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小老头吃了一惊,结结巴巴的道:道长总看到了小老儿和他无怨无仇,认都不认识,他……就这样向小老行凶……那瘦长道人依然不言不动,冷冷的看着他,他这样看人,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那瘦小老头又道:他……先打小老儿一拳,小老儿赶紧输进头,总算没被劈上,后来,小老儿只觉两耳生风,连看也没看清,他就……哈哈……瘦长道长突然发出一声夜枭般的怪笑!这笑声好不震耳,瘦小老头吃了一惊,赶紧畏惧的后退了一步,望着他道:道……长你笑的把小老儿耳朵都震聋了……这笑声响到两个正在扭打的人耳里,慌忙各自松手,狼狈的站起身,恭敬的叫了声:师叔。
两人这一站起,只见他们鼻青眼肿,身上衣衫也被撕得零零落落,挂袖露臂,破碎不堪。
瘦长道人只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们,霍地跨上一步,袍袖一抖,用双手十指插入树身,往不能挣动的汉子身上拂去。
那汉子身躯机伶一展、就恢复过来,双手缓缓从树身抽出已有两三个手指指甲折断,流着鲜血,他忍着痛,躬下身去,叫了声:师叔。
瘦小老头看得心头不忍,忍不住问道:你痛不痛?瘦长道人冷冷的嘿了一声,说道:朋友,真人不露相,果然高明很。
哪里?那里?瘦小老头连连拱手,陪着笑道:小老头比道长还矮了一截,啊,这位道长一向是在那里得意?瘦长道人冷冷的道:瘦灵官灵通,你总听人说过?瘦灵官?瘦小老头摇摇头道:道长说的瘦灵官,小老儿没听人说过,王灵官,小老儿知道,张天师作法,就要掐灵官决,王灵官就会手执金鞭,从天而降……瘦灵官灵通(瘦长道人)一双目光望着瘦小老头愈来愈冷,瘦小者头似乎也发觉了,话只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有点哆嗦的道:道长眼睛这样看着小老头儿,小老头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嘿!瘦灵官中口嘿了一声,右手化爪,突然朝瘦小老头肩抓来。
瘦小老头吃了一惊,脚下踉跄后退一步,说道:道……长……你这是干什么?瘦灵官是何等人,他这一抓,江湖上能够化解的人,只伯也不会太多,瘦小老头居然只是极普通的后退了一步,便自避开,这下可把瘦灵官看得目中冷芒飞闪,心头着实一惊,细数当代名家,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望着瘦小老头冷冷的道:朋友总有个万儿吧?也该说出来让贫道听听!你说什么?瘦小考头睁大一双小眼睛,表情奇怪的道:有上万儿八千,那不成了富翁?小老儿这罐酒都是赊来的,道长这是说笑了,小老儿那儿来的万儿?瘦灵官看他一味装佯。
心头怒极,口中又嘿的一声,左手疾出,朝他脉门抓去。
瘦小老头手里拿着锡酒罐,忽然笑道:原来道长要喝酒,这也不用这么急吼吼的劈面来夺,你拿过去喝几口就是了。
顺手极自然的把酒罐朝瘦灵官手中塞来。
瘦灵官这一抓何等快速!照说,瘦小老头只说出一个字的时间,他手爪堑应该抓到了,但却不知怎地,好象中间有很长一段距离似的,直等他把话说完,再把手中酒罐送了过去,瘦灵官的五指刚刚抓到,五指一拢,正好抓住酒罐。
酒罐入手,瘦灵官陡觉不对,这个锡壶竟然比烧红了的烙铁还烫,口中哼一声,五指急忙松开,摔下酒罐,手掌心已经烫得像火烧一般,隐隐生痛。
瘦小老头慌忙一把接住洒罐,埋怨道:道长既不喝酒,何用生这大的气?小老儿说过,这罐酒还是赊来的,连锡罐都是跟酒楼借的,你这一摔,倒翻了酒,小老头没有酒喝事小,把锡罐摔破了,叫小老儿拿什么赔人家么?瘦灵官心里明白,这老小子功力高过自己甚多,无怪三个师侄都吃了大亏,自己再不见机,只怕也要吃不完兜着走,心念这一动,一声不响,朝三个师侄挥了挥手,欢脚一顿,一道人影凌空飞起,去势如电瞬失所在,那三个汉也急急掠起,跟踪而去。
这一幕情形,坐在堂屋里的任东平,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但却看得清清楚楚;也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看着瘦长道人(他不知瘦灵官是谁)和三个汉于匆匆离去,再看瘦小老头,大树底下那里还有他的人影,连地上一包盐水花生全也不见了,心中更是惊异不止,凭自己的眼力竟会连人家如何走的都没看到。
就在此时但见一道灰影飞一般从大路上奔行而来,不过贬眼工夫,便己奔到大树底下,脚下略一停顿,任东平才看清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灰衣僧人,手持禅杖,一双巨目朝茅屋投来,只看了一眼就立即举步向前。
任东平心中一地动,暗道:这和尚莫非会是少林的人?只听门口响起洪钟般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请了!任东平在那灰衣僧人行来之时,故意不去看他,只是拿起茶碗,刚喝了口,没想到灰衣僧人竟然会来得如此快法,赶紧放下茶碗站起身,迎了出去,目光一抬,拱拱手道:老师父有什么事吗?直到此时,才看清这灰衣僧人生成一张黑里透红的豹子头脸,浓眉如帚,大鼻如蒜,巨目海口,挺胸凸肚,站在门口,直象一座宝塔。
灰衣僧人怀抱禅杖,双手合—十道:贫衲澄通,打扰施主了,贫衲是追踪一个叫崆峒飞云的人来了,那人是个头戴毡帽,年约六旬的弯腰老头,到了附近,被他逃脱,贫僧在附近找了一回,不见他的踪影,这里只有施主这间茅屋,故而动问一声,不知施主可曾见到有这样一个人从这里经过?崆峒飞云,正是大师兄霍从云的外号,为了一颗大梅檀丸,这老和尚居然一路追踪而来,看来少林寺当真小气得很!任东平心中想着,一面抱拳道:老师父原来是找人来的,咱们这里离大路巳远,这条小径只是上山去的小路,平常除了远来的游客,偶而登临之外,很少有人到山上去,老师父说的什么飞云,在下不知道,只是并未看到有人从这里经过。
灰衣僧人道:施主真的没有看到?任东平含笑道:在下既不认识老师父的什么飞云,也不认识老师父,怎会骗你?灰衣僧人合十道:贫衲打扰了。
转身就走,他奔行得极快,瞬息之间,已经奔上大路,飞驰而去。
任东平目送他去远,刚转身团入,只听三师抹惊喜道:大师哥,已经好了吗?大师兄霍从云的声音道:愚兄助他行气活血,目前药力已经行开,愚兄点了他睡穴,让他静静的睡上一回。
随着话声,便已走出堂屋。
任东平刚叫了声:大师兄…霍从云含笑道:澄通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任东平道:找来的还不止澄通和尚一个,才比澄通早来的几个,就在大树底下给一个瘦小老头赶跑了。
给瘦小老头赶跑了?霍从云诧异的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任东平就把方才看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柳飞燕听得咭的笑出声来,问道:大师哥.这瘦小老头会是什么人呢?霍从云沉吟道:照二师弟说的,此人武功之高,几乎已不着形相,当今武林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位高人…任东平道:那么大师兄可知那瘦长道人的来历吗?霍从云道:仙女庙主持通玄道长有一个师弟,人称瘦灵官的灵玄,据说武功颇高,可能就是他了,只是丁公于不过初到扬州,怎么会惹上瘦灵官的呢?柳飞燕道:大师哥,少林僧人枉是佛门弟子,慈悲为怀,那澄通为了一颗‘大梅擅丸’,巴巴的从河南一路追下来,忒也小气了。
霍从云微微一笑道:这也不能怪他们,愚兄把们仅存的一葫芦‘大梅檀丸’都拿来了……柳飞燕咭的轻笑出声,说道:大师哥也真是的,少林寺只有一葫芦,‘大梅檀九’你把人家都拿来了,人家自然不肯罢休。
霍从云朝她笑了笑道:小师妹,你知道什么,少林寺不下数百间房舍,愚兄光是找药王殿监制司,就找了将近半个时辰,找到了蓝制司贮药室,里面两排药橱,放了不下几百个大药瓶又分刃散膏丹,愚兄只好逐个看去,刚找到标签上贴有‘大梅擅丸’字祥的葫芦,还没拿到手,就被入发现,在窗外大声叫嚷起来。
…柳飞燕道:大师哥拿了葫芦就走?霍从云道:那有这么简单?愚兄刚拿起葫芦,就有两个和尚扑了进来,这两人是负责守护贮药室的,武功全非弱手,愚兄原本不想伤人,但如被两人缠住,他们人多,一旦闻声赶来,待得愚兄退出贮药室和藏经阁的弟子,凡是守护藏经阁的都是少林寺第二代中挑选出来的好手…柳飞燕道:那怎么办呢?霍从云笑道:愚兄一见情形不对.只得先下手为强。
当下一连点倒了他们五个,就腾身而起,那知道这时藏经阁上竟响起了云板,寺中和尚不知藏经阁出了什么事,唉,少林寺究竟是个大门派,和尚们听到云板,并不是一窝蜂的赶到出事地点去,他们竟然有条不紊全寺进入紧急状态,各按平日职司,在每一个殿字各自戒备,愚兄一路穿房越脊,一路有人拦击,等愚兄闯出少林寺,已有五个和尚一路追踪而出……柳飞燕道:大师哥一路闯出来,一定伤了不少人?霍从云点头道:不错,愚兄若是不伤他们,焉能闯得过他们重重埋伏?这一路,伤在愚兄‘天残指’下的和尚,少说也有三数十个之多……柳飞燕吃惊道:大师哥使的是天残指?才能一照面就把敌人点伤,好在愚兄都点在他们肩上,少林寺善于治伤,谅来还不至于残废……柳飞燕道:那追出来的五个和尚一定是少林寺高手?这还用说?霍从云道:这五个和尚中就有一个是怒金刚澄通少林寺四大金刚之一,你别看他身材高大有如—座宝塔,轻功之高,在江湖上可以说很少人能望其项背了柳飞燕咭的笑道:但他遇上的大师哥崆峒飞云……霍从云道:你这就小觑他了,此人轻功并不在愚兄之下,一路紧追,五个和尚只有他一个始终和愚兄保持着不算太远的距离……柳飞燕道:结果他不是追不上大师兄。
不!霍从云道:哪是在今天清晨前,天色还没黎明,愚兄赶到四号墩附近闪进一处树林,当时只是为了不让人家认出我本来面目,是以盖大鹏的身份去的,愚兄没想到他不但轻功极高,而且追人的本领也极为高明,这一路愚兄几乎没有好好的睡过—晚,因此今天早晨入林之后,取下面具,恢复了本来面貌,那知刚出树林,走没多远,怒金刚已经从后面追了上来,那时路上已有行人,愚兄故意放缓脚步,他倒并未起疑。
还问愚兄可曾见到一个头戴毡帽的老头,愚兄就指指往南的小径,那是到真州去的方向,问他那人是不是穿一件蓝布大褂,走得象飞一般,他问愚兄是不是往真州去的?愚兄点点头,还没说话,他已经如飞而去,不知如何又会找到这里来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小师妹,丁公子在午牌时光,就会醒来,他已经有六天未进饮食了,这回醒来,也许他可以吃些稀饭,你去煮一锅稀饭吧!柳飞燕问道:他服了‘大梅擅丸’,震伤内腑,纵有‘大梅檀丸’,只怕也要再有七天养息,才能复原。
柳飞燕一双清澈的眼光一抬,含笑道:丁公子醒来了,现在是不是觉得好些了?丁剑南看见她一张宜喜喜宜嗔的脸上,含着浅浅的笑容,尤其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中,隐含关切之色,不禁看得一呆,口中只叫了声:姑娘……他根本没听到她和自已说的话。
柳飞燕被他看得粉脸酡红,低着头走近床前,把木盘放到小几上,木盘中有一小锅稀饭,低低的道:丁公子已经六天没吃东西了,大师哥哥特地叫我煮了一锅稀饭送来,现在还很烫,等凉一些,我喂你……说到最后三个字她脸上飞红,声音也轻得多了。
丁剑南道:在下已经好多了,在下可以坐起来自已吃。
他支撑着要待坐起。
柳飞燕慌忙过去,说道:公子坐起来也好,快别挣动,还是我来扶你坐起来试试。
说着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扶着他缓缓坐起,一手竖枕头,给他垫在背后。
两人这一接近,丁剑南隐隐可以闻到她秀发和身上的淡淡幽香,也不禁脸上—热,嗫嚅的道:多谢姑娘。
柳飞燕道:不用谢,啊,公子伤处还痛不痛?丁剑南道:霍老哥给在下服下‘大梅檀丸’,还用真气助在下活血行气,方才睡了一觉,现在已经不痛了,他是姑娘的令叔吧?柳飞燕得意的抿抿嘴,笑道:才不是呢,他是我大师哥。
柳飞燕道:那是大师哥改扮了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化名盖大鹏,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能说我们是师兄了。
丁剑南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尊姓芳名?柳飞燕脸上又是—红.举手掠掠鬓发,才道:我叫柳飞燕,师哥叫任东平。
原来是柳姑娘。
丁剑南道:姑娘二位,不知是那一门派的高弟?崆峒。
大师哥人称崆峒飞云……柳飞燕美眸一抬,问道:丁公子,你呢,是那一门派?丁剑南道:在下我……家师没有门派……柳飞燕看了他一眼,才道:丁公子如有碍难,那就不用说了!丁剑南俊脸一红,说道:柳姑娘误会了,家师真的没有门派,他老人家只是住在太岳山一处茅屋中的道人,说来谁也不会相信,在下除了只知道他老人家是我师父旁的什么也不知道。
柳飞燕眨眨眼睛,笑道:你也没问过他?在下当然问过。
丁剑南道:家师只说,学武是用以保身,又不是要去和人家炫耀门第的,在下又问他老人家的道号,家师笑着道:为师那有什么道号?老子说得好,大道无名,连大道都无名,为师又岂敢有名?柳飞燕笑道:这么说,你是无名道长的高足了?对极!丁剑南笑道:以后如果再有问我,我就说家师是无名道长好了。
柳飞燕忽然咦了一声道:我们只顾说话,稀饭快凉了呢!她随着话声,急忙站起,端着木盘,送到丁剑南面前,放在他膝上,然后端起稀饭连同一双竹筷,一齐送到他手中,说道:丁公于快吃吧!丁剑南接过稀饭,一面抬目道:真谢谢你。
柳飞燕道:快别说话了。
丁剑南果然没有再说话,很快就把一碗稀饭吃完。
柳飞燕伸过一双纤纤玉手,说道:来,我再给你装。
丁剑南歉然道:真不好意思……柳飞燕没待他说完,已经接过碗去,又给他装了一碗送上。
丁剑南面对佳丽,不但秀色可餐.而且芳泽微闻,再说他已六天未进饮食,腹中早已饥饿,因此第二碗稀饭没有几口,又很快吃完。
柳飞燕伸手接过饭碗,说道:你是不是还想再舔?丁剑南笑道:在下确是意犹未尽。
柳飞燕一手端起木盘,嫣然一笑道:你已有几天没进食了,不能吃得太饱,这样已经够啦!从小几上取起小锅,翩然往外行去。
丁剑南望着她苗条的背影,心中忽然感到惭愧,人家救了自己性命,自己连师门来历都不肯告诉她,但这是师父一再叮嘱的,这一路上,不论体交了如何知已的朋友都不准泄漏师门来历。
师父虽然没说出原因来,自己可以从师父说话的严肃表情上看得出来,似乎其中有一件关系重大的事故,也似乎和自已此次奉命江南来有关……正在思忖之际,柳飞燕又象—阵风般走了进来,娇笑道:我忘了扶公子睡下,来,现在躺下来好好休息一回吧!她走近床前,双手扶着他缓缓躺下,再把枕头给他放好。
丁剑南感激的道:真是麻烦姑娘了,哦,霍老哥呢?柳飞燕道:大师哥从少林寺赶来,三天没有好好睡觉,吃过午饭,就去睡了,二师哥守在堂屋里。
丁剑南道:姑娘吃饭了没有?柳飞燕道:还没有,我现在就要去吃啦!她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才返身走出,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说道:大师哥说的,你伤势初愈,需要好好静养,还是闭上眼睛休息吧!说完,跨出门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丁剑南目送着她窃窕背影被房门隔新,眼皮就渐渐感到沉重,不自觉的缓缓阖上,人也浑然入睡。
一天很快的过去,当柳飞燕再度手托木盘,轻轻推门而入,已是上灯时候了。
丁剑南听到房门呀然开启,就已睁开眼来,正好柳飞燕‘嚓的一声,打着火石,点起油盏。
她目光一转,嫣然笑道:丁公子,我扶你坐起来,可以吃晚饭啦。
丁剑南只得由她扶着坐起,和中午一样,她把木盘放在他膝上,替他装了一碗稀饭送上。
丁剑南说了声:多谢。
一面问道:柳姑娘,你可曾听令大师兄说过,在下要多少时间才能复原?柳飞燕道:大师兄说过,你内伤要完全好,就得休养上七天。
七天!丁剑面讶道:今天才第一天。
柳飞燕看着他笑道:公子不是已经躺了六天了吗?六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丁剑南道:在下连坐起来都要久扶持,七天一下来这样麻烦姑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柳飞燕笑道:公子伤势没有痊好,急也没用,何况服了伤药,伤势自然会一天比一天好转,今天坐起来还要人扶持,明天就可以坐起来了。
丁剑南望着她,说着:姑娘可真会说话。
柳飞燕被他看得粉脸一红,说道:才不会呢!接着啊道:公子稀饭凉了,快些吃吧!丁剑南依言端起饭碗,只三两口,就把一碗稀饭喝完。
柳飞燕又替他装了一婉,说道:你不会吃得慢一点?丁剑南道:在下快些吃完了,就可以和姑娘多谈一回了。
柳飞燕红着脸道:有什么好谈的?丁剑南果然很快又把一碗饭喝完,一面问道:姑娘二位令师兄?怎么一直没见他们进来?柳飞燕道:大师哥和二师哥都在外面,今天中午来过两拔人虽然没找到这里,但据大师哥推测,瘦灵官可能是冲着公子来的,少林和尚则是追踪大师哥而来,他们没找到人,绝不会罢休,所以要全力防范,只有我一个人有空了。
她没给丁剑南装第三碗,就收过碗筷,端起木盘,正待离去。
丁剑南道:姑娘又要走了么?柳飞燕看他脸上有依恋之色,心里大为感动,这就柔声道:你刚吃了两碗稀饭,不用躺下去,再坐一会.我会来扶你躺下的,现在我要去吃饭啦!她又悄生生的走出房去。
就由比时,只听一声:阿弥陀佛,从柴门外传来,声音哄亮,甚是震耳。
任东平闻声走了出去,目光抬处,只见门外站着五个灰衣僧人,当前一个正是中午来过的怒金刚澄通,夜色之中,手拄禅杖,巍然象一座宝塔般峙立。
任东平道:大师父怎么又来了?澄通合十道:贫僧中午告诉过施主,是找—个叫崆峒飞云的老施主来的。
任东平道:在下不是告诉过大师父,咱们这里,没有什么崆峒飞云。
澄通目光如炬,沉笑一声道:贫僧和四个师弟,找遍了整个扬州,不见崆峒飞云的影子,只有施主这里颇可疑之处……。
任东平答道:大师父那是想来搜查的了?施主不可误会。
澄通点头道:贫僧只是想进去看看。
任东平大笑道:大师父要搜查民房,是不是认为咱们窝藏了江洋大盗?就是要搜,也该有官府的文书吧,大师父是在那一个衙门当差?他刚说到这里,只听屋中响起大师兄的声音说道:二弟,你在和谁说话?任东平回身道:大哥,门口来了五个和尚,说要搜查咱们的茅屋。
霍从云已从里面走出,说道:和尚怎么要搜咱们的茅屋?任东平回过失一指澄通,说道:就是这位大师父说的。
霍从云走到门口,抱抱拳道:大师父请了,五位师父深夜前来,不知有什么大事吗?澄通如炬目光紧盯着霍从云,洪声道:这位施主,咱们好象在那里见过?霍从云心中暗道:他在四墩见过自己,只是那时自已脸上比现在要黑得多,自己就是防他认出自己来,这和尚眼光倒是厉害得很,一面含笑道:大师父是在那一座宝刹出家?在下却想不起来了。
澄通道:贫僧少林寺澄通,施主如何称呼?他说话之时,目光一直在打量着霍从云,丝毫不肯放过。
霍从云听他说出‘少林寺三字,不觉肃然起敬,连连抱拳道:原来大师父是少林寺的高僧,在下多多失敬,在下盖大鹏,不知五位师父深夜光临,有什么见教?澄通道:贫僧是追踪一个叫崆峒飞云的老施主来的,找遍了整个扬州城,不见此人踪影……崆峒飞云?霍从云攒攒眉道:这不象是人的名字。
澄通道:不错,这是他的外号。
霍从云道:大师父认识他么?澄通怒声道:这老小子烧成了灰,贫衲也认得出来。
霍从云拱拱手道:在下不认识崆峒飞云,寒舍也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藏匿,大师父可能是找错地方了。
霍从云道:盖施主屋里还有什么人?霍从云道:寒舍除了在下就是二弟和小妹三人,还有一个是舍戚,卧病在床……澄通道:贫僧奉命追缉崆峒飞云而来,施主不介意的话,可否让贫僧进去瞧瞧?霍从云微微一笑道:大师父要搜查寒舍,总有个说法吧?澄通道:因为贫僧从河南一路追踪下来,就在快到达扬州,被他逃脱,贫僧师兄弟已经在附近数十里内都找遍了,施主这座茅屋,远离市尘,而且……嘿嘿,不瞒施主说,此人足迹,就是在前面大路上消失的,这里只有施主—家,因此贫僧只好前来打扰了。
霍从云听得暗暗一怔,忖道:此人果然精于追踪,无怪自己一路上都未把他撇掉,差幸当日为了赶路,穿的是草鞋今天中午赶回来的时候,因草鞋业已破碎,就在大路上丢弃,结果还是被他追来了,心念转动,不觉点头道:寒舍地方逼仄,除了堂屋,只有两个房间,大师父要看,自无不可,只是舍戚卧病在床,不可惊动。
澄通合十道:这个贫僧省得,不劳施主耽心。
霍从云抬抬手道:大师父那就请进来吧!澄通一手持着僧杖,回头朝身后四个僧人道:师弟们就站在这里,不用进去了。
四个僧人合十应是。
澄通由霍从云、任东平二人陪同进入了堂屋。
霍从云叫道:三妹,你出来。
柳飞燕答应—声,从屋后走出。
霍从云伸手一指,说道:这是舍妹。
一面朝柳飞燕道:这位是少寺澄通大师。
柳飞燕问道:大哥,这位大师父是做什么来的?霍从云道:澄通大师是找一个人来的,咱们让他进去瞧瞧。
一手从桌上取道烛台,走在前面,说道:大师父请随我来。
他领着澄通进入堂屋后面,先到左首门口,那是一间卧室,只有两张床铺,一目了然,并没有人,然后又定近右首门口,脚下一停,说道:舍戚就住在这一向,他卧病在床,大师父自然也要进去看了。
说话之时,左手轻轻推开房门,右脚还未跨入.目光一注,不由得脸色大变,口中咦了一声,急步走入,急说道:他人呢?澄通跟在他身后,一眼看到床上空无所有,那有什么卧病的人?不觉哼了一声道:施主令戚是从后窗选定了,嘿嘿,施主这位令戚究是何人?霍从云蓦地转过身来,目中精芒进射,大笑道:大师父少林高僧,居然还来这一手,你在前面绊住在下等人,却要从后窗潜入挟持一个重病在床的人,究竟是何道理?舍戚又不是崆峒飞云,大师父把他掳去,目的又何在?柳飞燕跟在后面,一听丁剑南被和尚掳去,心头更急,手拿起长剑,锵的一声执剑在手,一下拦在房门口,大声道:大哥,咱们也把这和尚拿下了,不怕他不交出人来。
澄通洪笑道:看来施主三位,果然是会家子了。
柳飞燕道:会家子怎么样?这也犯法么?澄通心头暗暗生疑,看他们一脸又急又怒的样子,似乎不假,手拄禅杖,目注霍从云,徐徐说道:施主这位舍戚究是何人?是真的卧病不起么?霍从云正容道:在下何用骗你?舍亲姓丁,确是身患重病,绝非大师父要找的崆峒飞云。
澄通道:贫僧师兄弟五人从河南—路追踪崆峒飞云,令戚绝非贫僧所劫持,贫僧也没有动持令戚的理由。
柳飞燕心头惶急,气愤的道:不是你们,还会是谁?阿弥陀佛。
澄通合十当胸,低宣了一声佛号,洪声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以‘少林寺’三个字向试主保证令戚不是少林寺的人劫持去的,施主不相信贫僧,总该相信少林寺吧?霍从云看他如此说法,当然可以相信,不禁浓眉一攒,说道:哪会是什么人把他掳去的呢?澄通往后退下一步,说道:施主请退后一步,让贫僧瞧瞧。
霍从云心知澄通精于追踪之术,这就依言后退一步。
澄通一手从几上取过灯盏,蹲下身子,目光疑注在床前地上,仔细看了一阵,然后站起身,举步到床左一扇木窗之下,又蹲下身去,仔细的看了一阵,才起来看了一阵,才站起身来徐徐说道:劫持施主令威的是两个年轻女子,从后窗进入,又从后窗出去,为时应该不久……柳飞燕道:你说得准不准?澄通洪笑一声道:贫僧查勘足迹,绝不会错。
柳飞燕急道:大哥,我们快追还来得及。
霍从云朝澄通拱拱手道:舍戚重病在身,谅她们抱着行走,决不会走得太快,大师父既能查勘足迹,可否赐助?澄通因自己找上门来,致被两个女子乘机把人掳走,不好推辞,只得顿首道:如果没有贫僧打扰,令戚就不至被人掳走,贫僧说不得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说完,一提僧袍,纵身从后窗穿出。
霍从云、任东平、柳飞燕三人也跟着穿窗而出。
只见澄通目光凝注地上,一步步的沿着屋后山脚行去,再折而向南。
不多一回,已经行近大路,他目光一霎不霎的看着地上,又转身朝四周绕行了一圈,然后又回到了大路边上。
他身后三人也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走了一圈。
柳飞燕忍不住问道:大师父,他们往那去的呢?澄通道:这两人一路行来,到了这里,就再找不到足迹了,此一情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上了大路,另有马车在此等侯,他们登车而去……柳飞燕道:大师父找不列他们车子往哪里的么?澄通微微摇头道:女施主这就不懂了,人的脚印大小有别,走路的习惯也各自不同,只要看了几步,一路就有蛛丝马迹可寻,至于车轮乃刻板之物,南来北住.如出一辙.你纵能依照轮辙,追踪上一段路,但一遇到车轮往来较多之处,就无法捉摸得定了。
柳飞燕急道:那怎么办呢?她望着澄通,说道:大师父,你再看看车子朝那里去的好吗?澄通走上大路,目光凝注了一回,才道:大概从入晚时候起,一共有三辆马车经过这里两辆是往西去的,一辆往南,这劫持令戚的究是那一辆,贫僧就无法肯定了。
柳飞燕望着大师兄,说道:大哥,你看怎么办呢?霍从云只是沉吟不语,心中忖道:响午前,瘦灵官曾经来过,他是被一个瘦小老人撵走的.他虽然没找上门来,但显然是冲着丁公子来的了,由大路往南,正是去扬州的方向,仙女庙在东城,莫非劫持丁公子的会是仙女庙的人不成?心念这一转动,立即说道:二弟,妹子,咱们先往南追。
一面朝澄通拱拱手道:多谢大师父指点,救人如救火,在下兄弟要先走—步了。
澄通合十道:三位施主请。
霍从云三人立即展开脚程朝南奔行而去。
澄通正待回身去招呼四个师弟,但目光一注,霍从云兄妹三人飞掠甚是快速,不过眨眼之间,三道人影,已经在夜色中消失,不由看得一怔,暗想没想到这兄妹三人一身轻功竟有如此了得!转念之间,不觉目光凝注,朝地上看去,脚下也随着朝前走出了个几步。
这下,直看得老和尚双目圆睁,精芒迸射,沉笑一声道:果然是崆峒飞云,哈哈,老僧差点给你瞒骗过去!原来他一路追踪崆峒飞云而来,对崆峒飞云的轻功身法,起步落步,都已认得极熟,霍从云方才一路跟在他身后,只是普通步行,老和尚自然看不出来,但等到和者和尚作别之后,因心急救人,奔行一快,无意之中就露出了形迹,奔行起落的足迹,让老和尚发现了。
澄通手拄禅杖,突然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洪钟般的长啸,他这声长啸,声如裂帛,足可听到一里以外,正是他和四个师弟的连络讯号。
那座茅屋和大赂相距还不到半里,他啸声甫落,过没多久但见四条灰影疾苦流星飞奔而来,正是守在茅屋外的四个灰衣僧人。
澄通等他们堪堪落地,就左手一挥,沉喝道:四位师弟,快跟我追!话声一落手提禅杖,当先朝大路往南奔去,四个灰衣僧人无暇多问,也各自展开脚程跟了下去。
却说霍从云、任东平、柳飞燕三人,一路飞掠,赶到仙女庙,还不过初更时分。
霍从云到了庙侧阴暗之处,才脚下一停,回头道:仙女庙通玄道长,一向颇有清名,应该是一位有道之人,他师弟瘦灵官灵玄,在江湖上并无恶名,是不是劫持丁公子的人,目前还很难确定,因此咱们只宜暗中查访,不可惊动他们,不到万不得已,更不可轻易出手。
任东平道:小弟省得。
霍从云微笑道:咱们的身手,只要谨慎行事,大概还不至泄漏行事,只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三师妹务必要沉得住。
柳飞燕给大师兄这几句,说得粉脸骤然飞红,撇嘴道:大师哥把我说得这样不济事吗?霍从云笑道:愚兄只是说咱们是救人来的,但救人必须先弄清楚,人是不是他们掳来的?人在那里?然后才能救人,万一丁公子不是他们掳来的,岂不和仙女庙结下梁子?柳飞燕忙道:小妹都听大师哥的就是了。
很好!霍从云道:那么你们跟我来。
他们是从仙女庙侧面,跃登围墙,由霍从云在前,身形一晃,恍如一缕轻姻,一下就隐没在一处殿角檐牙之间,果然不傀是崆峒飞云,无怪霍从云曾说,以他们的身手,只要谨慎行事,大概不至于泄露行藏了。
任东平、柳飞燕轻功也太弱,追随大师兄身后,同样一晃眼就隐去了身。
此时仙女庙前面两进,已经没有灯火,霍从云三人身法之快,就象飞鸟投林,在殿脊间,横空掠过,就算被人看到,也只当是夜鸟掠过,一般江湖人绝无如此身手,当然不会有人注意。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第三进偏院,整座仙女庙,只有这里还有灯火。
霍从云是老江湖,自然不肯贸然朝有灯光的地万投去,他从前面掠来之时早已打量好这偏院的地形,左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就一下隐入对面屋脊,任东平、柳飞燕也跟着掠到,悄声无息的伏了下来。
柳飞燕道:大师哥,整座仙女庙,只有这里有灯光,不知住的是什么人?霍从云低声道:你们守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话声甫落,人已朝阶前一棵老桂树上掠去,一闪而没。
就在此时,但听一个尖沙声音喝道:什么人?喝声方出,一个瘦高人影已从右侧回廊走了出来,这人正是瘦灵玄。
霍从云心头暗暗一惊,忖道:此入耳目果然敏锐得很,人家既已看出自己行踪,那就不用躲躲藏藏了,正待纵出身去,只听从右首屋脊上传来一声洪亮的阿弥陀佛。
一道高大入影,宛如天马行空,飕的一声飞落中庭。
霍从云不用看,就知来的是怒金刚澄通。
你别看他身如宝塔,但从右首屋飞身落地,这份轻功,在当今武林中,应该已是很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接着又是几声极细的破空之声,四道人影连袂飞落。
瘦灵官目光闪动,厉笑一声道:诸位夜闯仙女庙,所为何来?澄通手拄禅杖,合十道:贫衲少林澄通……他话未说完,瘦灵官已冷哼一声道:咱们这里是仙女庙,不是少林寺,诸位深夜翻墙越脊,到处乱闯,那是没把仙女庙放在眼里了?澄通一呆,依然合十道:道兄如何称呼?瘦灵官大喇喇的道:你管我如何称呼?你们应该先说说来意才是。
澄通一直合十当胸,徐徐说道:道兄误会了,贫衲师兄弟是追踪一个人来的……瘦灵官冷冷一哼道:五位总该懂得规矩,即使有事,也该以礼求见,这般手持兵刃,深夜越墙而来,岂不把仙女庙看成了捕逃之地?仙女庙岂是任人如此容易进来的?澄通道:贫衲已经向道兄致歉了,道兄依然如此盛气凌人,那么依道兄说,贫衲该当如何呢?瘦灵官冷冷道:诸位弃去手中兵刃,听候观主发落。
澄通听得怒笑一声,洪声道:仙女庙不是皇宫内院贫衲师兄弟既然来了,岂是伯事的人?瘦灵官仰首发出一声大笑,点头道:怒金刚虽是少林澄字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到了仙女庙,只伯也未必能闯得出去。
他话声方落,左手忽然向空一挥。
但见从四面回廊中,闪出数十名道士,每人右手握剑,左手都有一支黑黝黝的钢筒,在四周远远的把五个和尚围在中间。
霍从云见多识广,看到道土们手中握着的钢筒,心头暗暗吃惊,忖道:那是江湖上人一向悬为禁例的黄蜂针了。
澄通巨目抡动,洪笑一声道:贫衲听说仙女庙通玄观主乃是有道道长,却想不到道兄居然摆出如此歹毒的阵仗来。
瘦灵官狭长的脸上闪过一丝狞笑,说道:观主慈悲为怀,贫道人称瘦灵官,是本庙护法,并不戒杀……刚说到这里,只听一个苍老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师弟,你在和什么人说话?瘦灵官连应了两声是,才道:来的是少林寺五位大师。
啊!那苍老声音道:少林寺领袖武林,既然来了五位大师,你怎可不进来通报?瘦灵官躬身道:小弟是因为观主正在行功,不敢惊动!哈哈!苍老声音道:愚兄和少林方丈大师乃是数十年深交,既然少林寺有人来了,你还不快陪同他们进来?瘦灵官只得应了声是,挥挥左手,围在四周的数十名道士迅捷的往后退去。
瘦灵官朝澄通等五人打了稽首道:观主请五位大师入内奉茶,请。
说着,右手一抬,连连肃客。
霍从云心中暗道:看来观主通玄道长果然是一位有道之士,敢情平日不问尘事,全由瘦灵官一人作主,瞒着他师兄,制造了数十支黄蜂针筒,听他口气,也只是为了保护仙女庙而已!澄通等五人,由瘦灵官陪同,进入静室。
静室正面,是六扇花格子窗,灯光从纸窗中透出,但因纸窗没有开启,外面的人可以听到屋中人的谈话,却无法看到屋内的情形。
再说澄通五人跨进静室,这是观主修真之所,自然布置古雅,一尘不染,靠壁处是一紫檀雕花镶嵌着大理石的云床,榻前放一张檀横几,中间放一只形式奇古的古铜小鼎,冒着一缕袅袅香烟,满室都是沉檀香味。
这时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白髯如银的青袍老道人已从云床上缓缓站起,打着稽首笑道:五位大师父快快请坐,恕贫道有失远迎。
澄通合十道::贫衲久仰观主精通道法,无缘拜瞻,今晚得蒙道长赐见,真是仙缘不浅。
请坐、请坐。
通玄道长大笑一声道:大师父大概是澄辈的高僧了,贫道昔年访问贵寺,和方丈畅谈了三天,结为方外之交,屈指算来,已有四十年了……说话之时,大家已分宾主落坐,通玄道长口中轻咦一声,目光一注,问道:五位大师父是从何处而来?快请吸一口气试试,身上可有什么不适之处?澄通闻言一怔,果然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吸气,果觉胸腹之间气机大是不顺,不禁面现惊异,问道:道长法眼如何看出贫衲气机不顺?通玄道长呵呵一笑,指着澄通等五人说道:五位大师眉心隐现黑气,乃是中毒之象,贫道原也只是姑妄言之,如今大师果然发现气机不顺,那就可以确认中毒无疑……但五位既到了仙女庙。
就算中毒再探,也可无碍了。
说到这里,又是—阵呵呵大笑,探手从他大袖之中,取出一个精致瓷瓶,随手递给了瘦灵官,说道:师弟,你倾出五粒清毒丹,给每位大师—粒。
一面又朝澄通说道:这是贫道昔年采集大雪山雪莲子和三十六味解毒灵药合炼的清毒丸,专解各种奇毒,不信,大师只在凑近鼻子先闻上一闻,如果有中毒现象,胸腹间不顺的气机,立可舒畅,这就可证明贫道这清毒丹的灵效了。
服用方法,把丹丸放在舌上,由律液慢慢噙化,自有一股清凉直达丹田,只须盏茶工夫,体内奇毒即可化去。
瘦灵官在他说话之时,己倾出五粒梧桐子大小的淡青色药丸.分给了五人。
这时澄通也已默默运功检查,发现果然中了奇毒,不禁惊异的道:奇怪,咱们什么时侯中的毒呢?他从瘦灵官手中接过药丸,依言凑着鼻于闻了一闻,通玄道长说的不假,果然有一缕清香直沁肺腑,精神立时为之一爽他本来心头还有一丝疑念,也随着消失,合十道:观主的这丹药炼制不易,贫衲那就拜领了。
说罢,就把药丸纳入口中。
通玄道长呵呵笑道:大师不用客气,佛道两家,都重一个缘字,五位身中奇毒,如果深夜不到仙女府来,到了明天势必毒发,那时纵有良医,也要大赞手脚了,所以缘法先定,丝毫也勉强不得。
他看五人都已把药丸纳入口小,接着道:五位现在不可说话了,过一盏茶的工夫,即可无事。
他盘膝坐在云床上,也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瘦灵官也坐在一旁,没有作声。
一盏茶的工夫,很快就过去了。
通玄道长徐徐睁开眼来,说道:师弟时间差不多了。
瘦灵官应了声是,站起身来走到澄通身后、轻轻在他脑户穴上屈指连弹了三下,口中说道:大师父,你感觉如何了?澄通矍张目道:贫衲很好。
瘦灵官依次在其余四人脑户穴上弹了三下,口中也依次问道:大师父,你感觉如何了那四个和尚也各自回答道:贫衲很好。
好,好!通玄道长含着笑道:释道本来是一家,现在咱们都是自己人了。
澄通应道:是,现在咱们是自已了其余四个和尚也随声附和:是,是,现在咱们尽己人了。
霍从云隐身窗前老桂树上,先前听通玄老道说五人身中奇毒,已经感到奇怪,这时再听澄通等五服药之后,随着通玄说:现在咱们是自己人了,不由得心头猛震,急忙以传音入密朝隐身对面屋脊上的任东平、柳飞燕两人说道:二师弟、三师妹,你们赶紧退出去,越快越好,不论身后是否有人追出,不可回头,更不可停留,可在一里外等侯愚兄。
任东平、柳飞燕不知大师兄发现了什么?听他说得如此严重,那敢怠慢,立即双双长身掠起,往外飞射出去。
只听屋中通玄道长沉声道:外面是什么人?霍从云等师弟、师妹走后,也立即一吸真气,一道人影从老桂树上腾空飞起,宛如一头灰鹤,冲霄而去。
只听身后有人沉哼道:什么人夜闯仙女庙还不给我留下?这人当然是瘦灵官了。
你别看他白天被那瘦小老头耍得知难而退,其实此人一身轻功,并不含糊;他长身扑起,施展八步赶蝉,急起直追,同样身如夜枭,飞掠似箭,和霍从云一前一后,至多不过相距七八丈远。
霍从云外号崆峒飞云,自是以轻功见长,他因师弟、师妹从左首飞去,才故意落后一步,引着瘦灵官往南飞行,穿越过两重大殿,从仙女庙正门飞越出去。
瘦灵官一路衔尾追出,突见前面人影忽然朝庙外泻落,他看对方只有一个人,而且轻功和自己也只在伯仲之间,岂肯放过?双脚在墙头一点,就纵身下扑!就在此时,耳际陡听有人喝了声:打!一道强劲绝伦的掌风突然迎面撞击而来。
瘦灵官原非弱手,耳中听到打字,心知上当,一时趁着前扑之势,赶紧双掌用力朝前拍去。
这一记在他来说,原是临时应变的招式,但如是普通人,却也未必接语住,但听蓬然一声大震,他吃亏凌空发掌,一个人被震得往后倒退,又是砰的一声,背心撞上了围墙,直撞得他两眼发黑,几乎昏了过去。
这一耽延,霍从云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却说霍从云赶到—里以外,任东平、柳飞燕已在路旁相侯。
柳飞燕迎着道:大师兄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霍从云道:瘦灵官退出之时,被愚兄一掌震伤,他们岂肯甘休,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
柳飞燕道:咱们那就回去咯!霍从云笑道:那茅屋原是为了丁公子负伤,才跟田家情商,花五钱银子借住十天,如今丁公子被人掳去,澄通又知道咱们住在那里,如何还能回去?柳飞燕经大师哥提起丁公子,不觉问道:大师哥,丁公子是不是落在仙女庙人手中?霍从云道:似乎不象,澄通对追踪敌人,颇有几分可信,他说丁公子是两个年轻少女掳去的,应该不会有错,仙女庙中并没有年轻少女……柳飞燕道:那该怎么办呢?霍从云道:人当然要找,只是咱们先得找个地方歇脚,再作计议。
当下就领着两人一路朝西奔去。
柳飞燕道:大师哥,我们要回扬州去么?霍从云道:三师妹,你应该学学你二师哥。
柳飞燕偏头道:学二师哥干么?霍从云笑道:少说几句话。
柳飞燕不依道:大师哥是嫌我话说得太多了,哼,我不说就是了。
她噘起小嘴,果然赌气不再说话。
三人脚下都快,不过半个更次,便已赶到真州。
霍从云一路往北奔去。
柳飞燕忍不住啊了一声,说道:我知道,我们是到趴蜡庙去的。
霍从云笑道:你猜错了,这时已是半夜三更,怎么能到趴蜡庙去敲山门,趴蜡庙后山一处山坳间,还有一座土地庙,只有一进屋宇,没有庙祝,又在山坳之中,平时连过路的人都没有,咱们到那里去歇脚。
柳飞燕道:走这么远的路,只是为了歇脚?霍从云笑了笑道:你到了就会知道。
趴蜡庙是在一座大山丘上,土地庙则在山后的一处山坳间,一共只有一进大殿,一个小天井,因为平日没有香火,是以连庙祝也耽不住。
两扇本来黑漆的山门,现在已经被风吹日晒,变成了灰白色,山门敞开着没有关,那是有人用两块大石顶住了,免得被风吹坏,小天井中,草长没胫,三人走上石阶,大殿很浅,除了神龛、供桌,别无一物。
霍从云凝目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就回头道:这里没人,咱们还是在石阶上坐吧!回身走出,俯下身去吹去阶上的灰尘,就坐了下来。
任东平、柳飞燕也跟着吹去沙石,一同坐下。
就在此时.柳飞燕就听到耳边有人细声说道:这里当然没有人,但土地公可有的,你们来了,也不带些黄酒白鸡来。
柳飞燕一怔,叫道:大师哥、二师哥,你们可曾听到有人说话么?任东平笑道:这里那有什么人说话?!柳飞燕道:有,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霍从云道:他说些什么?柳飞燕道:是土地公说的,这里当然没有人,但土地公可有的,你们来了,也不带些黄酒白鸡来,他就是这么说。
霍从云笑道:小师妹可能听错了。
他是老江湖,当然也相信三师妹不会听错,是以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实则早已暗暗疑神倾听,这小庙中地方不大,如果有人隐伏,他总要呼吸,那就瞒不过自己的耳朵。
柳飞燕认真的道:是真的,我决不会听错,是有人在我耳朵边上细声说话。
霍从云听了一回,实在听不出有人潜伏,除非他水远不呼吸,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觉笑道:那真是土地公了,他怪我们不带黄酒白鸡来。
任东平道:大师兄,你还是说说仙女庙的事情吧!霍从云就把澄通等五人进入通玄道长的静室,他们说的话,详细说了一遍。
任东平奇道:澄通他们怎么会无故中毒的呢?霍从云道:他们五个和尚是跟着咱们身后的,这一点,自然是澄通在咱们走后,发现愚兄的足迹,才追下去的。
柳飞燕道:那可不会中毒呀!霍从云笑道:你们不妨猜猜看,他们是如何会中毒的?任东平沉吟这:通玄要他们吸一口气试试,莫非毛病就出在吸气上面?霍从云笑道:二师弟猜得不错,据愚兄推想,这可能就是通玄搞的鬼。
柳飞燕道:他不是给了他们解药么?霍从云道:你以为通玄真的给了他们解药么?柳飞燕道:不是解药,那会是什么?霍从云道:通玄给他们的真要是解药,澄通他就不会跟着通玄说什么现在咱们都是自已人,这句话,就有了毛病。
柳飞燕道:我听不懂。
霍从云道:愚兄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对,但这句话绝对有问题,所以我要你们快走,通玄耳朵非常灵异,你们一动,他就听到了……柳飞燕道:后来追出来的是瘦灵官对不?霍从云道:愚兄故意引着他从大门掠出、那时愚兄就隐身墙下,给了他一掌,此人武功也大有可观,这一掌虽然伤不了他,但也追不上愚兄了。
任东平矍然道:大师兄,少林澄心和六合门范子阳,不是也先去了仙女庙,再到腾家庄去的么?唔!霍从云点点头道:不错,二师弟,孔老夫子说过,夫人不言,言必有中,你这句话,倒是颇有见地。
柳飞燕道:大师哥,你不是说,咱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你现在可以说了。
霍从云道:不错,愚兄确是想到了一件事,今晚咱们虽没和瘦灵官照面,但澄通已经见过咱们,咱们如果要在扬州继续下去,侦查丁公子失踪的事,就非改变面貌不可。
柳飞燕道:我们三人都要容易吗?霍从云道:自然都得容易,才不至于被认出来。
柳飞燕哈的笑道:大师哥又要装成老头了?东方玉《扇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