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双侠的老二拜天赐愤然道:就算无名岛知道咱们行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取咱们项上人头,只怕也未必容易。
楚玉芝道:他们送来这几颗木刻人头,大概是想唬唬咱们,哼,咱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谁还怕了不成?丁捷侯微微摇头道:只怕没有这么简单。
楚嵩生这一阵工夫,脸上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一手举着酒杯,爽朗的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原本计划要在这里成立一个帮派,号召中原豪杰,公开和无名岛为敌。
真要有人敢来,咱们正好拿他开刀,等岳盟主一到,请个头功,来,来,咱们喝酒。
说完。
举杯一饮而尽。
萧不二笑道:楚公子果然豪气如云,小老儿陪你一杯。
拿起酒杯,咕的一声,一口喝了下来。
大家虽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满桌佳肴美酒之间,每人面前放着一颗自己的首级,究竟有些煞风景。
楚嵩生朝身后一名使女吩咐道:你把这几颗木刻人头收起来,送到书房里去。
那使女答应一声,把个人面前的人头,依然收入木盒。
萧不二手中把玩着自己那颗人头,列嘴笑道:这七颗人头,人家原是送给沈老大和楚公子的,小老儿这一颗,颇想二位割爱,给小老儿留个纪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楚嵩生笑道:萧大侠喜欢,只管留下。
萧不二把人头朝怀里一塞.嘻嘻一笑,道:小老地谢了。
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时候,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才行散席。
萧不二曾经说过,于他这一行的人,什么都不禁,只有酒是非禁不可,不然,梁上君子,一旦变成了梁上醉汉,一个筋斗栽将下来,就得当场出丑。
但这顿.萧不二也喝得有了六七分醉意,酒气酸酶连走路也飘飘然了。
两人回转卧室,一名使女立即沏了一壶浓茶送上。
萧不二等那使女退出.从怀中摸出那颗檀木雕刻的人头,一面把玩,一面朝唐绳武叹了口气道:看来咱们也被卷入这场是非之中了。
唐绳武听的一怔,说道:是非?萧不二道:人家三日之内.就要来把七颗人头取去,难道不是是非?唐武道:无名岛的人,遇上了咱们,纵然不卷入这场是非,也一样不会放过。
萧不二点头道:对,无名岛的人不会放过咱们,但这一回只是不放过小老地,却放过你唐小哥了。
唐绳武没听出萧不二话中之意一说道:那不是一样?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大不一样,小哥仔细的想一想.就明白了。
唐绳武道:小可想不出来、萧不二道:无名岛的人,遇上咱们两人,决不会放过小哥,不放过小老儿的,换句话说,他们也要小哥的人头。
唐绳武被他说的有些迷糊,说道:那是说小哥也该有一颗檀木雕刻的人头?萧不二笑道:对了,如果是无名岛贼党参来的人头,你小哥一定少不了,除非不是无名岛贼党送车的。
唐绳武听的大奇,问道:那会是什么人送来的呢?萧不二低声笑道:昨天咱们来的时候你是小老地的徒弟,年纪又轻,他们没把你放在眼里,占的份量自然不重了。
唐绳武吃了一惊道:你说这六颗檀木人头,是这里的人雕刻的,那是什么用心呢……萧不二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
话声方落,走廊上果然传来了一阵脚步之声步声沉稳,及门而止,接着一个人掀帘而入,那是郑州双侠的老大丁捷侯!他一进门,就带笑问道:萧老哥真的喝醉了么?萧不二起身笑道:丁老哥请坐,小老儿很少喝酒,醉虽没醉,头倒有点昏了。
丁捷侯脚步沉重,走到靠窗一张木椅坐下。
在他坐下之时,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窗外扫了一眼,仿佛是注意窗外有没有人窃听?他虽然只是轻轻一瞥,但这一动作,如何瞒得过萧不二一对眼睛?心中不禁一动,暗道:丁老大好像怀有什么心事?丁捷侯一手捋着黑须,干咳一声,抬目道:萧老哥对那六颗檀木雕刻的人头,看法如何?他原来是为了六颗檀木人头来的;萧不二耸耸肩,笑道:小老儿觉得很好玩。
丁捷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不觉怔的一怔,接着点头笑道:好玩,果然好玩!他这两句话,只是顺着萧不二口吻说的,笑得十分勉强。
两人沉默有项,萧不二道:丁老哥对此事.必是另有高见?丁捷侯看了萧不二一眼,徐徐说道:兄弟就是觉得心有所疑,才来找你老哥商量的。
萧不二道:丁老哥怀疑什么?丁捷侯脸色沉重,忽然压低声说道:咱们一举一动,已被人家监视了,可能……他脸色愈来愈沉,底下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萧不二问道:丁老哥是说……丁捷侯睑上肌肉有些抽搐,徐徐说道:可能有了内奸。
萧木二微微一惊,目光闪动,问道:谁?丁捷侯叹了口气一道:兄弟又是有此感觉.今天看了七颗檀木人头,和那封信之后,冗弟更觉其中必有阴谋。
萧不二道:丁老哥没和楚分子说么?丁捷侯道:没有。
他撤攒双眉,然后接道:十天前,是楚老庄主逝世三周年,兄弟和拜老二是赶来奠老庄主的,楚公子坚不放行,要兄弟多盘桓几日,后来沈老大和金和尚也赶来了。
口气微顿,又道:楚公子总究年纪还轻,像这种事.和他说了,也没有用,所以兄弟又有找萧老哥来商量了。
萧不二道:你们郑州双侠和沈老大、金老哥,都是数十年的老朋友,支非泛泛,丁老哥也没和他们提起过?丁捷侯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不错,兄弟和沈老大、金和尚二位,都有几十年交情,只是……兄弟……他目光盯着萧不二,忽然口气一变,问道:方才席上,萧老哥大概也看得出来?这话说的相当含蓄。
萧不二故作不解,奇道:丁老哥指的什么?小老儿怎的没看出来?丁捷侯作色道:兄弟把萧老哥当作朋友,萧老哥这般说法,那是没把丁某当朋友了。
萧不二惶恐的拱拱手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儿真的没看出来。
丁捷侯道:他们……突听廊上传来一声沉哼,紧接着砰的一声,有人倒地!萧不二反应灵敏,声音入耳,人已像老鼠一般,轻轻一晃,就已闪出门去。
他一闪出门,行动虽快,也只看到长廊尽头,蓝影一闪而没!离窗前四五步处,倒卧着一个人,这人中等身材,穿的是一件青绸夹袍,像是郑州双侠的老二拜天赐!萧不二看的不禁一呆,他几乎不敢相信,躺在地上的会是拜天赐!因为拜天赐在中原武林中,称得上一流高手,手中一支练子枪,闭着眼睛,可以取入咽喉,江湖上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已是不多。
若要一招之间,就把拜天赐打倒地上,更是少之又少,但地上躺着,明明就是拜天赐。
萧不二一下掠到他身边,俯身看去,拜天赐直挺挺躺在地上,面如死灰,已经气绝,心头更是猛然一凛,忖道:自己闻声追出,前后不过眨眼工夫,此人能在举手之间,杀死拜天赐,武功之高,已可想见,这人会是谁呢?这原是一瞥间的事,丁捷侯跟踪走出,目光一动,不禁失声道:是拜二弟,他怎么了?身形一惊而至,跟着俯下。
萧不二黯然道:死了。
丁捷侯听的机伶一颤,急急伸手朝拜天赐胸口探去。
拜天赐已经气绝,心头自然也已冰凉,丁捷候这一摸,虎目之中,不禁流出两行泪水,跪倒拜天赐身边,哭道:拜二弟,你真的遭了人家毒手,真是我害了你……萧不二道:人死不能复生,丁老哥不可过份悲伤,咱们先看看拜二侠究竟如何死的,才能找出杀害他的凶手来。
丁捷侯淌着老泪,点头道:萧老哥说的极是,丁某拚着一条老命,天涯海角,也非把这万恶凶手找出来不可。
口中说着,双目满布红丝的眼睛,炯炯发光,低下头去,开始检查拜天赐的伤痕。
拜天赐躺卧在地上,看不见一丝血迹,身上也找不出一丝伤痕,脸部微见扭曲,好像在死前感到一阵剧痛,就此死去,根本没和人家动手。
甚至连凶手是谁,都还不知道,因为这种死法,正说明他是辞不防备.遭人偷袭致死的。
丁捷侯总究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伸手翻过拜天赐尸体,一把撕开他背后衣衫,果然在他后心灵台穴上,发现一个青中透蓝的指印。
显然是这一指,点断了拜天赐的心脉!丁捷侯双目发直,前南说道:丧门指,果然是麻农教干的,我丁某和拜二弟,跟你们何怨何仇?萧不二心中一动,问道:麻农教在江湖绝迹已久,拜二侠不可能会是麻衣教杀害的。
丁捷侯道:是的,是他们,前一阵子,兄弟就听到传说,麻衣教已经在黄河一带,死灰复燃,方才纸包外面缚的那条麻绳,打的就是丧门结,是麻衣教的暗记。
麻衣教言出必践,他们既里说出要取伯河七八级首,咱们七人那是非死不可,现在拜二弟果然死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不信麻衣教会有这么厉害。
丁捷侯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拳头,嘶哑的道:至少我和拜二弟是死定了。
萧不二暗暗叹了口气,付道:丁捷候在中原一带,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想他却是这般胆小。
这时沈紫贵、金和尚、楚嵩生三人,也已闻讯赶来。
楚嵩生抢着问道:拜二侠还有救?萧不二摇头道:已经死了。
楚嵩生脸色连变,双眉掀动,问道:萧大侠可知是什么人下的毒手?萧不二道:小老地听到拜二侠的哼产,等到闻声赶出,拜二侠已经躺在地下,遭了毒手,小老儿没有看到行凶的人。
他故意没说出那个蓝影一闪之事,接着说道:据丁老哥说,拜二侠是被‘丧门指’点断心脉致死……楚嵩生脸色为之一变,凛然道:那是麻衣教行的凶!沈紫贵和金和尚互望了一眼,叹息道:果然是麻衣教!萧不二看的大奇,心想:这几个人提到麻衣教,就好像谈虎色变,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一面故意说道:看来麻衣教在贵省似乎有死灰复燃之势?沈紫贵道:萧老哥总知道鲁山鲁季直吧?萧不二笑道:鲁大侠是少林俗家掌门人,小老儿自然知道。
沈紫贵道:据说鲁大侠的大门口,被人挂了九根麻绳。
萧不二道:门挂上九根麻绳,那是什么意思?沈紫贵道:每根麻绳都有一个结,据说那个丧门结,是麻衣教的暗记。
萧不二道:鲁大侠还是少林方女大通大师的师弟,武功之高,在江湖上素有金手罗汉之称,难道他还会把麻衣教几个妖邪,放在眼里?金和尚嘿然道:鲁大侠自然没把麻衣教几个妖邪放在眼里,但当天晚上、鲁大侠和八个得意门入,全都无疾而终。
萧不二听的耸然动容,吃惊道:鲁大侠死了?金和尚道:死了差不多已有七天,但在这七天之中,南阳铁爪鹰成效先,周家口梨花枪万福兴,许昌一笔翻天欧阳寿,全都传出了死讯,这几位都是一万雄主,不可能约好日子,同登鬼域吧?沈紫贵道:据江湖传说.他们在生前都曾接到过麻衣教的通知,和咱们接到的檀木人头,颇相近似。
萧不二惊异的道:原来贵省发生这许多变故,小老儿初来贵地,当真还懵无所知,真要给麻衣教割去脑袋,死的岂不冤枉楚嵩生突然神色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即回头过去,朝一名使女吩咐道:快去叫楚福进来。
使女领命而去。
不多一回,楚福匆匆进来,看到地上躺着的拜天赐,不觉呆了一呆,欠身道:这里出了事么?楚嵩生道:拜二侠遭人暗算,你吩咐账房,好好厚殓。
楚福请示道:可要派人通知拜二侠的家属么?丁捷侯沉痛的道:拜二弟没有家属,不用了。
楚福答应一声,迅快退出,接着指挥两名在丁,抬起拜天赐尸体,往外行去。
萧不二眼看楚福依然穿着一身蓝花短褂,想起方才一闪而没的蓝影,不觉留神楚福背后身形看去,可惜凶手逃走的太快,自己无法看清他身材。
只听楚嵩生道:在下想起了一件事,要去书斋查看一下,诸位还是一同请到在下书斋小坐去。
沈紫贵道:昨晚有人在兄弟酒中下毒,今天中午,有人送来七颗本刻人头,接着拜天赐被杀害,这一连串的事故,显系早有预谋。
敌暗我明,咱们已经落到被动的地位,似乎应该商量个对策才好,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大家就到楚公子书斋去谈吧。
大家给他一说,果然警醒,觉得贼党竟敢在大白天里,潜入楚府行凶,可说胆大妄为已极!自己等人。
纵然不怕,也应该谋求对策才是,大家说一起随同楚嵩生,往前进而来。
这座书房,原是十字刀楚鹤皋在日居息之所,坐落在前进东院,一排五楹,自成院落。
自从楚嵩生把它改作书房,但见四壁图书,琳琅满目,布置得十分精雅。
楚嵩生把大家让入书房,分宾主落坐,一名书童正待去沏香茗。
楚嵩生道:楚兴,你去叫添香来。
书童躬身领命,匆匆退出。
接着但见一名眉服盈盈的青衣使女悄生生掀帘而入,朝楚嵩生福了福道:公子有何吩咐?楚嵩生道:我要你收拾起来的那只木盒,你放在那里?添香道:小婢把它锁在橱内了。
楚嵩生道:好,你去取来。
添香答应一串,转身走到西首一口橱前,打开橱门,捧出木盒,袅袅行来,送到楚嵩生面前。
楚嵩生一手打开盒盖,目光一注,变色道:果然少了一个。
添香骇然道:公子交待,这只木盒要好好存放,小婢把它锁在橱内之后,小婢和楚兴,都不曾离开过书房,怎会少的?楚嵩生脸上早已没了笑容,问道:我要你收藏之时,你可曾数过里面有几只檀木小盒?添香道:小婢数过,里面一共有六只檀木小盒。
楚嵩生道:你再看看,里面还有几只?添香依言低头朝大木盒看去,这一看,她不禁花容失色,咦道: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六只小木盒,怎么少了一只呢?这口木橱,只有小婢一人能开……楚嵩生问道:你知道小木盒里面,放的是什么吗?添香道:小婢不知道,但只要看小木盒上接刻精细,里面放的,一定是贵重的东西了。
楚嵩生道:你打开来看看!添香依言取起一只小木盒,随手打开,口中不禁咦了一声,俏目望望金和尚,奇道:这是檀木雕刻的人头。
显然她打开的那一只小木盒内,装的是金和尚的首级。
楚嵩生道:不错,你看着少了那一颗?添香依言打开其余四个小木盒.又望望众人,指着萧不二和唐绳武二人说道:就是没有萧大侠和唐少侠的。
萧不二手拿一摊,笑道:小老儿的在这里,这位唐小哥不在内的。
添香道:萧大侠几时取走的?那就一个不少了。
楚嵩生道:萧大侠的,自己收起来了,这里应该还有六颗。
丁捷侯脸色十分难看,嘶声道:少的一颗,是拜二弟的,他们果然取去了。
添香道:这怎么会呢?小婢明明锁好了的……楚嵩生道:没作的事。
一面把五只小木盒,一齐取出,给大家验看,其中果然独缺拜天赐的一颗人头。
楚嵩生命添香仍把木盒收起,起身走近书案,从抽斗中取出两管黄铜圆管,递给添香和书童楚兴,吩咐道:这是四川唐门精制的黄蜂夺命针,从此刻起,你们二人不准离开书房一步,如有人擅入,只管用此针对付,格杀不论。
添香、楚兴,唯唯应是,双手接过针筒。
楚嵩生挥挥手道:现在你们可到外面等候,咱们有要事商谈。
楚兴道:小的还没彻条,替公子爷沏茶去。
说完和添香匆匆退去,不大工夫,就沏了六盏茶送上。
楚嵩生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抬目说道:拜二侠的死,证明已是麻衣教下的毒手,而且果然人不知鬼不觉的把檀木人头收了回去,可见他中午送来的那封信,并非恐吓之词,诸位都是在下父执,见多识广,咱们今后如何行动,务望诸位不吝赐教。
丁捷侯道:公子不用客气,麻衣教既然找上咱们,丁某拚了这条老命,也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沈紫贵道:麻农教在近日之内,已经杀害了不少知名人物,兄弟真想不通他们究竟目的何在?丁捷侯道:咱们和他无怨无仇.有何目的?沈紫贵道:就是因为和他们无怨无仇,才显得事出有因,必有目的,咱们如能找出他们的目的何在?事情就好办了。
楚嵩生道:放暗我明,咱们连凶手的影子也抓不到,如何能找得出他们杀人的目的?金和尚道:这个容易.他们送来七颗檀木人头,如今只取回去一颗,还有六颗没取去.只怕是绝不会住手的。
沈紫贵道:金兄说的极是,拜二哥遇害之时,显然连一点抗拒都没有,这就是说他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从身后偷袭致死,只要他继续对咱们下手,咱们就不难把他抓住。
丁捷侯道:此人练成‘丧门指’,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就以拜二弟来说,岂会随便客人欺近身后?兄弟这话,是说咱们几个人若在一起,贼人当然不敢下手,但一旦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你武功非他之敌,纵然及时发现,又有何用?拜二弟说不定在死前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楚嵩生听的耸然动容,一下站起身来,说道:舍妹到那里去了?话声甫落,只听门外有人娇声说道:哥哥又在背后编排我什么?我在后院练刻,听说拜二侠死了,就赶来了,不知凶手抓到了没有?随着讲声,楚玉芝已经一阵风般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楚嵩生看到妹子,才算舒了口气,一面摇摇头道:一点影子也没有。
萧不二捧着茶盏,正在喝茶的人,等楚玉芝走入,忽然一跃而起,快速无伦的一下掠到门口,一手掀起门帘。
他这一手,使的漂亮已极,手上还托着滚烫的茶水,从椅上跃起,飞落门口,居然连一点茶水都没溅出碗外,而且动作之快,简直令人无法看清他是如何掠过去的?大家方自一怔,不知他究竟发现了什么?连放下茶碗都来不及。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在座诸人都是江湖上的好手,反应全都不慢,一怔之后,立即纷纷离座而起。
而起。
门帘掀处,门口赫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身穿蓝衣的老人,原来他竟是楚府老管家楚福!萧法一掀起帘门,楚福慌忙退后了一步,他敢情还当萧不二要出去,是以躬着身子让了开去。
萧不二一手托着茶盏,耸耸肩笑道:原来站在门口的是老管家,对不住,对不住,小老地学可弄错了,还当有人在门外窃听呢!说着,讪讪的退回椅上。
楚嵩生目光一抬,问道:楚福,你有什么事吗?楚福神色如故,跨进书房,躬躬身道:老奴特向公子报讯来的。
楚嵩生道:报什么讯?楚福道:老奴方才接获报告,武林盟岳盟主中午在张茅打的尖,今晚可能抵达渑池,就在渑池过夜,大概明天未牌时光,可到洛阳了。
楚嵩生目中异彩连闪,问道:这消息可靠么?楚福道:这是孙得禄从张茅用飞鸽传来的报告,大概错不了。
楚嵩生大富道:如此就好,你立时派人赶去渑池,要他们沿途注意盟主行动,随时以飞鸽传书联络。
楚福躬身道:老奴省得。
转身退了出去。
楚嵩生道:盟主明日即可抵达洛阳,咱们这里,除了萧大侠,也就该推派二位代表,赶去磁洞迎接,以示崇敬之意。
金和尚道:公子说的极是,兄弟之意,公子是此间地主身份,沈老大是咱们几人中的头儿,迎接盟主,该由沈老大和公子同去。
楚嵩生道:在下原已把此地前中两进划出,供咱们捻股儿,立门户之用,如今虽经大家决议,不再成立帮派,但既然已经划出来了,就是公用之地,在下除了保存这间书房外,已经算不得主人,以在下之见,沈大侠和丁大快二位去的好。
丁捷侯道:公子毋须推辞,再说兄弟心绪不宁,还是不去的好。
楚玉芝道:哥哥,丁大侠既然这么说,你就不用推辞了。
楚嵩生道:你又想出什么花样了?沈紫贵道:大概姑娘也想跟着去呢!楚玉芝粉脸一红,笑道:是啊,我哥哥去,我才能跟着去,若是丁大侠去,我怎好意思非跟去不可?楚嵩生哼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就算我和沈老大同去,你也不准去。
楚玉兰被披嘴道:大哥不让我跟去,我自己也会去的。
沈紫贵怕他们兄妹闹僵了,连忙朝萧不二问道:萧老哥,岳盟主一行,有多少人?萧不二自从掀起门帘,看到站立门口的竟是楚福,心中不禁疑念重重,坐在椅上,一直没有开口。
这时听沈紫贵问话,立即耸耸肩膀,说道:小老地和盟主分手之时,他们一行人中,有凌夫人、梁姑娘、谷老哥,和总巡察杜景康等人,大概有十几人。
楚玉芝道:你只说了凌夫人、梁姑娘、姓谷的和总巡察杜景康,连盟主一共也只有五个,还有的人呢?萧不二嘻的笑道:凌夫人手下,就有四个侍女,还有就是彩带门的健儿,少说也有十来个,合起来不就是十几二十个了么?说话之时,添香掌上灯来,原来不知不觉间,外面天色已经昏黑。
楚嵩生吩咐添香,要厨下把酒饭开到书房里来。
大家又讨论了一阵子如何接待盟主之事,添香已经摆好杯筷,陆续送上酒菜,饭后,大家又谈了一回,方各自回转宾舍就寝。
却说萧不二、唐绍武回到房中,一名使女跟着走进,欠身道:二位可有什么吩咐么?萧不二道:没什么,姑娘可以去睡了。
那使女道:那么小婢替二位沏茶去。
说完,转身欲走。
萧不二道:不用了,咱们方才在书房里,已经喝了。
那使女看了萧不二一眼才道:今晚是小婢值夜,就住在对面小房间中,二位需要什么,随时吩咐好了。
欠身退出,随手替两人掩上房门。
萧不二悄声道:我看今夜可能有事。
唐绳武霍然道:麻衣教会有行动么?萧不二低声笑道:七颗人头,只取去了拜二侠一颗,今夜多少总得再取回一二颗。
唐绳武道:咱们该怎么办?萧不二道:小老地目前还确不定,想出去看看再说。
唐绳武道:可要小可和你老一起去么?萧不二道:小老儿只是先去踩踩路子,你还是留在这里,免得引人注意。
说完,双脚轻轻一点,攀住窗档上端,身形一缩,真像一头老鼠,悄无声息的从通风窗钻了出去。
原来他怕暗中入监视,因此没开房门,也不开窗户,钻出通风窗,双手抓住窗子,一个倒翻晴蜒,足尖便已约住屋檐,身子一缩一弓,轻巧无比的翻上了屋面。
他号称神偷,纵然是陌生地方,尚且翻房越脊,像回到了老家一样,何况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天,自然全摸熟了。
这一上屋,就像一缕轻烟,穿过两处院落,目光左右一抡,飞快在阴暗处伏下了身来。
就在他湛堪伏下身子,便见对面走廊上,转出一个颀长人影,匆匆朝自己这边屋下行来。
萧不二心中暗暗冷哼一声:自己来的倒是时候。
这时那颀长人影已经走到门口,举手在门上叩了两下。
只听屋中人低沉的道,‘伯兄请进。
颀长人影推门而入。
萧不二那还待慢,立即手足并用,在屋瓦上,迅速匍匐爬行,到得这间房屋上面,然后贴身卧下,耳朵紧贴瓦上,施展地听之术,凝神谛听。
房中二人语听虽低,但听来依然十分清晰只听屋中人的声音说道:你已经来了几天,一切都没有问题吧?颀长的人声道:韩兄放心,兄弟都已熟悉了。
屋中人道:情况已有好转,岳小龙明午即可抵达洛阳,因此边老特别交待,咱们必须今晚先把白兄安置了好了,才能行事。
萧不二暗道:他口中的边老,不知是谁?只听颀长人道:不知韩兄要何时行动?屋中人道:上次下毒无功,今晚兄弟令人在他茶水中下的迷药,是咱们秘制的东西,无色无味,任他老江湖也不会察觉,大概再有一会,就可动手了。
萧不二心头蓦地一动,暗道:听他口气,下手之人,是玉箫郎君沈紫贵了。
颀长人道:兄弟以后仍和韩兄联络么?屋中人道:不,过了今晚,白兄由边老直接指挥。
颀长人道:兄弟和边老没见过面,不知如何联络法子?屋中人道:边老如有指示,窗口必有白粉指印,那时你可向枕头内探取,如遇紧要之事,可听命于拍你左肩后,以大拇指和食指分模上眉须子三下的人。
但你必须再问:你老胡子几时白的?他笑笑说:白了已经三年’,这样就对了。
颀长人道:兄弟记下了。
屋中人道:好,白兄可以去了,兄弟也另有事去。
顾长人道:万一他没有放倒呢?屋中人笑道:他若是醒着,看到白兄,定然要大吃一惊,白兄还会等他动手?顾长人道:兄弟承教。
说完但听房门启处,顾长人已经跨出门来。
萧不二赶紧匍匐身子,迅快的爬回屋脊暗贩,等那颀长人影渐渐去远,立即长身跃起,暗暗尾随下去。
那颀长人影居然不怕被人发现,走在长廊上,施施而行,顾盼自豪,退自朝二进左首的宾舍行去。
进入月洞门,就是宾舍了!萧不二在他身后,心头像车轮般转动,只是思索着自己该如何下手?如今前面的颀长人影已经穿过紫蔽花架,那里正是玉萧郎君沈紫贵的住处!到了此时,萧不二不能再犹豫了,探怀取出一张面具,朝脸上一蒙,双肩晃动,施展八步赶蝉,身如轻风,追上颀长人影,脚下还未落地,右手一探,已在颀长人影左肩轻轻拍了一下。
颀长入影正行之间,突觉一阵轻风,从身边擦过,自己肩头,已被人拍了一下,他武功着实不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已然倏地住足,右手一横,正待击出!萧不二比他还快,一下拦到颀长人影面前,停了下来。
两人这一对面,萧不二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颀长久不但后形和沈紫贵十分相似,这回看清他面貌,竟然也和沈紫贵一般无二,错非方才亲耳听到两人谈话,不把他当做沈紫贵才怪!萧不二暗暗一哦,付道:无怪他敢大模大样在长廊上行走,因为纵然遇上了人,也会把他认作沈紫贵的,好个毒辣阴谋,差幸今晚给自己遇上了。
顾长入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扁脸老头,不觉怔的一怔,目注肖不二.沉喝道:朋友……萧不二慌忙伸出一个指头,竖立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示意他禁声。
颀长人立时会意,但双目露出惊讶之色,悄声问道:朋友何人?萧不二朝他嘴一笑,左手一抬,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缓缓摸着上唇八字须予,左手撤了二撤。
这是约定的记号,顾长人吃了一惊,立即问道:你老胡子几时白的?萧不二朝他笑笑,倏然答道:白了已经三年。
没错了!颀长人垂下双手,神色恭敬的道:你就是边老……萧不二二点点头,口中又嘘了一声,低沉的道:白兄随老夫来。
不待颀长久回答,回身往外就走。
振长人不疑有他,略一迟疑,果然跟着萧不二身后走来。
萧不二心中暗暗好笑,脚下丝毫不停,回出月洞门,绕过回廊,进入另一院落。
这是宾吉右侧的一座小厅,一排三间,前面有一个小天井,自成院落,地势已较幽僻。
郑州双侠老二拜天赐遇害之后,就停柩于此。
萧不二领着颀长久,当先跨上石阶,进入厅上,走到拜天赐棺前,便自停了下来。
朦胧月色,的唁厅堂,堂中停放着一口黑漆棺木,就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再加价前田仲秋虫,益增凄哀!颀长人跟上厅来、在萧不二下首站定,躬身说道:边老召属下至此,不知有何指示?萧不二原也没有一定的主意,把他引来此处,只是这里地势较僻,万一动起手来,也不虑被人发觉。
这时经他一问,突然触动灵机,一手摸着短须,指指棺材,说道:把它打开来。
颀长人躬身领命,跨上一步,脚站马椿,双手抓住棺盖,用力往上一抬,但听喀的一声,居然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棺盖掀了起来。
顾长人回头道:边老有什么指示?萧不二道:你看看棺中躺着是什么人?顾长人道:回进老,棺中没人。
萧不地一口气的不觉一惊,问道:你说什么?棺中没人?一个箭步,朝他身边掠去。
颀长人道:边老请看,棺是空的。
萧不二防他有诈,在掌蓄势,凝目朝棺中望去,棺中果然空空如也,那有拜老二的尸体?这真是天大的奇事,除非拜天赐成了仙人!萧不二虽知必有蹊跷,但此时无暇多想,沉声道:这就奇了。
话声出口,一指闪电般点上颀长久灵台穴,口中阴笑道:朋友好好的歇一回吧!探手从他怀中,摸出一大把东西,看也没看,就塞入自己怀中,抓起颀长人身子,纳入棺中,盖好棺盖,匆匆往外走去。
就在萧不二离去之后,小厅上微风一飒,从梁上飘落两条黑影。
一个中等身材的低低说道:没想到竟会是他。
另一个身材较为高大的冷冷嘿了一声道:咱们只要知道是谁就够了。
两条人影不再停留,同时朝厅外一闪而没。
这时萧木二已经回到沈紫贵的住处,举手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屋内竟然毫无声息,萧不二等了半晌,没听到有人答应,心下暗道:沈老大枉自在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还是看了人家的道。
心念转动,从袖中取出如意金丝,轻轻一拨,撬开门闩,轻闲入内,然后依然闩上了门,奔到榻前。
果见浓紫贵连衣衫也没脱,横卧锦榻之上,不禁暗暗摇了摇头,低声叫道:沈老大,快醒醒。
沈紫贵理也没理,熟睡如故。
萧不二回身从几上取起一盏冷条,朝沈紫贵脸上拨去!沈紫贵这一瞬间,突然一跃而起,一把扣住萧不二门脉,冷笑道:真没有想到会是萧老哥。
伸手一指,朝萧不二胁下点来。
萧不二伸手一隔,吃惊的道:沈老大,你这是做什么?沈紫贵冷笑道:萧老哥心里明白。
又是一指。
劈面而来。
萧不二闪身让开,喀的笑道:小老儿若要暗算你,还会用冷水泼你头脸?沈紫贵道:那你老哥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撬门进来?萧不二摇摇头道:这叫好人难做,小老儿是救你来的。
沈紫贵怒道:兄弟就是要等他们来。
萧不二耸耸肩,低笑道:要不是小老儿把另一位沈老大引开,你沈老大此刻早已化骨扬灰了。
沈紫贵奇道:另一个沈老大,你此话怎说?萧不二道:你沈老大这样扣着小老儿脉脱,这叫道供,小老儿在严刑拷打之下,照例是不说话的。
沈紫贵一把松开萧不二脉门,说道:萧老哥现在可以说了吧?萧不二把茶放回茶几上,低声道:小老儿还当你沈老大着了人家的道,这迷药无色无昧,你如何知道的?沈紫贵道:自从昨晚有人在酒中下毒,没把兄弟放倒,兄弟就想到此人迟早还会向兄弟下手,今晚替兄弟送茶水来的骚娘,放下茶壶,低着头回身就走,兄弟看她神色有异,连看也不敢看兄弟一眼,兄弟心时自然有数……萧不二耸着肩笑道:看来你沈老大半辈子还没白混。
沈紫贵笑笑道:当下兄弟趁她不备,飞快的一指,点了她睡穴,把她放到榻上……萧不二道:怎么,你又犯了老毛病?沈紫贵脸色微沉,道:胡说,我沈紫贵一向主张两厢情愿,从来不做霸王。
霸王者,硬上弓也!萧不二翻着两颗豆眼,问道:那你沈老哥把她放到榻上作甚?沈紫贵道:兄弟倒了一盅茶,还化了半盏热茶工夫,把它吹凉了,灌入丫头嘴里,然后拍开她的睡穴。
萧不二连连点头道:这一着高明,要是茶里果然做了手脚,你纵然拍开她睡穴,还是醒不过来。
沈紫贵深沉一笑道:你说对了,这丫头直到此时,还没醒哩!萧不二一阵打量,问道:她人呢?沈紫贵道:兄弟把她送回去了。
目注萧不二,问道:现在该萧老哥说来意了。
萧不二道:小老儿不是说过了么,救你来的。
沈紫贵冷笑道:兄弟就是在等着他们。
萧不二吐吐舌头道:碰上了,你还有命?沈紫贵轻轻吟道:此话怎说?萧不二从身边掏出一个小巧黄铜管,一手递了过去,说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沈紫贵接到手中,凝足自力,看了一阵,房中虽没点灯,但以玉萧郎君的目力,自然看得清楚,不禁脸色微变,吃惊道:这是化血针,见血封喉,身化脓血,萧老哥哪里来的?萧不二嘻的笑道:所以货要卖给识家,你老哥说的没错,这是化血针,小老儿就是从另一位玉箫郎君沈紫贵身上摸来的,现在你相信了吧?沈紫贵听他两次提到另一位沈紫贵,心头不禁大奇,问道:萧老哥,究是怎么一回事?萧不二收起笑容,把方才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沈紫贵凛然变色,道:萧老哥听出那屋中人是谁么?萧不二耸耸肩道:小老儿躲在屋瓦上,他们话声极轻,能够听到一些苗头,已经不错了,那里还分辨得出是谁的声音来?敢情他不肯说!沈紫贵道:那姓白的,你把他放在拜老二棺材里,咱们这就走。
萧不二道:不,咱们不能去。
沈紫贵道:为什么?萧不二低笑道:亏你沈老大也在江湖混了几十年,连这点都不想到,你若是把他公开出来,岂不辜负了小老儿一片苦心。
沈紫贵听的一怔,道:兄弟听不懂。
萧不二嘻嘻笑道:那位姓白的仁兄,睡在棺材里,那不是最最稳当不过,小老儿把他怀里的东西,全掏了来,就是要你沈老大将计就计,以真充假。
沈紫贵道:你要兄弟假冒性白的?萧不二点头道:对了,你暂时代替那姓白仁兄,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也许边老会有指示给你,咱们总该把隐身幕后的边老找出来才好。
沈紫资道:萧兄果然足智多谋,兄弟听你的就是了。
萧不二道:还有一件事,小老儿没说出来。
沈紫贵道:什么事?萧不二道:拜老二的尸体不见了。
沈紫贵又是一怔,沉吟道:那怎么会呢?萧不二道:但放在小院子里的明明是一口棺材。
沈紫贵道:也许是拜老二尸体被人盗走了。
萧不二道:还有一点,你没想到。
沈紫贵道:那一点?萧不二道:也许是拜老二没死。
沈紫贵悚然道:你说拜老二没死?他干么要装死?萧不二道:小老儿也想不出来,反正有此可能。
沈紫贵道:他死后,你不是也检查过?萧不二摇头笑道:沈老大又说外行话了,刚咽气的人,胸口还是温的,少说也是过上个把时辰,才会冷透。
沈紫资道:背后的‘丧门指’印呢?萧不二低笑道:他若是存心装死,必有同谋,伪造一个指印,那太简单了。
沈紫贵摇摇头道: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萧法一笑道:依小老儿看来,一点也不复杂。
沈紫贵道:何以见得?萧不二伸出两个指头,幌了幌道:只有敌我两方,不在咱们这边的,就是敌人。
沈紫贵攒攒眉道:这敌我如何分法?萧不二伸手拍拍沈紫贵肩膀,笑道:这就全在你沈老大身上了。
沈紫贵张了张嘴,似要说话,但还未开口。
萧不二嘘道:有人来了,哦,你快上床去。
沈紫贵道:你呢?萧不二支牙一笑道:小老儿本来就是梁上君子咯。
嗖的一串,纵身跃上横梁,蜷缩如鼠,不再作声。
沈紫贵摇摇头,回到榻上,还未躺下,果然听到底前一阵轻快的步履之声,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自己只知萧不二一身轻功,独步武林,没想到他这些年不见,内功居然精进到胜过自己甚多!心念转动之际,只听那步履声及门而止,接着有人在门上轻轻弹了两下,问道:沈老大睡了么?那是丁捷侯的声音!练武之人,纵然睡熟,耳目定会依然保存持警觉,这弹指之声虽较,足可使人惊醒,何况丁捷侯又已出声招呼了。
沈紫贵不好不应,只得极然坐起.问道:是丁兄么?随着点燃烛火,开出门去。
丁捷侯举步走了进来,一面悄声说道:兄弟有件事,想找沈兄聊聊,不想沈兄睡得这么早。
沈紫资把丁捷侯让人房中。
随手掩上房门,一面说道:丁兄有何见教?丁捷侯目光闪动,郑重的道:自然关于麻衣教的事。
沈紫贵道:莫非丁兄有何发现?丁捷侯微微颔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沈兄觉得楚公子为人如何?沈紫贵道:丁兄是说是哪一方面?丁捷侯道:兄弟是想问问沈兄,对楚公子的看法如何?沈紫贵道:阀阅世家出纨绔子弟,武林世家,就会产生楚公子这样的人,任侠好义,不知江湖险诈。
丁捷侯摇头道:那你沈老大看错人了。
沈紫贵道:兄弟说的不对么?丁捷侯道:兄弟觉得他武功奇高。
沈紫贵注目问道:丁兄从那里看出来的?丁捷侯道:‘兄弟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曾在他书斋看到一个钢骷髅,天灵盖上,还有五个极深的指印,那是练‘五阴爪功’用的,练这种功夫的人,本身必须先有精湛内功根基。
沈紫贵笑道:楚公子人称小益尝,门下难免有鸡鸣狗盗,旁门异能之士,年轻人好奇,见一样,就想学一样,这也常有之事,丁捷侯道:兄弟在这里住了几天,总觉得楚府里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看不出那里不对,仁兄弟不得不处处留神,就给兄弟发现了一件秘密。
沈紫贵弟神道:什么秘密?丁捷侯凝重的道:兄弟发现楚府之中,每晚都有夜行人出入,行动十分可疑,只是兄弟伯被他们发现,引起误会,一直隐忍不言。
沈紫贵脸色微变,说道:丁兄是否认为这些人可能和麻衣教有关么?丁捷侯道:兄弟原也觉得麻农教只有在洛阳,尚无行动,但今天看到麻衣教送来的檀木人头,,就使人联想到这些人身上……他忽然口气微顿,好像有什么话已到口边,又咽了下去,接着低低说道:但兄弟今晚却另外发现了一个秘密……沈紫贵道:不知丁兄又发现了什么秘密?丁捷侯用力扬扬头皮,叹了一口气:咱们这里,真他妈的愈弄愈复杂了,兄弟找你沈老大,就是……门上突然有人连叩了两下,接着急促的叫道:沈老大,睡了么?这叫门的竟是小孟尝楚嵩生,两人不禁征的一怔!沈紫贵立即站起身,应适:是楚公子,快清过来。
房门启处,楚嵩生举步跨入,看到丁捷侯坐在房中,连忙供拱手含笑道:丁大侠也在这里。
丁捷侯摸摸胡子,勉强笑道:兄弟睡不熟,找沈老大聊聊。
楚嵩生道:二位都在这里就好,兄弟正有一件事要找二位商量。
沈紫贵道:公子请坐,有什么事?慢慢的说。
楚嵩生没有坐下,在房内走了两步,忽然抬目道:在下书斋里,方才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似乎内心甚是紊乱,一会竖眉,一会切齿,大有坐立不安之状。
沈紫贵吃惊道:公子书房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楚嵩生愤愤的道:二位总知道在下书房里,有一名使女‘添香’和一个书僮‘楚兴’吧,今天中午,兄弟交给他们二人两支黄蜂针筒,只要发现有人擅入,一律相杀勿论。
那是为了书斋里这置的一盒麻农教送的檀木人头,兄弟不相信他们能在两管黄蜂针简之下,把人头取走……沈紫贵道:他们还是把檀木人头取走了么?楚嵩生脸上肌肤肉抽搐了一下,续道:诸位走后,在下也就熄灯就寝。
在下卧室,就在书房里面,不过一墙之隔,那时在下尚未睡熟。
忽听添香一声惊呼,等在下闻声赶出,添香已经倒卧地上,气绝身死,放置檀木人头的那口橱,橱门也已大开……他换了口气,续道:在下连叫了两声楚兴,也没人答应,等在下掠到门口,只见楚兴站在门口,被人点了死穴。
丁捷侯道:此人目的只是盗取檀木人头么?楚嵩生道:不错,经在下检点,他只取了一颗人头。
丁捷侯道:又取了一颗!沈紫贵沉重的道:不知是谁的一颗?楚嵩生迟疑了下,望望丁捷侯,才道:是丁大侠的。
丁捷侯身不由主的打了一个冷然,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们既然看中兄弟,兄弟也就认命了,不过兄弟这条命也不是随便就会让人取走的。
楚嵩生道:丁大侠还是小心些的好。
沈紫贵攒着双眉,愤然道:咱们真要连麻农教匪徒都对付不下来,还侈言给什么帮派?立什么门户?丁捷侯站起身供拱手道:二位请坐,兄弟还有事去。
沈紫贵忙道:丁兄要上那里去?丁捷侯道:他们既已取去兄弟那颗檀木人头,也许今晚就会找上兄弟,兄弟不想使他们失望。
楚嵩生道:丁大侠请稍待,在下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想请两位先到书房去看看,以二位的江湖经验,也许可以查出一点蛛丝马迹……丁捷侯道:不用了,有沈兄一个人去查看就好,兄弟失陪。
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行去。
楚嵩生望着他背形,说道:在下来找沈大侠,原是担心丁大侠今晚会出事,咱们要不要暗中跟着他去?沈紫贵道:丁兄就是这个脾气,咱们跟他下去,被他发现,反而不好,以他的武功,大概不会有什么意外,咱们还是先到书房去看看吧。
楚嵩生道:如此也好。
说完,两人起身往外就走。
沈紫资走到门口,忽然抬头以传音入密说道:丁兄就交给萧老哥了。
随手合上房门。
一阵步履声,渐渐远去。
萧不二轻轻跃落地面,舒舒筋骨,转身开了一道门缝,探头朝四下里张望了一下,侧身闪出,双足一点,纵上屋面,略一瞻顾,就像一缕轻烟般往西首院落扑去。
这西首院落,正是郑州双侠居住之处,拜天赐遇害之后,就只有丁捷侯一人居住。
他此时回转卧房,敢情是听楚嵩生说,他那颗檀木头已被人取走,想回房来就等候敌人!这时已快是三更天气,院落中除了秋虫鸣声,静得听不出一丝声音,只有丁捷候的薄底靴,踏在青砖上,发出轻快的橐橐之声。
履声及门而止,丁捷侯推门过去,身形在黑暗中消失。
萧不二的一条人影,也适时掠到,像一头灰鼠般在墙头上优下身子。
蓦地黝黑的屋中,发出一声金铁交鸣,和丁捷候的厉吼,一团人影跌跌撞撞的倒纵出来!萧不二心头一紧,暗道:果然有人伏在屋里袭击丁捷侯,他好像还负了伤!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居中闪电飞射出另一道人影,此人身法之快,尤在丁捷侯之上。
丁捷候倒纵出屋,双脚还未站稳,那人已如影随形追袭而至,一柄短剑,直指丁捷侯咽喉。
丁捷侯外号八步朝,一身武功在中原武林,也算得一把好手,但在此人剑下,几乎无法施展!身子往后一仰,左手短朝朝剑上磕去,口中厉声喝道:你妈的究是什么人,亮个万儿出来。
如刻相撞,黑夜之中闪起一溜火花!丁捷侯全力一格,把对方刺来剑势架住.人也趁机后退一步。
东方玉《无名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