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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其中有毒

2025-03-30 07:09:36

桅子本来就只有十七岁,这假扮桅子前来卧底的女子,看去也不过十六七。

芍药在百花帮主下首的一张椅子坐下,然后朝两人点点头。

玉兰一掌拍开了桅子穴道。

那假扮桅于的少女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心头方自一怔,再抬头一看,帮主、总使者全都在座,自己边上,还站着总管玉兰和侍者玫瑰。

心头更是暗暗震惊,慌忙爬在地上,连连叩头道:属下叩见帮主、副帮主……芍药柳眉一挑,娇叱道:住口,本帮没有你这个花女,告诉你,海棠已经全招出来了,你还不实话实说?要我动刑么?。

假扮桅子的少女打了个哆嗦,伏在地上,哭道:帮主、副帮主,属下是冤枉的。

芍药一拍手道:九妹,你给她一面镜子,让她自己去看。

玫瑰早就准备好了镜子,随手递了过去。

假扮桅于的少女,还不知道自己脸上易容药物已被洗去,这一照镜子,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芍药冷冷一哼道:海棠谋刺太上,已经处死,你若有半句支吾,也休想活命。

凌君毅适时朝百花帮主暗暗递了一个眼色。

百花帮主徐声说道:桅子,本座念你年纪还小,也许是受人胁迫而来,你只要从实说来,本座还可网开一面,饶你不死,若是执迷不悟,海棠就是你的榜样。

假扮桅子的少女想起方才进来之时,就看到海棠倒卧地上,心头一怕,爬在地上,连连叩头哭道:帮主、副帮主垂察,我原是水堂主手下使唤的使女,就因派到这里来的钱月娥说我面貌、年龄都和桅子差不多,才要我假扮桅子,混进来的。

水堂主还扣押了我娘,说只要我出了差错,就要连我娘一起处死。

求求帮主、副帮主,可怜可怜我,就饶了我吧!她口中的钱月娥,自然就是假扮海棠的女子了。

芍药问道:你们如何混进来的?假扮桅子的少女道:月娥姐姐如何进来的我不知道,我是三个月前,被他们送到花家庄院附近,由月娥姐约桅子出来,然后点了她穴道,领我进入花家庄院的。

芍药道:你知道钱月娥假扮海棠;混进来已有多久了?假扮桅子的少女道:不知道,她好像已经很久了。

芍药问道:你们混进来之后,又如何和黑龙会联络的呢?假扮桅子的少女道:这是月娥姐姐的事,我不大详细,好像是另外有人负责传递消息。

凌君毅听得暗暗点头、但并未开口。

玫瑰忽然插口问道:你和钱月娥,平日见面时,如何称呼?假扮桅子的少女道:见面时我叫她姐姐,她仍是叫我桅子。

芍药道:你看到过和她传递消息的人么?假扮桅子的少女道:看到过一次,那人蒙着脸,又在夜里,看不清他是谁。

但月娥姐姐蒙着脸,只怕那人也不知道月娥姐组的身份。

玫瑰道:他们都蒙着脸,见面一定另有记号的了?假扮桅子的少女道:那次月娥姐姐要我把风,我们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先在,我只看见那人举起右手。

勾起食指,月娥姐姐用手比了个圆圈。

芍药回头望着凌君毅,问道:够了么?凌君毅拱拱手道:果然是副帮主行,够了。

芍药道:三妹,你点住她穴道,暂时就送到海棠房里去,另外派个人看守。

假扮桅子的少女伏地叩头道:帮主、副帮主开恩,属下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句句是实……玉兰一指点了她穴道,挟着她朝外行走。

玫瑰道:总管,属下帮你架出去。

玉兰回头笑道:不用了,你有你的事去。

玫瑰转身朝凌君毅欠欠身道:不知总使者还有什么吩咐?凌君毅道:她说的话,姑娘都听到了,你就依计行事好玫瑰道:属下遵命。

再向帮主、副帮主行了一礼,翩然掀帘走出。

百花帮主双眉微拢,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轻启樱唇,问道:总使者,咱们船上,还有潜伏的奸细么?凌君毅沉吟道:这个目前还很难说,但只要进行顺利,大概很决也就可以揭晓了。

说到这里,忽然拱拱手道:天快亮了,帮主、副帮主折腾了一夜,也可以稍事休息,这里已经没有属下的事,属下告退。

黎明,晨光烹微!第二层膳厅中,还点燃着蜡烛。

品字形的三张桌上,已经放好几碟酱瓜、豆腐乳、油炸花生等粥菜,和―大盘热气腾腾的馒头。

这时,已是吃早餐的时候,从第一扇舱门中,陆续走出穿天青(护法)和青灰(护花使者)劲装的武士,大家肃立两旁,谁也没有则声。

接着右首一间舱门启处,左护法九指判宫冷朝宗,右护法三眼神蔡良也相继走出来。

站在膳厅两旁的护法、护花使者们,看到左右护法,照例都得肃立躬身,口中说一声:属下参见左右护法。

左护法冷朝宗那张瘦削而略带阴沉的脸上。

掩不住神采飞扬之色,一手摸着他颊下疏朗朗的胡子、目光缓缓一转,点点头道:诸位早,大家请坐吧。

自从昨晚在总护花使者凌君毅房中搜出森罗令和那件青衫之后,凌君毅随着帮主、副帮主去见太上,大家再也听不到什么消息。

只知住在底舱的花女们,由虞美人率领,列队到三层上去。

太上也并没有召见左右护法,足见太上对这件事十分震怒,已经暗地里处决了凌君毅,只是消息还没有发布而已。

总护花使者出缺,顺理成章该由左护法接替。

冷朝宗自然有些趾高气扬,在上首一桌的左首位子上落座,回头看。

看中间空着的位子,正待开口,要大家用餐,膳厅左首的房门开了!总护花使者凌君毅腰悬倚天剑。

育衫飘忽,脸含微笑,缓步定了出来。

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昨晚何时回房的,此时看做突然从房中走出,自然免不了咸感惊愕!只要看他依然那么从容洒脱,昨晚之事,好像已经雨过天晴,烟消雾散。

大家一愕之后,立即纷纷站了起来。

凌君毅含笑道:大家请坐。

缓步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三眼神蔡良目光一注,问道:总座没事吧?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多承蔡老关注,太上认为没有兄弟的事,兄弟就没有事了。

九指判官冷朝宗道:有入谋刺太上,又贸祸总座,可见咱们船上有奸细潜伏,此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不知太上有何指示?凌君毅道:冷老说的也是,太上虽极震怒,只是此事连一点影子也捕捉不到,要想把他找出来,又谈何容易?目前只有一个力、法……冷朝宗道:什么办法?凌君毅道:等他自己先露出破绽来。

三眼神蔡良道:这人以后若不再有何举动,我们难道就抓不住他了?正说之间,舱帘启处,昨晚出去巡逻江面的人,已经回来缴令,护法公孙相、宋德生,护花使者翟天佑、翟友成、许廷臣、何祥生鱼贯走入。

公孙相朝上躬身一礼,说道:察报总座,昨晚江面上平静无事,属下等覆命来了。

凌君毅担心的是公孙相,此时看他并无异处,不觉颔首道:诸位辛苦了,请坐。

他目光缓缓从六人脸上掠过,有意无意地多瞧了何祥生一眼。

公孙相、宋德生和四名护花使者抱拳一礼,便各自回到自己位上落座,接着白天轮值的社乾麟、罗耕云率同四名护花使者行礼退出。

凌君毅目光一抬,问道:杨家驹、沈建勋二人,伤势还没好么?冷朝宗道:他们二人,已能下铺走动,属下觉得他们伤势尚未复原,因此要厨下把吃的东西送列他们房里去的。

凌君毅颔首道:如此甚好。

早餐之后,凌君毅回转房中,公孙相跟着走了进来。

凌君毅并未和他说,他好像很不放心门窗,第一件事就是先走到窗下,仔细察看着两扇窗口。

这一细看,脸上不禁微微变色,心中暗暗冷哼了一声:此人好大的胆子。

公孙相见他看着窗户冗自没和自己说话,只当他不知自己跟了进来,忍不住在他身后叫道:凌兄。

凌君毅已经转过身来,含笑道:公孙兄请坐。

公孙相看到桌上新沏的一壶茗茶,随手倒了两蛊,放到蔡上,就坐了下来,说道:兄弟听说咱们船上昨晚出了事。

凌君毅道:公孙兄已经知道了?公孙相道:兄弟回到船上,就听说了。

一手拿着菜蛊,抬目道:有人在凌兄房中栽了赃,不知凌兄对此事如何处置?凌君毅淡淡一笑,还未说话,突然目光注视着公孙相手上,道:慢点,这茶恐怕喝不得。

公孙相已把茶蛊举到嘴边,闻言不觉一怔,朝茶蛊看了一眼,动容道:凌兄认为有人在茶里下了毒?凌君毅道:此茶中是否下毒,还未能确定,但兄弟出去之后,房中已经有人来过。

公孙相奇道:凌兄如何知道的?凌君毅道:此人穿窗而入,岂能瞒得过兄弟?大概就是因的栽赃不成,才另耍花样,这房中―目了然,都可以看得到,要兄弟有所图谋,除了下毒,就别无再好的办法了。

公孙相听得一呆,道:看来凌兄果然心细如发,兄弟平日他自诩精明,普通江湖伎俩,决难瞒得过兄弟的眼睛。

但像这么一蛊新沏的清茶,丝毫看不出异处,就非兄弟所能辨识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兄弟也只是猜测,茶中是否有毒,要试过方知。

说着,随手从窗穴上撕了一角布条,朝茶蛊中浸去。

蘸到茶水,既没听到嗤的轻响,也没飞起什么青烟,但凌君毅取出布条之后,浸到茶水之处,已经色呈乌黑,就像烧了一样。

公孙相看得惊然变色,道:好厉害的毒药,居然无色无味,一点也看不出来。

凌君毅沉着脸,没有作声。

公孙相又道:如此看来,那栽赃和下毒,必是一个人干的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栽赃的是海棠,早巳逮住了。

但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摇头道:恐怕不是一个人。

公孙相吃惊道:凌兄是说咱们船上潜伏的奸细,还不止―个?当然不止一个。

凌君毅摇头笑了笑,又道:一个人能做得出什么事来?目前我虽然还没有把握,但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公孙相自告奋勇地道:凌兄如有用得着兄弟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君毅道:兄弟确有烦劳公孙兄之处,到时我会知会你的。

底舱是楼船最底下的一层。

底舱中间,隔着一道厚厚的木墙,把一层底舱,隔成了前后两个部分,不能互相往来。

后面一半,共有两个大舱。

靠前面一个舱,是贮放食水粮食杂物的地方,通称货舱。

后面―个舱是水手们睡觉的地方,二十几个水手挤在一个舱里,自然又脏又乱,还有一股臭男人的气味。

最后还有一个后舱,那就是船屁股,地方逼厌,而且往上成斜坡状,根本不能住人,也不能放东西。

前面一半,只有一个大舱和一个小房舱。

大舱是二十名花女睡觉的地方,花女们个个是花不溜丢的小姑娘,每一张上下铺,都整理得干干净净,自然不会又脏又臭。

只要你不是女人,跨进这间通舱,就会闻到沁人的脂粉香,保管你轻飘飘,晕淘淘!那个小房舱,是负责管理花女的虞美人住的,一个人独占一间。

另外还有一个前舱。

从前的木造船只,船头都往上翘的,前舱,自然和后舱一样,成斜坡状,地方十分逼厌。

钱月娥就被囚禁在前舱里。

花女们只知道昨晚逮住了一个行刺太上的奸细,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海棠。

百花帮有一个极严的规矩,就是没有告诉你的事情,谁也不准私相探询,尤其昨晚虞美人已经警告过她们,昨晚的事,不准泄露一个字,自然更没有一个人敢说。

钱月娥虽然被凌君毅封闭了几处经穴,武功已失,但还得有人看守。

这看守的人,是由虞美人派来的,由四名花女轮流值班。

这四名花女,自然都经过虞美人的授意,在看守钱月娥的这一段时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话题跟钱月娥闲聊。

因为钱月娥忍受了凌君毅逆血倒行的手法,连一句口供也没问出来,如能由花女们和她在闲聊中吐露出一两句口风、也是好的。

但钱月娥就有这么绝,任你看守她的花女舌翻莲花,她只是闭着眼睛。

不闻不问,一语不答。

这也难怪,人家既然派她假冒海棠前来卧底,自然经过训练,凭你几个黄毛丫头,哪能想套得出她半句口风?一天又一天很快地过去,由早至晚,两名花女都向虞美人交了白卷。

不但问不出她一句话,甚至连送进去的早餐、午餐,她都没瞧一眼,原料不动地端了出来。

她吞服毒药,没有成功,自然想以绝食,活活把自己饿死。

如今已是晚餐时光了。

舱门外起了剥落之声,又是一名花女端着一个食盒,前来接班。

绣毯姐姐,你可以吃饭去了。

来的是桅子。

舱门开处,绣毯提起中午她送来的食盒,披披嘴,气愤地道:你还替她送什么饭?真倒霉,这半天工夫,陪着一个只差一口气的半死人。

像一阵风般,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桅子只是望着她微微一笑,随手拉上舱门,把风灯桂到木板之上,一手轻轻放下食盒。

然后一转身,急急走到钱月娥身边,蹲下身,放低声音,问道:姐姐,你没什么吧?钱月娥蜷伏着的人,倏地睁开眼来,望着棍子,说道:是你!桅于点点头,关切地问道:没事吧?钱月娥望着她,吃力地坐起身来,一把拉住桅子左手,低下头,有意无意地朝她腕脉看了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异采,接着微微摇头道:小妹,你来了就好,我是被姓凌的小子闭住了经穴,一点力气也用不出。

桅子低声道:姐姐被他点了什么穴道?我替你解解看,能把穴道解开就好。

钱月娥苦笑道:这是独门手法,再说,这小子闭住我经穴,不是点的穴道,别说你这点能耐,就是武功高过你十倍,也休想解得开。

桅子双眉紧蹙,急道:那该怎么办?钱月娥道:没有办法,我求死不得,只好挺下去。

桅子忧形于色,道:他们会放过你么?钱月娥冷峻地哼了一声,道:他们想逼问我口供。

桅子吃了一惊,道:你说了什么没有?当然,这是切身问・题,她自然要吃惊。

没有。

钱月娥停了半响,才笑了笑,说道:你想我会说么?晤,你来的时候,她们怎么交代你的?桅子声音压得更低,轻轻地道:我来的时候,虞美人把我叫到房里去,她要我随便和你聊聊,把你说的话,一句不能遗漏,都要告诉她。

钱月娥又哼了一声道:她们想试探我的口风,那是作梦。

桅子回头看看食盒,说道:姐姐一天没吃东西,如何支持得住?你该吃些东西才好。

钱月娥道:不用,我不会吃的,只要你来了就好。

桅子睁大双目,问道: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钱月娥晤一声道:不错,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桅子低声道:姐姐可是要我去通知什么人?钱月娥反问道:你知道我要你去通知谁么?桅子问道:是不是上次我见过的那人?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呀!钱月娥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说道:你不用知道他是谁。

桅子道:那我如何通知他呢?钱月娥道:你只要在第二层右舷甲板上,来回走上三次,就会有人和你说话。

桅于点头道:这个容易,咱们上船的时候,虞美人说过,姐妹们在底舱位久了,觉得气闷,可以到二层舱甲板上去透透空气,但……但这人怎么和我说呢?钱月娥道:你知道我们约定的手式?桅子道:知道。

钱月娥想想道:你只要说:下弦月不太亮了,潮汐就大,这两句话记得住么?桅子问道:这两句话,有什么用?钱月娥道:这就是告诉他,我出了事,上面有消息来,由他作主就好。

桅子紧紧记在心里,忽然嗤地笑道:现在正好是下弦月,就是给人家听去,也没关系。

钱月娥低低的唔了一声。

板子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双眉紧皱,说道:但我要到半夜子时才交班,这该怎么办?钱月娥道:不要紧,咱们约定联络的时间,就是在四更以后。

桅子点点头道:小妹记下了。

她望望钱月娥,又道:姐姐,你多少总得吃一些。

钱月娥脸色冷峻,说道:不用。

桅子又道:但你……钱月娥道:不用多说,你只要把我交代你的话,办好了就好。

桅子道:姐姐只管放心,小妹一定会办好的。

钱月娥冷声道:你如敢出卖我,随时会有人取你性命。

桅子怯生生的道:姐姐难道连我也不相信了?钱月娥看她有些怕了,脸色稍雾,和声道:我自然相信你,不然,我也不会交付你任务了。

但你行动仍得小心,那姓凌的小于,比狗还机警。

棍子道:我会的,我不会让他们发现什么。

钱月娥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时间过得好像特别快,也许还不到半夜。

舱门外又起剥落指声,有人低声叫道:桅子姐姐,开开门,该我来接班了。

如以平常的算法,这时候只不过二更方过。

这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棍子迅快推开舱门,提起食盒,走了出去另一名花女跨进前舱,很快拉上了门。

桅子从前舱出来,第一件事,自然先得向虞美人去报告值班的经过。

但她进去之后,过没多久,只见门帘启处,走出一个身材婀娜,穿着一身玄色衣裙的少女、俏生生从前舱左首一道木梯,拾级而登;朝第二层上走去。

她,正是十二侍者一排行九的玫瑰。

凌君毅自然不会就寝,他在等候着消息,二更方过,就听一陈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房门外响起轻轻叩指之声,一个少女声音叫道:总使者!凌君毅问道:谁?那少女声音道;小婢茉莉,奉帮主之命,来请总使者的。

凌君毅开出门去,点点头道:姑娘先请回去,在下马上就来。

茉莉应了声是,欠身退去。

凌君毅掩上房门。

步出大舱,登上第三层。

只见茉莉、瑞香两名使女佩剑站在门口,一眼看到凌君毅上来,立即朝门内躬身:启禀帮主,总使者来了。

里面传出百花帮主的声音说道:快请。

莱莉、瑞香一左一右掀起舱帘,欠身道:总使者请。

凌君毅举步跨进舱门,只见百花帮主、芍药、玉兰、玫瑰已经围着小圆桌而立。

百花帮主看到凌君毅进来,首失盈盈站起,道:总使者请坐。

芍药、玉兰、玫瑰也一齐站起身来。

芍药接着笑吟吟的道:凌兄这一着妙计,果然灵验,快坐下来听好消息。

凌君毅拱拱手道:帮主、副帮主、总管、侍者大家请坐。

随着话声,也在左首一张空位坐下、面朝玫瑰问道:姑娘探出她的凤来了?芍药抢着道:岂止套出口风?今晚咱们就可把潜伏船上的奸细,一网打尽了。

百花帮主含笑道:二妹就是急性子,此事经过。

还是让九妹来说,总使者是主持这项计策的人,自然要听的详细一些。

才发号施令。

凌君毅微微欠身道:帮主言重了。

一面目注玫瑰,说道:姑娘此行经过如何,在下觉得钱月蛾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姑娘没被她瞧出破绽来吧?玫瑰道:总使者易容术高明,她一点也没有生疑,接着就把自己扮棍子,进入前舱,详细说了一遍。

凌君毅听她说完,抬头道:此时不过二更―刻距四更还有两个更次……芍药道:时间充裕,咱们就可从容布置,现在就听凌兄发号施令了。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发号施令,在下不敢。

百花帮主道:这件事,太上责成总使者全权处理,贱妄和二妹、三妹自然全听总使者调遣,你就不用客气。

凌君毅道:其实这也简单得很,那贼人如是在右舷甲板出现,和玫瑰姑娘说话,属下自信可以及日寸赶到,把他制住。

芍药道:我们呢?难道你要我们都袖手旁观?凌君毅道:副帮主和总管可以隐身第三层右舷之上,看到那人观身,玫瑰姑娘和他打过手式,暗号符合,二位就可飞身而下,裁住他前后去路。

他口气微顿,眼光望望玫瑰,笑着说道:只是有一点,姑娘必须记住。

玫瑰问道:什么事?凌君毅道:姑娘必须装作到底,在下突然现身之时,你必须装做惊慌失塔,连连后退,千万不可阻拦于他。

玫瑰道:那为什么呢?凌君毅道:贼党身上必然带有‘森罗令’一类歹毒暗器、就算姑娘不夫拦阻他,只伯他也会因机密败露,向姑娘骤下毒手,杀以灭口。

‘森罗令’威力极强,极难躲闪得开,因此姑娘必须装作害旧,后退出两丈之外,方保无虞。

攻瑰目中流露出关注之色,问道:你呢,你不怕他骤起发难?她话声出口,突然想到当着百花帮主三人,这口气太亲切下些!百花帮主接口道:是啊,贼人情急拼命,你也要小心些才好。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多谢帮主关照,在下自会对付他的。

百花帮主忽然哦了一声道:总使者没派贱姿的差事么?凌君毅道:帮主乃是一帮之主,对付一个潜伏的奸细,何用帮主亲自出手?你只要在这里坐镇就好了。

话声带落,突听茉莉在舱外说道:启禀帮主,侍者虞美人有紧急之事,晋见帮主。

芍药抬眼道:决叫她进来。

舱帘掀处,虞美人神色紧张,匆匆走入。

百花帮主问道:十五妹,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吗?虞美人胸口微见起伏,朝百花帮主欠身一礼,说道:启禀帮主,那囚在前舱的钱月娥嚼舌死了。

芍药目光凝,道:什么?那贱婢嚼舌死了,你没派人守着吗?虞美人躬身道:钱月娥自九姐(玫瑰)走后,是由丁香进去看守,只是一直蜷曲着身子不理人,等到丁香发现她头下有滩血迹,她已经嚼舌死了。

芍药冷哼道:真是饭桶、连一个人也看不住。

这还是行刺太上的重犯!虞美人低垂着头,道:属下特来向帮主、副帮主自请处分凌君毅道:这也不能全怪看守她的花女、钱月娥认为她已要桅子传出消息,任务已了,活着也难逃一死,才嚼舌自尽。

她来就一言不发。

蜷伏着身子不理睬人,别说是花女们,就是在咱们面前,也一样会措手不及。

虞姑娘还是赶决下去,钱月娥的死讯,不可泄漏才好。

虞美人感激地瞥了凌君毅一眼,说道:属下上来之时,已经告诉丁香,不准泄漏一字。

百花帮主道:那你快下去吧。

虞美人恭声应是,立即退了下去。

玫瑰道:总使者如果没有什么吩咐,属下也告退了。

凌君毅道:姑娘记着在下的话,务必小心。

玫瑰垂首道:属下省得。

迅快掀帘出去。

凌君毅等她们走后,也起身道,目前距离四更,还有一个多更次,帮主、副帮主还可稍事休息,属下也该告退了。

百花帮主微微笑道:总使者且请稍待,残妾要三妹特别吩咐厨下,做了几式点心,好给大家宵夜。

等宵过夜,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芍药睁大一双俏眼,惊喜的道:大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百花帮主笑道:是我叫三妹不要告诉你的,好让你惊奇一下,而且还有你最喜欢吃的东西。

芍药格的笑道:那一定是玫瑰糕了。

大姐,你想的真周到。

接着朝凌君毅道:方才我就想到凌兄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从第三层上看下去,居高临下,不但看得清楚,就是飞身而点拦截贼人,也要比在第二层快决速得多。

凌君毅道:帮主盛情,属下那就叨扰了。

说话之间,只见舱帘启处。

杜鹃、蔷蔽手捧银盒,定了进来,放到圆桌之上h然后揭开盒盖,取出四式美点。

那是玫瑰糕、枣泥酥、水晶虾饺、蟹粉烧卖,接着瑞香又端上一锅燕窝粥,替四人面前各自装了一碗,才行退去。

芍药举筷夹起一块玫瑰糕,送到凌君毅的碟中,娇声道:凌凡我最喜欢吃玫瑰糕了,又香又软,甜而不腻,你先尝尝看。

凌君毅脸上微微一红,道:多谢副帮主,属下自己来吧。

芍药白了他一眼,道,凌兄现在是本帮的总使者,职位和副帮主同,你还口口声声的自称属下干么?百花帮主也举起牙箸,夹起一个虾饺,送到凌君毅面前,娇柔―笑道:贱妾喜欢虾饺,因为它颜色晶莹如玉,洁白无理、总使者也尝尝看。

凌君毅脸上微微沁出汗水,连声称谢,说道:帮主自己请用。

玉兰看得暗暗好笑,替他解围道:大姐、二姐没把总使者当作外人,总使者怎么拘谨起来了?我看总使者爱吃什么,还是让他自己取的好,免得只顾客气,反而吃不饱了。

芍药扭头道:三妹说的是,他就是这点不好。

人家没把他当外人看,他偏要把自己看作外人。

凌君毅汕汕地道:在下自己倒并不觉得。

玉兰抿抿嘴,笑道:总使者在没来本帮之前,大概很少和女孩子接触,对不对?凌君毅点头道:正是如此。

芍药眼波一溜,格地娇笑道:所以你脸很嫩。

百花帮主脉脉含情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快别说了,大家趁热吃口巴。

在柔和的灯光之下,面对着三位娇美如花的姑娘,软语如珠,谁都会感到飘飘然:四式精美细点,纵然可口,也有些食不知味。

四人边谈边吃。

自然是凌君毅吃的最多。

两名使女收去碗筷,又沏了一壶香茗送上。

时间惭渐接近四更!下弦月,像一弯银钩,斜挂天空,星光暗淡,夜色朦胧。

楼船上。

早己灯火全熄,大家都已入了梦乡。

只见靠江岸的暗影中,还有几条人影,隐绰绰分散着站在那里,那是值夜的护花使者。

忽然,从底舱一道木梯上,出现了一个苗条人影,缓缓拾级而登,路上第二层的甲板。

只要看她一身打扮,一望而知是一名花女。

她脚下轻盈得没有一点声息,缓缓走向船头,一手扶着栏杆,仰起脸,望着一钩残月,微微出神。

她自然就是假扮玫瑰,今晚又以玫瑰的身份。

改扮成桅子的温婉君了。

她在船顶站了一会:看看毫无动静,又缓缓转身,移步朝右舷走去。

夜风吹着她衣裙,显得有些意兴阑姗,每一步,都走得很缓很慢,但她走路酌姿态,却是十分优美,缓缓地移动着,朝右舷甲板上走去。

她走得虽缓,但隐身埋伏在第三层楼船上的三人,心情不禁全都跟着紧张起来!芍药藏在船头,玉兰隐身船尾,她们的任务,是等那人现身之后,只要和玫瑰(棍子)手势合了,就立即飞身而下,截任对方的退路。

主力却在凌君毅身上,他要在突然现身的一刹那,就制住对方,使对方没有还手的机会。

因此他隐蔽在舱中的右舷,身子紧贴着船舱,玫瑰虽是开始走动,他却已经凝聚了全身功力,如箭上弦,拉满了长弓,准备一举克敌!桅于婀娜的人影,从右舷船头,走到了船尾,再从船尾,缓慢的走向船头。

她虽然并没看到有人在暗中偷舰,但她相信一定会有人偷觑她的。

因为这是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而且,还是约好了的暗号。

她开始又从船头向船尾走去,为了使偷觑她的人,看得更清楚,她几乎每一步都是极缓慢的移动。

她有时低垂粉颈,若有所思,看时又举目远看,几乎要揉碎了手中香罗。

不知道内情的人,只当这小姐深更半夜在等情郎,而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才会来回不停地走着。

凌君毅看得暗暗点头,心想:这虽然是假戏,但她却演得极为逼真!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她从船头走到了船尾,又朝船头走去。

对方若要现身,就该在她走完这一段路之后,出来和她相见的。

是时候了!凌君毅不觉深深地吸了口气,炯炯双目,只是紧盯在她的身上,同时也耳目并用,注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现身的角落。

这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自己非看清楚他从哪里闪出来不可。

因为他从某一处闪出来,也可以从某一处逸去,自己必须先截住他退路,才能把他生擒。

凌君毅的目光一直跟着桅子,从船尾回到船头。

现在,她已经走完了约定的暗号,来回三次,在船头站定下来。

应该出现的人,还未出现,她自然不能再走动了。

只好安详地站在船头,迎着晚风,手扶船船栏,装作休息模样。

其实,她内心可一点也不安详,而且还有些焦急。

这人怎么还不出来呢?当然。

焦急的并不止她了个人,芍药就比她更焦急,一手按着剑柄,不住地攒着眉头,大有不耐之状。

玉兰平日比较沉着,此刻也渐渐焦急起来:这人没有现身,是不是已经识破了咱们的行动。

这应该是不会的。

凌君毅自然也焦急。

但他依然不取丝毫疏忽,只是注视着桅子站立的地方,耐心等候。

这和钓鱼一样,你只要稍微动一下,快要上钧的鱼,就会悄然舍饵而去。

桅子还是静静地站在第二层船头,第三层上三个人,也一样静静地守侯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应该出现的人,还是杏无影踪。

现在,凌君毅也开始怀疑了:这人会不会不来了呢?他为什么不来,这中间一定有着蹊跷。

他想到蹊跷,立时联想了许多可能使对方警觉的事情。

譬如:钱月娥说的暗号,是不是真的?但她要桅子按照她的交待去做,她就嚼舌自尽,显然说的不是假话!暗号既然不假,此人又何以会并未出现呢?难道是她识破了自己的计划?这也不可能!突然,他想到钱月娥要桅子左右舷来回走三次,莫非这就是传递的消息?莫非是钱月娥识破了桅子的行藏?桅子没等到人,自然还是站在那里。

如今她已经站了快有顿饭工夫,对方仍然没有露面。

凌君毅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着棋,已经输定,自己是输给了完成任务死去的钱月娥手上的。

他不再犹豫,立即以传音入密朝桅子说道:姑娘不用再等,他不会来了,你回去换过衣衫,速即上来。

桅子听了凌君毅的话,心头不由得一怔,低着头,缓缓的木梯下去。

凌君毅话声一落,朝隐身船尾的玉兰打了个手势,转身朝舱中走去。

芍药迎着问道:凌兄,事情怎么了?凌君毅苦笑道:咱们回到里面再说。

芍药追问道:是不是咱们走漏了消息?凌君毅摇摇头道:可能咱们都上当了。

一手掀帘,走了进去。

上当?芍药紧随在凌君毅身后走人,问道:咱们上了谁的当?玉兰就跟在芍药的身后。

凌君毅道:钱月娥。

百花帮主眼看三人走了进来,忍不住娇柔地问道:钱月娥说的是假话么?凌君毅道:至少有一半不假。

百花帮主听得一怔,问道:一半不假?此话怎么说?凌君毅道:她利用咱们,给她传递了消息。

百花帮主又是一怔,问道:总使者是说钱月娥识破了咱们的计谋?凌君毅道:可能如此。

正说之间,玫瑰已经掀帘走了进来,目光一抬,问道:总使者怎么叫属下回来了?凌君毅道:姑娘再等下去,他也不会出来的了。

玫瑰道:总使者认为钱月娥和我说的不是真话?凌君毅没有作答,缓缓走到圆桌边上,伸手取起细瓷茗碗,喝了口茶,才道:姑娘请坐,在下想请你把方才和钱月娥见面的情形,详细地再说一遍。

玫瑰听得一怔道:总使者是说属下被钱月娥看出来了?凌君毅道:姑娘请仔细想想,从进门起,说的越详细越好。

玫瑰依言在他对面一张椅子坐下,说道:属下是接替绣毯送晚餐去的,绣毯走后,属下就掩上了舱门,把风灯挂到木板上,放下食盒,就朝她身边走去,低低地问她:‘姐姐,你没有什么吧?’钱月娥本来蜷伏着身子,听到属下的声音,忽然睁开眼来,说了句:‘是你。

’属下点点头问道:‘你没事吧?’她吃力地坐起身来,一把拉住属下的手,低着头道:‘小妹,你来了就好……’凌君毅突然一拍手道:姑娘且慢,她拉住你哪一只手?玫瑰道:左手。

凌君毅又道:她坐起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么?玫瑰道:是。

凌君毅抢目朝玉兰道:有劳总管,派个人去把桅子带来。

玉兰答应一声,转身走出,不多一会,她领了茉莉、瑞香,搀扶着桅子走入。

凌君毅走了过去,伸手抓起她左手,凝目瞧去。

这一细看,果然发现桅于左手掌根,有一额极细的朱疙,差不多只有针尖般大小,若非细看,极难发现,不由得哼了一声道:黑龙会果然设想周密,连派出来的人,身上都有一定记号,外人纵然假冒,也瞒不过他们自己人。

芍药道:这是她被派出来的时候,刺的记号么?凌君毅点点头。

玫瑰道:她手上刺了暗记,难怪钱月娥要拉我的手了,这人心机当真深沉得很。

凌君毅挥挥手,命两人依然柴着桅子退出,一面说道:她手上有了一颗极细的朱痣,这是咱们的疏忽,唉,当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玫瑰问道:总使者,属下还要说下去么?凌君毅微微摇头道:不用了。

玫瑰道:她既然发现了我是假扮桅子,自然不会有真话的了。

晓君毅道:钱月娥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她虽然发现姑娘假冒桅子,是为了套问她的口风去的,因此她将计就计,正好利用姑娘,替她传递消息。

玫瑰尖叫道:属下替她传递了消息?凌君毅道:不错,她交待你在四更以后,到第二层有舷甲板上,来回走三次,可能就是他们约定的某一种记号,咱们一时不察,反而被她利用了。

芍药怒声道:真是该死的东西。

百花帮主点点头道:总使者这一推断,极为有理。

她知道咱们一定会照她说的去做,她才嚼舌自尽的。

说到这里,目光一抬,问道:总使者,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凌君毅双目之中,神光闪动,忽然潇洒一笑,道:钱月娥纵然狡猾,将计就计,要咱们替她传递消息。

但这几个人已在属下掌握之中,料他们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芍药睁大眼睛,喜道:你知道他们是谁了?你倒说说看?凌君毅道:这个……芍药道:怎么,你不肯说?凌君毅抬目道:副帮主原谅,目前没有证据,在下自然不能乱入人罪。

芍药披披嘴道:你就是喜欢卖关子。

百花帮主柔声道:二妹,总使者说得不错,没有抓到确实证据以前,咱们不能冤枉好人,肃清奸先,要做到毋枉毋纵,才是道理。

芍药问道:好吧,我不问,那么凌兄要我们怎么做,总该告诉我们吧?凌君毅笑了笑道:事情出在第二层,在下自问可以处理得了,不敢劳动帮主、副帮主、总管几位了。

玫瑰道:总使者还用得着属下么?凌君毅淡淡一笑道:姑娘暂时也没有事了,要待抓住了人,才由姑娘出面,和他们对质。

芍药膘了他一眼,说道:看你好像蛮有把握。

凌君毅大笑道:在下这总护花使者,难道是好当的么?百花帮主深情款款地凝注着他,娇声道:太上真是没看错人。

楼船循着长江,顺流而下,如今已经横越安徽,快要进入江苏境界。

船上自从发生了谋刺太上,在总护花使者凌君毅的房中搜出森罗令之后,太上并不怀疑凌君毅,凌君毅也依然当着他的总护花使者。

这件案子从此没了下文,好像不了了之。

一连两天都不曾再发生事故,大家也渐渐淡忘下来,楼船按照一定的航程,日间航行,夜晚停泊。

江面上也不见有行踪可疑的船只舰伺或跟踪,好像黑龙会还不知道百花帮太上帮主御驾亲征,要直捣他们的巢穴。

也由此可见黑龙会的巢穴,距离还相当的遥远。

这是桅子在有舷传递消息的三天之后,天色已黑,楼船在东梁山脚下停泊下来。

东西梁山,隔江对峙,就像长江上的一道门户,再下去就是牛洛山,突出江中,也叫做牛洛矾。

相传昔年温峤平苏峻乱,至牛洛矾,人云以下多怪物,峤燃犀照之,奇形异状毕见,因此矾上有燃犀亭。

另外李白骑鲸亦在此,墒仙楼,捉月亭,所由建也。

今晚仍然分作两组:一组由护法秦得广串领,两名护花使者是银弹子许廷臣和武当门下的徐守成。

他们分派的巡逻地点是东西梁山以北的十里水域。

另一组是由护法冉遇春串领,两名护花使者是万有为、孙秉贤,巡逻地点是东西梁山以南的十里水域。

总之,在太上座船停泊的方圆二十里之内,不允许有形迹可疑的船只接近的。

秦得广下船之时,就告诉了许廷臣、徐守成二人,说道:许兄、徐兄,咱们巡逻的这一带,可不像冉遇春他们那一组,十里江面,可以互相呼应得到,咱们这边,下去就是牛洛矾,山脚下住着些打渔人家,但也可能潜伏匪类,咱们可得特别小心。

因此兄弟之意,咱们这一组,许兄巡逻东首,徐兄巡逻西首,兄弟居中策应,每隔半个时辰,在牛洛矶北首会合一次,就不虞有失了。

许廷臣、徐守成同声说道:秦扩法说得极是,属下悉凭调遣。

就这样,他们三艘快艇,品字形地向北驶去。

初更方过,天空就飘着霏霏细雨。

雨不太大,只是沾衣欲湿,但江面上已经朦朦胧胧,一片烟雨,稍微远一些,就看不清了。

每条快艇都有一划、一扳两个水手,一在船头,一在船尾,中间地方不大,至多只容得两个人,可坐可站。

因为它小,所以在江面上行驶迅速。

这时正有一艘梭形快艇,从江面上冲浪而来!中舱站着一个身着天青劲装的汉子,伸手指点着两名水手。

朝牛洛山北首的江岸驶来。

这条船上站着的正是秦得广,他们走的是直线,自然比许廷臣、徐守成两条船,要东西两方巡逻过来,要近得多。

牛洛山北首,是一片荒滩,长江上游的江水,流到这里,就分成东西两股,要越过牛洛山才汇合,因此,这一带江岸长年经水激撞、石崖陡峭,差不多都有一二丈高。

秦得广就在指点着水手,把船驶向东北首一处较为平坦的江岸,岸边芦苇丛生,水势也流得较缓,水手依照他的指示,把小艇傍着芦苇岸停住。

霏霏细雨,好像也停了。

秦得广为了让其他两条船知道自己停船的所在,命船头那名水手,点起了一盏风灯,自己就在中舱盘膝坐下不到顿饭工夫,许廷臣、徐守成两条快艇,也先后驶来。

秦得广站起身,含笑招呼道:二位辛苦了。

许廷臣拱手道:秦护法已经到了一会?秦得广呵呵笑道:兄弟也才来不久,二位是一路巡逻过来的,自然比兄弟要迟一步了。

两条船随着泊定。

徐守成道:若非秦护法在船头点起了灯,属下还找不到这里来呢!秦得广笑道:这一带地势,兄弟极为熟悉,这里水流不急,还可避风,上岸去,有一块草坪,可坐可卧,也可监视江面,江上有什么动静,一目了然,走,咱们到岸上去,兄弟准备了酒菜,上岸喝酒去。

徐守成道:秦护法,咱们奉命巡逻江面来的,这不太好吧?秦得广豁然笑道:徐兄也真老实,咱们总不能整夜的在江上打转,巡过一遍,也得休息休息。

兄弟方才不是说过?上面有一块草坪,可坐可卧,而且地势比这里高,可以俯澉十里江面,一目了然。

咱们一面喝酒,一面仍可监视江上。

再说,咱们休息过一阵,还要在附近山林加以搜索,看看有没有匪类潜伏。

说着,一面叫道:走,兄弟先上去了。

纵身朝岸上跃去。

许廷臣听说有酒喝,立即接着笑道:徐兄,秦护法对这一带了如指掌,咱们跟他走就没错。

跟着纵上岸去。

徐守成只得跟在两人身后,相继登岸。

秦得广说的没错。

离江岸不远就是山坡,坡前是一片杂林。

林前有一块草坪。

秦得广己在草坪上坐了下来,含笑道:许兄,徐兄,快请坐下来,可惜今晚没有月亮,不然,在这里饮酒看月,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要是景色不好,李太白会跳下江心去捉月?许廷臣、徐守成跟着在草坪上坐下,秦得广船上的两名水手,已经提着一大壶酒,三个蓝花粗瓷壶,和一大包下酒菜走了上来,放到三人中间。

然后打开油纸包,里面有鸡腿、翅膀、酱牛肉、卤肉、卤蛋等等,好大一包。

徐守成看得奇道:秦护法,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秦得广一把接过酒壶,先替两人面前斟满了酒,才在自己面前例了一碗,三个指头撮着碗边,咕的喝了一口,朝徐守成粗犷―笑,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今晚轮到兄弟值夜,兄弟早就跟厨下大司务定好了的。

一个晚上,不喝点酒,提提精神,谁支持得住?说到这里,目顾左右,笑道:来,来,二位莫要客气,先吃些菜。

随手抓起一个鸡翅膀,就啃了起来。

许廷臣举碗道:秦护法,属下敬你。

秦得广一面啃着翅膀,一面和许廷臣喝了一大口酒,回头望望徐守成,说道:徐兄怎不喝酒?徐守成道:兄弟不善饮酒。

秦得广阴笑道:徐兄这是怎么了?不会喝酒,也得喝一点,老实说,今晚这壶酒和这包下酒菜,是兄弟特地为徐兄准备的。

徐守成道:秦护法这么说,属下如何敢当?秦得广忽然脸色一正,说道:徐兄可是认为兄弟和你说笑么?兄弟确确实实是为了你徐兄才准备的。

徐守成道:秦护法盛情,属下真是不敢当了。

秦得广喝了口酒,冷然道:徐兄可知兄弟备置薄酒的区区微忱么?徐守成茫然道:属下不知道,还请秦护法明教。

秦得广裂开阔嘴,仰天笑道:人生能得几回醉?兄弟略备水酒,为的是杯酒联欢,要替徐兄引见一位故人。

徐守成道:原来秦护法这里有位故人?秦得广点头道:不错,兄弟这位故人,算起来和徐兄还有同宗之谊。

说到这里,忽然举手连击三掌,大声道:徐兄可以出来了。

他话声方落,只见从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人来,朝秦得广拱手道:属下来了。

秦得广伸手朝徐守成一指,说道:这位就是徐使者,武当门下,你们有同宗之谊,应该多亲近亲近。

徐守成黑夜之中,看不清对方面目,只觉此人身材面貌,依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心中虽觉奇怪,一面拱手道:兄弟还未请教徐兄台甫。

那人缓缓走近,笑道:兄弟徐守成,是奉命接替兄台来的。

徐守成心中骤然一惊,霍地后退一步,一手紧按剑柄,目注秦得广,喝道:秦护法,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得广得意一笑道:徐兄何须如此,兄弟略备水酒的用意,就是为这位徐兄接风,也是为徐兄你送行,聊尽故人一点心意。

说到这里,忽然沉声道:你们还不给我动手,更待何时……话声甫落,突觉腰间一麻,耳中听到有人细声道:秦护法,暂时委屈你了。

原来这说话的正是他船上水手李黑狗,一下点了秦得广的凤眼穴。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徐守成听到秦得广口气不对,呛的―声,掣剑在手,大喝道:秦得广,原来你是黑龙会的奸细,你待把徐某怎样?站在徐守成边上的一名水手,叫做王麻子,他手中银光一闪,多了一个亮银盒子,赫然竟是森罗令,朝秦得广请示道:秦护法,你要小的射杀徐守成,究竟要射杀哪一个?秦得广坐在那里,头上已经有了汗水,但并未作声。

那水手望望假徐守成,忽然扬了扬手中银盒,笑了笑道:朋友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此时再不束手就缚,还要我服伺你么?假扮徐守成的人看出情形不对,蓦地双足一顿。

转身就走。

那水手大笑道:我没用‘森罗令’打你,是为了要留活口,你想逃可没这般容易。

徐守成一见假扮自己的贼党,转身想逃,口中大喝一声:贼子,你往哪里走?正待纵身扑起:那水手大笑道:徐兄不用追了,他逃不走的。

话声末落,果见那假冒徐守成的人才一转身,暗中已有两道人影,疾掠而出,沉喝道:朋友站住,你不用走了。

东方玉《珍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