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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2025-03-30 07:09:25

丁建中几乎也没看清四香左手发出来的白光,究是什么兵器,甚至连这一招的招式也没有看清楚。

他只觉四香左手挥出的白光,极为诡异,变化极速,心头不禁微生凛骇,忖道:是什么手法,竟有这般凌厉!心念方动,只见五个人业已全停住了手。

四香紧紧的把金面郎君围在中间。

金面郎君空有一身武功,被她们逼住了,连动都不能动!这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丁建中几乎不敢相信金面郎君会被四香制住,急忙定睛瞧去!只听春香适时娇叱道:姓金的,只要你挣动一下,姑娘们就摘下你的脑袋来!奇怪,她们四人的短剑不是被震飞出去了么?金面郎君双目中,快要射出火来,但他果然伸长脖子,不敢挣动一下。

这回,丁建中看清楚了!原来是四香的手中各自执着一柄折铁扇,此时扇面展开,四柄折扇,交叉拦在金面郎君项颈,左右前后!扇口上,薄如剑叶,锋利得闪着青芒!难怪金面郎君不敢挣动了。

只要他们四柄折铁扇轻轻往前一凑,金面郎君一颗六阳魁首,就可轻而易举的给铲下来。

丁建中暗哦一声,心中忖道:原来她们使的是扇招,那么方才戴珍珠一下就制住了银面郎君,使的大概也是扇招了。

她们这两手扇招,诡异莫测,绝非东天王戴天行所授!突然他想起鬼医公孙丑当日向戴天行索取的两柄折扇,戴天行不是说扇在他女儿戴珍珠那里么?莫非那两柄折扇和戴珍珠今晚使的武功有关?他正在思忖之间,只听戴珍珠冷冷的道:金面郎君,你服还是不服?金面郎君哼道:金某落在你们手中,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悉听尊便。

戴珍珠冷声道:我杀你没用,我说过还少两名随从,你们还差强人意,你可愿意?金面郎君身落人手,好死到底不如恶活,他看了戴珍珠一眼,问道:姑娘何人,可否先说出来给在下听听?口气已经软了。

春香哼道:看你也是个江湖人,你可曾听说过四大天王之名?金面郎君听得一怔道:四大天王,各为一方霸主,在下自然知道了。

春香道:你知道就好,咱们小姐,就是南昌戴庄的大小姐。

金面郎君又是一怔,不信的道:姑娘会是东天王戴老爷的千金?秋香道:怎么?你不相信?金面郎君道:在下兄弟和九岭山寨主魁星铁凌霄相识,听说……忽然住口不言。

戴珍珠道:不要紧,你只管说下去。

随着摆了摆手。

四香动作如一,刷的一声,撤回折铁扇,很快就收入衣袖之中。

金面郎君也收起了金鞭,说道:在下听说戴老爷子只有一位千金,自幼多病,不谙武事。

戴珍珠冷笑道:你认为我手无缚鸡之力?不信你可以再试试看,在我手下,只怕你连一招也走不出。

金面郎君似是被她冷艳的气势所慑,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在下方才已经看到姑娘出手,一招之间,就制住了在下兄弟,在下方才还认为姑娘使了什么迷魂药一类的手法,但经过这四位姑娘出手一招,就把在下逼住,在下自然相信姑娘有此能耐了。

戴珍珠道:你现在服了么?金面郎君忽然拜了下去,说道:属下服了,今后愿意听戴大小姐差遣。

戴珍珠道:好,你起来。

金面郎君依言站起。

戴珍珠朝春香吩咐道:春香,你去把银面郎君救醒了。

春香躬身领命,走到银面郎君身边,从革囊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银面郎君口中。

过不一会,银面郎君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一跃而起,抬手之间,从他右手衣袖中飞射出一支三尺长的银枪,同时从他左手衣袖中也飞射出一支二尺长的银棍。

他手法熟练,双手一抬之间,就已把一枪一棍接住,双手一合,银枪就接上银棍,变成一支五尺长的银枪,口中大喝一声:好哇,丫……他要喝丫头二字,但只喝出了丫字。

金面郎君就截住他喝声道:二弟不得无礼!银面郎君一怔,陡然住势,问道:大哥……金面郎君道:二弟快去见过主人,以谢不杀之恩。

银面郎君张目道:谁是主人?金面郎君一指戴珍珠,低声道:她就是咱们的主人。

一面声音压得更低说道:你当她是谁,她就是东天下戴老爷子的小姐,若非她手下留情,二弟你这条命,早就报废了。

银面郎君道:她纵然手下留情,咱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报答她,何用委身为奴?金面郎君道:戴大小姐要我们作她的随从,这也不是委身为奴,以愚兄看来,戴大小姐她还是初出江湖,将来必有一番大大的作为,咱们跟她,绝不会错。

他们声音说得极低,外人自然无法听到。

银面郎君道:大哥这么说,大概也错不了,那就跟她作随从好了。

金面郎君道:那你还不快去见过?银面郎君收起银枪,依言走到戴珍珠面前,作了个长揖,说道:属下见过主人。

戴珍珠只是微微点头道:很好,你们就给我留在这里,守护此谷,有人来了,报与我知道。

一面朝四香吩咐道:你们随我到茅屋中去。

说罢,当先举步朝山坡前的茅屋走去。

金面郎君、银面郎君垂手肃立,状极恭敬。

那幢茅屋,正是杜夫人的家,如今早已人去屋空。

四香娇唷一声,跟着她身后走去。

冬香走在最后,双手捧着从土中挖出来的一个瓦坛子。

丁建中看得暗暗攒了下眉,心中暗暗忖道:戴姑娘恩威并施,收了金鞭银枪金氏双杰,看她举动,似是另有作为,此女生性冷僻,又练成了绝世扇招,她能用以为善,不失为武林之福,设若用以为恶,只怕很少有人能制得住她了。

正想之间,戴珍珠和四香已经进入茅屋、客堂中也点起了烛火。

戴珍珠在一张靠近桌子的木椅上坐下。

冬香就把捧着的瓦坛子放到桌上,其余三人,立即一齐围了上去。

春香问道:小姐,这坛里不知是什么宝贝?戴珍珠冷声道:你去打开来看看!春香道:这坛子是用石灰封住了口,不知如何开法?戴珍珠道:你不会把它打碎了看看?春香愕然问道:可以把它打碎么?戴珍珠冷冷道:我叫你打碎了,你就把它打碎了。

春香应了声是,伸手捧起瓦坛,但她不敢太用力,只是蹲着身子,用手掌在坛上击了两下。

那瓦坛居然十分坚固,并未碎裂。

春香只好稍微加重腕力,再往坛上击了一掌。

但听扑的一声,瓦坛碎成几块,分裂开来。

这下,但听四香同时发出一声惊啊,身不由己的纷纷往后退避不迭。

丁建中和茅屋相距极远,听不到她们说些什么?但这几声惊啊,却听到了。

他目力过人,屋中的情形,却可看得清楚。

原来那瓦坛碎裂,骨碌碌滚出一颗骷髅,同时残骸白骨也散了一地!那瓦坛里装的竟是一坛白骨!女孩子家胆小,难怪骇得惊叫起来。

戴珍珠却静坐如故,面上依然冷冰冰的,不见一丝惊容,只是用冷峻目光,看了四人一眼,说道:人死了都会变成白骨,这有什么可怕的?春香道:小姐,这坛里怎么不是宝贝么?戴珍珠道:谁说坛里是宝贝的?秋香道:那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把它挖出来,戴珍珠道:你们知道什么?说到这里,接着道:你们谁去把那骷髅拾来?四香看得毛骨悚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作声。

戴珍珠冷冷一哼,说道:没用的东西,一个骷髅,看你们就怕成这样!站起身,走到骷髅旁边,略为打量一眼,就伸出右手,用五个手指,朝骷髅脑门上套去。

原来骷髅的脑门上,就有五个窟窿,模样就像是用手指插出来的一般。

她纤纤五指这一套,五个手指正好插入五个洞孔之中,大拇指插入的洞孔大些,小指插入的孔洞小些,就像是照着人的手指雕刻而成。

戴珍珠五指套入五个洞孔,就把骷髅举了起来。

一个丽质荏弱,脸容清秀的少女,居然敢用手指套着一个白惨惨的骷髅把玩!茅屋中的烛火,在这刹那,似乎也幽暗了下来,令人有着阴森森之感!戴珍珠当然不会把真的骷髅当作玩具,她右手五指插在骷髅脑门五个孔洞之中,随手举起之时,左手很快从骷髅口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金钥,一下隐入掌心。

右手一抬,把手中骷髅像丢球一般,朝屋外右首树林中投去。

这一下,出手奇快,骷髅去势如箭,紧接着但见林间火光一闪,爆发出轰然一声巨响!原来那骷髅中,竟然装满了火药。

丁建中隐身远处,自然没见到戴珍珠从骷髅口中取出金钥之事,就是连站在戴珍珠身边的四香,也都没有看到。

丁建中心中暗暗奇怪,弄不懂她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因为他没看到戴珍珠取出金钥,故而就觉得她举动大大的诡秘了。

就在此时,但见两条人影从谷外飞驰而来。

金面郎君一下拦在中间,喝道:什么人?只见当前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刹住身形,抱抱拳洪声说道:兄弟鄱阳水寨路传广,宋兴仁,奉戴大小姐之命,赶来效命,请兄台禀报一声。

原来这两个人,是鄱阳水寨大寨主分水兽路传广,二寨主铁扇相公宋兴仁,本来就是东天王戴天行的旧属。

丁建中心中暗暗一动,忖道:看来戴珍珠果然有所举动!金面郎君道:两位稍待。

一面转身走近茅屋,躬身道:启禀主人,有鄱阳水寨路传广,宋兴仁奉命赶来投效。

戴珍珠早已回到椅子上坐下,说道:春香,就说两位路上辛苦,要他们在谷中休息。

春香走近门口,大声道:小姐说:两位远来辛苦,就在谷中随便歇息。

路传广、宋兴仁一齐躬身应是。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人影从谷口飞入。

银面郎君一下拦了上去,目光一注,不觉怔道:来的会是铁兄!原来来的正是九岭山寨主魁星铁凌霄,他是金鞭银枪金氏双杰的故交。

铁凌霄也怔得一怔,拱手道:原来是金氏二兄,兄弟是奉戴小姐之命,特地赶来的。

银面郎君道:铁兄请稍候,兄弟得立时禀报主人。

转身走近茅屋,躬身道:启禀主人,九岭山寨主铁凌霄奉命赶到。

春香站在门口说道:铁寨主辛苦了,小姐请你先在谷中休息。

铁凌霄抱抱拳道:在下遵命。

他退下几步,才和金氏兄弟寒喧起来。

丁建中原因这座山谷中,杜夫人业已迁出,靖一道人也不见踪影,姬青青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的了,就打算悄悄退去。

但如今眼看戴珍珠不但收伏金鞭银枪金氏双杰,而且还把他爹的旧属路传广,铁凌霄等人一齐召来,显示她另有举动,一时想看看情形再走,因此也就留了下来。

戴珍珠已经盈盈站起,吩咐道:春香,你要他们过来,按五行方位,把此屋围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离。

春香躬身领命,走近门口,提高声音,把小姐命令,说了一遍。

山坡下站着的五人,奉命惟谨,果然迅快散开,按五行方向,各占一方,把茅屋围了起来。

丁建中觉得奇怪,不知这戴大小姐又在弄什么玄虚?戴珍珠看他们布好五个方位,就朝四香吩咐道:你们随我来。

说罢,转身朝屋后走去。

屋后地方不大,是一片小小的平台,一座断崖,崖高二十余丈,石壁如削。

崖右放着两个石凳,一个石几,几上还划着棋盘,但已有好久没有人下棋了。

戴珍珠走出后门,莲步轻盈,走向崖前,仰首朝石壁看了一阵,然后又俏生生朝崖右石几走去。

她实在体质生得瘦弱,因此在夜风之中,看去有弱不禁风之感!丁建中因有茅屋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戴珍珠主仆的行动,心中觉得奇怪,暗暗寻思:她到屋后去做什么呢?哦,此女行踪诡异,莫非这谷中另有隐秘不成?心念转动,不觉缓缓移动身子,沿着山坡,朝屋后绕去。

 (他因茅屋四周,都有人把守,因此必须从林中远远绕去)他悄悄绕到屋后之时,也正是戴珍珠走到崖右之时。

(丁建中本来隐身山坡对面,向右移动,绕到屋后,是在断崖的左边)只听戴珍珠徐徐叫道:春香、夏香。

春香、夏香同时唷了一声,躬身道:小姐有何吩咐?戴珍珠道:你们两人过去,把左首的石凳向左推开三尺,把右首石凳向右推开三尺,但你们必须同时动手,现在听我喊一、二、三你们一齐用力。

春香、夏香两人答应一声,分别走近石凳站好。

戴珍珠口中叫道:一、二、三。

春香、夏香一齐用力,把两个石凳推开了三尺。

戴珍珠一摆手,两人立即停住。

、戴珍珠又叫道:秋香、冬香。

秋香、冬香同时唷了一声。

戴珍珠道:你们两人过去,一南一北,面对石几站停,双手用力握住石几桌面,听我喊一、二、三,先向左转三转,再朝右转四转。

秋香、冬香答应一声,依言走近石几,面对面站停,双手用力紧紧握住几面。

戴珍珠口中喊道:一、二、三。

秋香、冬香立即依言转动,先向左转了三转,又向右转了四转。

丁建中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又不知在弄什么玄虚了?只听戴珍珠说道:好,你们现在把石几向北推开。

二婢依言轻轻一推,只见那石几忽然滑开了四、五尺远,下面露出一块圆形铁板。

戴珍珠连看也没看,就仰首问道:石几下面,可是有一块铁板么?秋香应道:有。

戴珍珠点点头,叫道:春香、夏香,你们站到石崖下面去,好生戒备。

春香、夏香立即身形晃动,掠到北首一座石崖下面,一左一右站停。

戴珍珠才朝秋香吩咐道:你把铁板揭开了。

秋香依言用手握住铁板,揭了起来。

戴珍珠伸手朝冬香一指,吩咐道:铁板下面,有一个铁环,你用力拉上三下。

冬香答应一声,走上一步,俯身看去,铁板下面,果然有一个铁环,当下伸手握住,用力拉了三下。

这一拉不打紧,但听地底忽然隐隐传来了一阵隆隆轻震!戴珍珠喝道:秋香、冬香,你们两人速退。

秋香、冬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退下。

这一瞬间,但听啪的一声,那块圆形铁板忽然盖下,石几速快的自动撞了过来,回到原处,两个石凳也一左一右向石几靠拢,恢复了原状。

秋香、冬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啊出声。

这时地底隆隆之声,已经停止,紧接着但听北首一座石崖里面,响起了一阵轧轧轻震!就在此时,但见石崖底部,石壁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门户。

春香、夏香原是奉命站在几下戒备,但这一变化,却吓得两人一跳!也就在这当口,突然从那黑黝黝的门户中,跃出一个手执长剑的人来。

春香、秋香正感惊凛之际,突见此人一跃而出,只当是鬼魅出现,口中惊啊一声,脚下后退不迭!戴珍珠看得一呆,忖道:果然有人捷足先来了!一面冷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拿人?春香、冬香经小姐一喝,不敢再退,各自右手一扬,拔出了短剑,朝那鬼魅似的黑影逼了过去。

秋香、夏香也迅快的掣剑在手,跟着围上。

这下,大家看清楚了!那鬼魅似的黑影,原来只是头上套着黑色布袋,只留两个眼孔,身上穿着黑色劲装的人!只见他布孔中目光流动,长剑横胸,凛然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他这一开口,果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可看得丁建中也深感意外,戴珍珠要四个婢女忙了半天,才开启石壁门户,里面居然会有生人!春香喝道:好哇!你这贼子,胆敢躲在石壁里面唬人,还不快弃剑受缚?那黑衣人冷笑道:小丫头,你们好大的口气!长剑一挥,发出嗡的一声,划出一道剑光,环身而起,朝四香扫去。

四香身形飘动,恍如穿花蝴蝶,一个翻身,好轻快的身法,四支短剑一下压住了对方的长剑,左手一扬,四柄锋利铁扇,一下锁住了对方咽喉。

这一着,当真奇妙已极,丁建中凝神注视,他已经看到她们出手,但依然看不清她们出手的手法!春香喝道:你再不弃去手中长剑,我们就把你瓢儿先摘下来。

(江湖切口,瓢儿即是脑袋)那黑衣人到了此时,只好五指一松,一柄长剑噹啷一声,落到地上。

戴珍珠冷冷说道:把他押进来,我有话问他。

春香一下收回铁扇,短剑一指,喝道:还不过去,叩见我家小姐?其余三人也同时收起了铁扇,由春香,夏香两人押着他走到戴珍珠面前。

春香飞起俏生生的莲足,朝黑衣人腿弯一蹬,叱道:跪下。

黑衣人双脚一屈,身不由己的跪倒下去。

夏香毫不怠慢,一伸手,从他头上揭起了布袋。

这一揭,原来是个头簪道髻的人!丁建中看他簪的是乌木如意,和终南派门人一般无二,心中不禁一动,忖道:会是终南派的人。

戴珍珠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一门派的人?春香喝道:快说!黑衣人脆在地上,脸上惶恐的道:在下……在下……秋香俯身从地上拾起长剑,看了一眼,说道:小姐,他是终南派的人,这剑上有‘终南通天观’五个字呢!戴珍珠点点头,目光一注,冷然道:你是终南门下,叫什么名字?春香一言不发,纤手一抬,把一柄森冷锋利的短剑,往他头上一搁。

黑衣人凛然一惊道:在下玄修,其实并非终南派门下。

春香喝道:你还不承认?短剑稍微用力,压在他颈上。

戴珍珠一摆手,拦着春香一面问道:你不是终南门下,那是哪一派的人?玄修道;在下什么派也没有,在下叫胡老四,江湖朋友管我叫白鼻狼……。

戴珍珠道:你不是叫玄修?胡老四道:小姐垂察,在下原是胡老四,奉命改扮终南门下玄修的。

他敢情怕死,才会和盘托出。

戴珍珠道:我不管你是玄修也好,胡老四也好,你是怎么在这里的?胡老四道:在下跟随二观主来的。

丁建中听得心头一喜,暗道:靖一果然在这里!戴珍珠道:二观主是谁。

胡老四道:二观主就是终南派通天观的二观主靖一道人。

戴珍珠问道:他人呢?胡老四道:他们已进去了,在下是奉命守在门口的。

戴珍珠道:进去的还有些什么人?胡老四道:和二观主一同进去的,还有岐山姬叔全,和黑衣观音孙二寡妇。

戴珍珠口中嗯了一声,出手一指,朝胡老四胸口点去,回头道:叫路传广他们过来。

她出手奇快,奇准,奇诡,胡老四跪在地上,不防她会突下杀手,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口中闷哼一声,往后便倒。

春香已经颠起足尖,大声叫道:路寨主,小姐要你们过来。

环守在茅屋前面的五人,听到呼唤,一齐飞身赶来,当他们看到石壁门户大开,不由齐齐一楞。

才由路传广躬身道:大小姐有何吩咐?戴珍珠道:你们给我守住此门,不论何人,都不准进入一步。

路传广等五人,一齐躬身道:属下省得。

戴珍珠回头道:好,你们随我进去。

说罢,举步往里行去。

四香紧随她身后,一齐簇拥而入。

丁建中心中暗道:靖一道人等人,既已入内,姬青青落在他们手中,自然也被押进去了,自己该设法救他才是!心念转动,只见路传广等五人,手持兵刃,守在石门前面,自己除非硬闯,不然就无法通过。

正在寻思之际,耳中只听几声轻嘶,那是衣袂凌风,发出来的声音!丁建中连忙举目看去,只见夜风之中,三道人影,连袂飞落!只要看来人身形,就知是三个女子。

前面一人青绢拢发,肩披梅红斗蓬,一身天蓝劲装,腰悬七星长剑,正是落鹰峡见过的蓝衣公主。

她身后两人,不用说是春雨、秋霜两婢了。

路传广眼看戴大小姐刚刚进去,山前又来了三个女子,这就大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春雨一摆手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快让开?铁扇相公宋兴仁摇着折扇,干笑道:小姑娘,你横眉瞪眼,这是在跟谁说话?手中折扇轻轻朝春雨肩头敲来。

他这一记,倒并无出手伤人之意,只是存心吃吃春雨的豆腐而已。

哪知扇头堪堪敲出,春雨柳眉一挑,叱道:找死!右手五指如兰,一下就抓住了宋兴仁的脉门。

铁扇相公宋兴仁是鄱阳水寨的二寨主,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这回不知怎的连对方出手都没有看清楚,就被人家一把扣住了脉门。

心头不觉一惊,左手立掌如刀,正待劈出!春雨口中冷笑一声,皓腕一翻,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把铁扇相公宋兴仁一个大男人,当作稻草人一般,抖手摔了出去。

还算这位二寨主不是浪得虚名之徒,有点本领,一个人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云,才使千斤坠往下沉落,落到地上,还收不住势,蹬蹬的后退出两步,方始拿住了椿。

这下,直把鄱阳水寨的宋二寨主羞得满脸通红,色若猪肝,双目凶光陡射,厉笑一声道:好个骚蹄子,你……双肩微晃,身躯快似雷奔电闪,直欺过来,喝声未已,人已迫近春雨面前,右手箕张,探胸抓到。

春雨看他口出污言,招式又极下流,一时羞红粉脸,倏地右肩一侧,身形半旋,一下闪到了宋兴仁右侧,左手一落,一把抓住对方肩井,右手同时扣住了宋兴仁的右腕,用力往后扭转,口中沉喝道:跪下。

她使的擒拿手法,不但熟练、快捷,而且奇奥无比,宋兴仁空有一身武功,在她手下,简直无用武之地。

此时两处关节被人拿住,半边身子发麻无力,双膝一屈,果然跪倒地上。

春雨站在他身后,用膝盖顶住他脊梁,冷声喝道:你口出污言,想死还是想活?路传广看出情形不对,口中喝道:姑娘手下留情!人已闪身而出!秋霜一下拦住了他去路,哼道:你给我站住。

路传广道:姑娘快闪开。

秋霜冷笑道:有本领,你就从我手下闯过去,没本领,那就乖乖的给我退回去。

宋兴仁毕竟是鄱阳水寨的二寨主,如今当着这许多人,怎好求饶,口中喝道:小丫头,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好了!春雨冷笑道:一个江湖下三滥,你算什么士?手把一紧,喀的一声,把宋兴仁一条右臂硬生生卸下了关节。

宋兴仁就是铁打的人,也忍受不住,口中大叫一声,痛得昏过去。

分水兽路传广眼看宋兴仁被春雨扭卸手臂关节,心头不由大怒,双目一睁,寒光电射,直注秋霜脸上,厉喝道: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秋霜冷冷的道:小丫头怎么样,你娘以前不也是小丫头。

路传广听她辱及先人,哪还忍受得住,口中大喝一声:你出口伤人,本座今晚非教训你不可!呼的一掌,直劈过去。

他外号分水兽,掌上功力,十分惊人。

这一掌虽是含怒而发,但他依然极有分寸,掌势出手,带起一股呼啸劲风,直逼过去。

原来他只想把秋霜震退,并无取他性命之意,否则他掌可裂石开碑,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如何禁受得住,不被当场劈死才怪!哪知秋霜毫不领情,披披嘴道:你想教训谁?哼,你们胆敢拦着咱们公主,这就是犯驾,姑娘正要教训你呢!她口中咭咭格格的说着,身形轻轻一旋,就避开了路传广的掌势,右手轻巧的用手朝路传广手肘拂来。

路传广只觉她人影一闪,就已到了自己侧面,尤其她反手一拂,五指舒展如兰,手法十分奇奥!他究是鄱阳寨一寨之主,平日见多识广,一看她手势有异,心头不由一惊,暗道:兰花拂穴手!心念方动,劈出的右手迅快收回,左手正待拍出!秋霜冷笑一声,右手未收,身子轻旋,左手又闪电般拂出。

她这一旋转身子,路传广几乎连闪避都来不及,突觉右眉一麻,半边身子就像触了电——般,心头不由大惊,脚下再待后退,已是迟了!秋霜跟着跨了上去,喝道:你给我站着别动。

右手骈指如戟,纤纤指尖,一下点了他胸前两处穴道。

不过是转眼工夫,鄱阳水寨的大寨主、二寨主,在对方两个丫头手下,走不出两招,就被制住!这可把魁星铁凌霄,和金枪银鞭金氏双杰都看得变了脸色!铁凌霄一探手,摸出了魁星笔,倏地跨上一步,厉喝道:你把路寨主怎么了?他一动,金鞭银枪金氏双杰也跟着围了上去。

秋霜横了三人一眼,一手叉腰,冷笑道:我没要他(路传广)的命,只是叫他站着别动,你们怎样?要想动手,还差得远呢!她口气大得吓人!魁星铁凌霄雄霸九岭山,手下有上千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除了东天王戴天行,他又服过谁来?再说金鞭银枪金氏双杰,一身武功,也是武林中响噹噹的角色。

这三个人加在一起,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轻估他们,如今一个小丫头,居然丝毫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还说他们要动手.还差得远!铁凌霄听得自然气胀了胸膛,一张紫膛脸,变得又青又紫,甚是怕人!但他毕竟是九岭山一寨之主,自恃身份,不好和一个丫头计较,因此并未出手,只是沉嘿一声道:小姑娘好狂的口气。

口中说着,伸手一掌,朝路传广肩头拍去,一面喝道:路兄。

他这一掌推出,掌心暗藏震力,藉以震开路传广被闭的穴道。

秋霜叉着手,只是斜睨着他,冷冷发笑。

须知江湖百家,点穴解穴的手法,各有不同,但也只是大向小异而已!铁凌霄使的震穴手法,寻常点穴,自可一震即开,但秋霜便的乃是兰花拂穴手,不是寻常点穴手法,如何能震得开?铁凌霄一掌推出,眼看路大寨主依然木立如故,一动不动,心头不禁暗暗一惊,忖道:这丫头使的是什么手法?但此刻已是势成骑虎,一时如何下得了台?浓眉陡然一竖,沉喝道:你笑什么?右手扬处,魁星笔直指秋霜咽喉。

金面郎君手提金鞭,银面郎君也接上了银枪,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蓝衣公主和春雨欺了过去。

金面郎君沉笑道:老二,你去收拾那小丫头,这妞儿由我来对付她。

金鞭一抖,一记玉带围腰,朝蓝衣公主横腰卷去。

银面郎君应了声:好。

同时一个箭步,尖笑道:小丫头,你亮剑。

口中叫人家亮剑,银枪抖起一个海碗大的枪花,迎面洒去。

不,他这一招叫做杏花春雨,看去是一记枪花,实则在枪花后面暗藏点穴手法,取人穴道。

须知他银面郎君是江湖人,江湖人使的枪法,和冲锋陷阵的枪法,完全不同。

古时冲锋陷阵,刀上交锋,使的是长枪,枪法大开大阖,适用于攻远,以挑和刺为主。

江湖人使的是短枪,枪法之中,揉和了长剑和点穴法等招术,是以近攻的点、刺为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朝蓝衣公主主仆三人分别攻出了一招。

却说金面郎君一记玉带围腰,朝蓝衣公主横腰卷去,在他出手之时,蓝衣公主明明就在前面,但等到长鞭出手,只听蓝衣公主轻哼一声,香风飘动,人影顿渺!这一鞭不知如何,竟落了空,心头不觉一怔,急忙定睛看去!蓝衣公主只不过横跨了一步,不是好好的站在哪里?只是她脸上,隐现不屑之色,冷冷说道:春雨,秋霜,你们只管出手,给我拿下了。

秋霜可没有她们公主那般好说话了!蓝衣公主敢情不愿和这些江湖上的粗人动手,和他们动手,岂不辱没了她公主的身份?秋霜可不管这些,铁凌霄一支铁笔,还没点上她咽喉,她左手五指上翘,轻轻的向外一格。

说也奇怪,铁凌霄点出铁笔的右手,就像自己凑上去的一般,一下就格在他腕脉之上,把他右手朝外格出。

不,正因她纤纤五指上翘,就被她锁住了手腕,也正因为她出手极快,铁凌霄根本连撤回手都来不及。

右手被人往外格出,正面门户岂非大开?铁凌霄练的虽是外家功夫,但究竟是久经大敌之人,右手未收(实际上也收不回去),左脚一抬,一记魁星踢斗,朝秋霜下巴踢来。

他外号魁星,这一记魁星腿,正是他的成名绝技!秋霜看他左脚踢来,口中冷冷一笑道:来得好,我们公主正要我拿人呢!左手一下松开了铁凌霄右腕腕脉,顺势轻巧的往下拍去。

铁凌霄这一记魁星脚,堪堪飞起,秋霜的纤掌,也刚好拍下,好像又是凑上去的一般!但听啪的一声,手掌心正好击在他左脚踝上,铁凌霄只觉半边身子骤然一麻,一个人直摔出去四、五步远,再也站立不住,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

原来他是被秋霜兰花拂穴手拂中了脚上的穴道,一时如何还想站得起来?银面郎君抖起一记枪花,他在枪花后面,原来暗藏了三点枪尖,点击春雨三处穴道。

怎知春雨不但不避不闪,反而身形一侧,直欺而上。

她这一侧身,就自然而然的让开了刺到的枪势,右手一反,抓住枪杆,往后用力一拉。

银面郎君一枪落空,再被她一拉,脚下不由得往前冲去,心头一惊,立即趁一个急旋,他往前冲出一步,再向右旋,就到了春雨的身后,左手一掌,猛击向春雨后心。

哪知春雨在他向右旋转之际,同样身若陀螺,轻灵无比的跟着一个右旋!本来银面郎君已经转到春雨身后,但春雨这一旋,又转到了银面郎君的身后。

银面郎君出乎虽快,她比他更快,右手反手一掌,轻盈无比,拂上了银面郎君的右肩。

银面郎君一刹那间,全身血液,就像凝结住了,手握银枪,攒眉怒目,再也动弹不得。

春雨身形一闪,到了银面郎君面前,冷冷的哼了一声,叱道:原来你只是铁样蜡枪头,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敢找姑娘动手,姑娘不教训教训你,还当姑娘好欺侮的呢!她咭咭格格的说得很快,右手扬处,但听劈拍两声,一正一反,给了他两个巴掌。

银面郎君凭手中一杆银枪,纵横江湖,成名数十年,从未遇上过对手。

今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两次栽在人家丫头的手下。

但倒了八辈子的霉,只是形容他今晚倒霉而已,可是被阴人括耳光,这可真要倒二、三年霉。

这教银面郎君如何不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狠狠的咬春雨一口才趁心。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那是因为作者要交代清楚,把他们分开来说,其实事情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的,春雨制住银面郎君,也正是秋霜制住铁凌霄的时候。

金面郎君因蓝衣公主闪避的身法十分奇突,心下正在嘀咕!不!他被蓝衣公主那份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所慑,一时楞得一楞,连第二招还没出手,对方两个丫头,已把魁星铁凌霄和老二收拾了!这下直惊得金面郎君大为震骇!就是隐身暗处的丁建中,也看得心头暗暗震惊!戴珍珠和四香的武功,已经大大的出他意外,如今眼看这位蓝衣公主手下二婢,竟然也有这般高强的身手!一时眉锋微蹙,暗自忖道:江湖上出了这两个女子,倒是十分棘手之事。

就在他思忖之际,春雨、秋霜两人,已经一左一右,俏生生的朝金面郎君逼了过去。

春雨道:喂!你还要我们动手吗?秋霜接口道:你招子没瞎,看总看清楚了,识相的自己弃去兵刃,束手就缚,还光棍些!金面郎君明知自己一人,绝不是对方两人的敌手,但以他金面郎君在江湖上的名头,要他束手就缚,这比括他两个耳光还要难堪,一时不觉横上了心,左足倏退一步,右手金鞭横胸,厉声道:你们谁敢过来?春雨冷笑道:你真是不识好歹,凭你这根烂蛇鞭,只能拿去打拘,你想伤得了谁?秋霜笑道:是啊!打狗还嫌轻了些呢!金面郎君气得大喝道:你们再走上一步试试?试就试?春雨话声出口,两人不约而同身形一晃,一左一右突然侧身而上。

金面郎君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抡鞭扫出。

那知春雨、秋霜身发如风,一闪而至。

金面郎君金鞭甫出,但觉香风拂面,两条纤影已到身侧,心头不由大惊,要待后退,已是不及,只感双肩一麻,左右肩井穴已被人家拿住。

春雨、秋霜一拂而退,躬身道:启禀公主,这几个人全拿下了,你要如何处置他们?蓝衣公主嘉许的点点头道:你们办得很好,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们进去。

举步朝洞窟中行去。

春雨看了几人一眼,哼道:你们遇上公主,心肠最好,没要你们狗命,要是遇上我们大公子,你们就是九条命,也早送了。

随着话声,急忙跟了进去。

丁建中心中暗道:只不知他们大公子又是什么人?心中想着,人已掠出林,奔进崖前,这一瞬工夫,蓝衣公主主婢三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丁建中因自己身上没带火种,进入这样黑暗的山腹石窟,不透一丝天光,纵然内功精纯,目能夜视的人,也无法看得见景物。

心下略一踌躇,就暗想:铁凌霄、路传广等人,都是江湖黑道人物,他们身上可能会有火筒或火熠子一类工具。

当下就走到路传广身边,伸手朝他身边革囊中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精致的白铜火筒。

原来路传广是鄱阳水寨寨主,他外号又是分水兽,练的自然是水上功夫。

水寨中的人,当然个个精于水性,也经常与水为伍。

他们身上,当然不会携带一沾到水就会湿的火熠子,故而这火筒不但精巧,也有防水的功能。

丁建中用大拇指推起活动盖子,但听嗒的一声,射出一道火光。

显然这千里火筒的火力极强,心中不觉大喜,拍拍路传广肩膀,笑道:路寨主,谢谢你了。

说着,扬长朝石窟走去。

石窟门户,黝黑无光,不知究竟有几多深?丁建中艺高胆大,但这回也不敢太以大意,跨进洞窟之后,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入。

就他所知,这座山腹石窟之中,先后已有三拨人进入。

第一拨是靖一道人、姬叔全、孙二娘等人。

这一拨人除了姬青青落在他们手中之外,武功并不怎样。

第二拨人是戴珍珠和她随身四婢。

这五人本来武功平平,但今晚看她们使出来的扇招,竟然精巧绝伦,奇奥无方,即使自己出手也未必化解得开。

第三拨则是蓝衣公主主婢三人,自己虽没看到蓝衣公主出手,但从春雨、秋霜两人的出手招数看去,蓝衣公主的武功,定然极为高强。

这三拨人挤到一个洞窟中去,只要稍为大意,就可能受到两方面的夹击,自己不能不小心应付。

他左手握着千里火筒,右手当胸,一步步往里行进。

他能不亮火筒,就尽量不亮火筒。

那三拨人,自然是为石窟中的宝藏而来,但他是为了救人来的,救人只能暗中下手,因此他的行踪,自然越隐秘越好。

石窟内像一条宽阔甬道,很直,也很平坦,但越到里面,就越黑暗,进入七、八丈之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丁建中左手握着火筒,依然没有打亮,他只是凝足目力,耳目并用,一步步的走着。

奇怪的先前进来的戴珍珠、蓝衣公主等人,竟然会一个不见,而且一点声息也没有!就像这座石窟,从来也没有人进来过,空气冷森,沉寂如死,几乎使人油生怖意。

丁建中当然并不害怕,他全身提聚功力,凝神谛听,搜索行进,可以断言,在他经过的十丈方圆之内,绝没有人。

他虽是步步为营,处处戒备,但脚下还是走得极快,这一阵工夫,已经深入到十余丈之多。

在他感觉之中,进入石窟时,还像一条甬道,但愈到里面,似乎愈开阔了。

此时他好像走到了一个可容数百人的大石窟之中,因为他有空荡荡的感受。

阴森、死寂,听不到一点人的声音。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所有进入石窟的人,又到那里去了呢?到了此时,丁建中不得不点燃起火筒来看看清楚。

千里火筒发出擦的一声轻响,划破了死寂,一道火光,随着亮起,眼前登时明亮。

他证实了自己的感觉没错,这是一座极大的山窟,火光可以照亮四五丈方圆,但四周依然黑漆漆、空荡荡的,阴森幽黑!丁建中执着火筒,笔直走去,约莫走了一箭来路,迎面已有一堵高大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石壁,有一个人多高的圆洞门,洞上有一个横轴,刻着斗大的四个字:天香之宫天香之宫?丁建中默默的念着,他根本不知道天香之宫究是什么地方?但既是山腹石窟,他就举着火筒,朝圆洞门走了进去。

圆洞门里面,依然十分辽阔。

丁建中走了七、八丈远近,前面尽头处又有一堵石壁,横亘去路,举目看去,石壁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圆洞门。

洞内同样黝黑沉寂,只是冷风砭肤,极为阴寒!丁建中脚下微停,但深山U山腹,你也无从选择,他略为趔趄了一下,就举步朝右首一个洞窟中走去。

这样又走了七八丈远近,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挡住去路!不!石壁下面,这回整整齐齐排列了四个洞门。

丁建中暗暗忖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走了半天,如今出现了四个洞门了。

他这回没有停留,笔直朝中间右首的一个圆洞门中走入。

一路行去,依然不闻人声,也不见一个人影,丁建中心中暗道:自己已深入了数十丈,仍然不见宫在那里,照这情形看来,这座山腹之内,几乎全掏空了,这工程岂同小可?这回他处处留神,足足走了十几丈远,才发现自己已在一座几乎有十丈见方的半圆形大石室之中。

所谓半圆形,是除了自己来路,迎面是一个半圆形的石窟,像扇面一般,摆在面前。

这座广大的半圆形石室,一共排列了八座圆洞门。

丁建中昆仑高弟,出身玄门,他左手擎着千里火筒循着石壁,逐个看去,约略已可看出这八个圆洞内,显然是按八卦方位而设,其中必然有着生克之理。

他想不到山腹石窟之中,会有天香之宫,天香之宫里面,居然会有八阵图!丁建中虽然对八卦、九宫之学,稍有涉猎,但八卦总得按八个方位排列,如今八个门户,排成一排,使得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玄奥来了。

丁建中心里默默的念着: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之中,只有‘休’、‘开’、‘生’,三门为吉,余皆凶门。

那么自己该从第一个圆洞门或第两个圆洞门进去才是。

想到这里,也就不再迟疑,举步朝第两个圆洞门走了进去。

这座圆洞门内,是一条黝黑却是相当平整宽阔的通道。

丁建中走了四五丈远近,依然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样又深入了三丈来路,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横贯的岔道。

丁建中脚下一停,方待看看岔道上的情形,是否和其他门户相通?就在他脚下方停,陡觉脑后金刃劈风,由左劈来,这一记来得无声无息,但只要听风辨声,力道极为沉猛。

事起仓猝,丁建中本能的身形掠出一步,喝道:什么人偷袭在下?他朝前掠出一步,自然避开了从左首劈来的一刀,但听呼的一声,一道刀光,从左首肩头擦身劈落。

那是一柄大刀,武林中居然有使大刀的人!但就在他掠前一步之际,瞥见右首人影一晃而至,又是呼的一刀,朝自己下盘扫来。

这一下几乎和左首刀势配合而来,势道劲急无俦,同时发动,又是一个使大刀的!丁建中沉哼一声:来得好!暗吸一口真气,身形忽然朝上拔起,待得刀势落空,双足运劲,猛力朝刀柄上踏下。

但听喀的一声,刀柄立被踩为两截!丁建中得理不饶人,当胸右手,迅若掣电,遥遥点出一指,口中喝道:你给我躺下!这一记坚凝如剑的指力,破空激射,嘶然有声,直取对方华盖穴。

指风迅厉,快如箭射,对方纵然警觉,也不易躲闭得开,但听笃的一声,正中胸口!那人被震得后退一步,但并未倒下。

丁建中不觉一怔,暗道:自己这一指,足可贯穿金石,此人居然能硬接下去,只被震退一步?啊!这一记指风,击在他身上,怎会有此异声?也就在此时,右首那人,又是一刀,朝身后斫来。

不,他依然和方才一样,一刀从左肩斜劈出去,擦身而过,简直和方才一刀,路数、尺寸,都毫厘不差!丁建中觉得奇怪,自己已经跨前了一步,他怎么还会和刀才一样的劈法?难道他只会这一式刀招不成?心念还未转完,突然右首那人,又从横巷中冲了出来,用刀柄(他一柄大刀,已被丁建中齐中踩断,此时手中只剩了半截刀柄)朝丁建中下盘横劈过来。

他原本用的是长柄大刀,自然可以横劈,但此刻手中只剩了半截刀柄,(等于半截木棍)不但已经够不到丁建中身上,如何还用扫劈?而且这一记扫劈,取的是丁建中下盘,也和方才的刀招,一模一样,所取部位,分毫不差。

丁建中这一瞬间,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人行动,何以会有如此笨拙?右首那人扫向下盘,落了空,又倏地向后隐去,左首那人又是一刀,朝丁建中后脑劈来,因为够不到尺寸,又从他肩头擦身而过,劈了个空。

丁建中越来越觉得奇怪,忖道:他大刀既然劈不到自己, (他已经朝前跨出了一步)何用白费力气,一刀又一刀的劈来?心中想着,人已倏地转过身去,口中喝道:阁下小心了。

振腕一指,直取对方前胸。

指风出手,又听笃的一声,击个正着,那人身躯震动,往后退去。

这下,丁建中清楚了,这一声笃,显然不是击在人身之上!原来从左右两边闪出来的人影,只是两个木偶而已!只要有人踏入横贯的岔道之时,触动机关,两个木偶就会突然出来,举刀就斫。

他们当然不管劈得到人,劈不到人,只要触动的机关并未停止,他们也不会停止的。

丁建中微微一笑,这就举步往里走去。

穿过横贯的岔道,走了不过两丈来远,甬道忽然往左弯去,刚一举步,猛觉左足往下一沉,踩到的竟是一方翻板,一个人几乎倾跌出去,心头一惊,跨出去的右足,又踩上了翻板!这要换了旁人,非跌下去不可,但丁建中是昆仑派的弟子,昆仑派以云龙三折身法,独步武林,一个人能在空中转折飞行。

丁建中两足一齐踏空,心知这转弯角处,既然设有翻板,绝不会只有一二步而已,可能在一两丈之内,均是翻板埋伏。

自己当然以不触动埋伏最好。

心念一动,立即双臂一划一个人凭空飞起,随着甬道转弯之势,朝前平飞过去。

那知就在他身形飞起之时,突听头顶啪的一声轻响,一蓬箭雨,像飞蝗般激射过来。

这机关当真恶毒无比,敢情因为踏在翻板上,仍然没有人掉下去,那么来人准是往上跃起了无疑。

他在安装机关之时,就算准了这一点,故而这一蓬箭雨,是由空中迎头打下来的。

丁建中身在半空,突遇奇袭,一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已无暇拔剑,只好右手一挥,衣袖朝外拂去,封挡射来的箭雨。

同时身形也一再伸屈,突然加快,矫若神龙,朝三丈外另一个转弯角上飞射过去。

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这一记衣袖出手,内劲涌拂,把射来的一蓬箭雨,纷纷震拂出去。

也在右手这一拂之际,冲着箭雨飞出三丈多远,身形倏然向右转折,飞出了这一段翻板之路,落到地下。

这里总算已是实地,丁建中低头看去,右手衣袖,已被这一阵箭雨,刺破了几个窟窿,差幸没有伤到皮肉!心头止不住暗暗惊凛,忖道:自己从第二座门户进来的,‘休、生、伤、杜,死、景、惊、开’。

这第二道门户,应该是‘生’门才对,怎会有这些埋伏?哦!这么看来,这八门莫非给颠倒了?如果倒数过来,第二道门户,岂非成了‘惊’门尸惊门者,这门户之中,有惊无险,极为惊险之门也!自已进入‘惊门’,要想有惊无险,履险如夷,只怕不容易呢!心中想着,不觉举目朝前望去。

这条甬道,每隔三四丈远,就有一个转弯,因此你怎么也只看到前面不远的景物。

丁建中心头突然一动,暗道:这一情形,已很明显,他们把甬道每隔三四丈,就有一个转弯,就是这三四丈一段路中,必设有一种埋伏无疑。

方才的一段路中,全是翻板,而且不容自己纵身飞起,这一段路,不知又是什么厉害埋伏了?对了,这一段路,一共也不过三四丈距离,自己只要放轻脚步,脚下加快,很快就可冲过去了。

想到这里,立即提起一口真气,脚尖点处,朝前奔去。

他才一举步,耳中就听到波的一声轻响!不,这波的一声,犹如锁地老鼠,快到极点!他这里才跨出两步,但地下波波之声,就像点燃了火药线一般,一路传了过去迅快的已经到了前面转角之处。

丁建中耳中听到了这一连串的波波之声,心中不觉提高了警觉,因除了波波之声,别无动静。

任何一个人,心理上都是一样的,纵然艺高胆大,不怕埋伏,不惧袭击,但总要看到了东西,才能应付,最怕就是因为听到声音,没看见东西,心里有些不放心,不觉停下步来仔细检查。

东方玉《紫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