姬叔全看了后来守一道人的长剑,立即说道:兄弟验看的结果,这柄剑上,果然镌有贵派‘终南’二字,反面也确是三观主的道号,‘守一’二字,一点没错。
接着只听孙二娘高声道:这位剑上,镌的也是‘终南’二字,只是反面并非守一道长的道号,而是‘清法’二字。
她此话一出,原来的守一道人脸色大变,怒声道:谁把我宝剑掉了包?靖一道人冷冷一笑道:清法乃是贫道一位师叔的道号,这位师叔,在七年前成道,剑已收入本门祖师山石窟,不知如何会落入他的手中?后来的守一道人道:你现在还有何话说?原来的守一道人道:果然是早已安排好的阴谋,不然,我的剑怎么会落在此人手中?而我这柄长剑,居然会是师叔之物!靖一道人浓重的哼了一声道:这就要问你了,本门素有剑存人存,剑亡人亡的规定,就算你真是三师弟,试问自己的长剑,怎么保管不住?试问以三师弟的功力,又有谁能从你身边窃走长剑,再换一柄宝剑?他口气一顿,又道:这只是三件证明中的一件,我不好说你阁下潜入敝派祖师山,窃取了师叔一柄长剑来假冒的,好,咱们就再验看后面两件证明,再说不迟。
口中虽说不好说他潜入祖师山,窃取师叔长剑,但语气之间,就是指原来的守一道人这柄长剑,是潜入祖师山窃来的了。
原来的守一道人几乎气炸了心,双目尽赤,怒声道:好吧,你再说第二件。
靖一道人目露谲笑,徐徐说道:第二件是监宫玉符。
原来的守一道人听得一怔,脸色变得发白,愤然道:不错,守一是通天观监宫,有一方监宫玉符……靖一道人道:玉符何在?原来的守一道人有如被人当胸重重的击了一掌,气为之结,大声道:你究竟是不是二师兄靖一,你如果是二师兄,你就应该记得。
靖一道人一手捻须,问道:记得什么?原来的守一道人道:我在一月之前,无故遗失监宫玉符,遍觅不得,当时已向二师兄报备。
靖一道人讶然道:你何曾向贫道说过?原来的守一道人怒声道:这就证明你不是二师兄。
靖一道人冷笑一声道,这就证明你不是三师弟守一了。
原来的守一道人勃然大怒道:你……后来的守一道人呵呵一笑,探手从怀中摸出一方穿着黄绒丝结的玉符,双手朝靖一道人面前递去,说道:玉符在此,请二师兄过目。
这就错不了,监宫玉符在他身上,真假之分已极明显了。
原来的守一道人目睹玉符,神情猛震,暴喝一声道:好个贼子,原来是你盗了我的玉符!靖一道人没有理他,伸手接过五符,目光一抬,冷然道:不错,这是本观监宫玉符,丝毫不错。
话声一顿,回头朝原来的守一道人道:你还有何话说?还有何话说?这正是指原来的守一道人果然是假冒之人,已可确定了。
原来的守一道人脸上一片狞厉,怒喝道:贫道说过玉符在一月前遗失,如今证明为奸人所盗,你们狼狈为奸,那是存心要攫取终南派的基业了。
靖一道人对他当面冲撞,没有半点怒意,又是淡淡哼了一声,说道:贫道说过,是非应该愈辨愈明,不错,长剑可以被人掉包,玉符可以无故遗失,虽然这两件证物,足以证明三观主的身份,但究竟是身外之物,因此仍可存疑,姑且不去说它,而且仅凭这两件证物,阁下也许未必心服……原来的守一道人道:不错,我自然不服。
靖一道人道:那好,现在还有第三件,当可使你们之间,真伪立判了。
原来的守一道人道:真金不怕火,你说吧!靖一道人一手摸着垂胸黑须,徐徐说道:本门历代相传,都收三个门人,以大师兄为掌门人,二、三两师弟为监宫,辅佐观务,除了‘终南捷剑’最后三绝招因威力极强,是终南镇山之技,只传掌门人外,两个师弟,也有三招威力极强的‘飞云掌’用以保卫本门门户……他口气微微一停,目光朝两个守一道人瞥过,续道:两位既然都以三师弟守一自居,贫道虽然忝为本门代理掌门,但也不好遽下断语,判两位孰真孰假。
正好‘飞云掌’是本门不传之技,从未为外人所知,两位何不试上三掌,岂不真伪可以立见分晓了么?武林中人,到了无法辨别真伪之时,也只有施展他的独门绝技一着可行。
他说的这一办法,倒是颇为公允。
原来的守一道人道:好,咱们正该比划比划。
后来的守一道人道:这办法甚好,咱们就以三掌分真伪。
两人好像都认为自己有绝对把握一样,随着话声,掳袖作势,大有立即动手之意。
慢点!靖一道人摇了摇手,目光再次掠过两人,接着加重语气,说道:两位动手之前,贫道必须郑重说明,两位均指对方是假冒之人,此刻早已水火不相容,一旦动手,自然恨不得一掌把对方击毙。
而且据贫道所知,本门‘飞云掌’,不但出手如电,威力也极为沉猛,三师弟浸淫这三招掌法,垂数十年,贫道也确信他出手之间,有击毙对方的能耐……他略为一停,抬目道:但贫道说出此一办法,旨在证明两人之中的真伪而已,因此出手不得太重,就算对方是冒名顶替之人,务必留下他性命。
因为贫道以终南派代理掌门人的身份,要查明他冒名顶替,到底有何目的?幕后有没有主使之人,有没有其他危害本门的阴谋,绝不可逞一时之快,灭了活口。
原来的守一道人看看他,心中又暗暗狐疑,忖道:听他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公正,难道他真是二师兄,只是一时遭了蒙蔽罢了?他心念转动之际,只听靖一道人又道:好了,贫道话已说完,两位可以准备了。
后窗外,姬青青听得极为清楚,心想:看来靖一道人不像是假的。
一面回过头去,低低说道:丁大哥!我看靖一不是贼人假扮的呢!丁建中这些天来,对这个神秘组织,可说了解极深,他不信靖一会大公无私,明辨真假,真要如此,他们又何用支使一个人出来,假冒守一道人?这就岂不是多此一举吗?因为他相信此中必有阴谋,这就低低的说道:今晚可能是一个关键,咱们看下去,就可分晓。
姬青青问道:丁大哥,你说说看,这两个守一道人,到底那一个是真的呢?丁建中道:你还没看得出来?姬青青道:自然看出来了,我先前还当原来的守一道人是真的,现在才知道后来的才是守一道人。
丁建中道:你以为后来的是真的?姬青青道:难道不是?丁建中微微一笑道:快了,他们三招之内,就会分出来了。
姬青青不依道:你既然已经看出来了,那就先告诉我咯!丁建中急快说道:快别作声,他们已经要动手了。
敞厅上,两个守一道人已经退到空敞之处,面对面站停,两人全都双足不丁不八,目注对方,右掌当胸,左手斜垂,暗暗凝注全力,只是谁都没有说话。
这一姿势,敢情就是终南派飞云掌的起手式了!丁建中,姬青青在窗外全神贯注,凝视着两人。
厅上姬叔全,孙二娘是两个证人,自然也紧紧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只有靖一道人一手捻须,似是对两人剑拔弩张之势,毫不在意。
那是因为他知道两人之中必有一假,两人之中,也必有一伤,他已经交代过,不准出手太重,要留活口。
因此他不用担心他们有人被杀,只要等待他们之中,有一个使出飞云掌的人,就是真正的二师弟就成。
姬青青觉得奇怪,方才听靖一道人的口气,终南派飞云三绝掌,从不轻使,也从无外人知道,会飞云掌的当今之世,应该只有终南三老(太一、靖一、守一)三个人才对,何以两个守一道人,都会有相同的手势出现呢?原来的守一道人看到后来的守一道人摆开姿势,和自己相同,脸色不禁大变,怒喝道:咱们终南派果然出了奸细,连本门‘飞云掌’都泄漏出去了!后来的守一道人大笑道:你光会摆个姿势,又有何用?突然身发如风,奇快无比闪到原来的守一道人面前,当胸右掌掌心疾吐,闪电般击出。
这一招,果然出手如飞,快到使人无法看得清他掌势的变化。
但听啪的一声,两掌接实,后来的守一道人屹立不动,原来的守一道人,却登登的连退了三步之多!不,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双足一软,往后跌坐下去,后来的守一道人朗笑一声,飞身欺近,振腕一指,点了过去。
靖一道人及时喝道:三师弟不可伤了他性命。
后来的守一道人一指点了原来的守一道人的穴道,就回身道,小弟只点住他的穴道。
靖一道人道:如此就好。
抬起头,朝姬叔全、孙二娘两人含笑道:两位辛苦了。
靖一道人目光一转,又朝后来的守一道人(他如今已经获得证明是守一道人了)道:方才这一阵,耽误了愚兄不少时间,差幸真相立告大白,愚兄差点为贼人所骗,要把观务交给他呢!后来的守一道人问道:二师兄要出门?原来他并不知情。
不错。
靖一道人道:愚兄有事要出门一次,少则一月,多则二月,就可回来,在这段时间之内,本宫一切,全要师弟偏劳了。
后来的守一道人道:二师兄要去哪里?靖一道人道:这是一件机密之事,恕愚兄暂时不能告知。
后来的守一道人一指地上的假守一道人(暂时只好说他是假的)问道:此人如何处置呢?靖一道人道:暂时且把他守押起来,等愚兄回来再说。
后来的守一道人道:二师兄何时动身?靖一道人含笑道:咱们原定三更动身,被这件真假之事一闹,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就要走了。
说完,站起身朝姬、孙两人点点头道:咱们走。
举步往外行去。
姬叔全、孙二娘同时跟着站起,随在他身后,往外行去。
后来的守一道人送到厅门口,欠身道:二师兄恕小弟不送了。
靖一道人一走,站在阶前的关中四凶,自然跟着走了。
后来的守一道人转过身,喝道:来呀!只见两名青袍道人,应声走入。
后来的守一道人伸手一指被制住穴道的假守一道人,吩咐道:此人假冒师叔,你们都看到了,先把他押入后山石室,待你们师傅回观,再行处置,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人负责了。
原来他们是靖一道人的门人。
那两个青袍道人连忙躬身道:弟子遵命。
两人一左一右挟起假的守一道人,朝厅外行去。
躲在后窗下的姬青青看到这里,不觉直起腰来,悄声问道:丁大哥,咱们现在要做什么了?丁建中道:他们颠倒是非以真作假,以伪乱真,你没看出来?姬青青道;但靖一道人说的三件证明,他要是真的,怎会一件有力的证据都拿不出来?丁建中含笑道:这就是阴谋!姬青青道:那我们快走咯!丁建中道:不,你另有一件事,也十分重要。
姬青青道:什么事,要我去做的?丁建中道:我要你去跟踪靖一道人,看他们是到那里去的?姬青青急道:你这人也真是的,要我跟踪他们,怎不早说,现在人都已经去远了……说着正待长身掠起,往外追去。
丁建中一手拉住,说道:别慌,你只能远远跟踪,不可和他们照面。
姬青青道:我知道。
说完,又待要走。
丁建中道:还有,你一路上都得留下记号,我这里的事一了,才能随后找来,咱们先把记号约好了。
当下就和姬青青约好了几个记号,姬青青已是急不容缓,等丁建中话一说完,就道:丁大哥,我走啦!飞身上屋,朝靖一道人等人身后追去。
丁建中也不怠慢,悄然退出第三进院子,折入长巷,一路朝观后追去。
那两个青袍道人半挟半扶,拖着假守一道人,走完长弄,已是通天宫后面,打开木门,跨进石壁前的小天井,由其中一人随手关上了木门,正待朝壁间铁门走去。
瞥见石窟前的石阶上,蹲着一个青袍道人,正在打盹。
左首一个沉喝道:是什么人?那蹲着的道人口中啊了一声,慌忙站起身来,揉着眼睛敞笑道:小弟是奉三观主之命,在这里看守石窟的。
他一顶道帽,压得很低,黑夜之中,自然看不清面貌。
左首道人道:你是三师叔叫你守在这里的?言下之意,似是有些不信。
那青袍道人道:自然是三观主派小弟来的了,今天三观主拿下了两个奸细,一个姓丁,一个姓姬,他们就囚禁在这里,所以三观主加派了值岗的人。
这几句话,两个扶持假守一道人的道人,已经走近阶前。
右首道人举起灯笼,朝那个青袍道人照去,说道:你是谁,怎么听来口音不太熟悉……他这一提起灯笼,倒使那青袍道人看清了假守一道人的面貌,止不住吃惊道:怎么?他会是三观主,你们这是做什么?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声音极大,颇有责问之意。
左首一个忙道:你别噜嗦,他不是三师叔。
那青袍道人沉声道:他不是三观主?你说,他是什么人?左首一个道:三师叔现在就在后进,他是假冒三师叔的贼人,咱们就是奉三师叔之命,把他押来的。
那青袍道人怒笑道:这话有谁能信,你们两个分明是被人买通了,企图残害三观主,你们还不把三观主放下来?锵的一声,随手从肩头撤出了长剑。
左首一个道:告诉你他不是三师叔,你还不信,那就只管去问问三师叔就好了。
那青袍道人大笑道:我奉命在此值岗,你们明明是想赚开我?左首一个道:你胡说什么?那青袍道人道:我再说一遍,你们快把三观主放下。
右首一个手中高举灯笼,迟疑的道:五师兄,他不是本观的人!左首道人听得一怔,急忙举目瞧去。
那青袍道人手握长剑,站在最下的一级石级上,拦着两人,并无退让之意。
左首道人这下看清楚了,那青袍道人果然不是通天观的人,心头一惊,扶持着假守一道人退下了两步,抽出长剑,沉声道:他果然不是本观的人,那是贼党无疑了。
那青袍道人微微一笑道:我确实不是你们通天观的人,但我并不是贼党…左首道人放开假守一道人,一下拦在前面,喝道:大胆贼党,你敢到通天观来惹事!那青袍道人笑了笑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有大胆贼党,在通天观惹事,但并不是在下,你们想不想知道真相?左首道人怒喝一声道:贼子住口,看剑。
刷的一剑,朝青袍道人当胸刺来。
青袍道人一抬手,伸出两个指头,就夹住了对方刺来的剑尖,笑道:你们还当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就是贼人一党。
左首道人被他夹住了长剑,要想用力抽回,但长剑夹在对方两个指头之间,竟似生了根一般,那想抽得回来?右首道人看出情形不对,放下假守一道人,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三师兄,小弟来了。
随着话声,身形一闪而至,挺剑朝青袍道人后腰刺到。
青袍道人背后好像生着眼睛,身形一偏,右首道人一柄长剑立时刺了个空,从他左首肋下擦衣而过。
青袍道人左手手肘朝肋下一夹,把他刺来的长剑,也夹个正着道:贫道实在还有事去,不想和两位纠缠,你们乖乖给我坐下。
右手一下从左首道人手中,夺过长剑,手腕一送,剑柄扑的一声,敲在他期门穴上。
左首道人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应剑倒地,躺了下去。
右首道人看得大惊,他长剑还被青袍道人夹在肋下,一时也顾不得许多,弃了长剑,回身就走。
青袍道人制住左首道人之后,忽然回过身来,哈哈一笑道:道兄,你逃是白逃的,还不给我回来,在这里陪陪你的三师兄。
左手朝前招了招手。
右首道人身法也不慢,这一瞬工夫,已经奔掠出去三四丈远,喝声入耳,突觉一股极大的吸力,从背后摄到,自己正在奔行中的人,竟然被凭空吸了过去,心头猛然一惊,要待挣扎,也无由挣扎,一下就回到青袍道人跟前。
青袍道人朝他微微一笑道:对不,贫道说过你跑不了,现在,你不是自己回来了么?好,你也坐下来。
伸手一指,点了右首道人的穴道。
右首道人自然没有丝毫反抗,双膝一软,坐到地上。
青袍道人耸耸肩,走到假守一道人面前,一连拍了他几处穴道。
假守一道人身躯一震,双目倏地一睁,口中暴喝道:好小子,道爷毙了你。
喝声出口,人已一跃而起,挥手一掌,朝青袍道人当中印去。
青袍道人没躲闪,淡淡一笑道:道长这是冤枉了好人。
假守一道人一掌击在青袍道人胸口,他登时发觉自己掌上,丝毫发不出力道!完了,一身功力完了!此时听青袍道人一说,忍不住问道:我如何冤枉你了。
青袍道人伸手一指地上坐着的两人,说道;他们两个,是押道长来的,要把道长送去石窟囚禁,在下出手把他们制住,还替道长解开了穴道,道长反把在下当作贼人一党,你说不是冤枉了好人?假守一道人迟疑的望着他,问道:你究系何人?青袍道人把压着眉头的道帽,挺高了些,说道:在下丁建中。
原来这青袍道人正是丁建中所装的!假守一道人一怔,惊奇的道:你是丁施主?你们……他想说:你们不是被囚禁在石窟中么?但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丁建中、姬青青是他亲自拿住了,送往石窟中去的,如今,反是丁建中救了他。
丁建中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不待他说下去,笑了笑道:在下兄弟,已经出来了,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无暇奉告,目前虽重要的,是道长应该把握机会,挽救贵派,从贼党手中,夺回通天观,才能免沦魔掌,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假守一道人矍然道:施主怎知敝观已沦魔掌?丁建中道:方才道长受诬一节,在下都看到了。
假守一道人轻轻叹了口气道:贼人处心积虑,图谋敝派,竟然连二师兄也被他们收卖了!丁建中道:道长当他还是你二师兄么?假守一道人猛然抬头问道:施主认为二师兄……丁建中接口道:在下不妨明言相告,他并不是真的靖一道长了。
唔!有可能!假守一道人点着头道:以他种种作为看来,贫道也怀疑他不是二师兄,但他如果不是二师兄,那么二师兄呢?丁建中道:二观主可能已为他们所劫持。
假守一道人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丁建中道:一个手段毒辣,行事诡秘的不知名的门派。
假守一道人怵然道:丁施主好像对他们知之甚稔?丁建中笑道:这是在下亲眼目睹的事,至少他们假冒知本大师,假冒二观主、然后又假冒道长,手法如出一辙,正是他们的一贯伎俩。
假守一道人听得神情大震,凛然道:真会有这等事,唉,如此看来,二师兄只怕已遭他们毒手。
丁建中道:目前还很难说。
假守一道人道:敝派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与人无争,这批歹徒居然会计算到敝派头上,大师兄早已不问尘事,二师兄又遭变故,这是劫数使然,夫复何言?丁建中道:贵派既然很少在江湖走动,这批贼人,处心积虑,企图控制贵派,其中必然另有阴谋,如今二观主已为歹徒所假冒,道长又被指真为假,挽救贵派之责,就全在道长肩上了。
听他口气,好像这位假守一道人,竟然会是真的守一道人,那么目前主持通天观观务的守一道人,实乃假冒的歹徒了!假守一道人微微摇首,黯然道:贫道功力尽失,那也无能为力了。
丁建中笑了笑道:在下方才看到道长和那歹徒对掌之际,功力无从发挥,料想必早中了贼党散功之毒,在下身边,恰好有一瓶解药。
说着,探怀摸出一个小小瓷瓶,倾出一粒药丸,递了过去,说道;道长服下此药,大约在一盏热茶时光,即可复原了。
假守一道人稽首道:丁施主盛意,贫道这里谢了。
说罢,接过药丸,吞下口去。
丁建中道:道长服药之后,最好盘膝坐下,运气行功以助药力。
假守一道人点点头,依言盘膝坐下,缓缓阖上眼皮,运气调息。
过了盏茶工夫,假守一道人才长长舒了口气,说道:这毒药果然厉害,假若没有丁施主慨赐解药,贫道这身功力,只怕完了。
丁建中道:道长无须客气,目前时机紧迫,咱们立时就得采取行动。
假守一道人右手握拳,以拳击掌,恨恨的道:贫道誓必杀此假冒贫道的歹徒,方雪我心头之愤。
丁建中道:道长千万鲁莽不得,依在下之见,只宜智取,不可打草惊蛇。
假守一道人洪笑道:丁施主之意,贫道该当如何?丁建中微微一笑,附着假守一道人耳朵,低声说了一阵。
假守一道人道:丁施主好计较,这叫暗渡陈仓,咱们就这么办。
丁建中道:道长夸奖,只有这样,才不至惊动对方党羽。
假守一道人道:咱们这就走。
他是个猛张飞,功力一旦恢复了,自然心切想找假冒他的歹徒算账了。
两人离开后院,循着长廊,一路疾行,不消多时,就已进入第三道的静室。
那是一幢翠竹缭绕的精致房舍。
假守一道人脚下一停,指指那幢精舍,低声说道:贫道静室,就在前面了。
话声一落,立即身形飘起,一下隐没在树丛之间。
丁建中看他身法极快,暗暗赞道:这老道士性情暴躁,但一身功夫,倒是已达上乘境界。
当下把道帽压低了些,脚步加快,朝院落中走去。
刚到阶前,就听屋中响起一个洪大的声音喝道:院中何人?一听口音,就知是真守一道人在问话。
此人一身修为,倒也不可轻估。
丁建中学着方才押解假守一道人左首那道人的口音说道:弟子玄通,有紧急之事,禀报三观主。
玄通,就是两个押解道人之一。
真守一道人道:好,你进来。
丁建中在门外应了声是,便见两扇木门呀然开启。
一名道童当门躬身道:师兄请进……丁建中没待他抬起头来,就悄然一指,点了他穴道,一面说道:有劳小师弟。
迅快举步入内。
但听一阵轻快的步履声,已经从后面传出,真守一道长缓步走出,目光一抬,问道:玄通,你有什么事……突然目中精光暴射,沉喝道:你是什么人?丁建中道:小道玄通。
真守一道人右手微抬,怒哼道:你在我面前,还敢假冒玄通?丁建中举手挺了挺帽,笑道:在下不是玄通,你又何尝是三观主?真守一道人双目异芒一闪,嘿然道:你说什么?丁建中道:你知,我知,何用多说?真守一道人右手隐藏袖中,双眉竖动,怒道:你胆子很大。
丁建中也笑了笑道:应该说阁下胆子比在下更大,否则怎敢当着三观主的面,假冒三观主呢?真守一道人洪声笑道:原来你知道的真不少。
丁建中道:岂敢、岂敢,在下知道的秘密,只怕还不止此呢!真守一道人道:你倒说说看?丁建中道:目前武林中崛起了一批匪帮歹徒,专门以伪乱真,由他们党羽,假扮三观主……真守一道人目中凶光渐炽,厉笑道:很好,看来你是不想活出去了。
丁建中朝他淡淡一笑道:你想杀我灭口么?真守一道人沉笑道:不错,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丁建中道:但这么一来,朋友不是欲盖弥彰了么?真守一道人狞笑道:贫道杀了你,还有谁知道?丁建中道:自然有人知道。
真守一道人右掌当胸,逼了过去,沉声道:谁?丁建中伸手朝他身后一指,说道:他……真守一道人怒笑道;好小子,你敢诳我,你当道爷会上你的当么?抬手一掌,朝丁建中当胸击来。
但就在他掌势甫出,身后就有人说道:他没有诳你。
真守一道人听得悚然一惊,慌忙收转右掌,人也跟着疾快的转了过去。
他这一转身,目光一注,不由得又是一惊!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方才由玄通、玄镜押去后山窟的假守一道人!但他一惊之后,立即就镇定下来,洪声道:果然又是你使的诡计,哈哈,贫道管教你们来得去不得。
丁建中走上两步,望着他含笑道:道长门口有四名护法道友,都已被在下点了穴道,这里已没有你的羽党,会把消息传出去了。
假守一道人喝道:歹徒,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以伪乱真,假冒于我?真守一道人厉笑道:笑话,方才二师兄已经判明真伪,你才是假冒贫道的歹徒。
假守一道人怒声道:胡说,你们设下的奸细,不但假冒我守一,还假冒了二师兄,妄想图谋本派,你还不承认?丁建中笑道:道长何必和他多说,把他拿下,撕下他脸上蒙着的人皮面具来,不就显出原形来了么?假守一道人洪声道:不错!右手五指箕张,正待朝真守一道人抓去!真守一道人倏然后退一步,狞笑道:你们两个一起上道爷也不在乎。
右腕抬处,呛然龙吟,手上已多了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剑!此人出剑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即此一点,已可看出他是一位剑上造诣极深的高手了。
丁建中早就暗中戒备,注意着真守一道人的举动,此时一见他长剑出鞘,也立即掣出剑来。
这原是电光火石般事,真守一道人长剑出鞘,突然手腕一振,闪起三朵剑花,快若流星,朝’假守一道人身前刺到。
假守一道人洪声大笑,不退反进,侧身欺入,五指一翻,抓向真守一道人执剑右腕。
在这同时,丁建中长剑疾落,啪的一声,压在真守一道人剑身之上。
真守一道人做梦也想不到,丁建中这一剑会有这般快法,长剑被他压住,生似有着一股极强吸力,脚下斜退半步,要想抽回长剑,竟然抽不回来!心头不禁大惊,急切之间,只好左手运功,朝假守一道人抓来的手上切去。
假守一道人洪声一笑道:来得好!右手化抓为击,迎着真守一道人掌上拍出。
双掌交接,响起啪的一声脆响,假守一道人屹立不动,真守一道人却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几乎站立不住。
假守一道人呵呵笑道:终南‘飞云掌’,你现在领略到了吧?丁建中一柄长剑压在他剑身之上,依然牢吸不放,真守一道人硬对了一掌,被震后退之际,丁建中也跟着跨进了一步,剑尖一昂,指向对方咽喉,冷声道:阁下现在总该把人皮面具取下来了吧?真守一道人这一惊,岂同小可,匆忙之间,只好一仰,疾快的往后跃退出去。
那知丁建中动作奇速,如影随形,疾欺上去,剑尖依然指着真守一道人咽喉,哼道:逃没有用,依在下相劝,你还是乖乖弃剑受缚,守一道长还可从轻发落,若再执迷不悟,那就只好由在下动手了。
真守一道人眼看雪亮冰冷的剑尖,指在咽喉要自己束手就缚,心头又气又怒,双肩一晃,身向左闪。
就在他离地跃起之际,突然虎吼一声,剑尖闪电般向外削出,倏听噹的一声,架开了丁建中的剑势。
他终究练剑数十年,剑上造诣极深,丁建中剑尖指住他咽喉,却没想到真守一道人这一招随机应变,似收实放,一剑就破了丁建中的剑招,口中也呵呵笑道:贫道一向执着,要贫道束手就缚,那是痴人说梦话了。
丁建中冷笑一声道:阁下且等在下擒下了,你再说不迟。
真守一道人道:阁下很有自信。
长剑突然漾起一片寒光,嗡的一声,疾向丁建中身前要害攻去。
这一剑来势奇幻,使人无法分辨出攻向何处?但长剑才起,一股强烈剑风,已然直逼过来。
丁建中看得也忍不住暗暗赞叹,忖道:此人出手一剑,就有这等威力,足见是一名劲敌了。
心中想着,掌上长剑却是丝毫不慢,振腕发剑,直向对方剑影中投去。
又是叮的一声,真守一道人攻出的一片剑光,突然暴散!真守一道人一呆,疾退半步,长剑迅速一抖,又是一片错落剑花,飞洒而出。
丁建中冷笑一声道:凭你这点,也敢冒充三观主,到终南派作乱。
口中说着,长剑抡动,展开了反击。
凭良心说,真守一道人的剑法,还真不含糊,一柄长剑,使得有攻有守。
这间房中,地方虽然宽敞,但两人这一展开抢攻,依然稍嫌小了些,长剑不能尽情的施展。
但两人都是剑术中的高手,只要有三尺回旋之地,就可攻守兼顾,不受地形的拘束。
烛光之中,但见剑光缭绕,寒芒飞洒,打得十分凶险。
两人搏斗了十几个回合,假守一道人沉声道:原来这厮是崆峒派的人!他自然是从对方剑法中看出来的。
丁建中笑道:这样就好,咱们把他拿下了,就不怕他抵赖了。
真守一道人怒哼道:你做梦!刷的一剑,从下翻起,朝丁建中分心刺到。
这一剑出手怪异,一翻之势,急如星火!丁建中大笑道:在下就是等你这一招。
身形一偏,左手突然点出一指。
他使的是昆仑乾元指,一缕指风,有如无形之矢,一下击中了真守一道人执剑右腕的脉门,一柄青钢剑,呛然堕地。
真守一道人长剑脱手,心间猛然一震,一个急旋,正待纵身往室后掠去。
假守一道人洪笑一声道:贼徒那里走?挥手一掌,朝他侧面击去。
这一掌,可说拿捏得极准,一股强劲的掌风,应掌而生,正好拦在真守一道人的前面。
真守一道人掠去的人,去势不觉一停,立即功运全身,双掌当胸,口中沉喝一声:让开!双掌朝外一分,一个人突然纵身朝外扑去。
他是企图硬闯。
此时此地,他不硬闯也不行了。
但就在他纵身扑起之时,丁建中大喝一声:躺下!右手又是一指,闪电朝他身后点到。
真守一道人闷哼一声,咕咚栽倒在地。
假守一道人一个箭步,掠到真守一道人面前,洪喝道:贼徒,现在看看是你假扮了我?还是我假冒你的?说着,俯身在真守一道人脸上,仔细谛视了一阵,指头轻轻一按一捺,果然从他耳角间随指卷起一层极薄的人皮,然后缓缓揭了起来。
真守一道人穴道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好任由假守一道人摆布。
假守一道人从真守一道人脸上,揭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这一瞬间,真守一道人已经面目全非,不是守一道人了。
(本来真守一道人、假守一道人,这真、假二字,是由观主靖一道人当着姬叔全、孙二娘两人,分辨出真假来的,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指定为真的,这是他们预定的阴谋,现在真正分出真假来了,书中就不再用真守一道人、假守一道人的称呼了。
)那是一个短眉扁脸的汉子,这时双目盯注着守一道人,几乎要冒出火来。
守一道人一掌拍开他哑穴,喝道:说,你是不是崆峒派的人?姓甚名甚?那人忽然闭了眼睛,一语不发。
守一道人又道:贫道问你,你不肯实说,那是要贫道用刑了。
那人依然一言不发,对守一道人说的话,恍如不闻。
守一道人脸现郁怒,哼道:你再不说话,贫道就宰了你,你已经落到道爷手中,宰你比宰一只狗,一样方便。
一手抓起长剑,作势欲劈!丁建中忙道;道长不忙,此人不过是受人支使之辈,问不问都无关宏旨,俗语说得好,擒贼擒王,道长请按咱们预定的计划行事,在下有一个兄弟,已经尾随假冒二观主的贼党下去,在下急于赴去,此时就请道长暂时以真作假,敷衍一阵再说,务请等在下的消息。
以真作假,就是要守一道人装作假冒他贼人,主持通天观,和贼党虚与委蛇。
这样一面可以藉此查出终南派到底隐伏了多少贼人同党,一面等候丁建中的消息,查明那个二观主靖一道人到底是真是假?守一道人点头道:丁施主说得极是。
当下仍把那张人皮面具,覆到那人脸上,笑道:现在你是真正的假守一道人了,对不起,贫道仍要借重朋友,请你到石窟中,代贫道去住上一些时候。
说完,一手挟起那人,回头笑道:丁施主,咱们走。
东方玉《紫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