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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云龙山分析敌情

2025-03-30 07:10:11

反正你既然不还手,老子手中总是一把锋利得可以卸下你胳膊来的匕首,一百下中间,就九十九下没有刺上你,但只要有一下刺中了。

保你前后对穿!因此他们并不理会程明山如何躲闪,只是闷声不响,猛刺不休。

方才两柄匕首还是偶而碰上,才发出叮叮之声,现在程明山的人影渐渐模糊,两柄匕首竟然面对面的碰上了,一时但听叮叮当当之声,突然大作,几乎变成了两个人双打了。

就在这一阵兵刃互相交击声中,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笑声,说道:二位自己人,怎么认起真来了,快快住手,小生已经等了好一回,你们打好了,小生还要问问二位呢!两人听到程明山的话声,不由猛吃一惊,急忙住手,回头看去,程明山背负双手,站在自己两人右首三尺来远的地方,根本不知他何时闪出去的?原来程明山早就闪出去了,因为房中没有点灯,光线较暗,他上身东闪西闪,影子模糊不清,故而他已经闪出去了,两人依然一无所觉,还在那里抡着匕首猛刺不休。

这回两人都已警觉凭自己这点能耐,和人家差得太远了!既然不是人家对手,三十六着,自然走为上着。

程明山话声甫落,两人倏地一分,一个转身直向门口掠去,一个背后就是窗户,身子一个轻旋,点足朝窗口穿出。

程明山轻笑一声道:二位一点交代也没有,就这样走了么?左手一探,就抓住了穿窗汉子的一条后腿,一抖手,砰然把他掷到地板上。

这时另一个汉子已经掠出房门,正待朝楼梯跃下。

程明山一个箭步,已经跟踪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他后心,提了起来,说道:朋友要走,也该和小生打个招呼,小生还没点头,你们如何能走?一手提着汉子,回入房中,然后五指一松,把他放到地上,自顾自点起一盏白瓷油灯,在椅上坐下,目光一抬,说道:就你先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是谁支使你来的?那汉子手中还握着匕首,额上已经绽出汗来,但身子兀是动弹不得。

那是程明山松开五指之时,已经使了截脉手法,那汉子口中发出嘿的一声冷笑,说道:你认为老子会说么?程明山笑道:朋友已经落到我手上了,你想不说成么?那汉子道:小子,咱们既然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剁,悉听尊便。

程明山摇头笑道:你错了,小生不会杀你的,因为你只是受人支使,并非正主,杀了你也于事无补,小生只要你说出主使的人是谁,我立时就可释放你回去。

那汉子道:你纵然释放了我,但我若说出来了,这条命也是保不住的了……刚说到这里,程明山突然回头喝道:窗外是什么人?喝声未落,突见三点寒星朝后脑激射而来。

(他背窗而坐)程明山跟酒仙游一瓢练的回风子,是暗器中最难练的一种手法,练暗器的人,最先要练接暗器,程明山对这一套可说是大行家了。

别人接暗器,大半都是用手接的,但他却是左手一挥,衣袖飞卷,就把三点寒星接了下来,那是三枚铜钱。

暗器堪堪接住,人已快若轻烟,一下穿窗而出,目光凝处,那里还有人影?程明山暗暗惊楞,此人好快的身法,这东园之中,到处都是花木树林,此人只要隐入树丛,深夜之中,是不易发现的。

当下也就不再追寻,转身仍由窗口回入屋中。

那汉子因为被截脉手法所制,无法逃跑,依然木立原地。

程明山回到椅上坐下,说道:朋友还是……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那汉子脸色有异,双眼也缓缓闭了下来,不觉问道:你怎么了?那汉子没有作声。

程明山站起身,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那汉子轻他一拍,身子突然一歪,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嘴角登时流出黑血来!血,竟然比墨还黑!程明山心中暗暗惊异,急忙俯身看去。

才发现他喉头有一点黑色血珠,分明是中了飞针一类喂毒暗器无疑。

这种暗器,见血封喉,敢情早已死了,只是他被截脉手法所制,身子不动,是不会倒下去的。

程明山心中暗道:这是自己追出去的时候,有人用暗器杀了他!不,他面向前窗,毒针射中咽喉,那应该是从正面射来的!哦!这贼人果然狡猾得很,他方才打出三枚制钱,只是引自己注意而已,暗中却夹了一支毒针,射向他咽喉,这要怪自己经验不足,才上了他的恶当!他忽然想到此人中了毒手,还有一个不知是否也中了毒手?想到这里,急忙直起身,朝还有一个汉子身边走去,目光一瞥,不由使得程明山怒从心起,猛一顿足,沉哼道:好个贼子,竟然当着小生的面,杀人灭口,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找出来的!原来这个汉子也经程明山把他摔到楼板上的时候,以截脉手法制住了经穴,是以躺着不能动弹。

此时目光一注,发现他后脑赫然钉着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当然也已死多时了。

只是他躺卧之处,已经靠近后窗,程明山登时想到飞针乃是细小之物,不可能射得太远,那一定是自己从前窗追出之时,那人已经躲到后面窗下,这支飞针,是从窗外射进来的了!这又怪自己江湖经验不足,不曾防到这一着,当时如果到后窗去瞧瞧,准可发现贼人踪影,也许可以把他一齐留下了。

他想到贼人如此狡猾,那么自己回来之后,始终不曾看到春兰,连楼上动手,和两个汉子砰然倒在楼板上,发出的两声巨响,依然没把春兰惊醒,莫要也中了贼人毒手?一念及此,立即匆匆下楼,找到小客厅的后面,那是下人的卧房,他推门而入,目光一注,果然发现春兰和身扑在床上,祗要看他情形,分明是被人制住了穴道。

这就走近过去,伸手在春兰身上,轻轻拍了两掌。

春兰口中啊了一声,直起身来,揉揉眼眼,发现身后站着一个大男人,她因房中没有灯火,看不清人影,口中惊啊一声,尖叫道: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程明山道:春兰,是我。

春兰又啊了一声,说道:是……表少爷,你……你……她一张粉脸,飞起两朵红云,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她祗当表少爷要……程明山道:你是被什么人点了穴道,还记得么?春兰定了定神,才道:方才……表少爷还没回来,闯进来了两个黑衣人,没待小婢开口,就点了小婢穴道,以后,小婢就不知道了。

程明山道:这两个贼人,现在楼上,已被人用毒针所杀,你快去找周管事来。

春兰听说两个贼人已被杀死,听得脸上变了颜色,哆嗦的道:是……是表少爷……杀了他们么?程明山道:不是我杀的,你快找周管事来。

是!春兰答应一声,转身往外就走。

程明山随着她退出房门,就在楼下小客厅中坐了下来。

不多一回,管事周新亭随着春兰急匆匆的赶来。

春兰在小客厅中掌上了灯。

周新亭垂着双手,说道:小的见遇表少爷,小的方才听春兰说,这里有两名刺客?程明山点头道:是的,小生回来的时候,两个黑衣汉子就隐身房中,被小生擒住,正待问话,但有人在窗外施放毒针,把两人杀以灭口。

周新亭道:表少爷可曾看到那是什么人吗?程明山笑道:小生若是看到了他,还有让他逃走么?是、是。

周新亭连应了两个是,又道:那么两个贼人的尸体就在楼上了?程明山道:不错,你到楼上去看看,是不是认识他们?周新亭道:小的怎么会认识贼人呢?程明山笑道:小生之意,周管事能担任这里管事之职,自然也经常会在江湖上走动,这两人身手不弱,也许在江湖上小有名头,周管事可能会认得他们了。

周新亭陪笑道:表少爷有所不知,小的确也奉总管之命,时常出去办事,但认识的也多是白道中人,像九大门派的人,小的还认识几个,至于黑道上的人,小的就不认识了。

小的先去看看,总管听到这里出了事,大概也快赶来了。

随着话声,举步往楼梯上行去。

这时门外果然响起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总管劳乃通当先抢了进来,一眼看到程明山,急忙问道:表少爷,这里发现了刺客?他身后还随着七八个庄丁,全是腰佩钢刀,雄纠纠的健儿,不待吩咐,已在门外散了开来,如临大敌!程明山含笑道:惊动劳总管了,这里方才有两名黑衣汉子闯入,制住了春兰,躲在楼上,小生回来之时,没见到春兰,只当她到前面看戏去了……劳乃通道:派在这里使唤伺候的丫鬟,绝不敢擅自离开的。

程明山道:小生上楼之后,那两个贼人突然现身,还亮出了匕首……该死,该死!劳乃通道:这里日夜有三班人轮流巡守,怎么会让外人闯进来的,这个在下非严办不可!哦,表少爷没事吧?程明山道:这两人身手颇是不弱,但被小生出其不意,把他们制住了。

劳乃通笑道:表少爷家传绝艺,两个跳梁小丑,自不足道了。

程明山就把自己正待问话,窗外忽然有人打进三枚制钱……劳乃通吃惊道:他们还有接应的人?程明山取出三枚制钱,一面把自己如何追出窗外,不见贼人踪影,及回入房中,如何发现两人已死在毒针之下,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说那两个汉子是查究自己身份来的。

劳乃通发楞道:会有这等事,表少爷,咱们上楼去看看!他让程明山走在前面,自己跟着上楼,春兰也跟着劳总管身后,登上楼梯。

周新亭一见劳总管到了,本来在检视两个汉子尸体的人,急忙站起身,垂手道:总管来了。

劳乃通问道:你看这两个是什么人?周新亭道:回总管,他们一身夜行衣饰,分明是黑道中人了。

劳乃通道:是什么暗器所伤?周新亭赶忙一摊手,他手掌上有两支细如牛毛的毒针,送到劳总管面前,说道:总管请看,这是喂毒梅花针,属下是从他们身上起下来的,一中咽喉、一中后脑,这种毒针,毒性甚烈,见血封喉,十分歹毒,使用这种毒针,显然是黑道上的高手了。

劳乃通从他手掌上取起毒针,看了一看,嘿然道:他们敢夜入九里堡逞凶,杀人灭口,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他随着话声,把毒针交还周新亭手中,一面说道:你要他们加强巡逻,庄主寿诞,居然被歹人潜入,这要传出江湖,九里堡的颜面何在?周新亭口中唯唯应是。

劳乃通又道:你去叫人快把这两具尸体运走,今晚时间不早,表少爷也可以安息了,此事在下一定要查。

周新亭又应了两声是,才匆匆下楼,带着四个人上来,把两具尸体扛走。

劳乃通道:表少爷还是换一个房间吧!春兰,隔壁不是还有一间么,你快铺好床铺,好让表少爷休息。

春兰应了声是,正待退出。

程明山含笑一摆手道:春兰,不用了,小生住在这里就好。

劳乃通拱拱手道:表少爷那就安息吧,在下告退。

程明山道:真不好意思,劳动劳总管了。

劳乃通道:表少爷好说,在下惭愧,没有尽到督促之责,才让大胆贼徒来去自如。

说着,再一拱手,举步下楼而去。

春兰铺好被褥,俏生生走近,娇声道:表少爷,小婢给你宽衣吧!程明山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还要坐一回。

春兰转身退出,端着一盏茶送上,说道:表少爷那就喝口茶。

程明山朝她含笑道:谢谢你,夜色已深,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春兰应了声是,才悄悄退去,随手带上房门。

程明山一手端着茶盏,回到窗下坐下,心中只是思索着刚才两人,不知究竟是何来历?从他们口气听来,明明是怀疑自己的身份。

怀疑自己身份,应该是九里堡的人!九里堡的主人是老堡主——菩萨,他即使真是因头风开刀未愈,对自己起了怀疑,就该向荆一凤询问,决不会派人守在自己房中的。

除了菩萨,堡中大权独搅的是总管劳乃通,那么怀疑自己身分,派人来查自己,就出之劳乃通的支使了!他想到堡主笠口萨连说话都要老神仙以传音入密支使,等于形同傀儡,这一点,劳乃通必然知道。

那么莫非是劳乃通和老神仙互有勾结?他想到这两人互有勾结,不禁想到菩萨和刘二麻子有许多相似之处,这该作何解释呢?到底这菩萨是他本人呢?还是刘二麻子?突然间,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莫要是老神仙替菩萨医治头风,剖脑之时,不治身死,老神仙和劳乃通不敢声张,只好找个人来代替,刘二麻子和菩萨正好有几分相似,才把他弄来,权充替身,一面又给刘二麻子服了丧失神志的懵药,使他懵懵懂懂,状类白痴,以致一举一动,三日一语,都要别人暗示。

(懵药,迷人之药,元典章刑部摸钞断例:李广志明招摘取蔓罗,草麻子修合懵人)一念及此,顿觉自己的想法,越想越对,暗道:这件事,明天该悄悄和荆一凤商量才是。

另一件事,武林盟主万春霖突然昏迷,又作何解?难道也是他们在暗中使的手脚?这又有什么企图呢?他越想越觉得九里堡大有蹊跷,其中似乎正在酝酿着一件什么事!师父要自己到徐州来,莫非也是为了这件事不成?放下茶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脱去外衣,上床就寝。

这一晚,他脑中思想很乱,当然没有睡好,没多一回,天色已经黎明。

程明山披衣下床,开出房门,缓步走下楼梯,他本待到园中走动。

春兰听到声音,慌忙迎着走出,躬着身道:表少爷早,你昨晚大概没有睡好,才这么早就起来了。

程明山含笑道:我一向都起来的很早。

春兰道:小婢给表少爷打脸水去。

匆匆往后行去,一回工夫,端着脸水进来。

程明山盥洗完毕,春兰早已在起居间中揩好桌子,端上一锅稀饭,四式小菜,和一笼蒸饺,说道:表少爷,用早点了。

程明山刚在椅上坐下,只听外面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荆一凤像一阵风般走了进来,看到程明山,就道:表哥已经起来了,我听春云说,昨晚这里出了事?表妹也起得早啊!程明山含笑站起,说道:你请坐下来再说。

荆一凤在他对面坐下。

春兰道:表小姐还没用早点吧?荆一凤道:我起来听了春云的话,就赶过来了。

春兰道:那表小姐就在这里用早点好了,小婢再去拿一双碗筷来。

说罢,很快转身走出。

程明山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表妹,早餐之后,你说是来约我一起去逛云龙山的,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荆一凤点点头。

春兰已经拿着一副碗筷走入,替荆一凤装了一碗稀饭送上。

荆一凤道:表哥,你快说呢,昨晚那两个贼人,究竟是什么路数呢?不知道。

程明山道:昨晚我回来之时,就有两个夜行人,躲在我房中暗陬……他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荆一凤哼道:这还得了,九里堡居然被人摸了进来,而且还有人打接应,杀人灭口,要是给舅舅知道了,不把这东园的负责管事周新亭痛骂一顿才怪!算了。

程明山笑着道:昨晚劳总管也来了,今天是舅舅生日,他老人家身体还没康复,这种事不可让他知道的好。

荆一凤吃了一个饺子,忽然抬头笑道:表哥,吃过早餐,我陪你去逛云龙山,放鹤亭,好不?程明山道:今天是舅舅寿诞正日,我们还要拜寿呢!荆一凤道:舅舅身体还没复原,要中午寿筵才下楼,早晨又没事。

好吧!程明山道:云龙山我还是小时候到徐州来,跟爹去过一次,差不多快十多年了。

荆一凤喜孜孜的道:那就快吃了。

两人用毕早点,就相偕走出东园,转到前面。

荆一凤道:我找李管事去要一部车。

今天是九里堡主菩萨寿诞的正日,堡中的人,都十分忙碌,两人来至二门,就遇上李管事。

荆一凤叫道:李管事,你给我们套一部车,我要和表哥逛云龙山去。

李管事慌忙垂着手道:小的见过表少爷、表小姐,只是待回庄主要下楼接待宾客,还要表少爷、表小姐作陪呢!我知道。

荆一凤道:那是中午的事儿,我们会赶回来的。

李管事连应了两声是,就朝一名庄丁招招手道:表少爷、表小姐要去逛云龙山,你要张阿七去一趟。

那庄丁唯唯领命,迅快朝大门外奔去。

李管事道:表少爷、表小姐,张阿七那辆是最新的车,二位早去早回。

荆一凤理也没去理他,拉着程明山就走。

大门外张阿七早已套好了一辆簇新的双辔马车,看到两人走出,立即打开车帘,伺候着道:表少爷、表小姐请上车。

程明山、荆一凤跨入车厢,张阿七立即放下车帘,跳上车,挥起长鞭,驱车飞驰。

荆一凤低低的问道:表哥,你有什么事吗?程明山道:我想到了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所以要你出来,才能和你说。

荆一凤道:是什么事呢?程明山道:你相信不相信,舅舅可能出了事么?荆一凤道:你说的出事,是出什么事呢?程明山道:譬如老神仙给他剖脑治头风,一时失手不治……你说舅舅已经不治……荆一凤娇躯一颤,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想法的呢?程明山道:只有舅舅剖脑不治,才会找一个替身。

荆一凤道:这是你的玄想?不!程明山低声道:他们不敢声张,只好找和舅舅面貌相似的刘二麻子作替身,又替他服了懵药,才会自己没有主张,三日一动,都得有人指挥。

荆一凤怔道:你想的很有道理,只是……只是……程明山道:我看劳总管和老神仙一定有着勾结,他们好像正在酝酿着一件很大的阴谋。

荆一凤道:是什么阴谋?我只是有此预感。

程明山道:但要我具体的说,我也说不出来,譬如盟主万春霖在席间突然昏厥,就成不治之症,譬如昨晚那两个贼人被我制住了,突然被人杀之灭口,这些,应该都有关连,还有,那位林姑娘,(指林秀娟)甘心去伺候老神仙,似乎也和我想的这件事,多少有着关连!荆一凤一呆道:这些事情,一点也串连不起来,你怎么会把它们想到一起去的呢?程明山笑道:凡是身边的事,看到、听到的,自然都是线索了。

荆一凤笑道:连你也是。

车行渐缓,终于停了下来了,张阿七跳下车,掀起车帘,程明山、荆一凤相继跃下。

荆一凤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们要到山上放鹤亭去。

张阿七应了声是。

荆一凤一手理理鬓发,回头道:表哥,我们走。

从山麓上去,有宽敞平坦的石级,两人并肩而行,一路上也有不少游山来的游客,但看到两人经过,莫不为之侧目。

云龙山不算很高,但是却是徐州最大名胜区,放鹤亭是苏轼任彭城郡守时所建。

两人跨进亭子,程明山看着石碑,渐渐俯下身去,一面口中吟道:云龙山上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晖,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归去马如飞。

他吟的这首诗,正是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所题,刻在石碑上的御题。

荆一凤道:这首诗又不好,字体也俗得很。

程明山道:江南名胜,都有他题的诗,不过题在名胜古迹处,只不过多此一碑而已,还算好的,若是题到古人的名画上,那才真正破坏名画,使人有俗不可耐之感。

荆一凤指点着远处说道:还是看山吧!彭城之山,岗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上之亭,适当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程明山笑着接道:表哥明山,时从表妹一凤,来登此山,携美于斯亭而乐之,握表妹而告之曰,子知有跟踪乎?他把放鹤亭记中词句改了几个字。

先前荆一凤还白了他一眼,正要啐他,听到最后一句,不觉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的?程明山含笑道:我方才是故意看那首御诗,俯下身去,就为了侧眼看那跟踪我们的人。

荆一凤道:这人呢?程明山道:那人已经走了,现在换了一个人。

荆一凤道:你怎么知道了呢?程明山一笑道:我早就发现他了,我们下车之时,这人就在山下徜佯,后来我们上来了,他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好似意在窃听我们说话,等我们登上亭来,他大概怕我们起疑,所以换了一个人,但他和后面那人接班的时候,用嘴呶呶我们,又恰巧给我看到了。

荆一凤低声问道:那么后来的那人呢?程明山微微一笑道:我用手抚摸石碑之时,检到了一粒小石子,早就弹出去了。

荆一凤咭的笑出声来,问道:人在那里呢?程明山眼角一扫道:就是那个一手扶着栏杆,正在出神的那人。

荆一凤回头看去,果然有一个青衣汉子一手扶着栏杆,正在欣赏山色,不觉奇道:我们到云龙山来,只有李全一个人知道,听你说,好像有人早就在这里守候着了,这怎么会呢?程明山披披嘴道:李管事知道,不就等于劳乃通知道么?荆一凤道:就算劳乃通知道,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人等在这里呀!程明山道:他手下的人,不一定全在九里堡里面,他自然有方法传递消息的了。

荆一凤变色道:这……程明山低声道:现在已可证明昨晚那两个黑衣人,一定是他一党的了。

荆一凤道:我们该如何呢?程明山道:方才在车上我和你说的这些事,你千万不可泄露半点口风,本来我想约你到这里来,是想和你商量,我们如何着手进行调查,但如今看来,他们已经对我们起了怀疑,既起怀疑,我们一举一动,就会有人暗中监视,一时之间,就不可轻举妄动了。

荆一凤道:那么就不查了么?那也不是。

程明山道:他们在暗中,我们在明处,他们有了防范,查也无从查起,只好慢慢的来,等他们觉得不用防范我们的时候,才是我们着手的时候,所以这些事,你不能急着去跟令尊说,你本来不是说今天早晨要去告诉令尊吗?所以我只好把你约出来了。

荆一凤道:那要等多久?程明山道:家师时常告诉我,急事缓办,我们且等舅舅寿诞过去了再说。

程明山又道:你就是要告诉令尊,也不可在九里堡说,九里堡中,差不多全是他们的耳目,岂不打草惊蛇?荆一凤点点头道: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程明山道:那么我们可以回去了。

荆一凤道:那人怎么办呢?程明山屈指轻弹,一面说道:表妹,你不是会做诗么?荆一凤会意的道:我只会念几首唐诗,那里会做什么诗?我看呀,还是表哥吟一首,给我欣赏的好。

程明山笑道:表妹是女才子,有表妹在前,我怎敢吟诗?不做就算了。

荆一凤道:方才李管事说,我们要早些回去,舅舅也快起来了呢!程明山道:那就走吧!那人站在亭子角上,只是听到两人要做诗,并没听到什么,也就缓缓转身,当先走出亭去。

程明山朝她微微一笑,两人也随着下山,一路上,程明山故意和荆一凤谈些前人游放鹤亭的诗,荆一凤也故意的说她喜欢某人的那一首,某人的那一句,两人跟在那人身后,一路上只是谈诗。

回到山下,张阿七伺候着两人上车,就驱车往九里堡赶去。

荆一凤低笑道:这两人先后回去,报告的是我们只是一路谈诗,就可减少他们对我们的猜忌了。

程明山道:那也不一定,他们既已起疑,并不是一二件事,就能消除他们对我们的猜忌的,我们从现在起,处处都要装作毫无心机,最重要的,好像我们……荆一凤回头道:好像我们什么?程明山俊脸一红,附着她耳朵低低的道:好像我们堕入了情网……荆一凤脸上也飞起两朵红云,啐道:这有什么用?有用。

程明山道:只有堕入情网的少男少女,除了为情颠倒,旁的事,就全不关心了。

你……荆一凤轻盈的看了他一眼,抿嘴笑道:经验好像很丰富。

程明山道:我这是从书本上看来的。

回到九里堡,因为今天是菩萨寿诞的正日,庄前车马络绎不绝,到了大门口,更是拥挤。

两人下了车,随着人群,挤进大门,挤进二门,人潮刚松得一松,就看到钱子良迎了上来,垂手道:表少爷、表小姐回来了。

荆一凤问道:钱管事,有什么事吗?她和程明山依然并肩一路往里走去。

钱子良跟在两人身后,口中应着是,一面说道:小的想请问表小姐一句,那林家的二姑娘,早晨……不知有没有去过涵青阁?林家二姑娘?荆一凤忍不住回头问道:你说是林秀宜?她怎么了?钱子良道:她……人不见了……荆一凤道:她不见了关我什么事?她姐姐如今是老神仙的弟子,你怎不到仰星楼去问问。

钱子良又应了两个是,才道:小的也去问了,就是没有下落,小的记得表小姐前天邀林家姐妹去过涵青阁,所以……所以见到表小姐,随便问问。

丢了人来问我?荆一凤作色道:这是劳总管要你来问的?不,不,表小姐请歇怒。

钱子良一脸惶恐的道:小的该死,小的不敢。

荆一凤重重哼了一声,回头道:表哥,我们快走,舅舅该起来了呢!两人一路向东园行来,荆一凤道:表哥,‘正’怎么写的?程明山道:那是一划下面‘止’字。

荆一凤回过头来,嫣然一笑道:那不就对了么?对了?程明山自然知道她向‘正’,是指昨天自己替林家姐妹带来的口信,但一时还想不出道理来,再一寻思,才恍然大悟!正字是一字下面一个止字,林家姐妹二人,自己带的口信,是一个正字,那不是要两人只留下一个么?(一止一个自然该走了)想到这里,不觉笑道:我说表妹是女才子,一点没错吧?荆一凤轻笑道:我不会作诗,只会拆字咯!程明山道:做诗也好,拆字也好,反正你是才女就是了。

荆一凤偏着头问道:你呢?你是不是才子?我?程明山笑道:我是表哥。

刚说到这里,只见周新亭急匆匆的一路飞奔而来,老远看到两人,就大声道:表少爷、表小姐回来了可好,小的奉总管之命,正要去找二位呢?看他样子,果然急得满头是汗水。

程明山问道:劳总管找我们有事?周新亭拭着汗水,说道:庄主就要出去了,劳总管着急了,要小的赶去云龙山找呢!荆一凤道:这时候不过是己牌时光,舅舅不是要午刻才出去么?周新亭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小的看总管很急,不迭的催小的快去把二位找回来,现在二位总算回来了。

程明山道:劳总管在那里?周新亭道:就在仰星楼等着二位。

荆一凤道:表哥,我们快些走吧!两人脚下加紧,赶到仰星楼,刚跨进门,只见菩萨、老神仙、林秀娟、和劳乃通都坐在小客厅里。

劳乃通看到二人,连忙站了起来,笑道:好了,好了,表少爷、表小姐回来了。

两人朝老神仙叫了声:老神仙。

接着就朝菩萨身边行去,又同声叫了声:舅舅。

两人同时拜了下去,说道:恭喜舅舅寿比南山。

你们到云龙山去玩了。

老神仙笑道:堡主今天精神比昨天比好得多了,今天是寿诞正日,他起来得早,许多宾客都全到了,堡主本来早就要出去了,就是二位没有回来,在这里等着呢!菩萨的脸色比昨天要好得多,看到两人屈膝拜寿,还伸出手来,握住两人的手,脸上也有了笑容,说道:起来,起来,云龙山好不好玩?荆一凤道:我们幸亏回来得早,不然舅舅会等急了呢,云龙山表哥还是小时候去过,我想今天上午没事,才陪表哥去的,今天游人不多,我一年要去好几次,就没有什么好玩了。

老神仙呵呵笑道:但今天可不同呀!荆一凤粉脸被他说得一红,含羞道:老神仙也爱开玩笑。

老神仙呵呵大笑道:人家叫我老,我是人老心不老。

菩萨道:所以你才能活到一百以外了。

劳乃通站起身道:庄主现在可以出去了吧?菩萨点点头道:是该出去了。

于是菩萨仍由程明山、荆一凤两人一左一右搀扶而行。

劳乃通抢着走在最前面,算是领路。

老神仙也由他关门爱徒林秀娟挽着他的手,两个青衣使女则紧随在众人身后,一行人出了仰星楼。

荆一凤故意回过头去,说道:林姑娘,我方才听钱管事说,令妹失踪了?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看他好像很急!林秀娟口中嗯的一声道:我也是方才听钱管事说的,唉,我那妹子平日任性惯了,年纪轻,又贪玩,也许她觉得上午没有事儿,出去走走,她自己会回来的,不用去找她。

程明山心中暗道:她妹妹明明走了,她嘴里还故意说得轻描淡写,这人口才果然很好,经她这一说,不是就把事情冲淡了?口口 口口 口口九里堡菩萨寿诞,只要是武林中人,都要赶来祝寿,堡中第一进、第二进的东院、西院、花厅,全接待了各地的贺客。

大厅上更是人头济济,涌进来一批又一批的人。

菩萨的书房,是在第二进东首,自成院落,和东园相距不远。

招待在书房里坐的,自然是九里堡的特别贵宾。

那是六大门派,(九大门派峨嵋灵根大师和八卦门封自清、形意门祝南山没来)两大帮的掌门人,计为:少林方丈慧通大师、武当一宁子、华山华凤藻、衡山鲁元增、六合徐子桐、九宫竹逸先生、丐帮简叔平、徽帮曹凤台、另外二位则是白鹤观天鸣道长、九华阮清香,还有就是双环镖局总镖头晏长江,作陪的则是荆云台。

(荆一凤之父)东方玉 >> 《刀开明月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