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剑青眼光一抬,发现岸上站着四五名佩刀兵勇,还有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夏布长衫的老者,赫然是金家庄总管陆连奎。
尹剑青心中暗暗吃惊,忖道:金家庄的势力果然不小,居然动用了官家的人!柔柔自然也看到了,她神色端庄,当真像是一派少夫人的模样!岸上那为首的兵勇,走近船舱,探头朝舱中打量了一眼,向尹剑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尹剑青在他走近之时,早已缓缓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在下周少卿,那是我的内眷,到庐州府探亲去的。
他早经柔柔叮嘱过,说话的声音故意放得缓慢而沉,听来确合他的身份。
那兵勇又道:你亲戚做什么的?尹剑青暗暗一呆,随口道:敝戚在府台衙门担任钱彀。
担任钱彀师爷,自然是府尊的亲信。
那兵勇听了这话,立时换了一副笑脸,说道:周相公对不起了,实在四乡都闹盗匪,咱们奉公差遣,对过往船只,不得不盘问清楚,才能放行,打扰了,你们请开船吧!尹剑青含笑道:不要紧,军爷辛苦了。
周福立即走上前来,拉起了舱篷,船家就撑开船头,继续上路。
船到江心,柔柔朝尹剑青嫣然一笑道:公子应付得好,他们对我们这条船,本已经发生了怀疑,要不是你说出和府台衙门的钱彀师爷是亲戚,他们说不定会上船来搜查呢!尹剑青道:我这话也很冒险,他只要再问一句我亲戚姓甚名谁?我就答不上去了。
柔柔娇笑道:那也不要紧,你随便说个张三李四,这些巡防兵勇,也不知道府台衙门里有没有这个师爷呀!对呀!尹剑青道:看来还是你聪明,方才我话是说出来了,心里真就担心着他再追问下去。
柔柔道:你看到陆总管没有,一双眼睛直盯着你脸上瞧,他是老江湖,不知会不会看出你脸上戴了面具?要是给他看出来了,那就麻烦了。
尹剑青道:那也没什么,难道在下会怕了他不成?翠翠端来早餐,那是一锅白米粥和几碟小菜,尹剑青和柔柔一同吃了。
这条水道,因为通向庐州,江面上来往的船只也增多了。
柔柔等翠翠收拾过碗碟,就要她打开一道船篷,好例览江上景色。
中午时光,船抵横店(地名)距离庐州不过二三十里水程了,船家在江边上停了下来。
这横店虽是一个小镇,但因接近庐州,岸边就停着不少船只,因为水路,二三十里船还得行驶一个多时辰,因此就必须在这里打尖,一条小街上,倒也显得十分热闹。
船停妥之后,周福提着食盒上岸。
尹剑青和柔柔严然是一对恩爱夫妻,只是凭舱闲眺。
这时走来一个手挽竹篮的村女,脆生生叫道:卖花,少夫人,要不要买一串茉莉花?柔柔抬了抬眼,就朝翠翠吩咐道:翠翠,你去给我挑一串吧!翠翠答应了一声,走出船舱,在那卖花村女的竹篮里,东挑西挑,挑了一串茉莉花,给了她几个制钱。
那村女说了声:多谢。
就挽着竹篮,回身行去,口中娇声喊着:卖花!翠翠把一串茉莉花替柔柔挂在胸前。
船舱里登时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周福提着食盒,从小街上回来,跨入船舱。
早有翠翠把自盒接过,然后放到舱板上,打开食盒,取出四盘菜肴,和一箩白饭,她装好了两碗,又取出竹筷,一边叫道:公子、少夫人请用饭了。
尹剑青和柔柔对面坐下,尹剑青回头道:翠翠,你也一起来吃吧!翠翠道:婢子不敢,婢子等公子、少夫人用过了再吃不迟。
柔柔也道:翠翠,我们出门在外,你也不用拘泥了,一起坐下来吃吧!翠翠道:少夫人陪公子用吧,菜饭快凉了呢,小婢等一回再吃的好。
她这句少夫人陆公子用吧,听得柔柔脸上不禁一热,口中降了一声:死丫头。
也就和尹剑青一同进食,翠翠站在一旁,抿抿嘴,粉脸上不禁绽起了笑意。
就在此时,忽听岩上有人高声叫道少爷、少奶奶行行好哟!跟着又有一人接口道:吃剩的饭菜好布施哪!翠翠抬眼看去,只见两名缺了一条臂膀的化子,走进舱口,望着尹剑青和柔柔吃饭,口里唱起莲花落来。
周福走上前去,叱道:你们快到别处去吧,咱们是过路的。
左首一名化子理也没理,依然唱道:炮火不知饿人饥哟!右首一个接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哪!这话听得周福变了脸色,大声叱道:什么,你们强要饭,还敢出口骂人?左首一个又唱道:化子骂狗不骂人哟!右首一个接造:打狗也要看主人哟。
左首一个又唱道:主人若肯赏碗饭哟!右首一个接道:走狗何必乱咬人哟。
周福被他们骂成走狗自然怒不可遏,大喝道:你们两个化子当真无法无天了,要饭还敢口里不干不净?左首一个又高声唱道:化子要饭不犯法哟!古首一个接道:睁着狗眼不认识人哪。
周福听得忍无可忍,嘿然道:你们两个才是狗眼不认识人!喝声出口,双手突出,朝两人肩头抓去。
那两个独臂化子身手毫不含糊,两人同时一个旋身,转到了周福身后,各出左手,五指箕张,朝周福双肩肩井穴直落。
周福身手也极矫捷,口中冷笑一声,身形疾转,双掌齐发,迎着对方两只左手击去。
这一记三人出手均极快速,但听啪的一声,三掌接实,那两个化子被震得退了三步。
左首化子脸上飞过一丝惊异之色,冷冷说道:这位管家好高的身手,你报个万儿吧!周福哼道:我是周府的管家,不在江湖道上,没什么万儿好报的。
右首儿子大笑一声道:好、好,老大,咱们走,他只是替主子看门的,有什么好问的?两人随着话声,扬长而去,眨眼工夫,已在街角处一晃隐没。
柔柔低声道:公子看到没有,这两人都缺了一条右臂,很可能是独臂帮的人了。
尹剑青道:独臂帮这样强横霸道的要饭,还能算江湖上的一个帮派么?柔柔撤撇樱唇,说道:只怕他们来意不善呢!尹剑育道:你是说,这两个独臂帮的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了。
柔柔攒攒眉道:方才周福不该和他们动手,这一出手,不就证明了咱们船上的人,会武功吗?尹剑青道:会武功也不犯法呀,难道江湖上只有他们独臂帮的人才会武功?柔柔轻轻嗯一声道:你不知道。
尹剑青道:这里离庐州已是不远,在下获金姑娘相救,又获二位姑娘相送,如今离金家庄已很远了,在下这就上岸去,二位姑娘请回吧!啊……不…柔柔忙道:我们奉命把公子送到庐州,才能向小姐有交代,公子不可在这里上岸……尹剑青道:那又何必呢?在这里上岸,和在庐州上岸,不是一样么?柔柔美眸一转,嫣然笑道:那自然不一样了。
尹剑青道:为什么?柔柔道:小婢不是告诉过公子么?小姐已把艾姑娘先送出来了,不把公子送到庐州,公子如何找到艾姑娘呢?尹剑青道:你们小姐把青青送到庐州什么地方?小婢不知道。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只知小姐把艾姑娘先送出来了,只要咱们到了庐州,自会有人到岸上来接公子的。
尹剑青摇摇头道:你们小姐办事还真神秘。
柔柔道:这叫做将门虎女,金庄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财神爷,有钱就有人听命,小姐手下,自然也有一批听她命令的人了。
尹剑青点点头道:好吧,看来在下也只好听娘子的命令了。
柔柔听得大羞,她脸上戴着面具,但耳根子都红了,低下头阵道:公子学坏了。
尹剑青觉得有趣,大笑道:在下难道错了么?翠翠道:公子自然没有叫错了。
柔柔叱道:你也嚼舌根。
翠翠笑着收过食盒,独自到里舱吃饭去了。
周福跳落船头,船又缓缓离岸,驶向江心,鼓浪前进。
未牌时光,船驶了将近半个时辰,忽然驶入一条港湾。
周福在船头叫道:老大体驶错了,到庐州不是朝这里去的。
没错。
船老大道:这里要近得多。
不对,不对!周福大声道:你快退出去。
船老大笑道:不用退,咱们已经到啦!船笔直朝芦苇浅滩冲了过去。
周福脸上变了色,厉声道:你不是宋老七,你是什么人?船老大大笑道:我自然不是宋老七,宋老七昨晚就淹死了。
话声甫出,双脚一顿,扑通一声,跳入水里。
翠翠还在后舱吃饭,听到声音,一闪身到了船尾,问道:周管事,他不是宋老七?周福站在船头,直是跺脚,说道:宋老七昨晚大概遇害了。
他因船身不大,又在往芦苇中冲去,怕船身不稳,不敢朝船尾扑去,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船老大钻入水里,一点办法也没有。
船尾经船老大双脚一顿,去势更快,船底一阵沙沙轻响,已经冲上浅滩,停了下来。
柔柔在舱里也听到了,赶快探出头来,问道:周福,是不是出了漏子?周福又气又急,躬着身道:真糟糕,昨晚一点声音也没有,宋老七怎么会出事的呢?柔柔急道:那怎么办呢?船停在这里,这里离庐州不知道还有多远?我看你还是赶快去庐州,也好教人来接……只听有人大声唱道:我的少奶奶呀,化子已经来迎接哪?又有一个接着唱道:相公,少奶奶呀,快些请出来哪!一听声音,就知是方才那两个独臂化子!周福听得大怒,洪笑一声道:果然是独臂帮的人!迥自四顾,这一瞬间,两边芦苇间,走出七八个独臂汉子,方才的两个独臂化子,也赫然在内。
其中一个为首的年约五旬,脸色白中透青,紧闭着嘴唇,一副阴沉模样,此时忽然冷冷一笑道:阁下原来是青衣帮的周管事,兄弟幸会得很。
周福竟会是青衣帮的周管事!周福一怔,定睛看去、嘿然道:原来是哪老哥,数年不见,老哥竟然成了独臂帮的头儿了。
他正是琵琶手鄢茂元!鄢茂元深沉一笑道:周管事好说。
周福道:鄢老哥率领帮众,意欲何为?鄢茂元逆:兄弟听说贵帮劫持了一位姓尹的少侠,不知可有此事?周福怒声道:鄢老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这个周兄不劳动问。
鄢茂元道:周兄只要告诉兄弟可有此事就成了。
周福哼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鄢茂元阴沉一笑道:有,兄弟请贵帮放个交情,把尹少侠放出来。
周福道:没有呢?鄢茂元道:兄弟立时就走。
周福哼了一声道:那老哥和尹少侠有过节?哈哈!鄢茂元大笑一声道:兄弟和尹少侠哪有什么过节,只是兄弟和他师尊石大侠倒颇有渊源,石大侠无故失踪,兄弟总不能坐视他门人也遭人劫持吧?哈哈!周福也打了个哈哈,道:石大侠为人正派,息隐林泉,不入江湖,鄢老哥在江湖上,令人不敢恭维,不知和石大侠加问会攀上渊源的?鄢茂元怒声道:周馥,你敢对兄弟如此说话。
原来周福,他叫周馥。
周馥道:你要兄弟怎么说?鄢茂元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贵帮可曾劫待了尹少侠?周馥道:兄弟说没有,鄢老哥就肯相信了么?鄢茂元道:兄弟得到消息十分可靠,周兄如果言不由衷,兄弟自然不会相信的了。
周馥道:那么鄢老哥的意思,又当如何呢?鄢茂元道:周兄若要取信于人,就要他们打开船舱,让兄弟瞧瞧。
周馥怒声道:办不到。
鄢茂元沉笑道:兄弟既然说出来了,办不到也要办了。
周馥道:鄢老哥带了几个人来,可是想倚多为胜么?鄢茂元道:那就要看周兄开不开窍了。
周馥仰天长笑一声道:兄弟久闻鄢老哥琵琶手之名,从未领教过,今天正好领教你的高招。
很好。
鄢茂元道:看来周兄不到黄河是不死心的了,听说你以‘龙拳’闻名,那就使出来给兄弟瞧瞧吧!*****他们这番话,船舱里的人自然全听到了。
尹剑青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周福会是青衣帮的管事,鄢茂元说什么青衣帮劫持了自己。
鄢茂元是独臂帮的头儿,和自己师傅好像又有着渊源。
江湖上,这些纷争,真使他弄不清楚。
柔柔细声道:公子认识他么?尹剑青摇摇头道:在下从未听过鄢茂元其人。
柔柔撇嘴道:这就是了,独臂帮都是些黑道败类,怎么会和公子尊师有渊源?他只是信口胡扯,作个藉口罢了。
尹剑青道:但周福是青衣帮的管事,对不对呢?柔柔道:这是没错,他在这一带很吃得开,因此小姐请他帮的忙。
尹剑青听了她的解释,觉得事情又很简单,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柔柔柔声笑道:你当我骗你的?她娇躯缓缓靠了过来,依着尹剑青,仰起脸道:我知道公子武功高,但今天的事儿,若非万分危急,你切切不可出手。
她呵气如兰,说得十分温柔。
尹剑青心头不禁一落,问道:为什么?柔柔眨眨眼睛,细声道:你一出手,九宫门的武功,人家自然看得出来了,独臂门这些人,自会有人对付他们的,你不用管。
尹剑青望着她,点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柔柔柔顺一笑,一只温软的柔荑,缓缓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
尹剑青也握住了她的手,胸口跳得好猛!浅滩上,琵琶手鄢茂元和周馥已经动上了手。
周馥展开龙拳,一连使出金龙绕柱、反擒子午、上步加封三招,步步进逼,忽拳忽掌,果然轻捷沉稳,兼而有之,使得十分凌厉!琵琶手鄢茂元只有一只左手应敌,但身法十分灵活,藉着变动转闪,以弥补他残缺的右手,左手五指勾曲,状若琵琶,每一出手,都是杀着。
周馥一上手,就因为对方右臂已断,是个空门,但几次进击,都落了空,而且同时遭到他左手的强烈反击,才知对方虽然只剩一条左手,武功绝不比自己双臂不缺的人,差到哪里去。
再仔细观察,对方仅凭一条左手应付裕如,有攻有守,原来走的竟是九宫步法,变换繁复,心中暗暗忖道:他说和擎天剑石大侠有渊源,看来倒似乎不假了!两人这一动上手,龙争虎斗,旗鼓相当,一时之间,自然很难分得胜负来。
但就在两人动手之际,其余七个独臂汉子忽然唿哨一声,各自亮出兵刃,纵身掠起,向船舱扑来。
舱中尹剑青低声的道:船已搁在浅滩上了,我们出舱去瞧瞧吧!柔柔依然牵着他的手,婉然笑道:不用出舱去。
她起身走近船舱,伸手打开了一扇窗门。
七个独臂汉子打开船舱窗户的时候,扑近船舱,但他们堪堪扑到,就有人惊啊出声,纷纷跌倒在地,他们敢情是脚部中了细小暗器,再也越不起来。
尹剑青虽然目光犀利,却也没有看清这些独臂汉子是什么暗器伤的?心中暗暗觉得惊异不止。
翠翠没在舱中,她一手叉腰,站在船尾,这篷暗器,自然是她出手的了。
只听有人大喝一声:好个歹毒的暗器,小丫头,是你出的手了?随着话声,又有三个人,从岸上缓步走来。
这三个人,自然也全都断了一条右臂,只要看他们有手是一只虚飘飘的衣袖,束在腰带里,就可知道他们是独臂帮的人了。
这三人中,中间一个年约五句,尖瘦脸,鹰鼻隼视的老者,正是通臂猿侯椿年。
他左右二人,一个是浓眉如帚的矮胖老者,一个却是瘦削脸,脸露青筋,生着三角眼的中年人。
发话的是通臂猿侯椿年,他走近这片浅滩,就摆了一下左手。
那浓眉如帚的矮胖老者,突然身形移动,一下闪到正在激战中的两人身边,朝琵琶手鄢茂元道:副帮主把他交给兄弟吧!他口中说着,人已侧身闪入,左手扬起,一掌朝周馥劈去,轻而易举的替下了鄢茂元。
周馥右手一抬,硬接一掌,双方掌力接实,那矮胖老者纹风不动,周馥却被震得倒退了两步。
周馥心头猛然一惊,举目看去,就已认出这矮胖老者的来历,暗暗攒了下眉,忖道:这魔头怎么也加入独臂帮了?一面哼道:鬼手搜魂申一绝。
矮胖老者阴森笑道:你知道老夫名号,还不快快退下,换个够份量的人来。
周馥对江湖上的人物知道得很详细,青衣帮才会延揽他出任管事,他自然知道鬼手搜魂申一绝武功之高,远在鄢茂元之上。
自己和鄢茂元力拼百招,已经渐渐屈居下风,自然绝非他的对手,但此时援手未到,除了和他硬拼,实在想不出第二条路来。
心念闪电一动,大笑道:就凭周某,还不够么?申一绝裂嘴一笑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了过去。
周馥看他说打就打,余音未绝,就一掌劈来,心头不禁大怒,明知自己不是鬼手搜魂的对手,江湖上人争的是一个名,赌的是一口气,自然咽不下去,口中大喝一声,横臂出掌,使了一招寒梅迎春,潜运功力硬接对方一掌。
申一绝哪会把青衣帮一个管事放在眼里,嘿然冷笑声中,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右肩劈来。
周馥也是气疯了心,大喝一声:来得好!左手同样朝前推出,迎向对方左手。
但听先后发出啪啪两声脆响,四只手掌交叉接实,周馥虽然使出了全力,但内力总究要逊申一绝一筹,申一绝后退了一步,周馥却被震得连退了三步之多!周馥双顿通红,怒吼一声,猛地纵身跃起,直向申一绝当头扑去,身子凌空,右脚飞起,魁星跟斗,朝对方头颅踢去,右脚方出,左脚跟着踢出,左脚踢出,右脚又相继踢到!这是周馥从不轻使的看家本领,悬空连环三踢,这三脚,踢得虎虎生风,好不快速。
申一绝没想到青衣帮区区一个管事,竟会如此勇猛,心头也不禁微生凛骇,随着对方接连三腿,迅速的往后连退三步。
周馥这三腿连环,把敌人逼退三大步,他身子悬空,自然非落地上不可。
但就在他三腿甫发,紧握的双拳,随着他直泻而下的身子,猛地吐气开声,使了一招上步加封,右足迅速向前跨进一大步,在拳在前,右拳在后闪电般击出。
这一招,自然更出申一绝的意外,因为一个从空中泻落的人,决不可能不加喘息,就出手攻敌的。
但周馥苦练多年,学的就是这一招,出敌意外的龙拳,双拳贯风,势扶风雷,锐不可挡!申一绝再想闪避,时间上已来不及,只得左手平胸推出,迎接对方的拳势!又是砰砰两声,单掌接住了双拳,但这一招上,申一绝可吃了亏!因为周馥以龙拳成名,这两拳是换飞身直扑的余威,双拳上都凝足了十成力道,申一绝是在来不及闪避下,才出的掌,最多也只能使上五成功力。
申一绝的五成功力,大约相等于周馥的七成,中间还差了三成,因此单掌和双拳接实之后,申一绝就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周馥左脚朝前猛跨一步,有足又随着一记撩阴腿,飞踢出去。
申一绝真没想到周馥竟会形同拼命,急切之间,只得右腿一招,去扫周馥踢来的右腿。
但他怎知周馥这一记右腿,只是虚招,他便的是进步腿,右脚踢出,立即落地,足尖一点,身形跃起,左脚猛然向上飞踢而去。
这一腿,申一绝实在防不胜防,他右腿拦了一个空,已是避无可避,只好随着右脚拦踢之势,身子迅若陀螺,向右疾转。
因为他身子转动,周馥这一记飞踢也落了空,但他在右脚落地之时,身子随着左转之际,左手一记单边掌,向右劈出。
申一绝堪堪转出,自然无暇封架,但听篷’油勺一声,周馥这一掌,结结实实努在申一绝的右肩之上。
申一绝闷哼一声,但他左手也在旋身之际,向后拍出,这一掌,正好是周馥向左转来,拍上了周馥的左肋!(周馥劈掌在上,申一绝反拍在下,是以一个劈上对方后肩,一个击中对方左肋)申一绝肩后中掌,一个人朝前冲出去了两步,左肩骨已被击碎,左手下垂若废。
周馥掌中肋上,击碎了三根肋骨,口中闷哼一声,当场往后栽倒。
通臂猿侯椿年挥挥手,示意申一绝接替下鄢茂元的同时,(周馥和申一绝刚交上手)又向石首的瘦削脸中年人低声道:慕容兄,去看看他们还有救么?瘦削脸中年人答应一声,趋步向七个身中暗器的独臂汉子走去,目光一注,冷嘿一声道:好歹毒的暗器!翠翠一手叉腰,站在船尾,听到侯椿年的喝声,撇撇啥道:你们是强盗,七八个人抬上来,我使用暗器,把他们打倒,错在哪里了?难道你们拦路打劫,不歹毒吗?好个利嘴丫头!侯椿年嘿然道:老夫不和你多说,快去叫你们的主子出来吧!翠翠撇撇嘴道:你是什么人,也配支使我吗?侯椿年怒笑一声道:小丫头,你再敢哼一声,老夫就先劈了你。
翠翠哼道:你神气什么?我们的接手,不是也来了么?侯椿年回头看去,果见两艘快艇,朝浅滩直驶过来,每艘快艇船头,站着一个青衣劲装少女,肩头剑穗飘风,宛如玉女凌波,别有一股刚健婀娜之气!这两个青衣少女,看去不过十七八岁,既是赶来的后援,武功一定不弱,但竟有这般年轻,当真是江湖新起之秀!就在侯椿年沉思之际,两艘快艇已经驶近浅滩,相距还有三数丈远,只见两个青衣少女双足在船头轻轻一点,两条人影双双凌空飞起,直上三丈,横越五丈,翩然落到小船附近的沙滩上。
这时周馥和申一绝正好打了个两败俱伤,周馥昏倒地上,申一绝起了杀机,口中明嘿一声,不顾左肩疼痛,有爪提胸,朝周馥走去。
两个青衣少女中的一个足尖一点,抢先拣到周馥身边,取出一颗珠红丹药,俯下身去,塞入周馥的口中。
申一绝狂厉的道:小姑娘,你走开。
青衣少女缓缓直起身道:为什么?申一绝咬牙切齿的道:这姓周的该死。
青衣少女冷声道:你才该死。
申一绝喝道:小丫头,你敢对申某如此说话。
右手杨处,一掌朝青衣少女迎面劈来。
青衣少女左手舒展如兰,轻轻一拂。
申一绝但觉她一只纤纤柔美,碰上自己右腕,整条右臂,突然完全麻木,劈出的掌力顿时消散,心头大吃一惊,失声道:拂脉锁穴手!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还识货。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一注,发现这两个青衣少女青色劲装的左胸上,都别着一枚金光灿烂的东西,再一细瞧,和申一绝动手的青衣少女,胸前别的是一枚雕刻精细的金色燕子,站在小船的青衣少女,身前别的是一枚金雕。
鄢茂元口中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二位姑娘,大慨是青衣帮中的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了?金燕令主傲然道:不错。
金雕令主眼波一转,接着道:独臂帮新近崛起江湖,听二位(侯椿年、鄢茂元)的口气,好像身份不低呢!鄢茂元阴沉的道:兄弟和侯兄乔掌敝帮副柁。
金雕令主冷哼一声道:独臂帮赶来了两位副帮主,如此大张旗鼓,那是冲着咱们青衣帮的了?鄢茂元道:敝帮并无和贵帮为敌之意。
金雕令主哼道:那么你们为什么拦截咱们的船只?鄢茂元道:敝帮是在找一个失踪了的年轻人……金雕令主道:就在咱们这条船上吗?鄢茂元道:兄弟得到了消息,确在这条船上。
金雕令主哼道:你当这条船上是敝帮的什么人吗?鄢茂元道:这倒愿闻其详。
金雕令主道:这船上住的乃是敞帮副帮主夫妇,敝帮副帮主,可和贵帮二位副帮主有些大大的不同了。
鄢茂元道:如何一个不同法子?翠翠站在船尾,接口道:我们副帮主,大家闺秀,金枝玉叶,在江湖上有崇高身份,谁像你们阿拘阿猫都是副帮主。
这话自然说得太重了!鄢茂元脸色微变,沉喝道:小丫头,你说什么?翠翠道:我说什么,你没听清楚?侯椿年勃然大怒,哼道:青衣帮二位令主都在这里,你们帮中丫头,当面出言侮辱本帮副帮主,二位如何说法?金燕令主冷然道:独臂帮二位副帮主都在这里,你们帮众公然把本帮副帮主夫妇劫持到这里来,二位又如何说法呢?侯椿年听得不觉一怔,仰天洪笑一声道:令主这么说,咱们之间,就没有话可说了。
没有话可说,自然只能诉之于武功了。
他这话的口气,自然含有威胁之意,因为以目下的形势来说,独臂帮似乎稍占优势。
金燕令主冷笑道:本来就是如此。
在他们说话之时,那瘦削脸中年人,已用磁铁把七名独臂大汉身上暗器吸出,七名大汉各自站起身来,一手从地上拾起兵对,怒目瞪着翠翠,大有得之而甘心的意思!翠翠依然一手叉腰,脸露不屑,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
双方的人,剑拔弩张,很可能一触而发。
哈哈!侯椿年仰天一声狂笑道:金燕令主这话,那是说咱们双方,非一决胜负不可了?金雕会主冷然道:青衣帮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今日之事,衅由贵帮而起,应该如何解决,我想贵帮早已胸有成竹,何用诿过于人?鄢茂元阴侧侧道:这样也好,江湖上的事情,本来没有什么是非可言,胜者为强,二位令主既然赶来,那就请划下道来吧!侯椿年道:鄢兄,人家副帮主就在船上,这道该请她们副帮生出面来划,才能算数。
他的意思,这许多时光,不见船上动静,想看着船上之人,究竟是不是青衣帮的副帮主?用不着。
金雕令主冷然道:本帮副帮主从不见江湖三流脚色,有我和金燕令生就可作主了。
原来她们眼里,独臂帮的二位副帮主,只是江湖上三流脚色!说实在,像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如果不是在独臂帮担任副帮主,原也只是江湖上的三流脚色而已!侯椿年一张尖脸,气得煞白,点头道:好!你,那么就请二位令主划道好了。
要我们划道?金雕令主冷笑一声,道:这不是笑话?船是你们拦劫来的,还赶来了两位副帮主,可见你们是有备而来,有为而来,我们原是迎接副帮主伉俪来的,中途听说副帮主的船只,被一群不开眼的东西拦截了,才赶来此地,这道应该由你们划出来,咱们接下来才是。
她又是江湖三流脚色,又是一群不开眼的东西,这些话,当真把独臂帮的人气得破肚子。
琵琶手鄢茂元平日城府极深,这回也被激怒了,大喝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丫头,今天让你们活着离开此地,咱们独臂帮就该在江湖除名了!翠翠冷声道:不知谁不知死活呢!好!鄢茂元独臂一抬,指着金雕令主唱道:老夫就先领教金雕令主的绝活。
那尖瘦脸中年人接话道:副帮主请息怒,要把这两个丫头拿下,杀鸡焉用牛刀,属下一个人就够了。
凭你也配和两位令主动手。
翠翠站在船尾的人,忽然一跃而下,朝金雕金燕二位令生欠欠身道:他说的没错,杀鸡焉用牛刀,像他这样一个独臂帮的下三滥,属下打发他上路就够了。
说到这里,双眉一扬,喝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先报个名来,本姑娘从不和无名之辈动手。
瘦削脸中年人脸色青中透黄,怒嘿一声:老子慕容新。
人已迅若飘风,一闪而上,左手一掌拍了过来。
原来是个淫贼……翠翠双掌一错,不退反进,右手一格,左手朝他当胸劈去。
慕容新大笑道:姑娘也知道区区贱名么?身子一个飞旋,左手一收即发,随势斜劈她右臂,人在转身之际,他右手衣袖本来插在束腰带,像是缺了一条右手的人,这时突然从腰带中滑出,一掌朝翠翠后心击到。
原来他和申一绝一样,双手好好的并末残缺一手。
这下翠翠几乎吃了大亏,急忙之中,上身往前一俯,左脚一记裙里腿,往后踹了出去。
这一脚当然也大出幕容新意外,他这只右掌几乎已快要击上翠翠的后心,只须再往前递送,就可把这利嘴丫头劈了!但他一掌击下,这丫头后端的一脚,也必然被增中小腹,尤其女子的脚上,弓鞋尖里,很可能暗藏铁钩,给她跟一脚不碍事,若是被她鞋尖钩子一钩,可能连肚肠都被约出来。
两败俱伤的事儿,慕容新自然不肯干,右手迅疾收回,脚下跟着往后急退。
翠翠左脚后瑞,虽然落空,但身子却快速右转,左手化掌,随着外销,一下搭上了慕容新的右腕,右手一掌,按在他右臂后肩,把对方一个人往前撤了下去。
这是一记反擒拿手在她便来,轻巧轻快已极!慕容新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竟然会在毫无准备之下,一下被人拿住,心头自是不甘,依样葫芦,趁着右臂被拿,上身微俯之际,同样使了一记后端腿,飞踢翠翠小腹。
但他动作慢了一步,翠翠右手突然一拂,抬起右足,把慕容新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慕容新若是光被她踢出去,最多翻上一个筋斗,倒也没有什么?但翠翠最后右手那一拂,可出了问题!翠翠这一拂,使的乃是青衣帮独门绝技拂脉锁穴手!慕容新一个筋斗栽了出去,他双脚一蹬,人便站了起来,但一条右膀子,竟然全已麻木不仁,再也举不起来,心头一凛,一双三角眼凶光梭梭,厉声道:好个丫头,你敢骤施毒手?翠翠和他动手,好像手上沾污了什么,拍着手,轻笑道:你是独臂帮的人哈,应该只有一条臂膀才对,姑娘废去你一条手臂,不是正好吗?要知申一绝和慕容新是刚加入独臂帮,尚未自毁右臂,胆申一绝刚才被金燕令主废了一条右臂,现在慕容新又被翠翠废去右臂,两人此后也成了独臂人,他们对金燕令主和翠翠怀恨在心,金燕令主和翠翠日后差点送了性命,此事后话。
却说慕容新听得脸上青筋一根根绽了出来,左手突然探怀取出一柄八寸许长,月牙形的弯刀,切齿道:大爷今天不切下你两条手臂来,就誓不为人!身形突然疾欺而上,左手弯刀忽左忽有,闪电般攻出。
翠翠冷笑道:败军之将,也吹什么大气,你不怕闪了舌头?她口齿清晰,说话像连珠一般,人却随着那弯刀,忽东忽西的闪动,双手也跟着忽点忽拍,在闪避幕容新政出的弯刀之际,以牙还牙,和他抢攻,而且专找对方关节大穴下手。
慕容新外号月下客,本来就因他这柄刀形像月牙,叫他月牙刀客,但后来大家叫别了,变成月下刀客了。
月下刀客四个字念起来不顺口,又改为月下客。
因为慕容新是个生性好色的淫贼,白天作文士模样,在大街上走动,人家只当他是个衫裤大少,到了月夜,他才出动,成为不速之客,所以月下客三字,倒也名副其实。
月下客慕容新在大江南北,犯案累累,白道中人,久欲把他绳之以法,他自知无处可以容身,才投靠独臂帮的。
他在这柄月牙刀上,可下过一番苦功,江湖上有一句话,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月牙刀长才八寸,使的自然全是近攻招式,记记贴着你身子攻到,你说凶险不凶险?但翠翠身如穿花蝴蝶,闪来闪去,任你刀法记记不离她左右,却依然一点衣角也休想碰到。
不过慕容新也有吃亏的地方,他不是一只臂膀的人,平时用惯了双手,忽然一条右臂失灵,身手总会受些影响,何况平日使刀的是右手,如今使的是左手,左手就是会使,总不如右手的纯熟。
时间稍久,翠翠就渐占上风,慕容新虽未落败,先前攻势凌厉,攻多守少,现在渐渐的攻少守多。
琵琶手鄢茂元心中暗暗惊奇:青衣帮的人,个个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丫头,武功居然全非弱手,不在成名多年的人之下!他眼看慕容新一上手就吃亏在一念轻敌,此时败象已萌,如不再及时收手,只怕还要吃亏,一念及此,口中沉喝一声:住手。
慕容新正在越打越窝囊,自己也算得在江湖上闯出万儿来的人,竟然连青衣帮一个丫头都敌不住,听到鄢茂元的喝声,立时虚晃一招,住手后跃。
翠翠拍拍双手,也自停住,冷冷的望了鄢茂元一眼,哼道:怎么啦,你们又想出什么新花招?通臂猿侯椿年怒哼一声,没有理她,回头朝申一绝、慕容新二人说道:申兄、慕容兄右臂还能动么?申一绝苦笑道:属下被金燕令主‘佛脉锁穴手’所伤,刚才用谁富过穴手法,推了一会,仍然无法解得开被锁脉穴。
翠翠冷笑道:拂脉锁穴是我们青衣帮的独门手法,如是能用推宜过穴就解得开来,那还称什么独门手法?侯椿年道:那么贵帮要待怎么呢?翠翠道:要解开他们穴道也不是难事,今日之事,岭由你们而起,只要他们两个跪下来叩上几个头,跟咱们副帮主赔礼谢罪,我就马上替他们解开被锁的脉穴,至于你们这几个人,留下兵刃,就可以去了。
申一绝没待侯椿年开口,怒笑一声道:丫头片子,你好大的口气,士可杀、不可辱,申一绝今日认栽,这条臂膀不要了。
慕容新大笑道:申兄说得极是,兄弟这条臂膀也不打算要了,江湖上山不转路转,咱们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加倍要回来的。
他们既已参加了独臂帮,本来就该自残一臂。
土可杀,不可辱?翠翠冷笑道:凭你们也能算士?哼,不要就不要,臂膀又不是我的。
她转脸朝侯椿年、鄢茂元两人道:你们呢?留下兵刃,就可以走了。
侯椿年外号通臂猿,鄢茂元外号琵琶手,他们原本都不使兵刃,但翠翠这句话,自然是指随同鄢茂元来的七名独臂大汉而言。
侯、鄢二人,身为独臂帮副帮主,他们用不着留下兵刃,但随同他们来的人留下兵刃,岂非和他们留下兵刃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侯椿年满脸怒容,朝翠翠沉哼一声道:你这话是代表青衣帮的么?翠翠冷笑道:我这话是咱们副帮主方才交代的,咱们副帮主看你们都是残废之人,不忍心难为你们,才要你们留下兵刃,放你们回去,这已经格外施思了,难道你们还不满足吗?侯椿年几乎气破了肚子,仰天狂笑道:你们副帮主好像认定我侯椿年和鄂兄不是你们的对手?翠翠冷冷的道:这我不管,副帮主这么交代的,我就这么说,难道你们一定要不是对手,才肯放下兵刃吗?鄢茂元道:很好,老夫要你们副帮主跪下来跟咱们磕三个头,咱们也可以放过你们了。
翠翠撇撇嘴道:凭你们配么?侯椿年道:配不配,不是动嘴皮就可算数,咱们手底下见个真章,就可以见分晓。
刚说到这里,突听,声长笑,传了过来!这笑声有如龙吟一般,历久不绝,岸上已经出现了一行人,随着笑声,朝浅滩行来。
当前一个是身穿紫纱长衫,手摇象牙摺扇的年轻文士,生得剑眉朗目,唇红齿白,一派风流蕴藉模样。
他身后紧跟着五个人,有四个却是江湖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是十二煞神中的门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行瘟使者温比龙,财神金祥生,和金家庄总管陆连奎。
十二煞神中人,侯椿年、鄢茂元当然认识,两人心头不期一怔,一时不知这些煞神,是不是青衣帮的后援,如果他们是青衣帮的后援,今日自己这一行,当真要吃不完兜着走了!尤其这一行人,以那穿紫纱长衫的文土为首,这人江湖上从未见过,但只要看十二煞神中的四个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而行,此人的身份,自然又高过十二煞神了,不知他是青衣帮中的什么人?金雕令主和金燕令主眼看紫衫文士率同四个煞神一起赶来,也不禁心头暗暗震惊,和翠翠一同退到了船边。
原来这紧衫文土,正是自称紫煞神的司马纶,他步下浅滩,明亮如电的目光轻轻一转,就落到侯椿年、鄢茂元等人的身上,含笑道:金兄,这几位大概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独臂帮朋友了?金兄可认识他们么?他说话一向都是面带笑容,态度温文,使人觉得他是个十分和蔼的人。
金财神连忙欠着身道:这几位朋友,兄弟全都认识,只是不知道他们都参加了独臂帮。
说着,就指点着侯椿年、鄢茂元、申一绝,慕容新四人,低低说着。
司马纶点着头,等他说完,就朝侯椿年等四人投拱手,含笑道:兄弟司马纶,久仰大名,幸会得很。
侯椿年等人不知他的来历,也不明他的来意,只是人家既然笑脸招呼了,也一起抱拳还礼,说了声久仰的话。
司马纶淡淡一笑道:这倒真是巧极,资帮高手齐集于此,想必有什么贵干了?只是兄弟几个朋友也在这里有些小事待办,贵帮如果事情已经办妥,可否先请?他来的较后,却要人家先退,这话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武功作后盾,在江湖上是没人会卖帐的。
但从他口中说来,不但笑容可亲,话也说得婉转,好像人家就非让他不可。
侯椿年还未开口,金雕令主已经抢先说道:不成,独臂帮仗恃人多势众,劫持敝副帮主船只,他们不留下兵刃,谁也休想一走了之。
侯椿年、鄢茂元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是老走江湖的人,这一眼就互相交换意见,因为他们一行,对青衣帮毫无胜算,如今既已听出司马纶一行,并非青衣帮的人,而且从司马络的口气中已可听出所谓有事待办很可能就是冲着青衣帮来的。
鹬蚌相争,他们正好坐山观虎斗,岂肯轻易言退?侯椿年大笑一声道:司马老哥听到了,敝帮和青衣帮这场过节,还没有了结!哦!司马纶轻哦一声,转头笑道:原来青衣帮二位令主在此地,兄弟方才没有看到,真是失敬得很。
他双手拱了供,又含笑道:只是这船上之人,据在下所知,并非贵帮的人,不知贵帮何以要把事情揽过去呢?翠翠道:你怎知船上不是咱们的人?司马纶依然温文一笑道:据在下所知,这船上二人,一位是在下的朋友,一位是金兄府上之人,似乎和贵帮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翠翠道:这船上是咱们副帮主伉俪,怎会和咱们扯不上关系?司马组回头叫道:陆总管。
陆连奎连忙趋前一步,应道:属下在。
司马纶问道:你说的就是这条船。
陆连奎道:就是这一条。
司马纶问道:船上是什么人?陆连奎道:方才在范家冈停船检查之时,属下就在边上,他们先由一位管家周福的答话,说是安庆到庐州去的,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个使女,后来船篷打开了,那少主人自称周少卿,那使女就是这位姑娘。
(周馥因伤已经回到船上去了)马司纶道:你说那少主人和少夫人的脸上都易了容,可有此事?陆连奎道:是的,属下一眼就看出他们脸上都易了容,绝不会错。
翠翠哼道:咱们副帮主伉俪,有事到庐州,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江湖人行走江湖,易容改装,也是常有之事。
司马绍又道:你不是说来老七已经全说了么?他怎么说?翠翠听得暗暗一怔,心中叫了声:糟糕,宋老七原来落在他们手里了。
陆连奎道:他说:他们是从沟二口一条港湾上的船,是二位姑娘,和一个大麻袋,麻袋里面装的是一个年轻公子……够了!司马纶一摆手,回过头来,含笑道:姑娘说船上是资帮副帮主伉俪,那么麻袋里的一位年轻公子又是谁呢?翠翠被披嘴道:你听他胡说。
司马纶微微一笑道:陆连奎是在下手下,他怎敢胡说?信不信由你。
翠翠道:你们要待怎的?司马纶道:在下有一位朋友无故失踪,同时金兄在上,也走失了一名丫鬟,是不是在你们船上,在下虽然不敢肯定,但你们这条船嫌疑最大,至少在下上船看看总可以吧?他随着话声,举步朝小船走来。
站住!金雕令主冷冷的道:本帮的船只,岂容别人查看?司马纶轻摇把扇,含笑道:在下当然不愿开罪青衣帮,但也不能让人家掳走在下的朋友,贵帮如果讲理,就该让在下上船瞧瞧了。
不行。
金雕令主冷峻的道:朋友这是无理要求,青衣帮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青衣帮的船只,若是让人随便查看,咱们今后也不用再在江湖行走了。
司马纶笑道:在下若是非看不可呢?那也不难。
参雕令主傲然道:你先得胜过了我再说。
山魁竹老四怪笑一声道:小丫头,你要跟咱们头儿动手,那可还差得远着哩!司马纶回过头去,把扇一摇,含笑道:你们都退下去。
他淡淡一句话,力量竟是很大,十二煞神中的财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温化龙、山魈竹老四月神沙老三,以及金家庄总管防连奎等人,果然全都依言退后几步。
通臂猿侯椿年心中暗暗忖道:这姓司马的,不知究竟是何身份,连十二煞神这等桀傲之人,都对他惟命是从。
一面始自朝琵琶手哪茂元望去。
鄢茂元朝他暗暗点了下头,意思是咱们看下去再说。
司马纶又回过头,朝金雕令主微微一笑道:金雕令主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动手吗?他依然面含微笑,风度十分潇酒。
金雕令主哼道:不动手,朋友肯退吗?马司纶笑道:那当然不会退的了。
锵!金雕令主抬手从肩头撤下长剑,冷然造:你落败了,就非退不可。
这个当然。
司马给用扇当胸轻摇,大笑道:金雕令主只要把在下击败了,随同在下来的人,立时退走,没有一个会留下来的。
金雕令主经常在江湖走动,自然知道十二煞神凶名久著,不好对付,但眼前此人却从未听人说过,这就问道:你说话算数?在下说出来的话,自然算数了。
司马给朝她微微一笑,手中象牙把扇一举,说道:在下很少使用兵刃,令主要使长剑,在下就用这柄招扇奉陪好了。
他这几句,说得很狂,但他含笑说来,意态从容,又使人觉得他风度极佳,丝毫没有狂傲之气。
金雕令主冷笑一声道:你发招吧!且慢!司马纶招扇一指金燕令主,说道:这位金燕令主呢?不上场吗?金燕令主哼道:凭你也配我们两个人上场吗?这有什么配不配?司马纶朗笑道:二位一起上,不是可以节省时间了吗?这话听得金雕令主。
已头不禁有气,在青衣帮中,金雕、金燕二位令主,是青衣帮中的翘楚,江湖上名头之响,也在其他六位令主之上。
如今司马纶当着众人,居然口发狂言,要她们二人一起上,可以节省些时间,这不是说金雕、金燕二人不堪一去吗?他要以一柄牙骨用扇,和金雕令主的三尺长剑动手,已经够狂,再说出这几句话来,实在有点狂妄得太过了。
金雕令主冷叱一声:好个狂徒,你敢如此轻视青衣帮?司马纶微微一怔,说道:姑娘何用生这大的气?在下说的乃是实话。
金雕令主冷笑道:那你就接招吧!喝声中,身形一晃,长剑已然当胸递去。
她这一出手,剑势如电,剑风嘶然!旁观的侯格年、琵琶手等人,都看得暗暗点头:青衣帮金雕令主果然名下不虚,只要看她这一剑,就可看出她剑上造诣极深了!司马纶微微一笑,不退反进,手中把扇一收,轻点金雕令主执剑右肘曲地穴。
他这跨上半步,恰好避开了金雕令主的剑势,这等以进为退的身法,武林中极为少见!金雕令主这出手第一招,当然不会是真正攻敌的杀着,她递出的剑势,因对方斜跨上来而落空,她左脚随即斜退半步,长创未收,突然剑势一沉,往下疾划而下。
这一记中途变把,因为她左脚斜退,正好以退为进,剑尖直落,使的是剖龙取肝,剑势之快,一闪即至,比第一把更快更刍司马纶仍然一脸微笑,右手把扇扇头一横,叮的一声,敲在剑尖之上。
不!把扇敲落,正好压住了金雕令主的剑尖。
金雕令主急忙抽剑,哪知剑尖竟似胶住在对方扇骨上一般,哪想抽得回来?心中虽然暗暗吃惊,口中冷笑一声,左手纤纤玉掌闪电股朝司马纶右肩拂去。
这一拂,正是青衣帮的独门绝技拂脉销穴手,在金雕令主手中使出,手法神速,几乎使人看不请她是如何拂出的!但就在她左手堪堪拂出之际,不知如何一来,反而竟被司马纶把扇抢先敲上了她的香肩,金雕令主一个人立被制住,右手长剑下刺,左手纤掌上扬,原式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招上,双方出手实在太快了,大家谁都没有看清。
司马纶已经面含歉意,拱拱手道:令生原谅,在下实在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他此话出口,大家才发现金雕令主原式不动是被他制住了穴道!这下直把独臂帮的二位副帮主侯椿年、鄢茂元看得耸然动容!锵!金燕令主怎么也想不到金雕令主会在两把之内,就给对方制住,她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长剑出鞘,口中一声娇叱,人已飞扑过去,右手连挥,剑光绵密,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一口气刺出了九剑之多!这九剑,一剑接一剑,连气也不换,快到无以复加。
哈哈,在下早就叫你一起上了,这不是浪费时间?司马纶在笑声中,只见他紫衫摆动,并未举扇封解,但金燕令主每一剑都刺在地闪出的空隙之间,好像他先留出了这一空隙,等待金燕令主剑尖刺去的一般!他身子摆动得虽然十分快速,但旁观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他身子摆动,比金燕令生刺出的剑还快,只是在大家看来,觉得他动作又不怎么快法,这简直奇妙已极!只听司马纶又道:姑娘已经连刺了在下九剑,应该够了吧?他右手语扇。
忽然从剑影中穿出,一下敲在金燕令生的左肩之上!金燕令主第十剑还没刺出,身形也突然停住,这一剑再也刺不出去了。
翠翠看得心头大急,一声不作,左手杨处,打出一蓬细如发毛的金针。
司马纶话声甫出,豁的一声,摺扇打了开来,轻轻一圈,把翠攀一篷金针悉数卷在他捐扇扇面之上,抬目朝翠翠微微一笑道:姑娘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这篷‘太阳金针’岂是好玩的?摺扇随手一翻,数十支金针,洒落了一地。
他这番动作,直看得独臂帮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各自忖道:这人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强,江湖上怎会没听人说过呢?司马纶望望怔住了的翠翠,含笑道:在下现在可以登船了吧?船篷豁然开启,一个女子娇脆的声音道:不劳阁下登船。
走出来的正是云譬高峨,体态轻盈的少妇柔柔,和衣衫华丽,貌相温文的中年汉子尹剑青。
翠翠立即躬身一礼,说道:好啦,副帮主出来啦!他们在浅滩上前后所说的话,船上的人,只隔了一道竹编船篷,自然全听到了。
尹剑青心中暗道:难道柔柔真是她们副帮主?这似乎不可能,柔柔只是金家庄的一名使女而已!司马纶心中也暗想:难道这船上真如她们所说,会是青衣帮的副帮主不成?柔柔举手拢拢长发,姿势十分柔美,口中轻嗯一声,回头道:夫君,我们该下去了!尹剑青心中暗道:看来今日之事,假戏也得真做了!他以低沉的声音,温柔的道:娘子说得是。
在船舱里,柔柔早已和他说好了,要地挽着她手臂,同时飞身下船,最好能在下船的时候,也同时解金雕、金燕两位令主被制的穴道。
这点尹剑青自问还办得到,因此柔柔话声一落,尹剑青就有手轻挽柔柔玉臂,微一吸气,两人既没点足,也未作势,就翩然飞起,像一缕轻云,飘落沙滩!就在两人快要落地之际,尹剑青左手暗暗一抬,朝金雕、金燕二人,轻轻拂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堪堪落到地上,金雕、金燕二人但觉一阵轻风拂身而过,受制穴道登时解开,身手已能活动,立即长剑一收,一齐躬身道:属下见过副帮主。
这一手,不仅把独臂帮的二位副帮主侯植年、鄢茂元等人看得一怔,就是连司马纶等一干人也同样给怔住了!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尹剑青暗中展露了一手,在他们的心目中,一直把青衣帮的副帮主作为目标,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两人手挽手从船上飞落,并不是纵身跃下来的,而是使的上乘轻功――驭气飞腾。
尤其在两人落地之际,大家并没看到两人有何举动,(尹剑青是在身未落地之际,抬了下手,这时大家注意力全在柔柔身上,自然没注意到了)而金雕、金燕二位令主被制穴道也解开了!青衣帮名动武林,看来她们副帮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纶一双炯炯目光,只是打量两人,他自然也看得出尹剑青和柔柔的脸上,都戴着面具,但江湖上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戴一张面具,也是常有之事。
何况青衣帮崛起江湖,本来就是一个神秘组织,谁都不知道他们帮主是谁?经常在江湖走动的,只有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但也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姓名,只知她们衣襟上绣的是金雕、金燕而已!因此青衣帮副帮主夫妇睑上戴一张面具,也就不足为奇了。
司马纶朝二人拱拱手道:青衣帮名闻江湖,在下真是幸会之至,只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东方玉《风尘三尺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