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30 07:10:20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一 章 劫镖银一波九折,忆旧缘知恩必报平安镖局是金陵七家同业中的佼佼者,原因是五、六年来还未出过岔子,真正是名符其实的平安镖局。

干这行固然要资本雄厚,使客户有安全感,但要使镖行的声誉鹊起,最重要的还是不能出纰漏(失镖)。

一旦失镖,就算最后能找回来,也必有耗损,而且劳神伤财,甚至焦头烂额,至于商誉的损失,就更不在话下了。

平安镖局五、六年来一帆风顺,未出半点差错的原因是什么?是由于主持人唐耕心的武功高强,为人方正,道上的人有的敬仰,也有些邪魔歪道要卖他的帐?庙堂中有靠山?或者有几位身手了得,经验奉富的班底一―镖师和趟子手?怪的是,这三个原因几乎都沾不上边儿。

朝中无人,镖师也无出色当行人物。

至于唐耕心的身手,虽然下面的人未亲眼见过,猜想也不会是什么顶尖高手。

一般来说,一流高手很少有干镖行这门营生的。

所以在这次唐耕心接下这档子生意的前夕,他和好友一瓢书生颜学古小酌,再次商研一切事宜。

平安镖局所以能如此顺当,颜学古的相助也不无功劳,而他们也都不过是三十左右的年轻人。

唐子……颜学古常以唐子称呼他道:我一直在想,金陵七家镖局,其余六家却死了两名镖师及一名帮手。

咱们能一直稳坐泰山,除了你唐子的武功和威望之外,是否另有原因?唐耕心苦笑着摊摊手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武功谈不上,威望更是溢美之词,只能说运气不错吧!颜学古微微摇头道:一定有特殊原因的,要不一定做过善事。

善事是做过,也都是小善。

或许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当今武林几个大门派,如少林、武当、崆峒和华山等派,管束门下甚严,再说,要管这种闲事,又能不撂行迹,非掌门人的身分办不到。

颜学古道:除非是传说中的武林新秀‘雪里红’或神龙见尾不见首的‘一段香’。

唐耕心点点头道:也只有这两个神秘人物插手之下,才会畅行无阻,但咱们和这两个人物没有什么关联,他们为什么会不停的帮咱们?要不然……颜学古道:那就是祖上有德。

唐耕心道:但愿这一次也能一帆风顺,这次你出的点子也很不错……颜学古笑着摇头:我以为咱们能迄今平安无事,和我的点子没有多大的关联,不是你深藏不露,就是另有遇合,你再想想看。

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一定要勉强往这方面去想的话,七年前,我那时才二十二岁,还没做镖行生意,那年秋天到黄山行猎迷了路,在绝峡中救了一个昏迷的少女。

唐耕心道:小妞醒后,自称在峡谷中练功,不慎失足摔昏的,且十分感佩我的‘暗室不欺’。

当然,我不以为那位颇具姿色的女郎会是什么高手而暗中协助……的确!颜学古道:如果是高手,也不会练功失足摔昏在峡谷中了……啪地一声,竟然无意中因挥手时衣袖把酒杯,拂落地上,一裂为二,不免予人以不祥的朕兆。

室内有一阵短暂的沉寂,唐耕心拍拍他的肩胛道:咱们不忌讳这一套,明晨准时起镖。

唐子……颜学古道:这是机锋而非迷信,如我是你,就改日起镖……学古,你不是我,而我也不可能是你,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地信任自己的点子。

不早了,睡吧!唐子,你就接纳我这次建议如何?风来疏竹,风过而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不留影。

所以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明早起镖,睡吧!平安镖局的九辆镖车,迤逦出了金陵,一路往南。

唐耕心亲自领队,有镖师五名,趟子手七名和九名骡夫,每辆都是双马拉着。

每辆车上都装满大箱子,看地上的轮痕,必然是黄白之物,深陷泥中两三寸。

平安镖局的镖,又是黄道吉日,不但镖师和趟子手笃定一路严稳,畅行无阻,就连百姓也这么想。

但唐、颜二人却不这么想,因为风闻黑道高手要劫镖。

车速极慢,午时初出发,到了酉、戌之交,才走了四十七、八里,到了石臼湖以北地段,这一带偏僻荒凉,人烟稀少。

在一个河套上,终于出现敌踪,十三个人带来九匹健马,马背上有鞍架和驮篓,十三人全部蒙面。

趟子手赵喇叭(嗓门大)在前面接上话一问,由于对方不答话,只有嘟嚷着到后面来报告:总镖头,我看不妙,九匹马上全有鞍架,八成是劫镖的。

他XX的,都不吭声……唐耕心颇能沉得住气,在马上望去,对方十三人一字排开,除了偶尔传来唏聿聿一声马鸣外,河套上肃静无哗。

唐耕心肃然道:各位,要来的总是要来,无法避免,为了平安镖局光荣的历史,咱们要全力护镖!是!总镖头。

一阵轰喏声中,纷纷亮出了兵刃,护住了镖车。

夕阳已在向西山下沉落,景色瑰丽,只不过此时此刻谁会去欣赏领略这一抹残红?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镖,关系主持人和镖局的生死存亡。

唐耕心一马当先,驰到镖车之前,抱拳朗声道:朋友们在此阻路,不知有何见教?对方最左边一人冷冷地道: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何必多此一问?唐耕心道:朋友们是冲着唐某而来的,还是冲着镖银而来的?那人又道:你唐耕心的骨头有几两重你该知道,不是为银票而来,难道是为你而来的不成?这工夫另一个人道:就算冲着你姓唐的而来,又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唐耕心道:唐某自信自出道以来,未与人结冤结仇!这人道:也许正因为你未与人结冤结仇,像你这样一个无德无能,身手有限的人,凭什么五、六年来未出过半点纰漏?劫镖的理由和动机居然就是这么简单。

唐耕心道:五、六年来未出差错,是道上朋友抬爱,也是小号幸运,希望朋友们仍能一奉初衷,高抬贵手!先说话的那人音色一冷道:别罗唆!姓唐的,如你识相,就马上下令卸下镖银,弄到我们的马上,那就好商量了!唐耕心气极而笑,道:镖银和平安镖局是我的一切,没了镖银还有什么好商量的?这工夫山左籍的牛镖头忍无可忍,挥拳厉声道:你说啥?叫俺们自动卸下来放在你们的马背上?他XXXX的!你们有没有撒泡尿照―照?牛镖头的话虽然粗鲁不文,却代表了这边大多数人的心声。

这时对方为首之人(十三人中央那一个),忽然举起斧来,其余十二人都撤出了兵刃。

唐耕心大声道:朋友们且慢!对方另一人道:有话快说!显然为首的人必是熟人,所以迄未说一句话。

黄昏的河套上,已开始暗了下来。

唐耕心道;朋友们,以各位所选择的地点、时机,以及所做的各项准备看来,都显示是谋定而后动。

事到如今,有几句话唐某必须要交代一下,这是一批官银,也是军机处拨给‘抚夷局’的经费,而且该局需款孔急……对方为首的人不耐,也不愿拖延时间,抡臂一挥,双方立刻展开了嘶杀。

平安镖局太平了五、六年,顺境过久了,不免师老。

在这儿并不把师老解释为厌战,而是缺乏应变的经验和耐力。

唐耕心接下对方为首的人,五镖师也各自接下对方五人,七个趟子手也正好一人接下一人。

久未遇上这场面,有几名趟子手一发如雷,打得很起劲,但不久就一败如灰。

九个骡夫也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抄起棍棒也扑了上去。

天全黑了下来,在有星无月的河套上厮杀了一个多时辰。

先倒下的自是骡夫和趟子手,渐渐地,五名镖师也因平安镖局太平久了,饱食终日,不出镖就是下棋喝茶,功夫在不知不觉之下荒废,也只有此时此刻才体会到业精于勤的道理。

没多久,五位镖师也力尽受伤,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最后剩下唐耕心一人,他招呼了三个,对方其余的人正在忙着卸下镖车上的大箱子,捆在马背上。

这儿距河岔子约半里之遥,本来不必多费这一道手续,把车驱到河边就成了。

但因箱子太重,车轮深深陷入沙内,三匹马也拉不动。

现在他们以马驮到河边,河中有艘船正在等候,立刻七手八脚墙卸下马背弄到船上。

河流湍急,若顺流而下,一个时辰可行数十里,天亮前就在百里以外了。

唐耕心算是一流高手,绝招尽出,全力搏杀,怎奈对方头子也非等闲之辈,再加上另外三个,七、八十招后也渐渐不支。

尽管如此,他仍如虎扑豹窜,往往在瞬间变换的不同角度上作令人窒息的攻击,而且撤出了长剑。

对方这头子真不含糊,尤其还有三个帮手辅助攻击,软占硬上,有如骤雨狂风,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

一百五十招左右,唐耕心终是力有未逮,中了两拳一脚,这头子的剑术也很诡异。

唐耕心已是强弩之末,但正是所谓:断了的针,仍是一根尖锐的东西。

在颓势中奋起余勇,把两个副手砸了出去,但一剑递空,穴道被制。

厮杀就此停止,其中一人喘着道,把他做掉算了!不!为首之人道:咱们可以劫满狗的镖,但不能滥杀无辜的汉人同胞,这是原则!劫匪居然也讲原则,这大概就是所谓盗亦有道吧?镖银全装上船,派出一人驱马游过对岸,船立刻顺流而下。

大约在船失去踪影后的盏茶工夫,唐耕心先自解了穴道,一跃而起,还踉跄了一下。

他受伤数处,但都是轻伤,镖银已失,自己的部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长长地吁了口气,他的稳沉真到了炉火纯青的火候。

几乎任何人在这情况下也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五位镖头、趟子手和骡夫们的伤也都不重,都被唐耕心解了穴道。

牛镖头大声道:总镖头,这些杂碎到底是什么来路?唐耕心摇头苦笑道:牛兄,但愿我知道。

牛镖头道:总镖头,他们都被人家撂倒之后,您是最后躺下的,您也听不出口音?唐耕心叹口气,道:凡是出声的,都听不出是何处方言。

况且常在外闯荡的人,往往能说几种方言。

他XXXX的!牛镖头自行按摩着腰眼边道:俺也看得出那头子的剑术挺高,而且身段有点熟,只是不知道总镖头在多少招上被他撂倒的?孙镖头正在为李镖头上刀创药,瞪了他一眼道:老牛,你可真会讲话。

最后又增加了几个,一共勉强支持了百十招左右!惭愧!唐耕心摊手苦笑。

他奶奶!俺就不信单打独斗他会是总镖头的敌手!牛镖头激动得脖子都粗了,道:不知那些王八蛋去了何处?现在去追是不是还来得及?唐耕心道:只怕来不及了!但我们自然还是要去追的,各位看看这些蹄印。

众人循他指示的方向,迤逦去了河边。

孙镖头愕然道:他们顺流而下了。

他们绝非笨贼,用牲口驮不如用船运,顺流而下,不须一夜即可行百里以上,用牲口连五十里也办不到!我X!牛镖头道:那不是追不上了?话也不能这么说!唐耕心道:虽说船一夜可走百里以上,他们却不会傻到使船白天行驶河上,暴露行迹的程度,须知河宽不过数十丈,两岸上看得清船上的景物。

况且退潮一过,顺流立刻就会变为逆流!所以在下猜想,在五更以前,他们会选一隐秘地点弃舟上岸。

由此推断,天亮前他们只能走出五、六十里左右。

孙镖头道:总镖头,不知我们是继续追下去,还是回去向顾主报案?报告顾主,旷日废时,况且寻镖还要靠自己,依赖别人不可靠,而我也不想提早报告托运的衙门,以免缚手缚脚。

各位立刻上路吧!唐耕心等人刚走,自山道小径中驰出一乘便轿,两名健婢随轿而行,在河套上落了轿。

一小婢撩起轿帘,轿内探出一个螓首打量一下,然后出轿。

这是一个很动人的姑娘,动人的姑娘非但容貌好,身材窈窕,走路的姿态也是婷婷袅袅。

她顺着一行蹄印及足印到达河边,然后回轿,道:起轿!小婢说道:姑娘请指示方向!就跟着流年不利的唐耕心走,但不要太接近。

此刻,四更过半,五更未到。

那艘船果然停在北岸河边的芦草中,一些手脚俐落的汉子很快地卸着大箱子。

他们尽量争取时间,却仍然晚了一步。

一拨画了脸的神秘人物忽然出现,为首的年纪不大,约在三十五以内,虽然画了脸,隐约可以看出仪表不俗。

劫匪这边的人立刻停止工作。

是不是剪径的遇上打扛的了?他们不能不这么想。

朋友们……为首的画面人作了个罗圈揖,道:谢谢各位偏劳,把我们预订而应得的镖银弄到手运来此处,谢谢各位的合作和辛劳!劫镖者之一大声道,什么?这是你们应得而预订的镖银?这么说你们是‘抚夷局’的人罗?正是!妈的!我看你是穿皮袄戴草帽――不知春秋!那画脸头子淡然道:给我扇!嗓音软塌塌地,好象刚刚睡醒。

这画脸头子身手闪出一人,几乎未见他作势,已到了刚才骂人者面前。

骂人者一惊,正要疾退,对方的动作比他的意念还快了一步,啪啪两声,清脆声显示掴个正着。

被打的人身手并不弱,也许是大意轻敌,羞怒一楞之下,要去扣打人者的肘关节,但是还没扣上,头发又被对方揪住了一束。

这一束大约有他的全部头发十分之一,就那么一抖,刈地一声,这一束头发和头皮竟被拔离头顶,人也被甩出三步以外。

这一手俐落而又奇特的反击,既狠又快,他们自己人低声叫好,劫镖者这边的人自然惊怒交集。

由于被扯去头发的汉子发出惨嗥,画脸头子道:杀人杀死,救人救活!刚才扯头发的人上前去补一脚时,劫镖者这边扑上一人救援,但仍稍迟一步,这拔头发的和支援的人动上手,也未出二十招,竟被点了死穴。

劫镖者这边的人仍然蒙面,这头子一闪而至,未出一招半,就揪住拔头发的人的左腕,甩起来在顶上挽了三个花,立刻传来了骨碎筋裂的格巴声。

他的手一松,这人的身子飞向画脸头子,且冷峻地道:太狠也太过分了吧?画脸头子轻轻托住部下的身子,交给侧面的人,一字字地道:你不狠为什么会劫镖?朋友虽然画了脸,在下也能猜出你是谁。

认不认识都差不多!尽管我也能猜出你是什么人。

你能?这画脸头子笃定而放肆地笑笑道:当然!要不,我怎么会说你也够狠了?连你都会劫他的镖,爷们黑吃黑也就算不了什么哩!劫镖的头子道:朋友,只怕你是空欢喜一场!怎么?你以为我应付不了这个场面?你对自己的信心也未免大得邪气了些吧?在下指的不是这一点!朋友,遇上我,你合该天寿,你们就集体自绝了吧!劫镖头子大笑两声,挥手之下,搏杀的幕就展开了。

两个头子自然是捉对方厮杀,乍看二人的功力差不多,搏击最为惨烈,下面的人也像两群饿狼,你想吃我,我想吞你。

有芦苇的河边或海边,大多为烂泥,一脚踩下会陷到膝盖处,但功力高的人自然不会陷得那么深。

在这种情况下就要看功力及经验了,甚至经验更重要些。

一旦不小心或力道用老而失去重心倒下,爬起来应敌,在时间上是绝对来不及的,一个个都变成了泥人儿。

在八、九十招之后,蒙面劫镖头子显然已落了下风,画脸头子善于机变,出招迅疾诡奇,才九十几招,劫镖头子就中了一掌一拳。

蒙面头子眼看自己的人一个个倒在烂泥中爬不起来,不论他如何稳沉,又怎会不受影响呢?这工夫此人的左腿下陷约半尺余。

他们二人的功力高,利用烂泥表面上的枯枝和败叶,藉力之下,很少下陷三四寸以上。

这次画面头子适时一脚跺来,蒙面人全力一闪,右手中的长剑戳入烂泥中。

这是一个败亡的关键,画脸头子一撅点来,居然是死穴――膻中穴。

东方已见曙色,天也亮了。

他以镢挑开蒙面头子的面罩看了一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喃喃地道:我就知道是你,还说我狠呢!哼……这次杀搏行动由于两个头子的结束,不久就接近尾声了。

画脸头子走近大箱子,用镢撬开箱盖,先是一阵震动,接着发出一声嘶吼。

胜利在望,目的已达,他的部下个个都惊异地注视他,无论如何,这不像是胜利者的欢呼声。

二头子走近一看,箱内全是石头。

只怕你是空欢喜一场!这句话终于有了注脚。

他们本来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骤然间由聪明人变成蠢货,实在缺乏心理准备,这工夫所有的人都围拢来。

有人谩骂,有的甚至蹋打那些死人。

此刻有个泪流满面的觊觎者隐约在附近的芦苇中,他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他一出面必死无疑,这一场黑吃黑的搏杀,也就无人能把消息带回去了,所以他必须苟活回去报信。

此人当然就是劫镖头子派他游到对岸,一路上监视这艘船的人。

唐耕心带着一干受了伤的镖师和趟子手,赶着空车躜行,一个个灰头土脸,唉声叹气。

稍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丢了镖,就连平安镖局,出过无数次锋头的镖旗也卷了起来。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人车急行,希望在三五里外大镇上过夜,没想到这才是一个恶夜。

一乘便轿加上两名健婢,迎面拦住去路。

唐耕心对轿中的女人很重视,抱拳道:请问轿中这一位是……轿中女子道:唐大侠,真恭喜您了!唐耕心喟然道:走镖失事,是干这行的最大不幸,姑娘却谑称‘恭喜’,这幽默是否太残酷了些?轿中的年轻女人忽然格格笑了起来,就听这笑声,年纪就不会超过二十五、六岁。

唐耕心有点愠怒,道:姑娘笑什么?真想不到,唐大镖头也会失镖。

轿内姑娘道:啧噎!不知道劫镖者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唉!一言难尽!唐耕心道:由于对方十余人都蒙了面,迄不知是什么来路。

当今武林中能自唐大侠手中劫走镖银的人,也必是黑道上的知名煞星。

应该如此,但未查出真凭实据之前,又不便瞎猜!难道事前一点风声也未听到?有是有,但在下以前未见过此人,仅闻其凶名,再说风闻总是很不可靠的。

可否说出来听听?这个……交浅不可言深,唐耕心连这姑娘是什么样子都未见过,怎可推心置腹?轿中姑娘道:你不便说,我可不忌讳这个,因为此人素行不良,就算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是不是一代煞垦,黑道年轻高手龙三?这……唐耕心道:姑娘也听到他要劫镖的消息?是啊!绝对未想到,他却白忙了一场!白忙了一场?难道唐某所失的镖不是他劫的?当然不是!那……那会是谁?本姑娘我……接着又娇笑起来。

牛镖头自失镖后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又遇上这神秘女人,总以为对方在拿他们开胃,镖明明已在来路河套上被一些蒙面人劫去,这女人却说是她劫的,他粗声道:小娘们!可别他XXXX的见了大婶叫舅妈,没话找话说。

总镖头人长得俊,不要说女人,就是男人见了也……孙镖头冷冷地道:老牛,又在口没遮拦,这话未必能伤到对方,对总镖头可就太不敬了!轿旁两婢立道:姑娘,这人很贱,让小婢教训他一顿!算了!打狗看主面,何况丢了镖心情都不好。

唐耕心道:姑娘刚才说你劫了在下的镖,这是什么意思?轿中的女人道:我的意思是,最后真正劫镖的是我!唐大侠,把镖留下来吧!镖?唐耕心内心一惊,却苦笑道:哪还有什么镖?轿中的女人一字字地道:就把这九辆空车留下来吧!他XXXX的!牛镖头又忍不住,大声道:真是阎王不赚鬼瘦,空车也有人要!唐耕心道:姑娘的玩笑也未免开得太大了吧?唐总镖头!轿中女人冷冷地道:你真以为这点子够绝,可以掩尽所有人的耳目?既是空车,车痕为什么还那么深?唐耕心一震,其余诸人也不由同时一楞,是啊!明明是空车,轮痕是不该这么深的。

唐耕心这才知道,对方绕了个大圈子,原来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有心人。

唐耕心,你是聪明人,把车留下走吧!看来姑娘才是一位有心人!唐耕心冷峻地道:只不过在下也不是不重原则的人!轿中的女郎道:动手……轿帘掀处,已飞出一个身段窃窕,绛包紧身衣着的蒙面女郎,直扑唐耕心。

唐耕心被人揭开秘密藏镖之处后,已知血战不可避免。

他本就不敢轻估这个神秘女人,看她出轿的身法,已初步印证了他的看法。

镖头和趟子手们这才知道,他们都被蒙在鼓里,不免愠怒,但由于唐耕心素日待人厚道,为人又随和,也就消怒了,总镖头所以如此,不过是风闻路上有人劫镖,不得不变通一下而已。

尽管这点子不错,但一个个倒霉兮兮,垂头丧气的样子,却仍不能瞒过这个女人。

呛呛声中,唐耕心和这蒙面女人的长剑接了两下,立刻缠斗在一起,双方的部下自然也闲不着。

唐耕心这边的人虽多些,但两个健婢十分了得,一色短剑,打法精怪刁钻,两人接下四个镖师,堪堪平手。

两个轿夫也不含糊,两个人合击一名镖师和一些趟子手,也可以支持。

为了保持平安镖局的信誉和自己的侠名,他唐耕心才和颜学古研究出这李代桃僵的点子,却仍被识破,但他必须尽一切努力把镖送到目的地。

他的剑术精良,出招凌厉而又细密,这女郎虽然咄咄逼人,却始终没占到上风。

她的特长是身轻如燕,往往能在双方长剑交击的反震中藉力腾升,或调整自己的高低和角度,好象身子比那柄剑还轻。

他们二人实在不能在两百招内分出高下,而他们的部下也都不具备立刻致胜的实力。

大约在百招左右,唐耕心忽然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哈哈一笑道:姑娘的身手虽高,却未必能得手,在下奉劝姑娘,算了,还是请便吧!女郎格格笑道:唐总镖头,我是势在必得,要不,那可能更麻烦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久便知!姑娘,此为官银,绝对动不得的。

人生在世,不能走错一步……女郎忽然撮口一吹,且往上风头一滑,回袖一甩,一股淡淡的白烟在唐耕心面前散开。

她的部下也在一声口哨下如法炮制,唐耕心到此,知道一番心血白费,而且是功败垂成,既恨又窝囊,怒道:姑娘居然以这……他摇摇倒下,镖师们也倒下了。

女郎有点微喘道:这小子的剑法了得,再打下去,一定不会讨好了!女婢之一道:姑娘,这九辆车如何弄走?女郎引吭清啸,道:尽快把九辆车弄入芦草之中,这办法也是跟‘一飘书生’颜学古学的。

当车子全部拖入芦苇中时,上游来了一瓢不大也不小的船,进入芦苇中。

此刻在芦苇另一边,也就是三十步之外芦苇中,十来个画面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女郎指挥部下,把笨重的车底盘弄上船。

车子其他部分已全拆了弃置于芦苇中,因为底盘那块生锈颜色的金属,正是五百万两白银折合的五千斤黄金所铸造,只是涂上生铁似的漆料而已。

这画脸的黑道高手有此发现,为之气结,他们费了力劫到镖,还杀了不少的人,却什么也未得到,正是所谓,鱼未吃到却弄了一身腥。

像他这么狂妄、跋扈的黑道煞星,如何咽下这口气?但是,他却迄无动手抢夺之意,他既能一举歼灭劫镖的十余个蒙面人,为何不敢动这五个人?是怕女郎的迷烟,还是另有原因?老大……一个汉子低声道:咱们既然已经插上手了,可不能退缩!头子摇摇头,道:不行!不行?汉子道:龙爷,这两个字可从未从你的口中吐出来!这不是已经吐出来了?汉于睨他一会,神秘地一笑,道:龙爷,我明白了!八成你看上了她,不忍捡她的便宜,这还不是简单吗?连她带镖一起弄回去,你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呸!一口唾沫吐在这部下的身旁地上,这家伙想不通,到底自己是哪句话说错了?龙三道:娘的,你知道什么?属下当然不知道什么。

他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道:却以为那十来条人命的事这女人八成知道。

怎见得!龙爷,这不是很明显吗?汉子道:如她不知道那些箱子中是石头,也就不会对这九辆空车有兴趣了!如她早知车底盘是黄金铸成的,早已下手又何必等到现在?可见她必是在我们黑吃黑上当时,也在芦苇中看到,不如把她做了,龙爷可没有怕过谁!她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因为她和颜学古不会有交情的。

龙爷,这女人如果和唐耕心一点交情也没有,劫了他的镖却只迷倒他,这似乎说不过去。

因为这是官银,没有一个傻瓜会留下一个尾巴!汉子道,以此推想,这女人不杀唐耕心,和颜学古就不是对头!万一唐耕心知道是我们杀了颜学古等人的,绝不会罢休。

如果她和唐、颜二人认识,会劫他们的镖?这……这汉子呐呐道:龙爷,我虽然一时说不出道理来,却总觉得他们之间……他们是指谁?唐耕心和这个女人。

你的疑心太大了!他有点激动。

不然!听这女人和唐耕心交谈的语气,就没有劫镖者和被劫者的敌对气氛!且分明她早知底盘是黄金,而一路跟下来的,对不?大概是的!那么她为什么不在‘一瓢书生’颜学古劫镖前下手?也许她要在暗中看看颜学古到底坏到何种程度,居然劫好友的镖?龙爷到现在还以为颜学古是真的味着良心劫好友的镖。

这……龙三一楞:莫非……我却以为,他们二人极可能一个是周瑜,一个是黄盖,不过是演双簧为唐耕心制造脱身机会,而使镖车安抵目的地而已。

箱中装了石头,随时都会露出马脚来,但是劫镖者为了赶时间,可能不及启视,如此一来,真镖很快就能运到地头了!龙三没有出声。

龙爷一定知道这女人是谁了吧?当然知道!她到底是谁呀?‘一段香’连莲。

是……是她?这汉子正是西南道上的有名人物一阵风冯雷,他惊愕地道:原来就是龙爷的师妹‘一段香’连莲。

龙三不出声,冯雷道:如此看来,唐耕心这小子也不单纯,居然能和‘一段香’在百招内打成平手!老二,这也正是我不便向她下手的原因。

老大,这我就不懂,这次你既然还邀请了帮手‘花心如来’,而且已经陷下去了,就不能这么龙头蛇尾。

龙三似已决定,道:放心吧!做了颜学古那件事,无人知道是咱们干的,况且有件事咱们却是非做不可。

什么事?把唐耕心等人立刻送上西天,你所顾虑的事也就再也没有必要了!老大是说,干掉他们之后,就放手走人,打退堂鼓了?我龙三没有怕过谁,只是这件事还可以见机行事!他的目光一直粘在连莲身上。

镖已被人弄走,还见啥机行啥事?你以为她会弄到何处去?这……冯雷的心眼多,所以和龙三总是老大老二地称呼,他忽然一拍前额,道:老大,我猜到了,莫非你也……龙三道:动脑筋也许我不如你,只是这一次可能我比你快了些……他在冯霄耳边说了几句话,冯雷连连点头,似很佩服,他们都以为自己很聪明。

而此刻船早已顺流而下,不见踪影了。

抚夷局顾名思义就是和外国人打交道的衙门,清代中叶以前,清廷轻视洋人,所以称之为夷。

它归吏、礼、兵、刑、户、工等六部之外的理藩院所辖。

本不是什么大衙门,但自发现洋人的坚甲利炮厉害之后,就逐渐吃香而举足轻重了。

扶夷局’的官银失镖,非同小可,总镖头初步侦察追踪未能找回失镖,立向该局报告请罪,并请宽限三月,以便缉贼破案。

由于平安镖局的商誉一向良好,唐耕心的个人风评更不必说,下面的镖师被关起来作人质,他被软禁了。

发生了这种事,把主事人关起来,那是舍本逐末,如何釜底抽薪,把镖找回来才是正理!扶夷局似乎颇知此理,所以每天派出要员和唐耕心研究,如何寻镖。

唐耕心虽然焦急却未绝望,就在这时有个人狼狈地逃了回来,他就是劫镖者颜学古的部下。

此人奉派过河,沿岸监视那船,后来目睹画面人杀死他们的人,他含泪离开芦苇回来报告总镖头。

唐耕心之所以未告诉五名镖师有关和颜学古演双簧掩人耳目,期能以哀兵姿态骗过暗中虎视眈眈的劫镖者之事,原因是平安镖局接下此镖,订了合同,收了部分费用之后才风闻有人要劫镖的,而且至少有两个高手。

镖银五百万两,不是一件珍宝或一件古玩,可以放入袖内或纳于袋内,你有过人的技艺,也要经过漫长路途,登山涉水,驱运九辆笨重的车子前进。

劫镖的人一击不成,还会再邀帮手在来路上作第二或第三次阻击。

事情如果演变到这地步,押镖者又能如何?所以防患于未然才是当务之急。

尽管唐、颜二人定计,唐耕心不得不暂瞒部下,以期产生真实感,不至被人看出破绽。

但颇学古客串劫镖者却对部下说了,那都是他的友人与属下,事实上不说穿也不成。

因为唐耕心这边的人既不画面也不蒙面,谁不认识平安镖局总镖头唐耕心唐大侠?正因为如此,劫镖与被劫镖的两拨自己人,至少有一拨是手下留情的,要不,怎会大多数的人只受轻伤或根本末伤?其实唐耕心的身手比颜学古高出很多,但镖师与趟子手和颜的属下相比,就未见高明了。

一瓢书生颜学古是武林颇负盛名的一瓢山庄少庄主,名气仅逊于少林、武当、崆峒及华山四大门派,武功自成一家,却丧于那煞星之手,而老庄主一瓢浪客颜君山,却只有这一个儿子。

这个回来报信的人正是一瓢山庄的外总管鹞子筱飞,他流着泪说了一切。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唐耕心含泪道:请再详告画脸人头子的一切。

都画了脸,看不出是谁,双方也没有说多少话,对方的头子年纪也不大,和总镖头及本庄庄主差不多。

他只说过一句话:你劫他的镖,比我更狠毒。

唐耕心道:那头子用的是什么兵刃?点穴镢!果然是他,那就不会错了!他冷竣地道:学古,你放心,虽然我一向不喜欢高利借贷,但这笔债的利息我却要加倍讨还!总镖头,劫匪得手的是九箱石头,谅真镖已经交了出去!筱飞道:代价虽高,总镖头毕竟没有损失!话中带刺,十分明显,意指他的主人作了唐耕心和平安镖局垫背的人了。

不!唐耕心道:还是丢了镖。

什么?还是失了镖?是不是画脸的那拨人?唐耕心摇头叹道:是以一个年轻女人为首的五个人,蒙了面,不知来历!女人?筱飞似乎不信,道:一个女人带了四个人,竟能自总镖头手中抢去镖银?可悲的也正是这一点,筱总管,请马上办理学古兄及弟兄们的后事。

这事不须总镖头叮嘱,只是我总以为你能猜出,武林中用镢的年轻高手是什么人?武林中用镢的不下四五人之多,这是说有名气的,这种事是不可武断的!总镖头,以您和我们庄主的身手,如果联袂走这趟镖,试问谁能得手?唐耕心道:筱兄见过画脸头子的武功,且风传还有‘花心如来’大空和尚援手,虽然‘花心如来’未露面,也不能证明未在现场附近,只是当时的情况尚不须他出手而已,所以有鉴于此,颜兄乃定计。

筱飞冷冷地道,事先既然风闻有这等高手想劫镖,总镖头怎么放心让本庄庄主作饵诱敌走上岔路,以利真镖顺利运到目的地?唉!……唐耕心长叹一声,道:筱兄问得是,当初订计,一旦把敌人诱上错误方向,即及时回避,不作正面硬碰,我想颜兄当时可能已不及走避。

筱飞抹抹泪,道:总镖头请原谅我的情绪太坏,而出言不逊。

我不但能原谅你,甚而十分敬佩你。

总镖头,虽说我目睹画脸人屠杀自己的主人和同伙而未出手,是为了回来传达消息,以便报仇,选择应不会错,但总镖头的‘敬佩’二字却使在下汗颜!筱兄当然当得‘敬佩’二字,因为当时以飞蛾扑火的勇气出面送上一命较易,忍悲含恨回来报告则难。

唐耕心道:而筱兄此刻越是对唐某不敬,越表示筱兄对学古兄的忠心不二,我为什么不敬佩你?筱飞掩面悲泣,哽咽道:惭愧!筱飞走后,唐耕心仰天长叹,道:学古兄,你为我赔上性命,结果还是丢了镖,要把镖找回来谈何容易?算了……我们一道走吧!他找了根绳子往梁上―搭,结了个死扣。

然后踏着凳子,把头伸入绳扣中,再把凳子蹋翻,接着他的嗓中发生咯咯声。

一位年轻有为的侠士走上这条路,是武林的不幸,也可以说是他的错误抉择吧!品德再好,人格再伟大的人,有时也会做出极为庸俗的事吧?此刻人影一闪,刈地一声,绳子断了,唐耕心掉落地上。

屋中站着一位身段窈窕的蒙面女郎。

你……你劫了我的镖,又来戏弄我,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呢?没有仇!女郎道:只是不忍见你英年早逝而已!好意心领!你有没有想到这是对我十分残酷的行为?除非你吞下的镖银能再吐出来!你好天真!你何不让一个天真幼稚的人了此残生?唐耕心道:你来此目的为何?只是想来看看,武林中哪些人配称英雄好汉?哪些入浪得虚名?一个稍受挫折就上吊抹脖子的人,绝非英雄,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错,我已充分证明。

如你是我又该如何?我会不顾任何艰难把镖找回来。

唐耕心道:我当然要找回。

而且就现在……两人同时出了手,两个一流高手展示出超一流的杀搏技巧。

他们最大的不同是,有时候只要眨一次眼,可能会死好几次。

他们的出招机变是超人一等的,在二分之一瞬的时间内,就必须弄清对方的招式和意图,再精准地筹谋攻或守?进或退?或实进佯退及实退佯进?双方都在一连串的瞬间和命运赌博。

他们是足拚了一百五十招左右,在一个诡奇的转折中,唐耕心一贴即退出五步以外。

他的手中捏着一枚玲珑璀璨的珠花,两人都有点喘,女郎冷冷地道:你取巧!通常女人在这方面的风度与涵养比较差些的。

当然!不取巧如何能办到呢?再来一次!何必!唐耕心道:你不也以‘翠袖添香’把我迷倒一次?双方扯平,谁也没有占便宜,也没吃亏!如果再拚百招而输招,我就承认技不如人。

你何不放我一马,把镖还给我?除非再比一百招,尚可考虑!唐耕心笑笑,他的笃定和稳沉,都不像个丢了官镖,可能有牢狱之灾的人,道:连姑娘,你又何必继续蒙面,让我瞻仰一下你的丰采如何?要死的人,竟还有这种心情?怎么?连姑娘真以为我会寻短?头已伸入绳扣内,凳子都踢开了!不是自绝是在干什么?如果我明知镖银未失,甚至已到了‘抚夷局’的银库之中了,我怎会上吊?那你刚才在玩什么游戏?试试人心善恶和自己的思考能力,如此而已!你把自己说得活神活现,凭什么镖银会在‘抚夷局’库中了?这不过是‘他心通’的皮毛而已,只是在下自信料事很少出错,只有一件事设想不周而出了岔子,而遗憾终生。

眼眶立刻就红了。

什么事?好友‘一瓢书生’颜学古及其部下,为了助我顺利把镖送到地头,我们玩了个花样,他扮劫镖匪徒,把装满石块的一些大箱子劫走,把真正的劫匪引开,却全死在那个煞星、血贼手中!女郎一震,呐呐道:什么人有此身手?唐主喟然道:在下此番接下镖不久,就风闻有高手劫镖,声势极大。

因而颜兄设计,根本不和匪徒硬碰,而和他们捉一次迷藏。

到底是谁?此贼用镢,而有此身手,年纪不大的武林用镢者极少。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血猴’龙三,大致错不了!女郎又震颤了一下,道:的确,除了龙三之外,武林中再也找不到一个用镢的武林高手了。

你也以为此人该死?她有点虚脱地道:是……是的……你刚才为什么说镖没有丢?又表示你不是真想自绝?难道已经发现我来了,吊我的胃口?大概如此!唐耕心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姑娘身上应有一张‘抚夷局’收到镖银的收据!你这人也太有自信了!女郎咭咭笑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因为我已知道姑娘的身分了!你……真的知道?当然!既知我的身分,又怎会以为镖银会在‘抚夷局’库中,而我手中会有一张收据?根据一些事实及记忆。

你是何时知道的?第一次应溯自五六年前,在黄山绝峡中,姑娘练轻功失足而昏迷。

在下适逢其会救醒了姑娘。

第二次却是姑娘在途中蒙面劫镖。

是那时认出的?是的!唐耕心道:在下与姑娘动手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姑娘虽然蒙了脸,但颈部却时而露出,因而在下看到你的结喉左侧有一颗痣。

姑娘一震,说道:你可真是心细,请问此处有痣,是吉是凶?唐耕心道:女人此处有痣上上大吉,但正中央即结喉处有痣则凶。

由于六年前在下在黄山救姑娘时已看到那颗痣,所以在下认出是你,也不以为姑娘不认识唐某,既然认识,应不会恩将仇报?即使不会恩将仇报,又怎知我会送往‘抚夷局’?记得你在劫镖时曾说过这几句话‘唐总镖头’我是势在必得,要不,可就更麻烦了。

唐耕心道:我当时问你这话何意?你说‘不久便知’,事后把这些话及其它情况加起来印证,也就……你就那么肯定?万一猜错呢?以姑娘的学养和素行,此番劫镖应该是报恩行动!反之,姑娘不出手,也许仍有失镖的可能。

连莲却不这么想,只有她知道,为什么龙三明知她得了镖,而不抢夺。

此刻,她终于扯下了面罩。

六、七年不见,她出落得更美更成熟,她不是美得无可挑剔的女人,却绝对是个女人中的女人,后者也许比前者重要得多。

她道:不错,我是来报恩,把收据送给你的。

大德不言谢!一报还一报,你不必谢我!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连莲?这要作两点说明。

唐耕心道:第一,武林中如此年轻而身手高绝的姑娘,很难找出第二个。

其次,你上次用迷烟迷倒我,不已证明你正是善用‘翠袖添香’的‘一段香’连莲吗?一段香连莲虽是名噪武林的侠女,在这情况下仍不免局促不安。

其实一段香连莲昔年在黄山练轻功失足昏迷,当唐耕心救她时她已醒来,且看清了他的人。

他的人品好,却不知他的心术如何,故而佯作未醒而试他。

结果唐耕心没有让她失望,确实做到了不欺暗室的境界,正是一见倾心,但那时她才十八岁,一个少女对一个男人倾心,不便主动,一直在找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她对他一见倾心,和他搭讪,十分简单,由于自己先已筑起一道矜持和礼教的藩篱,即使交臂而过也都不敢和他说话。

这就是男女之间相对的大势,找机会竟然找了六年之久,淑女和非淑女的差别,大概也就在此吧!喏!这就是‘抚夷局’的收据。

她把收据递给他,道:万一你估计错误,我来不及救你,你岂不已经吊死了?你该相信,这根绳子还吊不死我,而且我也信任自己的预测。

那个劫镖的匪徒,发现是数十箱石头,他为什么不继续追踪?―段香连莲道:他为什么不拦截我?她的眉宇间有重重隐忧,甚至这几句话也是言不由衷的。

这我就弄不清了!唐耕心道:可能是慑于你的威名,也可能是祟拜你而不愿与你作对吧!连莲未说明他猜的对不对,但在神色上似乎已作了答复,道:贵局五、六年来一直未出差错,在出事的频率来说,仍然优于另外几家!连姑娘……唐耕心陡然一震,呐呐道:关于这一点,我终于找到答案了。

你……找到什么答案了?这六年来,莫非是姑娘暗中保护本局的镖车?她踱到窗前,喃喃地道:保护谈不上,记得有三次匪徒正要下手,我在前镖车上插上我的信物。

她的信物乃是洋金打造的干枝梅。

另有一次,劫匪在林中守候,那是你们镖车必经之途,我以信物射在他们身边树干上,把他们吓走了。

血猴龙三在独酌,神色十分萧索。

他的外表看来很不错,可以说和唐耕心及颜学古都差不多,为什么混了个血猴之名呢?并非他的样子像猴子,而是他的拳掌及镢法都加上一个猴宇,如猴拳猴掌及猴镢等等。

猴子不论攻或守,都以灵捷见长,动作快逾闪电,他的武功也正是如此。

至于猴字之上加一血字,自有手段毒辣的意思。

他出自名师门下,文事武功都有所成,只可惜最重要的一项――品德,他却欠缺。

他此刻干了―杯酒,喃喃地道:颜学古,你也别怪我!古人说:饥寒并至,虽尧舜不能使野无盗寇;贫富并兼,虽皋陶也不能使强不凌弱……人影一闪,门外已站定一人,冷冷地道:你杀人劫镖的理由是‘饥寒并至’,还是‘贫富并兼’?姓唐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理由的!这么说,你坦承杀死我友颜学古和他的部下了?当然!他骗得我好苦!所以你必须付出几倍的利息。

姓唐的,你就是不送上门,我也会去找你的!为什么?在你咽下最后―口气之前,我会告诉你的!他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点穴镢。

龙三,听说你来自武林高人门下,为何如此残酷?龙三的答案是―招凌厉的攻击,他的人虽然不正,武功来自方家门下,却是堂堂正正,八面威风。

唐耕心刚刚破解此招,又是一招鱼龙衍变,顾名思义,更是变化万端,不可臆测。

唐耕心抡剑一挑一搅,呛地一声,此人的臂力也毫不逊色。

这样一个练武奇才,而沦落到这地步,唐耕心既惋惜又痛恨。

龙三招招杀着,如此出招,必有深仇大恨。

不错,他自有势不两立的理由,只是唐耕心目前还得不到答案。

七十招内,唐耕心居然没有得到半点便宜。

你是什么人?龙三狠声道:竟能够接我七十余招而不败!我也要在你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再告诉你,你必能死而瞑目!再拚七十招,几乎还是没有较显著的起落。

龙三一向自负,就连他的老子(也是他的授艺师父),也不能否认他是个练武天才,尽管他的老子对他的行为不以为然。

龙三惊怒而又惶惑,一个镖头有此身手,他不信也无法接受,因此终于不得不用老父再三告诫,不到生死关头不可滥用的三绝招一阳关三叠。

唐耕心知道对方要下杀手,全神贯注,接下狂猛无俦的第一招,他的悸震不言可喻,此刻第二招又挟风雷之势而下。

嗤地一声,唐耕心后腰上衣衫被镢挑破半尺长的裂口,而且伤及皮肉。

唐耕心不能否认这是一门奇学,可想而知一瓢书生颜学古只怕一招也接不下来。

其实血猴龙三并未用这阳关三叠来对付颜学古,唐、颜二人的差距就有这么多。

忽然眼前光圈流泻,有如绝崖上坠落而炸开的冰屑,在强光下所造成的眩目景象。

因为这正是阳关三叠最后一招,刷刷刷唐耕心的胸衣、裤腰及肩衣之处衣衫裂破,血水溢出,而且小腹上还被跺了一脚。

这一脚使他的腹内像是起了火,口角溢出血丝,不禁稍一怔忡,人在遭受重创时都会如此,就算高手也不例外。

仅是这一瞬之间,他的左肋下及胯骨上又各挨了一拳及一脚。

人类所能负荷的打击力几近饱和,唐耕心的身子飞出。

龙三嗓中发出恨极、怒极或胜券在握的怪叫,人也如箭射到,在唐耕心的身子似落未落,即将着地时,一镢戳到。

龙三与唐耕心有势不两立的理由,绝不留情,这一镢精准地指向唐耕心的灵台要穴。

就在这时,屋上传来一声掩住口的女子惊呼声,但这是生死关头,二人都未受这惊呼的影响。

就在这血搏将近尾声时,唐耕心落地的速度忽然加倍,背部―着地就一翻滚,镢在地上戳起一蓬泥尘,捅了个洞。

但在这一瞬间,局面立刻改观,唐耕心的剑光乍闪,带着满腔仇恨扫过了龙三的右腕,一只手和手中的镢随剑飞出。

龙三被这景象震慑而发出厉啸。

一个高手失去了右手,这漫长的岁月如何熬下去!唐耕心也楞住了,事实上他这一剑只是入在危急中的一种本能反应,绝未想到会有此效果。

所以见手与镢飞出,他也惊叫了一声。

虽然为友报仇,杀人也在所不惜,却不会零碎磔死敌人。

唐耕心道:现在我也可以告诉你,这就是‘雪里红’――就在这时,龙三捡起断手和镢已上了屋面,身子虽有些不稳,速度仍快。

唐耕心不想放过他,必须为老友复仇。

他追到屋面上已不见了龙三,只好循着血渍追下去。

但是一边观察血渍一边追人,耽搁时间,处于被动,追出镇外,却见一乘小轿缓缓而来,龙三已不见人影子。

唐耕心道:轿中可是连姑娘吗?是的!连姑娘可曾看到一个断手负伤的人经过此处?连莲道:好象是有个人往那边奔去,是在相距三、五十步的小径上看到的,所以看不清楚是谁。

他就是劫我镖,杀我好友的‘血猴’龙三!啊……原来是他!唐大侠还不快追。

我是要追,连姑娘,事了之后,可否约个地点见一面谈谈?连莲冷淡地道: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呢?唐耕心道:承姑娘援手,大德不忘,总要向姑娘表达一番心意。

犹豫了一会,连莲道:好吧!老时间,老地方。

说毕,小轿如飞而去。

老地方是指黄山那个绝峡,老时间是九月初八,弦月之夜,以前想起那地方及昔年的情况,并没有特殊感受,但自知道那女郎即为武林奇女子一段香连莲时,这感受可就完全不同了。

何况连莲暗助报恩,也不能说没有情意在内。

他回头望了一会,立刻又向相反方向追去。

如果他稍稍留意一下,刚才站在小轿之前,应该可以看到轿底嗒嗒地滴着鲜血。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二 章 唐耕心应战受创 颜凤妮古道热肠黄山虽不在五岳之内,但登过五岳的人都说,论气魄、瑰丽以及峰峦之奇,五岳也有所不及。

这次到黄山,心情又自不同,老友为他而死,虽残敌一手,这仇报得还不够彻底,将继续追踪。

而这次未见连莲,心情十分微妙,报恩或报仇都不偏废。

事实上到黄山来也是踪仇的顺路。

这峡谷对他太熟了,尽管残月在天,秋意瑟索,他的内心却是热的。

到达绝峡中,景物依旧,却不见人。

当然,姑娘不会来得太早,他有耐心等待。

这儿的一草一水,一山一石,都有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但他等了很久,一直不见人影,来时残月中天,此刻快要落了。

她会耍我?应该不会这样对待一个报恩的人吧!有一点困惑,和龙三决战时,她似乎在一边窥伺,且发出惊呼,到底是为他还是为龙三惊呼?他越等越不耐,除非她发生了什么意外,没有理由失约,直到他在一块岩石上发现一块小石压着一封信时,才忧喜参半地念着:……家师待我如己出,他老人家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龙三……唐耕心陡然一震,天下居然有这等巧合的事,她居然是龙三的同门师妹。

龙三劫镖杀了唐大侠的好友,我不能阻止你报仇,正如很久以前,家师要求我将来嫁给龙三,我也答应了同样无可奈何的事。

但遇上你之后,我知道那太轻诺,也太草率,如果你未残他一手,你我或有可能。

而现在,即使我能说服你向家师道歉,只怕家师也不会接受,因为一个练武者失去右手,比死亡还要残酷……残月快落了,此刻四周的景物,满目苍凉,与来时迥然不同,他兀立在抖峭的夜风中,要不是衣袂飘飘,可能被人当作一个石像呢?正是:子期不在伯牙往,高山流水空断肠。

□  □  □曾几何时?他们还在小酌中研究走镖定计的细节!如今老友颜学古及一干心腹部下墓木已拱,坟上野草盈尺。

唐耕心上香跪拜已毕,夕阳余晕下来了一人,正是鹞子筱飞。

只点点头,十分冷淡,他提来一个大食盒,一一摆在石桌上,然后跪拜,伏地悲恸。

唐耕心也流了一阵眼泪,好一会他才劝筱飞道:筱兄,人死不能复生,好在我已断了龙三一只右手!筱飞漠然道:颜庄主和部下十二条人命,只换了龙三一只右手,筱某有个感想,他的一只手太贵,我们庄主和属下的命太贱!唐耕心好像呛了一口冷风,道:筱兄,并非为颜兄及其弟兄报仇就到此为止,而是断手的龙三跑了我未追上。

但愿如此!筱飞收拾了奠品回头就走,但又停下道:十二具遗体中的十一具全找到安葬,只有我们庄主的没有。

什么?颜兄的遗体尚未找到?不错!这不是学古兄的坟墓吗?石碑上不是明明有衣冠冢字样。

说完就走了。

筱兄……唐耕心也不怪他,颜学古为他出力还送上一命,一瓢山庄中的精英全失,他不能辞其咎。

他追上道:筱兄,当时你是否看到字古失招被杀,他中镢的部位在何处?好象在‘膻中穴’。

这……一个人双足陷入烂泥中,又因剑也刺入泥中而为一高手所逞,攻击的又是死穴,哪会有存活的机会?唐耕心怔立在黄昏残照中,筱飞已经去远了。

颜学古的遗体不见。

绝不会是龙三带走,这是没有必要的。

如被野兽拖走,也不合正好拖走颜学古的遗体,况且也会留下野兽的足迹。

唯一的可能是他没有死,带伤忍痛离去,或被人救走。

当然,由于龙三恨透学古兄设计骗他,使他徒劳奔波,而把他的尸体丢入河中泻忿,也并无可能。

为了这想法,他特地到出事地点查勘地形,以及烂泥中留下的足印,只可惜由于涨潮、退潮,多数足印及血渍已几乎淹没。

他计算当时的潮汐和水流,而往下游去找以及询问住在河边的人家,却没有一点头绪。

唐耕心虽然心情恶劣,却下定决心要先找到颜学古的遗体,然后再继续报仇。

他在―个小镇上投宿,由于太累,才一更稍过二更不到就上床入睡,但是却被不很大的声音惊醒。

一柄匕首上戳着一张纸条钉在桌上,他虽惊奇,但不意外,因为龙三绝不会就此罢休的。

纸上很简单地写了两句话:三更有个绝世高手来找你,请于二更前离此。

具名落款和称呼都没有,但自笔迹上可以看出是女人写的,潦草中不失娟秀。

谁要来?龙三的亲人,十之八九如此。

为了颜学古的死,他负疚颇深,所以决定不走。

在三更前,他养精蓄锐,使体能保持最佳状态。

告警的是谁?连莲?因为他一直未见过她的笔迹,这是十分可能的。

三更稍过,院中有人低声道:唐耕心,跟我走吧!尊驾何人?‘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龙潜门下大弟子辛南星!心头一凛,他不能不承认,神行太保辛南星确是一大劲敌,就以几个大门派掌门来说,也非敌手。

这等人物找上门,如果不谈凶险,却也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不够份量的对手,辛南星不会亲自出手。

原来是辛大侠!闲话少说,你可敢跟我到阴阳壁上与辛某一决高下?唐某没有不敢的事,想必大侠为龙三之事而来,试问若辛大侠是在下,有人劫镖不成而杀你的好友,辛大侠又该如何?满狗的镖银,人人劫得,为满狗作走狗者,人人杀得!唐耕心道:辛大侠,朝代更替,与气数有关,明末宫廷腐败,妄臣当道。

所以‘推背图’第三十二卦象有识云:马迹北阙,犬嗷西方,八九数尽,日月无光。

图中有一阙门,门内有一马。

唐耕心道:阙内一马,即‘马迹北阙’是个‘闯’字?昭示李自成陷燕京,‘八九数尽’,是指八加九得十七,指明之十七世。

‘日月无光’表示‘明’之熄灭。

唐耕心又道:辛大侠乃是高人门下,不会不读这千古奇书。

在劫难逃,人岂能胜天?辛南星冷笑道:唐耕心,你既然研究过‘推背图’,凤巢鸠占、星象卜卦之类,自然也不在话下,你不妨为你自己卜一下,今夜可能逃出生天?唐耕心道:个人的未来休咎,唐某从不放在心上。

那么我们走吧!如果唐大侠认为那阴阳壁处本人已预作埋伏,许可以另行指定地点。

就是阴阳壁吧!□   □   □阴阳壁是距此十里外山中一处峭壁,壁下是河岔。

石笋岩遍布,虽只三十丈左右高度。

由于大部分壁面都是刀削般的大麻石。

寸草不生,所以此处当作为寻短及对决之地。

敢到此处来对决的人,对自己的技艺自然有充分的信心,而此处险峻的主要原因是外高内低,也就是越靠近绝壁边缘处越低,形成斜玻。

即使是高手来此,也不禁怵目惊心。

辛南星约四十左右,成名己十五年以上,素行自不会像龙三那么荒腔走板。

唐耕心,你断龙三师弟之手用了多少招?约一百五十招左右。

好!辛南星冷漠而自负地道:如果我不能在一百二十招以内胜了你,就算一百二十一招胜了也不算,咱们改日再战!辛大侠的豪气令人敬佩,只怕仅是知己而非知彼的评估!亮剑吧!开始之后不久,唐耕心就相信辛南星不是一个狂妄吹嘘的人,几乎一出手,三五招内就发现,这是一个罕见的高手。

辛南星的想法和他略似,他一直以为武林中的年轻高手,都在他的师父镇八荒门下,现在他不但惊奇,也自悔肤浅。

因为唐耕心还比他小了十岁左右。

他们在这种绝地对决,事先又未通知别人,居然有人觊觎,这是个少女。

他们在百招之内就精粹尽出,一个想在一百二十招之前达到目的,甚至更前些;另一个不但想拖过一百二十招,甚至在一百五,七十招内小胜此人。

不过唐耕心不能不承认,平心而论,他胜对方的机会较少,除非对方临时疏忽出错了招,而一流高手会发生这种事的机会也不多。

越是接近一百二十招,双方越紧张,现在已近一百一十招,唐耕心体会到有生第一次的无俦压力。

和龙三力博时,他还有充分的信心,但现在他几乎只求能搪过一百二十招就知足了。

只要拖过一百二十招,辛南星就会停手而再订期约战。

有此念头,已经落了下风,他当然不是贪生怕死或输不起的人,而是为好友复仇,重责在身。

还差两招就是一百二十招,而辛南星也卯上了十成的内力,施出师门所传的续命绝招招蜂引蝶时,瞬间,唐耕心移转五个方位,衣上仍又添四个裂口.肩头处还挨了一掌。

此刻他只知道宁死不输,哪怕在一百二十一招上被击毙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搪过一百二十招这个大限。

这绝招造成唐耕心的危机和创伤,却仍然不是绝对的,因为唐耕心也扫了他一腿,正中腰腹之间。

只不过唐耕心负伤加上全力扫出一腿,由于壁边坡度大,又是碎石遍地,重心一个不稳,打了个踉跄。

此刻距离绝壁边不过一步半左右,而―百二十招只差一招。

由于双方目前相距三步以上,唐耕心踉跄―下,辛南星中脚后退,要攻击必须重整旗鼓,作最后一招的决定性一击。

要不是辛南星在这紧要关头上挨了一腿,他已经达到一百二十招内战胜唐耕心的目的了。

这么一来,辛南星已失去了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的优越条件,这最后一招实无把握一击成功。

绝对的胜利――不失招的美梦已碎,当他再次扑上时,唐耕心抡起长剑的右臂突然失去了速度,本应及时档住对方一掌,由于这一滞凝而被击中左胸腹之间。

坡度大,碎石多,站立不稳,唐耕心连退两步,翻身坠下阴阳绝壁。

有此结果,连辛南星都大感意外,他楞了一下,突然有所憬悟,扫视一匝,漠然道:是哪一位多事?坡上岩石后突然站起一个三十来岁,一脸油光的和尚,缓步走近笑笑道:是我大空……大空师傅也未免太爱管闲事了!怎么?贫僧为辛兄除去杀伤今师弟的仇人,没个‘谢’字,反而落了一身的不是?本来如此,一百二十招眨眼就到……大空和尚大声道:辛兄真以为一百二十招内能击败他?辛某在接近成功边缘时挨了一脚,就已经无法达成目的,但必须尽一切可能,试试看能不能在一百二十招内使他失招。

辛兄这又何必!何况他又是残龙三的……这是本门的私事,大师多余操心了!大空冷冷一笑,道:好心变成了驴肝肺,辛兄,算我表错了情!不过,照刚才的情形看来,辛兄要彻底击败他,只怕……那是辛某个人的事,辛某虽是为师弟寻仇而来,却无意以暗算的方式取胜。

这么说是我大空上不了大台面了?辛某找他,如能击败他,至多也不过残他一肢,因师弟原本理屈在先。

大师以你的成名喑器‘轮回刺’伤他的右臂关节在先,我才得手的,传扬出去,我辛南星算什么人?贫僧也希望知道辛兄是什么人?至少辛某不是小人!大空绰号花心如来,顾名思义,其素行可知。

但他虽然不守清规,屡破色戒,却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主动采花,所以还不算是采花淫贼。

太空狂笑一阵,道:辛南星,龙三劫镖在先,又杀死唐耕心的好友在后,唐耕心为友复仇,谁敢说不对?依我看你为龙三报仇就师出无名,你是什么人也就不问可知了。

辛南星反唇相讥,道:不知你们宝刹弘法寺又是个什么去处?这工夫二人言来语去,各不相让,另一边岩石后却还有一个女郎,她含泪悄悄退走。

她来此投奔她的兄长,但却迟了一步,适逢其会,在暗中看到了唐、辛二人对决,一个是为友复仇,一个是为师弟找场。

这女郎在暗中从头至尾看到,她此刻最恨的不是辛南星,因力他尚能有所不为,可恨的却是大空和尚。

她绕出很远,来到阴阳壁下,找了好一会,忽然发现一个奇特而绝对出乎意料的景象,那就是唐耕心在一辆篷车中,车篷碎裂,车篷内的底座都被砸裂,但是,一试心脉,一息尚存。

这怎么可能!任何人都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壁上落下石笋、岩石密布的河滩上而不粉身碎骨。

人不死是奇迹,又怎会在一辆篷车之中?女郎是绝对想不通的,现在当然还是救人要紧。

□  □  □生死有命这句话固然是老生常谈,但有些事如不归咎于命运,就无法解释了。

从阴阳壁上落下,且身上中了数掌,以及花心如来大空细如牛毛的轮回刺而能不死,不是异数是什么?更绝的是,他落在一辆因山洪暴发,冲入河中的大篷车上,此车到了阴阳壁下因水退而搁浅在石笋岩石之中。

他的身子就正好落在大篷顶之上,把竹制车顶砸散,落入车内,又把车底座砸碎。

当然,这是女郎把他救醒后听他说的,而且坠落时还勉强施展提纵术,使落速减到最低才能有此结果。

女郎二十岁,却没有一般黄毛丫头的稚气,身边还有位乳娘照料。

很美,唐耕心以为,应比连莲还高一筹,似乎比连莲更老练些。

只是连莲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是无与伦比的。

女郎自称姓燕名妮,她的身手不弱,若非她和乳娘轮流运功为他疗冶,护住了心脉,他是活不成的。

唐大哥,你的真正仇人是‘花心如来’大空和尚,如不是他那细如牛毛的‘轮回刺’暗器,你的右肘就不会因突然失力而滞凝,而被对方得逞,所以你没有输!大空的确卑鄙可恨……唐耕心道:但我输了!可是一百二十招以前互有输赢呀!不,我失招比他多些。

唐大哥,你可知弘法寺是怎么个寺庙?在什么地方?噢!不远,距此不到百里。

唐耕心道:燕姑娘问这个干什么?我只是听人说这弘法寺好像不是个正派寺庙。

唐耕心道:庙不大,但很有名,那是由于住持了尘在武林中甚有地位之故。

而弘法寺名声不佳。

似是由‘花心如来’而起。

燕妮道:如果住持了尘是个正派出家人,怎能容得大空这种人?这话也对!唐耕心道:姑娘救我,大德不言谢,唐某会铭记在心。

但姑娘千万不可招惹这两个人,尤其是‘花心如来’大空和尚。

不会的,唐大哥,我一定听你的话,请好好安心养病。

我会的,由于伤得太重,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复原!大哥的脾与肾可能部受了伤,所以我要去采几种罕见的药。

燕姑娘入山采药找怎会放心?黄山我很熟,因为过去常去,大哥放心,只是在这半个月之内,大哥要听乳娘的话进饮食,有事支使她也不必见外。

临去时主仆二人在大门外私语,乳娘道:小姐,你这是何苦?太冒险了呀!我等不及!再说我……我知道你早就崇拜他,那也要慢慢来呀!不能慢慢来。

燕妮冷峻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万一落入那贼子之手?不会。

咱们的计划还不错,应该能顺利进行,达到目的。

小姐,我总是不放心,再说,我们应该找的是龙三才对。

一步一步地来,乳娘,我去了!别忘了时间。

不会的,小姐……弘法寺距镇町不远,甚至前面山坡上还有五七户农家,散居于一里的方圆之内。

弘法寺的规模不大,也无庙产,五、六个僧人不知道以何维持生计?这六家农户的最后一户,也就是距弘距寺前门最近一家,不知何时迁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

也有人说还是一位黄花大闺女哪。

此刻,夕阳西下,黄昏残照十分绚丽。

景色美加上心情好,花心如来在山道上踽踽独行,还轻哼着出家前所常哼的风流曲牌呢。

他有自知之明,除了一身袈裟和一颗秃头,他的心比俗家百姓还要俗上千百倍。

他边走边想:师兄弟们真傻,想鱼肉却不敢吃,想粉头又不敢碰,那种既想又怕的尴尬相真是既可笑又可怜。

当他来到这最后一家农户屋后时,又听到那清脆而又俏皮的驱使牲口的声音。

他在街上见过这小寡妇三次,只是他穿的是文生公子装,他自信打扮起来挺萧洒哩。

他的心情好,主要是为了这件事。

为了听这吁吁…号号的驱牲口声,而佯作出寺办事,还未到镇上就折回来,有时来回去几趟也听不到,因为农家不可能每天都磨粉。

号――号声是要牛走动或是快走,吁吁声是要牲口停止。

有所谓懒牛上场屎尿多(上场是指拉磨或拉车),所以女主人的号号声也最多。

其实大空喜欢听这小寡妇的任何声音,不仅是号号和吁吁声,就像她穿任何衣裳都一样的好看,尽管她穿的都是土布衣衫。

大空有一套行头,包括一顶乌溜溜的假发,一袭丝质宝蓝长衫裤和粉底缎靴,他穿戴起来自信相当英俊,也曾穿这套华服在小寡妇面前晃来晃去过。

现在,他的脚步慢下来,缓缓走近小寡妇的后窗外,有所渭寡妇门的是非多,而他目前又是出家人打扮。

号……号……磨坊中又传出她的声音,多么悦耳!一个男人如果迷上一个女人,甚至以为她走过的脚印都是香的。

磨房内一边号……号地吆呼,一边传来用罗罗粉的哗哗声。

大空轻轻一窜就抓住后窗窗棂,向内望去。

磨坊很小,磨道内传来牛粪味。

牛在缓缓拉动石磨,磨道上已有几滩牛粪。

目前这气味对他一点也不会有影响,因为他的目光粘在小寡妇的身上,乌黑细柔的青丝在脑后留了个髻,海青蓝细布裤褂滚着月白色的边。

衣衫虽不合身,仍可隐隐看出玲珑的身材。

大空每月到徐州去找小粉一次,她是个颇具姿色的半掩门。

能十足表现青春的野性,他就喜欢小粉这一点。

只不过小粉却不能和小露比拟,有人叫这小寡妇是露姑娘,也有人叫她露嫂,她似乎不在乎别人叫她什么。

大空以为,她有小粉所没有的高贵气质。

号……号……这声音能使大空心尖上麻酥酥地,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低声道:娘子,小生心仪已久……会有什么反应呢,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她居然哼起了风流曲牌,牙床斜坐裹金莲,半露酥胸半露肩,故向情郎说痴话,奴家今夜哪头眠?大空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和一对招子,但这曲牌却是小寡妇哼出来的,心头一荡,手一松落在后窗外地上。

好在现在天已黄昏,没有行人,大空惊喜之下,猛抓头皮心花都爆炸开来。

寡妇就是寡妇!他的结论只有这么一句活。

现在他的勇气好得更邪气,再次窜上抓住窗棂,正要再毛遂自荐一番,哪知她低着头道:今晚三更,带着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和十斤鱼来。

是……他的声音是抖动的,真正是如奉纶音,不知此地何地,此时何时?就在他懵懂,忖怔时,咔嗒一声,窗内放下挡风板,切断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用双足走回去的,甚至以为是飞回去的。

小露的如此露骨,他以为是他换了那套文生装,在它身边晃了几次让地留下良好印象,才敲开她的心扉所致。

此刻他对自己的欣赏和肯定,绝对超过任何其它时候,和尚是释伽的罪人虽不免以偏慨全,对大空而言,却是名至实归的。

三更还不到一点,他提了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和十斤鲜鱼来到小寡妇门外,鱼还是活蹦乱跳的,他以为这条鱼像小露一样地新鲜。

轻轻敲门三下,没有动静,轻轻一推门,居然是虚掩的,本来他还不太踏实,因为女人是很难捉摸的,如今他心头终于落下一块大石。

进入插上门,穿过小前院,在厢房门外看到她正在烧开水,她低声道:把东西放在这儿,到内间炕上先去歇着!他不能违背她的任何一句活,放下鱼肉,进入内间上了火炕。

炕头上热烘烘地,心头也热烘烘的。

过了好一会,大空猴急地道:露姑娘,春宵苦短,何不先进来聊聊?小露道:这鱼肉如不尽快处理一下,恐怕就不新鲜了!再说如不弄几色小菜下酒,多没有情调!他不能使她看出太急色,而此时此刻哪个会不急?但情调的确也很重要,她毕竟不是小粉。

也就在这档口,外面有人敲门,小露出去应门之前道:有人来了!谁?他恨透了这个不该来而来了的人。

这工夫门外有中年女人的声音道:小露……小露……开门哪……是我阿姨……小露道:她这么晚万来必有急事,你最好藏一下。

藏在什么地方?阿姨这人很爱管闲事,这事要是被她知道了,不出三天,我所有的亲友和邻居,恐怕没有人不知道的。

小露道:这样吧!外间有一口空的米缸,你先委曲一下。

大空自然不会反对,此刻他已脱了上衣,赤着上身跳入缸内,道:宝贝,你可要尽快把地支走!只不过这么晚了,怎么能逐客?当然能!因为阿姨就住在附近……他盖上缸盖,大空在缸中隐隐听到小露接进她的阿姨及谈话声!小露,这么晚了你在煮什么?烧了一大锅的开水,……还买了这么多的鱼肉?明天是我爹的七十大寿,人生七十古来稀,总要为他老人家贺一下。

我娘去世这多年,没有人照料我爹,我这作女儿的怎么能……应该,应该!阿姨道:请了几桌呀?年头不好,不便铺张,只有两桌,阿姨你当然也是贵宾之一,我就不再去请了。

我是一定来!阿姨今夜来此,是不是有什么事?你看我,正事都差点忘了!阿姨道:小孙子大宝发烧,来讨点药。

有有,我这就去拿,阿姨,偏劳你把锅中的开水掏出来。

她说要去拿药却未去拿,这工夫阿姨已掏满了一大盆开水。

小露揭开缸盖,阿姨哗地一声,把一大盆滚开的水泼入缸内。

这是个十分惨烈的景象,大空赤裸上身,在缸中又无法闪避。

尽管他的反应够快,在泼水的同时,已把阿姨震出七步以外的院中,但他的上身至少已有四分之三烫伤,有的皮肉甚至半熟。

他嘶吼着向小露踢出一脚,却因全身肌肤被烫重伤,痛得发抖而被有备的小露闪过。

大空此刻也无暇杀敌,逃去疗伤要紧,道:贱人,你是什么来历?你不必管我是什么来历,但可以告诉你,我是为‘一瓢书生’颜学古和‘雪里红’唐大侠报仇的。

臭娘们……你好狠!好会卖弄风情……比你用‘轮回刺’暗中伤人的狠毒又如何?大空浑身颤抖,上身后遍布龙眼大小的水泡,有的地方肌肉已经半熟,人已射出门外,消失于夜色中。

小寡妇露姑娘就是燕妮,阿姨也正是她的奶娘菊嫂。

当然,燕妮又是谁?她为什么会为颜学古及唐耕心来报仇?燕妮就是一瓢书生颜学古的胞妹颜凤妮,她自然能为这两人报仇,即使是为了久慕其名,第一次谋面的唐子报仇,她以为也义不容辞。

她对唐子心仪已久,也可以说倾慕已久。

奶娘道:他会死吗?颜凤妮道:包死不活!快走吧!如果大空的师门中人一齐来……应该不会!第一,这是丢人的臭事,他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因他十分自负,其次,他弄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绝对不会直接回寺的。

他不回寺要去何处?弘法寺后面有个放置上几代住持骨灰的小屋,我发现他的便衣藏在该处,常常进出,八成去了那儿!不管他去了何处,我们已报了二仇之一,犯不着在此涉险,再说,唐大侠问过你很多次!她们已自侧墙掠了出去。

心头一跳,她道:你怎么说的?我当然会安慰他,说你快回来了。

他的伤快复原了吧?奶娘摇摇头,道:他的伤太重,不是短期内能治愈的,还有,他说运气时有的经脉滞窒不畅。

这才是一件麻烦的事,菊嫂,回去后暂时不要揭开找们的身分!小姐,这又何必?你冒了失身丧命之险为他复仇,应该让他知道的。

□  □  □此刻大空开了骨灰屋的门锁,推开门隐隐看到一个人坐在迎门椅上,大空大为震惊,道:什么人?师弟别紧张,我是大寂……这景况他谁都忌讳,只有大师兄大寂不忌讳,因为此人较老实,平常对他也较为关心。

大寂一边亮灯一边道:师弟我是真不放心你……师兄,别点灯!他的话就是命令,和住持一样地权威,他说不点灯大寂就不敢点。

原来大空是带艺出家,而他的师父又是弘法寺的住持的师兄。

更重要的是,弘法寺的僧人不事生产,却能衣食不缺的原因,大空全知道。

就这样住持对大空另眼相看,还有个原因是大空的轮回刺天下一绝,弘法寺住持了尘的技艺不逊他,但对他的暗器却也慑怕三分。

其实还有一点,了尘不能不买大空的帐,大空有个哥哥叫李天佐,身手比弟弟李天佑(大空)只高不低,了尘如开罪一个,也等于开罪两个。

大空道:大师兄怎知我今夜会来此?大空,你的师兄十之八九都知道,我想劝你,又怕你不高兴。

今天晚上决定在此等你,你就是骂我打我,我也要劝你……大空颤抖着道:师兄……可惜晚了一步。

晚了一步?大寂呐呐道:师弟……你怎么哩?走近仔细一看,由于脸上及上身都布满了大水泡,简直不像个人,不由惊叫着退了一步,道:大空……这是怎么回事?大空大致说了一下,道:大寂,我只求你一件事,立刻把家兄找来。

来得及吗?怎么?你巴望我死?不……不,我是说不如就地请大夫来冶,时间宝贵,不宜拖延。

大寂也不是个好和尚,但他是个好人。

这个我也知道,只不过一般的大夫根本不成,我对家兄有信心,他就在四十里外镇上大来客栈内。

是,我这就兼程赶去。

但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也该先行治疗一下。

这个我会张罗,记住!越快越好。

李天佐绰号圣手郎中,医木高明,身手也能跻身一流,所以名噪一时,因而小弟花心如来虽为空门中人所不喜,却也无人敢冒此大不韪招惹他们。

唐耕心好得多了,可以内外院走动。

但有的经脉还是不能畅通,他感到懊恼,情绪很坏。

燕妮道:唐大侠,想开点嘛!这次我带回来的药,你服了之后一定会改善的,何必想不开,身在武林,受伤是难免的。

燕姑娘不知道,好友为我而牺牲,我虽把龙三残了一手,仍感愧对学古兄,如果我的经脉永远没有起色……燕妮美目中蓄满了泪水,主仆互视一眼,燕妮道:唐大哥,天无绝人之路,我总以为还是有法可想的。

唐耕心只深深叹口气,没说什么,背后主仆二人又在争议。

乳娘菊嫂道:小姐,上次去赚‘花心如来’,我就以为太危险,也犯不看!你说什么?犯不着?我就知道小姐不爱听这句话,唐耕心开镖行预知大敌要劫镖,就派大少爷做一个香饵的差事,结果大少爷为他送了命,我以为他在利用大少爷。

菊嫂,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颜凤妮道:我素知大哥的为人,他工于心计,最长于设谋,所以我相信那次走镖的花样必是大哥献计而实行的。

而且过去说过多次,唐大哥够义气。

就算是太少爷献的计,唐耕心就不该负责?人家也没有表示不负责呀!他欠大少爷的太多,所以小姐也不必因他是为大少爷报仇受伤,而屡次涉险,还是那句话,犯不着!如果我以为犯得着呢?你认为犯得着你就去吧!颜凤妮回头就走,道:唐大哥要小心照料点。

不不!小姐,你不能去。

□   □   □圣手郎中李天佐到处行医,没有固定悬壶之所,好在武林中人不认识他的人很少,只是他的诊费极高,一般人看不起。

现在李天佐就在这市集上一家天源客栈中驻诊。

老爷!小厮是李天佐之徒,在门外抱拳道:有个年轻女子来求医。

叫它进来。

不一会小厮引进一位二十左右,十分美艳的少女来,李天佐四十七、八,还不到五十,迄今未娶。

宾主寒喧过后,少女说了来意,是他的叔叔为友人助拳重伤,经脉滞凝不畅而来求药的。

李天佐道:姑娘只是说说,见不到病人很难处方下药。

这也是实情,只不过由于太远,且路也不好走,不愿让大夫奔波劳累。

其次,小女子以为,一位医术高明,经验丰富的名医,小女子只要说出一些症候来,必然能了如指掌的。

李天佐道:这话有点道理,却又不全对,人身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的奇难杂症本就不胜枚举,且往往有些症候又十分类似。

如再加上练武者的一些体质变化,或受伤者所遭受之掌力不同,治疗起来也往往大不相同了。

是的大夫,所以我要说得再详细些。

她把一切症候的细节都说了。

李天佐目光一凝即敛,立刻处方,说是先服三剂试试看,如有起色就继续服用,不必来了,末了只收了三十两银子,大约是其他武林中人诊费的十分之一。

少女在镇上抓了三剂药,尽快赶回,已经起更了。

来不及叫门,越墙而入落在院中,她听到正屋中两个男人交谈,唐耕心的口音她听得出来,另一个男声有点熟,却不知是谁。

回来了!这陌生男子道:姑娘回来了!也就知道我是谁了。

颜凤妮十分惊异,这会是谁呢?怎么说她一回来就知道他是谁了呢?菊嫂在外间茫然地望着她,自然也不知道这位客人的身份。

毫无疑问,就连唐大哥也不知此人的来历。

此人迄不说出未历,似在等她,不是太神秘了?但是,它一脚迈入内间,与这客人四目相接时,却大声道:原来是李大……她本来要说李大国手,但她的反应太快,立刻看出李天佐的眼神中有一种极不友善的色彩,立刻改口道:原来是李大夫!正是区区。

李大夫怎么会先来一步?只是一步而已!姑娘到了门口附近,在下才进屋,就提早这么一点点时间。

李大夫此来……当然是治病的这么说这三剂药是没有什么用了?当然,因为在那客栈中,我已猜到你可能就是害死舍弟的红粉凶手。

因为照舍弟死前的描述,已把你的外貌、身材、年纪以及神韵等等清晰地勾勒出来,而且附近也没有如此年轻,美艳而又会武的人。

你很聪明,你却忘了令弟死有余辜。

李天佐并未反驳,道:另外,我猜到这个受了重伤的病人,必是一位一流高手。

未见人怎知是高手?颜凤妮缓缓走近唐耕心,以身子挡着他。

辛天佐傲然一笑,道:一个有经验的武林名医,一听你说的几个经脉滞凝不畅,这就知道,他的任、督二脉本已畅通,却因受伤而不畅通了。

可是我又没有说他的任、督二脉已通呀?不错,可是你说过他的‘太阴脾经’不畅,以及少阳三进经’滞凝。

我也没有提这两个经啊!你不提这两经,算你聪明,只可惜你的聪明还不够,你说过他的‘天骱穴’和‘天牖穴’不畅,‘天骱’在颈下‘肩井穴’附近,‘天牖穴’在‘脑户穴’下侧,这两穴都属‘少阳三进经’。

至于你说他的‘冲门户’‘腹舍穴’,及再上去的‘腹结穴’不畅,这三穴又属‘太阴脾经’。

李天佐道:你在别人面前使点小心眼,转弯抹角,自然能打过马虎眼,在本人面前却不成。

因为其它经脉畅通,唯独这两经滞凝,显示他的功力深湛,却受过严重内伤,必是一个罕见高手。

结果居然找到了残龙三的凶手,及害我兄弟的女凶手,说来算是天意。

颜凤妮厌声道:好个奸滑的贼!你只看到自己的兄弟死去,却忘了他在别人对决的紧要关头施放‘轮回刺’,使唐大侠受伤而被对方打下绝壁的不幸,要不是命大,早就完了!李天佐冷冷地道:如果是向舍弟挑明叫阵报仇,而因技不如人残废,在下没有话说,你用的太阴狠毒辣!他是活该!颜凤妮厌声道:如果世上还有比那方式更好的,我一定也会采用它!唐耕心听了半天,还是不大明白,双臂一张,道:两位别吵,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下能否与闻?李天佐冷峻地一指颜凤妮,道:问她!颜凤妮低着头说了计诱大空李天佑,予以重创以及去找李天佐求药的事。

唐耕心十分意外,因为她对他好过了火,他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她必须这么做,道:燕姑娘,冒失身之险,九死一生之危,为在下去做这件事,除了由衷感激之外,我实在想不通……奶娘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我们小姐只是久已心仪你的侠名……不!仅是心仪?尚不至于如此。

奶娘大声道:说了也无妨,我们小姐一半是为你,另一半也是为了她的哥哥报仇!尽管那一次劫镖,大空并未如约在现场出现……唐耕心一震,道:原来姑娘是学古兄的亲人!不错!奶娘道:她就是‘一瓢山庄’少庄王颜少爷的嫡亲妹子颜凤妮!颜凤妮埋怨道:我叮嘱过你,暂时不要揭穿的!我本来也不想说!奶娘道:可是再不说人家唐大侠可就把小姐看低了,小姐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姐被人家蔑视,我受不了!唐耕心深深一揖,道:我与学古兄是莫逆之交,学古兄的妹妹也就等于我的妹妹,凤妮,你瞒得我好苦!颜凤妮道:唐大侠,你是不是很不欣赏我的方式?唐耕心道:凤妹,老实说,如你事先告诉我,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以这种方式去复仇的。

李天佐道:颜凤妮,你大哥的仇人是‘血猴’龙三,你应该去找他,舍弟向唐耕心施袭,如唐耕心亲自对付舍弟,我也没有话说,你多事强自出头,就必须自己了断这件事。

颜凤妮道:我当然要自己了断!不,唐耕心道:此事由唐某引起,理应由唐某承当,如李大侠愿另订日期,自然很好,如果……李天佐道:李某找颜凤妮为弟报仇理所当然,你正在病中,如允许以你取代她,那就是投机取巧,以强凌弱了……颜凤妮道:你指出一个对决的地点吧!李天佐道:如你有好的地点,自管说出来,如果没有隐秘而不受干扰之处,就在舍弟的墓地中如何?颜凤妮点了头,时间是明夜三更正。

李天佐往外走,道:姑娘不怕我有诈?颜凤妮道:你是不是君子,尚言之过早,但至少你不是小人。

因为你今夜早到一步,如要乘人之危,唐大哥就危险了!李天佐道:到目前为止,我相信自己的对手算是个入流的人物。

李天佐走后,乳娘埋怨道:小姐,怎么可以到大空的墓地去?颜凤妮道:他要弄鬼,到别处也是一样。

正如我刚才所说的,他如果是小人,刚才早到一步,以目前唐大哥的状况,自然难以应付李天佐的攻击,况且他还可以施袭,就更防不胜防了。

唐大哥,你说是不是?唐耕心点点头,却又喟然道:刚才我本想要求对方改期,待我复原后由我出头应付他,想不到凤妹竟包揽下来。

唐大哥,我不包揽也不成,他说的也对,我哥的仇人是龙三,害他弟弟等于师出无名,所以他非找我不可。

就算是唐大哥应付,以后我还会遇上他的,只能回避于一时,而不能水久不见他。

乳娘道:小姐,据说李天佐的技艺比李天佑要高些!颜凤妮道:我敢应约前往,就有七八成把握。

乳娘道:人所共知,李氏兄弟非出自同一师门,但李天佑会‘轮回刺’暗器,谁敢担保没有传给他的哥哥?唐耕心道:菊嫂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李天佐的风评要比其弟好些!颜凤妮道:唐大哥,就算我面对‘轮回刺’,也不会出岔子,你大可放心!唐耕心和菊嫂互视一眼,都认为她的信心太离谱了。

虽说她的武功比颜学古还要高,但凡是能被称为武林中一门绝技,都有其霸道而不可轻侮之处。

况且弘法寺住持了尘,绰号三斤镖,力大劲猛,百发百中。

如果他出现在墓地中又该如何?唐耕心要去观战,乳娘道:唐大侠,你最好别去,免得小姐分心!颜凤妮连忙向乳娘使个眼色,道:唐大哥当然可以去观战,也许临场可以指点我几招的技巧。

残月在天,可以看清李天佑墓上的草茅,以此处作对决的场地。

对二人都有激动作用。

一个必杀对方为弟弟复仇,另一个也必须杀他,要不,她的唐大哥立刻就全陷入危亡境地中。

呛地一声,颜凤妮撤剑在手,唐耕心未来,因为他喝了一碗麻沸散昏睡过去,颜凤妮骗他,说是冶内伤的药。

只有菊嫂伏在墓地外岩丛中。

此刻李天佐木立着并未撤剑,乳娘在岩后低声道:小姐,你可要小心了,他八成要使用暗器!颜凤妮全神贯注,但却一点也不紧张。

以她的身手来说,似不该如此笃定的,道:李天佐,你为何不撤剑?李天佐冷冷地道:我本以为舍弟太傻,可是现在我的想法也变了。

颜凤妮说道:我不懂你的话!舍弟被你烫伤,形同魔鬼,回去后立刻派人把我找来,本是要我代他复仇的。

但是……李天佐忽然长叹一声,道:在他临终时,忽然改变了主意!颜凤妮一楞,道:我还是不懂!舍弟突然要求我不必报仇了?什……什么?他被我弄成那样子……会要求你放弃报仇?颜凤妮立刻提高警觉,对万要施袭,一击成功,自然要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方式使她的注意力分散。

李天佐木然道:是的,他说他本来恨你入骨,但最后想通了,他既然喜欢你,而且在他一生中所见过的女人之中,你是最能使他荡气回肠的一位,你害了他,是由于你不爱他甚至你已有了意中人。

所以他对你的诱惑,对你以及对你的意中人也都是一种侮蔑!你害他,他毫无怨尤。

颜凤妮几乎不信目己的听觉,花心如来会有此突变?不过屠儿在涅磐会上尚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一个坏人陡然彻悟向善,也很可能,何况是行将撒手人寰的当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善心才有善言,死亡来临,实在已无再虚伪、隐瞒、嫉妒、贪婪之必要,因为死亡是一个生命的绝对休止,没有人愿把虚伪、隐瞒、嫉妒和贪婪等,带到另一不可知的世界去。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有所谓:孔子只勉人生才用功,释氏只教人死时作主,各有其深意在。

小姐,你千万别大意!颜凤妮自然一点也不敢大意,她以为这是不可能的。

天佑太喜欢你,以致他被你弄得那么惨,临终突然改变报仇意念,也许你会以为他喜欢你也是一种侮辱,你这么想,我也不怪你,因为天佑的确不配!但是天佑一死,我还是决定为他报仇。

小姐,千万别大意,他快要施放暗器了!的确,我也有暗器,而且是舍弟所用的‘轮回刺’,人人都知道他会我不会,却不知此是我传给他的。

因为不是十恶不赦之徒我绝对不用,用了不留活口。

可是你的名誉也不太好。

乳娘道:收费奇高。

李天佐道:富有的人我当然要多收些,尤其是为富不仁之辈。

说着身子一挫。

菊嫂大叫小心,颜凤妮剑势如电,已自李天佐的腰部穿过,似乎李天佐也惊震于她的速度和反应之快。

撤剑退后三步,李天佐咯地一声,双手捂着创口倒退着。

这结局就连奶娘都未想到,难怪小姐事先那么笃定了。

这人号称圣手郎中,而且轮回刺又是他传给弟弟的,岂不是虚名浪得?颜凤妮拿着长剑正在怔忡,太容易得手,连她自己都想不通,也微感失望。

李天佐双手捂着腰部,鲜血自指缝中淌出来,已坐在地上,吃力地道:虽然……你误解了我……我也不怨你……误解?颜凤妮道:误解什么?在下这次见了小姐之后……终于了解舍弟临终……放弃报仇的原因了……你还以为找会信?舍弟被烫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痛苦万分,而临终居然改变主意不报仇,还叫在下……随时协助你……真会有这种事?颜凤妮道:其实你就算施袭用‘轮回针’,也未必能得手。

在下都快死了……没有必要说谎……但是……在当时我不能不答应他不报仇……他断气之后,我立刻变卦……决心报仇……奶娘道:所以你死得不屈,这一剑的滋味如何?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现在的滋味,以便让我们分享你的痛苦为我们带来的快乐?你们误会了……刚才在下根本无意施袭。

你说谎!如果不是施袭,你挫身干什么?天哪!这真是天亡我也……李天佐道:我本以为你们信了我已放弃报仇的话,正要跪在舍弟碑前……告诉他我已经勉强照他的意思做了……没想到……反而招来了杀机……菊嫂冷笑道:怎能证明你当时只想跪在你弟弟碑前祷告……而不是要施放暗器?二位可以看看在下右袖内的‘轮回刺’筒,如要施放,必须事先打开筒盖及保险制才能射出……不信看看,有未打开……,菊嫂要去看,但颜凤妮道:让我来!检视之后,主仆二人相顾愕然,世上的事真是难说,有些事常常会判错误,而以为是意外,其实往往是主观造成的错觉,世上可能根本就没有所谓意外的事吧!简盖未打开,上面的保险也未打开,这是无法施放伤人的。

菊嫂呐呐道:李天佐,以你的为人,你真能听你亡弟的话放弃报仇?如果二位是在下……又怎能忍心做一件完全和弟弟临终前的要求背道而弛的事?李天佐道:二位可知在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作此决定的?还有一点……假如我是舍弟……再倒退十来年……找可能也会倾慕姑娘的绝世丰采……主仆二人又楞了一会,颜凤妮道:李大侠,你是否还有救呢?是不是有救要看伤势,另一半也要看姑娘要不要在下苟活了!小姐,他要是好了,会放过咱们?颜凤妮道: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你能在紧要关头照令弟的遗言去做,这一点常人无法办到。

所以只要能救活你,我会尽力而为。

侠义之后,果然名不虚传……姑娘,偏劳休把我衣袋内一个红瓶中的药为我服一半,倒些在创口上包好,再点穴止血,一切回去再说。

颜凤妮如言做了!正要请菊嫂把他背回去,忽然发现月色下奔来一人,她道:菊嫂,有人来了!李天佐道:颜姑娘,可能来人是弘法寺的任持‘三斤镖’了尘,此人的技艺未必超过在下兄弟二人,但他的重三斤的巨镖,却是百发百中,十分霸道……可千万别大意。

颜凤妮道:我知道!来人果然是弘尘寺住持高大魁梧的了尘和尚,看看一边地上躺着的李天佐,不由心头暗惊,道:‘一瓢山庄’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过誉!颜凤妮道:大师此来是为了李天佐找场的?不是,因为李天佐是外人,但他的弟弟李天佑却是本寺中人。

你为李天佑报仇,理所当然!其实也不尽然!了尘道:李天佑为家师兄金罗汉的得意门下,素日宠而骄,在弘法寺与贫僧同桌用斋饭,睡同样的单人神房,寺务不分巨细,他都要管。

这么说,你非但不喜欢他,反而厌悲他,似又不是为他来报仇的?当然不是!菊嫂大声道:废话说了半天等于没说,那你到底是来干啥的?来杀颜凤妮的!菊嫂大声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为报仇来的,却又要杀我们小姐,出家人不打诳语,却可以放屁!了尘冷冷地道:大空身为空门弟子,屡破色戒,罪有应得,但贫僧来杀颜凤妮,却是为了维持家师兄‘金罗汉’的门风和尊严!屁!菊嫂道:教出这种败坏门风的弟子,也有资格谈门风与尊严?真是放你娘的八宝五香屁!了尘须发皆张,道:孽障,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尤其我守寡七、八年。

真正是‘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不过我可要郑重声明,老娘守寡就不会搞七捻三地偷偷打野食,所以下面那句‘小楼昨夜又东风’是用不上的。

菊嫂跟小姐及一瓢山庄的女主人读了不少的诗书,别看她满口脏字,肚子里还真有点墨水,又道:可不像某些出家人,身在佛门,想以袈裟遮掩罪恶,正是所谓:淫奔之妇,矫而为尼,热中之人,激而入道,清净之门,常为淫邪之渊薮。

了尘本想立刻动手,但他老练油滑,他必须弄清李天佐是如何躺下的。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论招术,他未必高过李氏兄弟,道:李天佐也精通‘轮回刺’,你居然也能避过。

他希望知道是否施放轮回刺而被避过,或者根本未用,而是技逊一筹被人重创倒地的。

了尘……你走吧……李天佐吃力地道:颜姑娘的技艺超过乃兄多多,非但剑术了得,还把我的‘轮回刺’闪过。

了尘心头微惊,但他是一头老狐狸,李天佐到此地步,还称她为颜姑娘,态度虔敬,他就不免怀疑,相信必有蹊跷。

他撤下大戒刀,还未出鞘,李天佐突然大叫:姑娘小心……镖随声至,寒芒一闪即至,巨镖已到了颜凤妮的左肋下。

太快了,而且绝对出乎意料他会在撤刀时施暗器,不但有违惯例,居心也十分阴毒,身分和地位自然也都不顾了。

夺地一声,正中左胁下,颜凤妮退了两步倒下,菊嫂悲嗥着撤剑扑上,了尘的大戒刀轻轻一摆,菊嫂的兵刃脱手,人也摔出三四步。

哈……了尘仰天汪笑。

他近来一直记挂一件事,那就是到底他的三斤镖厉害,还是李氏兄弟的轮回刺厉害?这是很重要的。

如果三斤镖不如轮回刺,而招术他也没有把握胜过李氏兄弟,他身为李天佑的师叔,就非常尴尬,而且以后在李天佑面前就更端不起师叔的架子和威严了。

况且,他虽然每年出一趟远门,做一次无本生意,却就是不好女色,尽管李天佑好色而不采花,他们也无法忍受。

因此,他决心除去李天佑,由于对自己的巨镖没有太多的信心,就弄来下一件天孙锦马甲,一旦和李氏兄弟动手就穿上这件马甲。

今夜匆匆出门忘了带马甲来,如今证明轮回镖奈何不了颜凤妮,他的巨镖却把她制服,充分地得到肯定,他怎会不娱心?哪知笑声未止,情势瞬间改变,寒芒一闪,卜嗤一声,颜凤妮的长剑电射而至,穿透了了尘的肩肺之间部位。

了尘连退三步,他刚刚肯定了自己的巨镖,马上就被人家的出手一剑所否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颜凤妮一跃而起,道:了尘,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明明中镖,却未失去反击力量?不……不错……告诉你,天孙甲在我身上!了尘惊呼道:是哪个孽徒偷了我的天孙甲送给你的?你想想看,哪一个看不惯你的作风,早已对你失去敬仰之心,而且不与你们同流合污?是大寂这个孽障……说着,一个倒纵,便带着长剑逃走了。

小姐,快追!他受了重伤。

地上的李天佐道:不要追了!在下相信,颜姑娘的肋骨至少也折了两根,这虽不是大毛病,也要半月才能愈合。

因为巨镖太重,虽因姑娘穿了天孙甲,却因事出陡然,未能及时准备,镖虽不能透甲而入,镖尖的力量却足以震断肋骨。

这也是天孙甲只适于防御轻灵暗器,而不太适用于沉重暗器之故。

颜凤妮点点头道:李大侠说的一点不错,了尘恶僧猝然施袭,未及提防,也未及提气,被击中之处虽有天孙甲护身,未能刺透,但重击在一处上的巨大力量,人身肋骨是承受不住的。

菊嫂扶住她道:我们走吧!菊嫂,我不需要搀扶,偏劳你背回李大侠。

颜凤妮又道:要不是大寂和尚偷偷送我天孙甲,今夜是无法活着离开此处的!大寂这个和尚真不错。

三人离开墓地,附近草中探出一个秃头来望着三人所去的方向,喃喃地道:我要还俗!仅仅由于大寂这和尚真不错这句话,这和尚居然要还俗,这和尚是谁?也就不问可知了。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三 章 连莲姑娘心如磐 龙潜师徒恐有隙颜凤妮受伤,使唐耕心吃惊,因为其兄为平安镖局而死,也可以说是为他而死,他曾发誓要尽一切力量保护她的。

但听到李天佐伤得更重,更是吃惊。

颜凤妮居然能和李天佐两败俱伤,而且伤得比李轻得多。

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

经菊嫂陈述一切,唐耕心道:凤妹,虽然有天孙甲在身,须知凡是马甲,都只能遮掩上身一小部分,万一袭击你的其它部位就不堪设想了。

李天佐道:唐大侠说的不错,另外还有个危机,尚幸没有发生,我以为以了尘的人格和品行,如他知道在下与颜姑娘决战的确实时间,他不会放过施袭的机会。

这说法大家都信,所以唐耕心不能不抱怨她的鲁莽。

而且还责备她把他迷昏,睡了半夜。

但他立刻对李天佐道:李大侠,令弟大空临终彻悟,再加上你成全他的遗志,在下十分钦佩。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对于你们二人的顿悟,决定不究既往。

李天佐道:谢谢唐大侠的容人之量,在下这就为唐大侠治脾经及三焦经的滞凝不畅。

众人一怔,颜凤妮道:原来唐大哥的经脉不畅,是由于令弟李天佑的‘轮回刺’之故。

是的,刺上有毒,只是这种毒与一般的使毒家不同,只能使内功真气有某种程度的不畅,而不会死人,现在找就先为唐大侠……不!唐耕心道:李兄伤势重且流血甚多,不宜拖延,还是先行冶疗要紧。

李兄指挥,我们代劳。

‘指挥’二字岂敢!李天佐道:既然如此,在下口述治疗方法,就偏劳唐大侠。

□  □  □辛南星回报师门,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龙潜只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恩师,‘花心如来’大空和尚在徒儿与唐耕心对决时施袭,使唐耕心落下阴阳壁,这人也太卑鄙了!唐耕心死了?师父,吉人天相,真是一点不错,他也许没有死!因为徒儿下去看过了,没有找到他的遗体。

没有找到遗体就表示他没有死?师父,唐耕心侠义可风,且出身名门!他是何人门下?‘白衣紫电’严如霜的得意弟子。

龙潜忽然耸肩轻笑了一下,却冷冷地道:希望你别忘了你师弟那只断手!师父,这件事如果追根究底,师弟龙三理屈在先。

辛南星道:他不该伙同‘花心如来’大空劫人家的镖银在先,更不该杀唐耕心的好友颜学古在后,恩师,这件事依徒儿愚见,实不直再扩大,以免同道物议!龙潜这等身分,们不免犯有一般凡夫俗子的通病――护犊。

他回头望着辛南星,道:你是在开导师父,还是在教训为师的?徒儿不敢!为师的却以为你的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自己是谁了!恩师……弟子只是为师父的盛名着想。

龙潜狂笑而去,在这潜龙堡中住了近三十年,他辛南星从未有此刻的孤独无依的感受,当然,也从未发现师父为了护犊,连英名也置诸脑后了。

大概是我离开潜龙堡的时候了……这时忽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右肩上,在潜龙堡,除了他的师父和龙不忘二人,还找不出一个人能在不知不觉之中接近他,而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龙不忘昔年是东海的水贼,专门打劫来往船只,后被水师击溃重伤落海,而被龙潜所救。

龙不忘本名徐飞,因感念龙潜的救命之恩而改名龙不忘,如今已五十出头了。

龙大叔……辛南星没有动。

南星,你身为首徒,老爷子的心情你还不懂!大叔,找只知道该做的就去做,不该做的就不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你以为你真懂?大叔,我已经是三十八岁的人了。

如果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算了吧!有很多事你还不懂。

就以目前的武林来说,分为两大势力,也可以说是两大派,其中一派以‘白衣紫电,严如霜为首,包括少林、武当等几个名门正派在内。

另一派却以龙老爷子为首,唐耕心等于老爷子的对头门下,你居然会替他说好话,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大叔,公道自在人心!以师弟的行为来说,我们能昧着良心说他是对的吗?龙不忘一生未娶,样子比实际年龄苍老,已是一头灰发了。

他喟然道:你老了以后,如果也只有一个儿子的话……快别冲动了,有些事看不惯,不以为然,可以不管,为人处世,聪明最重要!比喻说,武林中有些大人物,他们就很聪明。

是谁?大叔?金罗汉算一个,另外还有个‘八步追魂’石擎天。

龙不忘道:此人有个徒弟李天佐,颇有医名。

大叔说他们二人很聪明是什么意思?龙不忘道:以金罗汉和石擎天来说,他们都是顶尖高手,且独霸一方,论技艺,即使略逊于老爷子,估计相差也极微,但他们也都站在老爷子这边,以老爷子的马首是瞻!辛南星暗暗叹口气,无话可说,龙不忘拍拍他的肩胛,道:老爷子派你下山去印证这件事情。

什么事?唐耕心死了没有?龙不忘道:如果死了,这笔债一笔勾销,如果没有死,连本带利收回来,去吧!辛南星怔怔地望着龙不忘,直到他的身影在回廊角落处消失。

他不知道,何去何从?尊师重道是对的,但一味盲从对不对?尊敬和遵从是要分清楚的。

于是他离开了伏牛山潜龙堡。

他过去也隐隐知道一些有关师门和白衣紫电严如霜之间的恩怨,但详情不知。

由龙三的手被唐耕心切去一事看来,两家的仇恨很深。

数日后辛南星又来到阴阳壁下的石笋、峙岩之中,真奇怪,师父越是希望唐耕心已死,他就越希望奇迹出现,他还活着。

可是这种念头很快就被现实景况所击溃,仰头上望,以大麻石为主的石壁,平整如削,寸草不生。

任何高手,已经负伤,又中了轮回刺而坠落下来,是绝对活不成的。

想到这儿又不禁心头一凉,希望是一回事,事实又是一回事。

他在壁下石笋中徘徊着,又看到了这辆破碎的篷车。

如果唐耕心正好落在这篷车顶上,把车篷砸破,车底板也震裂,他就有可能逃得一命……但立刻又觉得这太天真了。

这时正是黄昏,在残照耀眼的西方来了一个人。

这人看来不疾不徐,十分悠闲,但每迈一步就一两丈之远,不久已站在辛南星身后,原来走过了头才停下来的。

似乎此人本来不想停下,却仍然停了下来,道:你是什么人?辛南星目前是站在西方向东看,而这个五旬左右,极有气派的人,站在东方迎着黄昏残照。

此人仪表不俗,衣着却十分潦倒。

辛南星道:我叫辛南星。

你是何人门下?家师‘镇八荒’……不必问,龙三就是你的师弟了?正是,请问前辈是……一瓢浪客’颜君山!颜君山就是一瓢山庄前庄主,但是成年累月在外浪游,几乎过着苦行僧的生活,所以有人说他放着偌大家财不受用,是天生穷命。

辛南星暗惊,道:原来是颜前辈!我子丧于龙三之手,本要去找龙潜理论,居然在此遇上你。

颜君山道:你既是龙潜首徒,估计能接老夫多少招?辛南星长揖道:晚辈不敢……颜君山道:不必客气,龙三能杀死找那没出息的儿子,你身为首徒,身手自更不凡。

辛卒南星仍然抱拳道:前辈过誉!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出手吧!辛南星所知道的颜君山,为人正直刚烈,且风评极佳,他怎么会逼一个晚辈出手?事已至此,也只好接着,道:颜前辈,晚辈是勉为其难,若能接下前辈十招,务请前辈高抬贵手!好,就以十招为限!两人同时亮剑,辛南星攻出仙人指路,立被化解,接着都是龙潜的剑法精粹,他施展开来,和龙三及一段香连莲犹自不同,真能保其神髓发挥威力。

但是三四招过去,颜君山虽不抢攻,却守得十分轻松。

辛南星不信二人有如此大的差距。

如果十招都接不下来,此人的身手应和师父龙潜差不多,但他估计,颜君山比他师父要弱一筹有余才对。

辛南星较上了劲,还有三四招,无论如何,他必须搪过十招。

十招!听起来是多么令人伤心的数字!就在第十招的上半招,辛南星全力以赴攻过云,自是他认为精英中的精英,然而对方似乎仍是守势,辛南星暗暗吁口气,只要败在十招以外,也就不会太丢人了。

哪知上半招才完,对方突然变守为攻,似乎只是一滑,已贴了上来,这表示辛南星那凌厉的一剑已经刺空。

就在二人交臂而过时,啪啪两声,辛南星的背上连中两掌,栽出三四步。

血自他的口角处渗出来,却冷漠地道:在下果然未能接下尊驾十招,似乎尊驾预知全有此结果的。

颜君山还剑入鞘,道:潜龙山庄的武学名震武林,却比颜某预估的要低得多!回去告诉你师父,颜某在‘一瓢山庄’随时候教!说完就走,有如行云流水,不久消失于暮色中。

颜君山都有此身手,武林两大集团,也可以说两大股势力,他师父这边,实力并不雄厚。

闻名不如见面,颜君山的技艺不凡,侠名却有溢美之嫌,辛南星一试之下,内伤极重,立刻雇车兼程回山,他本可自疗,只是这件事他必须上禀师父。

□  □  □龙潜听了辛南星的陈述,一声不响就走了。

此刻龙不忘还在,辛南星道:大叔,师父是不是不信我的话?龙不忘摇摇头道:不会,但老爷子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这工夫龙潜又折了回来,说道:南星,你再把此人的身材、外貌、招术以及方言等等说一遍!辛南星说了,龙潜想了一会,又摇着头,板着一张橘皮大马脸走了,龙不忘道:南星,老爷子似乎怀疑那人的身份。

大叔是说师父以为那人不是颜君山?也许。

先不要想这些,我来为你运功疗伤。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已是晚炊时到,龙不忘离去不久,辛南星再次自行调息,却听到师妹连莲的声音,似在与人争吵。

辛南星也很喜欢小师妹,但他的年纪不许可,况且他也知道师弟喜欢她,而且师父也有意撮合。

就因为这件婚姻,师父常常传些秘学给连莲,也算是讨好她。

但小师妹的表现却十分冷淡,尽管很久以前连莲亲口答应过这门亲事。

也许龙潜也知道,连莲答应时才十四岁,不能算数,才再次紧迫盯人,也正因为如此,连莲常常离堡下山,旨在回避。

这工夫脚步声传来,他一听就知道是师妹连莲,而连莲插进一脚见他正在调息,正要退出,他睁开眼,道:师妹……大师兄,听说你受了伤?还好,已经快复元了。

谁有这么大的本领能击伤师兄?‘一瓢浪客’颜君山!他?他为什么找大师兄?又不是大师兄杀了他的儿子。

先不谈这个。

辛南星道:师妹似乎哭过,刚才在和谁争吵?龙不忘大叔。

为什么?他是明知故问。

还不是作说客,要我在半年内和龙三成亲。

辛南星不能说什么,不论帮哪一边都不妥。

连莲道:大师兄,如果你是我,你能嫁他吗?那你当初为什么口头上答应下他?他当然不能这么问,连莲却知道他正在想着这句话,道: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的话何必认真?何况那时师兄龙三还不太坏。

这话都对,只是辛南星找不到适当的话来安慰她,当然,他也不忍心怂恿她马马虎虎嫁给龙三算了。

停了一会,连莲道:大师兄,谈谈你近来的遭遇好吗?辛南星叹口气道:我可能做了一件使我遗恨终生的事。

有那么严重吗?大师兄。

有!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奉师命出堡收一笔债,你可知道‘白衣紫电’严如霜的爱徒唐耕心断了龙三一只手的事?知道,正因为如此,龙大叔刚才还脱我是嫌他残废,而想毁约。

辛南星道:我奉命下山,找到了唐耕心,就在阴阳壁上对决……怎么样?大师兄,结果如何?她内心的焦灼不是辛南星所能体会的。

辛南星忽然悔恨地叹了口气,连莲心头一沉,呐呐道:莫非大……大师兄杀了他?不,奉师命下山,也并非要他的命而是卸他一臂或一条腿,但是绝对没有想到,在我们拚到最紧要的关头,‘花心如来’大空突然出现……他……他是哪一边的人?由于他的师父金罗汉是师父的旧识,我和他有数面之识,他居然以‘轮回刺’施袭,事出突然,唐耕心中刺,右臂突然不灵,又中了我一掌而……怎么哩?连莲已近似虚脱。

但辛南星陷入悔恨中,仍未注意连莲的震慑。

他退后两三步,翻落阴阳壁下……其实这句话还没说完,连莲已经摇摇欲倒,此刻正要倒地,辛南星一跃下地,接住了她的身子。

辛南星木然站了一会,他已恍然大悟,虽然没有唐耕心,师妹也许仍不愿嫁给龙三,但毫无疑问,师妹这次下山,必然结识了唐耕心而一见钟情。

除了唐耕心,辛南星实在想不出另外一个年轻人能配上他的师妹。

连莲醒来时立刻泪流满面,道:大师兄……他真的已经……已经……师妹,我曾下绝壁两次,都没有看到自上面掉下的血肉狼藉的遗体,甚至任何迹象。

虽然师兄不以为任何人掉下去会不死,但是,吉人天相,也不是说绝对不可能幸存。

连莲不出声,一直在流泪。

辛南星搓着手道:师妹……是我惹下的涡……大师兄,这不能怪你。

师妹,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她大致说了,又道:六、七年前在黄山他救过我一命,所以这次我协助他把镖银安全送到地头,师兄……我该怎么办?辛南星轻轻地挥挥手道:下山散散心,顺便打听一下,师兄总以为他也许还活着。

他不断地轻挥着手,示意叫她立刻就走。

所谓下山散散心,是暗示地暂时不必回来,甚至如能找到唐耕心,就和他结合。

颜凤妮手提了很多东西,有一块板油、五斤牛肉、三条大鱼、一罐酱油、三斤海参、三斤鱼翅、三斤燕窝等等。

耕心哥爱吃的我都买了,到底还有没有遗漏什么?坐在小桥边柳荫下抹抹汗,然后一样一样地查点着。

在小溪对岸树荫下也坐着一位女郎,眉黛深锁,美眸无神,她没精打采地捡着小石向溪中丢着,喃喃地道:要是我能连续三次,每次都能打十七个水漂,就证明耕心还活在世上。

她捡的都是扁平的石头,第一块打了十七个水漂,第二次打了十六个,第三次又是十七个。

这算不算?其中有一次是十六个。

但是,第三个水漂正好打在颜凤妮的小腿上,她大声道:什么人丢石头打人?原来颜凤妮这边垂柳如丝,大多触到水面,加之满脑子都在想耕心哥最爱吃什么东西?参要如何泡?鱼翅要如何蒸等等,她根本没有看到小溪对岸有个人。

她这么一骂,对岸的姑娘自惆怅中振作醒悟过来,道:是我丢石头不小心打着这位姊姊了?说着顺着一座用毛竹编成的便桥走了过来。

两人相距七八步,四目相接,都被对方吸引住。

颜凤妮不以为对方比她美,她以为这不是对自己的高估。

但至少她以为对方有一种高贵气质,大家闺秀的风范?这一点她无法否定。

这位姑娘当然就是连莲,大师兄辛南星的暗示,叫她离开潜龙堡,甚至若能遇上唐耕心,嫁他算了。

尽管她根本不敢那么天真,以为唐耕心自阴阳壁上落下,万分之一的活命机会也没有,却仍然十分感激大师兄。

连莲打量颜凤妮,她很坦诚,以为自己没有这位姑娘美,只是有点稚气。

少女的稚气,也许正是男人所喜欢的特质。

连莲道:很抱歉!打得重吗?不重,不重!姊姊,你好美!就算我大胆承认自己美的话,也没有妹妹你美。

姊姊,你好会奉承人!妹子,这不是奉承,如我不说你美,就是昧着良心说假话了!姊姊,你好高贵,我以为你不属于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

妹子,你也不像是自幼在此长大的人。

连莲道:妹子,刚才我隐隐听到你喃喃自语,这些美味是买给你的什么哥吃的?颜凤妮玉颊微红,但心头一动,她刚才也好像听到这位姊姊在对岸自语着,好像这位姊姊自语说打多少水漂,她的什么人会仍然活着。

这二人年纪不大,却都很聪明。

颜凤妮道:噢!我是说我表哥勤信,他有病刚有起色。

连莲道:不知贵表哥是什么病?伤……伤寒……。

连莲又是一阵失望,自离开潜龙堡,不知失望过多少次,夜晚梦见唐耕心,醒来也会失望。

颜凤妮道:姊姊打水漂打多少就证明一个人还活在世上,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和姊姊是什么关系?连莲的江湖经验比颜凤妮更深,自唐耕心的事发生后,江湖上有些纠纷和回响。

例如:李天佑及李天佐兄弟风传也卷入其中,传言颜学古的妹妹正为其兄寻仇;至于辛南呈大师兄被颜君山打伤的事,就更不在话下了。

连莲苦笑道:堂兄五年前就患了失心疯走失,我外出找他已有好几年了。

原来如此!颜凤妮道:姊姊贵姓?我叫李艳!妹子的芳名是……我叫燕妮,燕子的燕,女字旁加个尼字的妮。

二人都不知道对方说了谎,颜凤妮很喜欢连莲,但她的耕心哥不容其他年轻女人接近,所以不想邀她前去。

连莲也很喜欢颜凤妮,由于她不想把自己的伤心事告诉别人,也不想深谈。

二人依依道别。

人类的际会就是这样,像这遇合,几乎等于失之交臂,令人扼腕。

颜凤妮返乡间小屋,这儿五间正屋,三间厢房,唐耕心一人住三间厢房,燕妮主仆住有大灶的五间正屋。

颜凤妮一边和菊嫂处理刚买回来的鱼肉等,一边兴致勃勃地讲叙在小溪边遇上的李艳。

小姐,你买菜也累了!快去歇息一下,要不,和唐少侠聊聊去!颜凤妮走出门外又折回来,低声道:菊嫂……啥事?小姐?刚才我在路上遇见李艳姑娘的事,可不要告诉唐大哥。

为什么?小姐?不必多问,反正不要说就是了!是的,小姐,你说啥就是啥。

颜凤妮还没跨进厢房的大门就道:哥,你猜猜看,我今天都买了些什么菜……颜凤妮陡然一楞,唐拼心居然不在屋中。

她现在可没有想到其他,只以为唐耕心去了后院茅厕。

但在后院没有找到,她以为唐耕心又去了屋后的池塘去看鹅鸭在水中浮沉。

天色已暮,农家的鹅鸭都己赶回家去。

颜凤妮站在塘边,望着微风吹着水面上的鹅毛打转,她忽然品尝到失落感。

这可以说是她有生笫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去了何处?不告而别?当然,她绝对没有想到唐耕心内心想的是什么。

□  □  □此刻,唐耕心站在小溪的对岸,脑中映现着颜凤妮对菊嫂述说的情况,他相信那个小凤妮所说的有气质,但双眉愁锁的女郎八成是连莲,她打水漂卜卦的动机和对象是为了他。

唐耕心大叫着:连姑娘……连莲……莲姑娘……只有他的喊声的重复,没有回应。

唐耕心深深地叹口气,也许和她无缘吧!闭目回想以前的事,那次他斩去了龙三的手,在追逐的途中正好遇上连莲的轿子。

龙三就在她的轿中,因为那时他还不知龙三和连莲是同门。

现在他已知道,他们非但是同门,龙三还是连莲授艺之师的独子。

唐耕心知道自己纰漏有多大,龙三毕竟是镇八荒、踏雪无痕龙潜的独子,断了其子的右手,就和断了他的一切希望一样。

这些,想开了以后,他都不在乎。

他想连莲,他也能体会到连莲的处境,这就是为什么连莲失约未去华山会晤的原因了吧?连姑娘……连莲……连姑娘……暮色四合,垂柳飞舞着,山野中起了风。

但是,连姑娘,连莲每一个字都刺戳着另一个人的心。

她本要出现,但她顾及到耕心的自尊,倔强的她含泪悄悄返回。

唐耕心尽可能使自己和平常一样,却发现颜凤妮脸上似有泪痕,道:凤妮,你怎么哩?我没有什么!骗人,你脸上有泪。

是有泪。

凤妮,你刚刚出去过?是啊!我们小姐刚刚出去找过你……颜凤妮半侧身子急忙向菊嫂连使眼色,又道:我是出去过,本以为你在池塘看鹅,没找到你就回来了!唐耕心显然不信,道:没找到我就回来了?是啊!因为平常你不会走远。

我以为八成我们走到岔路上了,走池塘不是有两条路吗?原来你就是为这个哭呀!是啊!要出去也不说一声,我回来仍未看到你的人,正要再出去找,你就回来了。

我只不过是由池塘往西南走,信步兜了个大圈子而已,真抱歉!凤妮为她的谎言而发烧,也心生警惕,既然他和连莲的事怕人知道,必有文章。

唐耕心却不知对方已知他的秘密,但也心生警惕,天长地久,这份情感无法处理。

伤害小凤妮既对不起她,更对不起她死去的哥哥。

而此刻更不解的却是茫然的菊嫂,她自后院明明看到小姐去了池塘,然后又以小溪寻个方向去找,小姐却说在池塘处未找到他就回来了。

小姐为啥要说谎?阴阳壁依旧,只是山涧中因下雨水略涨了些,一辆破车还在,有人在张望。

无独有偶,旧地重游的还大有人在,这二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龙潜和辛南星。

二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谈着,因壁下石笋、峙岩林立,所以二人还没有看到先来的另一个人。

南星,你以为人自上面受伤坠落,会有活命的机会?辛南星道:师父,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那时豪雨,涧水泛滥,他下落时再提气而落在水中的话……。

辛南星道:师父,机会也只有万分之一。

你是说还有机会?是的,师父,只有万分之一。

龙潜目光一凝,低声道:那不是‘一瓢浪客’颜君山吗?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是……是的,师父,真是太巧了!颜君山所以被称为一瓢浪客,是因他成年累月浪迹天涯,很少回一瓤山庄,家道富有,却总是一副落拓潦倒的样子,谁也不知原因。

他的头发似乎从来不梳,一年四季总是那一袭古铜色衣衫,两肘都已磨破,但仪表不俗。

颜君山并未注意有人来此,仍然负手仰望绝壁,再看看壁下,及那辆车。

龙潜也打量绝壁很久,道:南星,可不可能落在这辆车上呢?师父,这机会也是万分之一!万分之一,总是有机会……。

辛南星总以为师父对唐耕心的死与未死十分关心,如果唐耕心果真未死,对师父真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

也许是颜君山精神专注壁上壁下,尚未发现龙潜,他似乎有点不悦,道:是颜君山颜大侠吗?既然武林中不可能有两个颜君山,龙潜前面那句颜君山就属多余,也可以说是不敬。

颜君山这才侧头望过来,立刻抱拳道;原来是龙堡主,怎么?龙堡主也来了?龙潜道:怎么?龙某不能来?颜君山道:能来,当然能来!龙潜道:颜大侠上次在此把劣徒辛南星打伤,可有此事?颜君山茫然道:什么?在下把辛南星打伤?这……这位就是令高足辛南星吗?龙潜冷笑道:怎么?伤了人又不敢承认?颜君山淡然一笑,道:颜某可有好几年没有伤人了!不是十恶不赦之徒,颜某绝不伤人。

哈……龙潜狂笑一阵,道:耳闻真是不如眼见,伤了人居然不敢承认!颜君山道:龙堡主,会不会是令高足记错了人,颜某伤了人绝不会矢口否认!龙潜自然以为颜君山瞪着眼说谎,道:你既敢说谎,就敢接找一掌……才不过七成内力,挟着呼啸之声拍向颜君山。

颜君山当然知道厉害,出掌迎上。

卜嗤一声,罡劲四溢,地上砂石卷射而起。

龙潜一摇而止,颜君山退了一步。

猜想颜君山所用的内力不会在七成以下。

颜君山道:龙堡主果然非比等闲!龙潜的本意,希望这一掌把他震退三步,龙潜道:颜君山,你还不承认伤过劣徒辛南星的事?颜君山仍是淡然一笑,道:颜某以前未见过令高足辛南星,这是第一次!龙潜道:南星,他居然说此前未见过你,真是可笑。

站在他身后的辛南星居然未出声,龙潜回头一看,辛南星正在目不转睛地望着颜君山。

龙潜大声道:南星!辛南星这才憬悟,道:师父,您说什么?恕徒儿未能听清。

龙潜道:他居然说此前未见过你,这是第一次谋面。

辛南星呐呐道:师父,徒儿也以为此人不太像上次伤我的颜君山。

混帐!难道有两个颜君山不成?辛南星道:过去听您说过,颜大侠的头发从未梳过,不分四季总是那一袭古铜色大衫是不是?龙潜道:师父是说过,他本是如此的。

师父,不对呀!徒儿的记忆力不差,况且时间也不久,徒儿记得上次伤徒儿的那个颜大侠颇倨傲,没有这位谦虚,重要的是,上次那位的头发有点乱,可绝不是从未梳过的样子,最多三两天未梳过。

更重要的是,他那袭古铜色长衫,至少有八成新,而这位的肘部已经破了。

龙潜呐呐道:这……这怎么可能!辛南星道:师父,最最重要的是,上次那一个固然有点像这一位。

但上次那个的身材略高些,仪表也差些。

龙潜微微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辛南星道:师父,徒儿不敢说十成十如此,却以为前后不像一个人。

龙潜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辛南星道:徒儿不敢说……龙潜道:说!师父不会怪你!辛南星低声道:师弟杀了颜学古,双方已有仇恨,可能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要挑起双方更大的仇恨!龙潜微微一怔,这当然极有可能,道:会是谁?这个徒儿就不知道了!辛南星道:只不过徒儿有个看法……说……徒儿以为,如果确实有人冒充颜大侠伤徒儿,想桃起两家之仇恨,这个人虽然易了容,但此人仍然必须有点像颜大侠才行。

龙潜还是微微摇头,以为不可能。

但龙三杀了颜学古,已经理屈,颜君山未找他算帐已经不错了,他还能怎样?不过他最最不信的是,这一个若是真的,为何不为独子报仇?龙潜道:如果此人是真的,独子死亡,他会像没事一样?颜君山漠然道:我子已死,不能复生,你子断手,和死了也差不多,如今最重要的却是未死的人。

龙潜道:未死之人你是指谁?我希望唐耕心未死!龙潜冷冷地道:你的希望正好和我相反!辛南星忽然觉得师父很可怕,一意孤行。

正是:反己者,触事皆成药石,尤人者,动念即是干戈。

龙潜又道:你的儿子已死了,却希望唐耕心未死,原因何在?颜君山道:在下喜欢他,就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只怕你的希望要落空!龙潜道:南星,我们走!颜君山道:杀子之仇,由你承提如何?龙潜道:当然!颜君山道:有一天我去找你!龙潜哈哈狂笑而去,辛南星知道师父为何发笑,八成以为颜君山的有一天我会找你这句话只是下台阶而已。

辛南星回头望去,这个人的确很怪,在丧子之痛下,怎会如此平和?也难怪师父怀疑他了,因为他又在负手打量绝壁上下及那辆破车。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四 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纵是分离情也重老先生,您知不知道,大约两个月左右,阴阳壁上摔下一个人?连莲这些日子一直未离阴阳壁周围二、三十里的范围。

这老人摇摇头,道:不知道有没有,自古以来,从阴阳壁上掉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的。

这老人明明说的是实话,但连莲不喜欢听。

这工夫一行垂柳之后走出一个年轻人,道:这话可也不能这么说,人类的命运和机遇不同,遭遇自然也不同。

这位老先生,凡是自阴阳壁上掉下来的人,你都见过吗?老头道:不敢说!当然不敢说……说完就走了。

刚才说话这个人,二十七、八,三十左右,颇为英挺,抱拳道:请问这位姑娘,是不是自壁上掉下的人是你的亲人?连莲不答反问道:这位贵姓?年轻人道:在下楚胜,是华山派的人。

连莲心头一动,听说过华山派这一代弟子中有个叫楚胜的人,在年轻一辈中很有点名气。

连莲道:久仰大名。

不敢,姑娘的芳名……我叫李艳。

楚胜微哂,由他的表情看来,似已知道连莲的身分,这本来也是不足为奇的事。

雪里红唐耕心与人对决在阴阳壁上坠下,生死不明,可以说九死一生,对手尤其是龙潜首徒辛南星,立成武林的大事。

尤其近来又风闻唐耕心失招掉下绝壁,是因大空和尚暗中以轮回刺施袭之故。

武林中人连这些事都知道了,又怎不知龙潜之徒一段香连莲是唐耕心的知心之友?楚胜道:不知李姑娘和壁上落下之人是什么关系?连莲道: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随便问问。

要是别人问,她会很讨厌,这个人刚才反驳老人的一番话,颇能投连莲之所好,所以对他稍有好感。

连莲道:楚大侠,我还有事待办,后会有期!说毕欲去。

楚胜抱拳道:请问李姑娘要去何处?她本可不回答这话,又觉得太无礼,道:要到关洛一带。

楚胜道:真巧!在下也正要去关洛一带,李姑娘可愿在下搭个伴儿?连莲又不能说不能搭伴,道:当然可以,只不过小女子有很多事,可能还会转向!事实上连莲还不愿离开这里,她估计,如果唐耕心未死被救走,必然重伤,绝不会走了太远。

二人走出十余里,天色已暮,就在小镇上投宿,二人各要了一个客房。

楚胜问连莲要不要到前面去吃点什么,连莲说不饿,楚胜打算带些包子什么回来给她吃,就出了小客栈。

因为这儿卖的饮食都很粗劣。

他在最大的一家餐馆楼下刚要坐下,有个三十来岁,有络腮胡子的汉子大声道:这个座位爷们订了!走开!楚胜道:你订下了?不错!楚胜一问小二,小二呐呐说不出什么来,证明此人说谎,楚胜道:我说这座位我已订下,你能如何?X你姊!我要揍人!说揍就揍,一掌扫来,楚胜冷冷一笑,一记小天星蓬地一声,砸中此人一掌。

这汉子连退了三大步,虽知厉害还要再上。

这工夫他身后忽然有人冷冷地道:退下去!汉子回身前就听出是谁了,躬身退下。

原来这个毛毛躁躁的汉子正是血猴龙三身边的人一阵风冯雷。

楚胜发现喝止汉子的人打扮很朴实,一套蓝布裤褂,二踢脚千层底沙鞋,一条长辫在脖子上缠了三匝,看来四十出头。

楚胜道:怎么?这位大叔也要上?中年人道:不上是最好。

楚胜一听这口气,敢情是色厉内荏,唬人哪,看这汉子这两手,中年人也高不到哪里去,道,大叔都已经拉开了上的架势,不上怎么好意思?中年人道: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年轻人,能忍则忍,刚才是冯雷先对你无礼,不过我仍劝你不要……楚胜已经出了手,而且是他刚才对付冯雷那手,绝对想不到眼前一花,啪地一声,左肩上中了一掌。

一招!楚胜很难过,武林中很多人都以为他已成了气候,只不过在此人手下未搪过一招。

别难过,年轻人,你如果不轻敌,是不会这么快的,事前我劝你是不是?他的确劝过楚胜,不过那种劝是很难收到效果的。

楚胜和冯雷不同,他不会再试第二次,抱拳道:大叔贵姓大名……在下龙不忘!楚胜心头一震,这就难怪,龙不忘几乎是潜龙堡主之下的第二号人物,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抱拳道:原来是龙大侠,这就难怪!楚胜走出门外时,龙不忘道:少侠的大名是……?在下楚胜。

久仰!龙不忘道:楚少侠,这个镇不大,却也有好几家客栈,换一家客栈好不好?楚胜先是一楞,立刻会意,连莲是龙潜门下,老爷子早就有意把这女徒嫁给独子龙三。

肥水不落外人田,人家的要求也无可厚非,只不过在楚胜来说,却是他出道以来最大的挫节。

楚胜回到客栈,正好连莲出屋倒水,连莲道:楚大侠一顿饭吃了那么久?楚胜走近低声道:我要走了!为什么?有人打了招呼!打什么招呼?龙不忘和冯雷。

连姑娘,我不能不走……回屋拿了他的小包袱就走了。

连莲这才知道此人早知她就是连莲,八成吃了龙不忘的亏,甚至把他逐出这家客栈。

她相信若换了唐耕心或龙三,就不会如此,别人住别人的客栈,我住我的,又不是不付钱,为什么要迁出去?连莲知道龙不忘是出来找她,也顺便出来查证唐耕心有没有死的,她不愿受人监视。

她要设法脱出他们的监视范围。

就在这时,门口站一人,大约二十左右,瘦巴巴地,衣衫褴褛,头上还长了白皑皑的秃疮。

道:连姑娘,要走,你要拜托我!连莲道:我为什么要走?这小叫化子道:你想不想知道刚才龙不忘几招挫败楚胜的?不知道。

一招,虽然楚胜低估了对方,就算不低估,也不过三、四招。

最后,龙不忘请他迁出这家客栈。

你都看到了?对,最初楚胜一招挫败了冯雷。

你是谁?我怎能信任你?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和小唐是朋友才重要,很不幸!我去了一趟东北,就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不幸!你贵姓?我叫夏乾,夏天的夏,乾坤的乾,朋友叫我‘虾乾’就叫出名了。

我以为这些也不重要,你是走不走?走。

连莲道:但我对你一点也不了解。

我和颜学古比小唐更熟,我曾发誓要为他们二人复仇。

你猜小唐叫颜学古是什么?学古叫小唐是什么?我是说谑称。

夫子!唐子!好!你如何能把我弄出他们的监视圈之外?这要听我的了。

虾乾外出弄了个布包回来,往床上一摊,竟是一套比虾乾身上那一套破衫更破更腌赞,连莲不由掩鼻。

姑奶奶!我知道,对你来说,这简直是酷刑,可是总比你被带回去和龙三那个残废成亲好得多。

这套衣衫上还发出阵阵臭味,她实在鼓不起这个勇气,虾乾低声道:姑奶奶,这可是因为你对小唐一往情深,我才甘冒得罪龙家的人之险救你,要是别人,他XXXX的……嘴又不干净了?对不起!姑奶奶,这样吧!你含点黄连,就没有臭味了!黄连不是苦死人了?正因为世上没有比黄连更苦的东西,所以你含上一点点,什么臭味也被黄连淹灭了!这也是个笨办法,可是……姑奶奶!时间宝贵,我相信他们是在等人,等的人可能就是龙潜那糟老头子。

因为龙不忘他也没有把握说服你回潜龙堡,如你硬是不回去,他又不便向你下手。

连莲以为这推测颇有道理,实在应该争取时间,只不过她用两根指头捏起这套脏衣服,又丢了下来。

虾乾道:姑奶奶,到了安全地带,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是关于小唐的……只要是关于小唐的好消息,连莲当然愿意听,道:骗鬼!你要是有关于唐耕心的好消息,早就说出来了!  虾乾道:错,这好消息不到十二万分不会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有害无益。

说呀!脱困后才能说!你不说我就不走!不走算了!咱们就在这儿耗吧!停了一会,连莲气呼呼地抓一套脏衣服,进入内间关上门。

虾乾笑道:看看谁能沉得住气?不一会,连莲开了内房门,人却一直没有出来。

虾乾知道她的心情,走到内间门口一看,她已换上那套脏衣服,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内。

别哭!这光景要忍着点!来,我给你易容一下。

易容后,虾乾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他一笑准完,她立刻就会把脏衣脱掉,脸上的化妆洗去。

‘虾乾’,你有没有镜子?我又不是女人,带镜子干啥?我是什么样子,很丑是不是?丑是稍微丑一点,最重要的是和原来的样子不一样而已。

走吧!你不要出声。

虾乾往外走,连莲跟在后面,来到前厅,连莲不由心头狂跳,只闻冯雷的口音道:大叔,就是这一家。

连莲正要缩回身子,却来不及了,龙不忘已经跨进了大门,她的一颗心已跳到了喉头。

虾乾此刻当然知道连莲的心情,道:是不是这儿掌柜的施舍‘八大八小’,或‘满汉全席’他XXXX的!还不快走!龙不忘和冯雷绝不会想到这两个要饭的之中,有一个正是他们要找的人,但他们以为,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们的视线。

二人出了门,这工夫龙不忘站在柜台处和帐房说话。

连莲道:‘虾乾’,可以说了吧?虾乾道:先别忙!姑奶奶!他们找不到人,一会想到那两个叫化子的,咱们要换一套衣衫才行。

原来虾乾都已准备好了。

一人一套文生衣装,而且长短大小都很合身,换衣处是在小河边,岩石甚多,换衣甚为方便。

每人一把摺扇,虾乾除了太瘦以及有外八字脚之外,也算是一表人才,秃疮是化妆出来的。

‘虾乾’,现在可以说了吧?来了!你不要出声……果然龙不忘急驰而来,冯雷未跟来,因为他的脚程差得太远了。

两人坐在石上,虾乾低声道:表演要自然一点,不要低着头,让他看到你的脸比不让他看到你的脸要好得多。

龙不忘顺着小径驰来,这小径距二人所坐的岩石大约有十步左右,二人所坐的方向正是阳光的背面,时已薄暮。

龙不忘看了二人一眼,继续前行,不久失去身影。

连莲道:他再往前追一段路追不上,必然回头。

快走!不要动!表现自然点,他已经站在高地上向这边望过来了。

连莲不免惭愧,江湖经验居然不如一个小叫化子,不一会,龙不忘又失去踪影。

现在可以走了!虾乾道:由于龙不忘自信他的轻功高出我们多多,在前面不远外一定会由北转向西或东,前进三五里然后折回。

连莲道:怎见得他不循原路折回来?虾乾道:估计冯雷在后面,他的脚程慢得多。

连莲不能不佩服他的心思细密,道:我们怎么走?虾乾道:由此往西南或者过了小河往东南,免得过河,就往西南吧!二人施展开轻功,一路西南,虾乾这小子的轻功不比连莲输多少,她以为以前天下去得的想法是很可笑的。

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估计奔行了约四十里,进入一个小村庄,大约三十来户人家,来到西北角上一个小屋。

这小屋只有三间,和一般所见的农舍差不多,前后院子很大,竹篱上遍种四季豆,虾乾开了锁。

这是我的蜗居。

虾乾道:我还住我那间,你住对面那一间,那一间不臭。

连莲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虾乾实在设有什么好说的,因为那是谎言。

但根据吉人天相这句话,他以为他的谎言可能弄假成真。

说呀!还要卖关子?我当然要说!虾乾道:我一边为你打扫这间屋子,一边讲。

虾乾道:大约是五、六天以前的月夜,我就在这小屋的东方约十余里处看到一个侧影,很像小唐。

就根据这一点,你以为他仍活在世上?姑奶奶!是我看到他的侧影,而不是别人哪!是的,你和他交非泛泛,你看到和别人看到不同。

但是,自阴阳壁上伤重落下,有活命的机会?这机会的确很少,但是,我发现这活命的机会,可能是那辆破车,看到过没有?当然看到。

如果一个高手虽受了伤,下坠时仍能提气而对准一辆有篷的车顶……这机会全是你个人假设出来的。

如果小心求证,大胆假设就不为过。

虾乾道:你仔细注意那破车的顶篷,被砸得只剩少许,而且车底也被砸破,可以看出是由上面掉下的沉重物体砸破的!人在绝望中,任何一种稍具可能性的假设都会被采信,况且虾乾的分析合情合理。

连莲道:人呢?当时是被人救走,至于现在何处就不知道了!走,我们到你说的地方去找人!姑奶奶!这光景去找人?对,我以为这光景去找人才有希望。

虾乾编了这谎言,又不能不去,内心却又不忍,仅仅根据吉人天相四个字是不够的,虾乾只好陪她去,又走了十来里路。

连莲……连莲……夜风中似有似无的呼喊声传来。

连莲道:‘虾乾’,你听到没有?她立刻呼叫耕心,耕心十来声。

虾乾道:听到什么?有人呼叫我的名字,而且是小唐的声音。

虾乾道:姑奶奶,我的耳朵不重听,如果真有人呼叫你的名字,我一定也能听到!虾乾心道:不会是小唐的幽灵在呼叫她吧?脊梁上升起一股凉意。

前行约二、三里,这儿有条小溪,还有座毛竹编织的小桥,连莲坐在溪边石上道:刚才逆风,所以我呼喊的声音耕心听不到,他呼喊是顺风,我能听到。

虾乾道:可是我没有听到,但愿这是真的。

连莲道:‘虾乾’,坐下来谈谈你吧!虾乾道:我是华山派的门下……你居然不是丐帮门下?不是,但丐帮帮主特许我持五节竹杖。

五节竹杖又如何?丐帮帮主以下是护法,再以下是长老,再下面是堂主,堂主各有所司,例如刑堂、香堂、粮秣堂等等。

只有我这个逍遥堂堂主啥事不管!逍遥堂?是的,堂主持五节竹杖,在丐帮中身份已经很高了。

虾乾道:由于帮主欣赏我,才有此殊荣。

要饭也是殊荣?堂主才不会要饭,而且可以指挥化子们,威风可大哩!有空闲时,我教你一些切口行话。

那有什么用?用处可大着呢!只要会切口,可以随时获得支援。

虾乾道:在那镇上,我只是几句切口,要两套脏衣服以及两套文生衣衫及摺扇等,马上到手。

连莲道:你是华山派的人,却穿丐帮的衣衫,而且是逍遥堂主,这等于叛逆呀!嗨……虾乾忽然深深地叹口气,道:不谈也罢!承认是叛派吧?你不知道,说出这件事,是华山派的耻辱,若非姑娘是小唐的至友我是不会说的!谢谢你瞧得起我。

虾乾道:华山掌门人吕介人,讨了个二十三岁酒家女巧云,当然,巧云长得很妖艳。

有一次吕介人入山采药,通常采药都要三、五天回来,某夜我半夜入厕,看到掌门人的表弟,张克诚自他的续弦巧云房中溜了出来,衣衫不整。

‘虾乾’,这也不能证明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虾乾道:当然,第二天大约是子时末,我又看到张衣衫不整自巧云房中走出来,但是很不幸地被他看到。

这很糟是不是?当然,掌门人一回来,他先告状,说是我的手脚不乾净,他失窃过四千多两银子,昨夜又偷了一次约五百两。

掌门人不信,他就带着掌门人到我房中去搜,在床下找出。

栽脏?是的,掌门人当场踢我两脚,甩我两个耳光,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以为打过就算了,哪知张克诚建议掌门人把我逐出门墙。

掌门人吕介人似乎耳根子很软。

也并非如此,而是张克诚的身手不次于吕介人,素日依靠他之处甚多,差不多的事务张都能作主。

就这样,你被逐出门墙,而且未对吕说出那件事?没有,因为掌门人素日待我不薄,我一说出来,必然害好几个人,况且如果我当时揭穿那件事,他们男女两都矢口否认,必然说我含恨造谣。

姑奶奶,如你是我,如何处理这件事?连莲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虾乾道:可能也会和我一样。

那你怎么会和丐帮搭上关系的?丐帮帮主司徒勤被三个蒙面人所困,我在一边以暗器干扰对方,使之不能得逞,终于离去。

司徒勤感恩图报,因为那人之中有两个十分了得,我如不干扰,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问我为何一脸菜色?看来你命中注定要进丐帮。

最初我不说,他以为我做了坏事被赶了出来,不得已,说出一切。

司徒勤早看出张克诚不是个东西,但他和吕介人也无私交,这种事又不便轻易出口,于是我就作了丐帮的逍遥堂主。

逍遥堂堂主就那么些好处?当然,丐帮的服装可穿可不穿,只要能出示信物,交换切口,走到哪里都有自己的人!是不是司徒勤教了两手给你?是的,据说司徒勤在七大门派中武功能派第三位以上。

你说的是哪七大门派?少林、武当、丐帮、华山、潜龙堡和‘一瓢山庄’。

第三位以上的另两位是谁?我也不知道。

一直坐到午夜,虾乾道:姑奶奶,我们回去吧!‘虾乾’,你先回去如何?我还再坐一会。

虾乾只好陪她,又坐了两个时辰才走。

如果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夜深人静中大喊三、五声,唐耕心一定能听到。

□  □  □这儿是深山中的一个寨子,四周全用合抱原木砌成,高约两丈五、六,由于内外两层,中央修筑道路,和城墙一样。

这城堡之修建,可以说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血猴龙三。

龙潜为了使独子再成为一个高手,把他藏在这儿,专找用左手的武林高人来教他。

武林中以左手出名的有两、三位,如左手刀江雨楼、左半边金天声,以及左十八刘挺等。

所谓左半边就是左边掌腿凌厉无比,左十八是指此人左手能使十八种暗器。

这三个人轮流在此教导龙三学艺。

为了使他专心一志练功,所以这儿没有女人,只有龙三一个缺了右臂、跛了左足还眇了一目,经常用眼罩捂起一眼的仆人。

本来一阵风冯雷要来侍候他,龙三说,除非你也少只右臂,或者再加上点别的残废才行。

冯雷要斩去一只右手,正好被龙不忘看到喝止,他说老爷子绝不会赞成这件事的。

正好那时龙家雇用了一个残右臂跛左足的人,年纪也和龙三差不多,龙三看上他,把他带来,他说和这个人朝夕相处他不会自卑。

又是落日残照时刻,龙三跟左半边金天声练完了功,全身湿透,因为本是一个用右手的高手乍用左手练功,非常不方便,自是容易累,就像有手用筷子陡然用左手是一样的。

傅志……傅志……龙三一吆呼,残废的仆人傅志就来了,道,公子要洗澡?对,洗冷水。

是!公子。

顺便把这幅画像挂在比较容易看到的地方!是,公子。

傅志把池水弄满,然后把这张画放开,不由心头一动,竟是一位美女。

她就是龙潜的爱徒一段香连莲。

傅志的手有点抖,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这张画像挂在容易看到之处。

龙三入池洗澡时,傅志在窗外窥伺,他发现龙三并没渎亵的行为甚至目光。

洗完澡后,龙三又小心地收起来。

但第二天又拿出来看时,不由大怒,原来画像的面部被老鼠啃噬,破了十来个小孔。

画像人脸上有十来个小孔,当然就不能看了,但因画是龙三自己收藏的,也不能怪傅志。

傅志每天深夜练功,他练的正是龙三白天所练的左手刀、左半边及左十八的绝活。

今夜傅志练到四更将尽,正要收工,忽然门口有人道:这么用功,真难得啊……傅志大吃一惊,因为他一听就知道是左半边金天声的口音,而刚才他正是练他的武功。

傅志躬身道:小的该死!该死?是的,未经大侠许可,私练大侠的武功!本来是不太好的!可是你的身体残得比龙三还严重,但你练得比龙三更勤,看你的造诣,似乎以前有底子……奴才没有什么底子,只不过九岁到十六岁这段时间父母双亡,在一座道观中当火宅道人,每月赚六、七两银子养我祖母。

观中有个中风半残的老道,他说我的孝顺和观中二,三代道人的不孝与不敬,成为强烈的对比,因为观主是他的徒弟,对他漠不关心,由于他的不关心,第三代弟子往往会忘记为他送斋饭。

老道人偷偷教我武功。

是哪一个道观?在东北黑龙江西北元宝山麓。

那不是快到俄国国境了?傅志心头一跳,元宝山不是个著名大山,金天声居然知道该山,八成到过该处,因为无宝山麓有没有个道观他根本不知道。

他只是在幼时听人谈起在东北挖参的故事,似乎是中俄边境附近最高的山,由于这个山名好记,才信口胡讲这座山。

我到过小北沟。

金天声道:小北沟距元宝山只有三十五、六里左右……傅志暗暗吁了口气,表示不知。

金天声道:傅志,你有此志气,我不怪你,你是如何致残的?傅志深深地叹口气,道:一个人致残,有的是天作孽,有的是自作孽。

而奴才正是自作孽,十七岁那年清虚道长去世,老毛子俄国兵纵火抢劫,观中道士幸免的不多,那天深夜奴才帮一炊事道人发面,首先发现,所以幸免一死。

但在二十岁那年为人助拳,被一个北漠高手打成残废……金天声似乎无兴趣再听下去,正要离去,傅志躬身道:关于这事,希望金前辈不要告诉公子及另外两位前辈!好!金天声匆匆离去,傅志捏了一把冷汗。

□  □  □唐耕心的情况还差不多,他有几次想留字离去,但狠不下心肠。

自他偷听到凤妮和菊嫂交谈,猜出在小溪边遇上的李艳就是连莲后,他有几次想走。

他知道,越下不了狠心肠就越是走不了。

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下不了狠心肠。

近来唐耕心有好几次发现凤妮脸上有泪痕,问她又不说。

今天早晨唐耕心没有夹一筷子咸肉,稍后他听到凤妮在抱怨菊嫂:我稍一不注意你就出纰漏……怎么哩?小姐。

早餐连续吃过两次咸肉,今天早餐又端上一盘咸肉。

对你说过,一样小菜不要超过两次,看到没有?咸肉没有夹一筷子……菊嫂道:小姐,为了唐少侠的饮食,我可是挖空了心思。

我就是个满汉全能的大师傅,也有脑子空空的一天。

再说,小姐你自己的身子更重要,为什么老是为别人想也不照顾自己一下?菊嫂,你回‘一瓢山庄’去吧!我……我为什么要回去?除非小姐回去!你是祖奶奶,我用不起你!小姐,你这话可是折我的寿!好好!从此以后,我就设法把我这猪脑变得灵活点。

菊嫂……凤妮压低声音,道:你还看不出来,他似乎待不住了!要是饮食方面再不能让他满意,他随时都会……下文没说出来,菊嫂当然知道,心道:他爱走就走,小姐为他真是仁至义尽,还要怎么样?难道说天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宝贝男人?是,小姐,我会随时记住,您也提示我一点……。

这些话唐耕心大多听到了,他以为真的不能再逗留下去了。

二十岁的凤妮已经成熟,近来又大量缝制衣衫,人小心思却十分细密,缝制的衣衫,都能把她的玲珑胴体清晰地勾勒出来。

昨夜她在微醺之下,翩翩起舞,摆臀摇胸,如临凡芍药,巧笑媚顾,像殒星之余晖,歌声乍起,疑是群莺出谷,裙带乱飘,不辨肉色花香……。

唐耕心以为小凤妮不比连莲差,甚至在外型上,比连莲更美。

但是,连莲就是连莲,别人无法取代。

他下定决心,就在这几天,他要离去,既然他的心全在连莲身上,何必再去撩拨另一个人的心弦?□  □  □村中炊烟四起时,虾乾和连莲也在手忙脚乱地做饭。

乾饭冒了烟、红烧鱼烧焦、红烧狮子头散开,变成一锅酱。

端上桌面时,天已全黑,虾乾点上灯时忽然欢呼了一声,两人都看到一个人面朝外坐在门口石阶上。

老哥哥,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点请进来吃一顿黑色大餐!伸手一拉,这人闻风未动,此人头发百结,穿了一袭五颜六色补绽的百家衫,斜背一布袋,膝上放了一根七节紫竹杖。

连莲不必问她也能猜出,这必是丐帮帮主司徒勤,只是不知道这一手是为了啥?老哥,小弟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告诉小弟才行,不理人算哪一门子?小子。

司徒勤道:没吃三天饱饭,就弄个女人在这儿逍遥自在啦!老哥,你老是老糊涂,你扯到哪里去了?这位是……怎么?老哥说错哩?老哥给你个逍遥堂主头衔,可不是要你弄个粉头在这儿纳福,你可真是落水狗上岸――抖起来哩!老要饭的!你出门是不是设有把眼珠子带出来!连莲可不是好惹的。

是哪个丫头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老要饭的,你再口出不逊,我还要在你脸上吐一口痰哩!这是哪一家的丫头?这么横?老哥哥,她是‘一段香’连莲!怎么?‘一段香’就这么横,要是‘两段香’、‘三段香’,那岂不是……老哥哥,不是这么回事,你把事弄拧哩!龙潜想把她弄回去嫁给他儿子龙三,可是她只是对‘雪里红’唐耕心有胃口……立刻说了近几月的一切。

司徒勤楞了一阵,道:小子,这么说是老哥哥我错了?八九不离十儿!小子,凭我这把年纪和身分,难道还要向一个她磕头赔罪不成?老哥,磕头陪罪那当然不必要,说几句好听话,也贬不了你的身分。

虾乾道:干脆,小弟代你陪礼算了……竟单膝跪了下去。

连莲道:要饭的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请你把你的老弟拉起来可以吧?老叫化子一拍手,一股暗劲把虾乾提了起来。

老叫化子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上了黑色大餐,不知道有没有酒?连莲道:乡村野地,可没有什么佳酿,还有七、八斤老黄酒。

行行,只要是酒我老化子都能凑合。

饭间谈起辛南星和唐耕心在阴阳壁上对决的事,虾乾道:老哥,你以为小唐子死了没有?说着眨眨眼。

司徒勤道:死一半,活一半……虾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但连莲道:司徒前辈说得有理,他真的是死活各有一半的机会。

虾乾道:这不是废话?不是死就是活嘛!司徒勤道:我以为小唐是包活不死。

只不过活了以后是个有用的人抑是个废人?就不知道了。

连莲喜形于色道:前辈是不是武断了些?不然,不久前颜君山在阴阳壁下遇上龙潜的经过,我也在暗中看到,‘虾乾’也看到了对不对?‘对,老哥,颜君山的漠不关心儿子是有点怪。

不怪!父亲没有不关心儿子的。

他不关心,暗示颜学古末死。

司徒勤道:颜学古的尸体也未找到是不是?虾乾道:是的,老哥!司徒勤道:那天颜君山不停地打量阴阳壁上下以及那辆破车,语气也有暗示唐耕心未死之可能……连莲微感失望,道:仅仅是‘可能’而已!司徒勤道:龙潜那个老浑蛋护犊太深,他希望唐耕心死,所以颜君山说话必须含蓄点,不能太明显表示小唐未死!对对对!连莲道:司徒前辈的分析合情合理,他一定还活着。

活着八成是活着!司徒勤道:要是得了失心疯,或者断腿缺胳膊地怎么办?连莲不假思索道:只要他活着,不论他是什么样子,我不计较。

司徒勤道:说话容易,嘴唇动一动容易。

两人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事,和一个残废者在一起,那要有过人的耐心才行!连莲道:我已经蓄足了那种耐心!司徒勤喟然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有情月常圆。

丫头,自古多情空余恨,别忘了这句话。

连莲默然。

虾乾道:老哥,在武林中的高人来说,何人与颜君山面貌相似?司徒勤道:小子你问这个干什么?虾乾道:随便聊聊!司徒勤道:似乎‘八步追魂’石擎天有点像他。

饭后,老叫化子传了虾乾两手离去。

由于连莲还不想离开这一带,她以为唐耕心八成就在这一带,这一带距阴阳壁不过四十里左右。

这天二人去买办零用品及鱼肉蔬菜,正好三里外这小镇上初一赶集,百货杂陈,很热闹。

二人买了菜,就在集上逛,这工夫虾乾’突然发现了一个人,他相信正是颜凤妮。

因为虾乾和颜学古的私交更近,他发现颜凤妮右手提了很多的鱼肉蔬菜,这本是菊嫂的工作,她不放心,自己来买。

本来她可以把菊嫂带来,但把菊嫂留在家中,也有监视小唐离去之意。

虾乾忽见颜凤妮在买鞋子和袜子,而且鞋子一买就是两双、布袜四双,还有男人衣衫。

虾乾在这一刻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连莲。

他相信凤妮买的鞋子可能是给小唐穿的,因为其兄颜学古已死,其父不知在何处,这个穿鞋子的男人十之八九是小唐。

当然,也可能是失踪的颜学古已经找到了。

虾乾和颜学古的私交和小唐近些,如果此刻告诉连莲,她会立刻跟踪小凤妮。

假如这个穿此鞋的男子正是小唐,只怕小凤妮不是连莲的敌手,怎么办?告诉连莲吧,感觉对不起故友,不告诉吧,又以为对连莲太残酷了,这等于失之交臂呀!而连莲此刻却已经走到另一边去了。

如果他不告诉她,她必然会错过这机会的。

就在他难以决定时,连莲在另一边道:我们回去吧!回去是最好,但内心总不免有一份愧疚。

二人走向归路,虾乾有如失魂落魄,连莲道:‘虾乾’,你怎么哩?好象心神不定似的?虾乾道;没有什么,只是有点精神恍惚!怎么会那样?做了亏心事吗?我?你看我像是做亏心事的样子吗?我也不知道做亏心事是什么样子。

连莲拍拍前额道:看我,在家里一直想着要买两条手帕,居然又忘了,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虾乾道:要不要我陪你去?不用了。

虾乾心道:如果你走运的话,凤妮还在那儿,就会被你遇上,而你也认识她。

如果不走运的话,你只有认了!即使颜学古和唐耕心和我同样地近,我还是要帮凤妮。

为什么?这说不出来……回去买汗巾手帕的连莲,等得出了虾乾的视线之后,就施展上乘轻功奔掠而去。

原来她比虾乾发现得更早。

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颜凤妮,但她却见过不少次颜学古,他们兄妹又很像。

引起连莲注意的最初原因,在这村野小市集上,不应该有这么动人而不土气的女郎。

她很快到达集上,凤妮却已不见了。

连莲相信,凤妮能来此赶集,必然住在附近,要不是为了一个重伤之人在此疗养,她绝不会在阴阳壁附近居住。

显然,凤妮是走了,去了东酉南北哪一边?如果找错了方向,一时之间就找不到了。

连莲可顾不了惊世骇俗,小集旁就有一棵高四丈余的槐树,她提一口气就上了树梢。

四下一看,心中直念阿弥陀佛。

这是因为凤妮双手提了不少的东西,虽不太重,却怕奔跑弄散了,所以走出不远。

还有个原因,由小集回到小屋,如走捷径,的确近一半多,但阡陌纵横,却十分难走。

连莲追上时,正好凤妮进入小院。

但不久屋中就传出凤妮怒斥菊嫂之声。

连莲听不清,就进了院子。

这工夫凤妮正好冲出厢房,陡然间,两人互视,在瞬间二人已知道对方是谁了。

凤妮漠然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一段香’连莲?语气已经不客气了。

不敢当!我正是连莲。

是不是在集上遇上的?不错,唐耕心没有死?他不能死,他死了会有很多人活不下去!都有哪些人?你不是算上一个?你呢?是不是也算上一个?是的,还有呢?不是龙家的人?龙家的人希望他活着?对,龙三失去一只手,他在练左手,龙潜失子,他希望唐耕心能活着亲自让他的儿子卸下唐耕心一件或两件肢体。

是不是还有些人也希望他不死?对,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是哪些人?恕难奉告!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

凤妮说龙三在练左手,以及还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都是颜君山告诉她的。

颜君山对杀子的仇人动向,自然要设法掌握,另外有人冒充他伤了辛南星,自然也要注意,他知道,那人冒充他打伤辛南星的动机。

凤妮道:你扑了个空,他趁我赶集时走了!他要走,一定会留字,要不然怎么能对得起你这位救命恩人?如你这话心口如一,就不要凄热闹,他没有留字。

我不信,能不能把字条拿出来看看?少烦人!凤妮此刻必须尽一切可能控制泪水溢出来,由于连莲的出现,她可以估出他们之间的情感深度。

只不过,她绝不服输,自幼她要定的东西,哥哥非给她不可。

她以为这件事也不例外。

那字条上写的虽然是一万个对不起,十万个抱歉!那都没有用,至少,她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我要去找人,,凤妮道:如果你往东,我就往西,你往南我就往北,绝不同路。

连莲道:这样找人当然也好,至少多一个方向就多一个找到的机会。

你找哪个方向?先别急,请问,他是什么样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连莲相信唐耕心能出走,至少四肢不缺,大概经脉受伤,无法运气。

道:最后我还要再问一个问题,是不是颜姑娘自出事现场那辆破车上把他救走的?你怎么知道他落在车上?因为出事时我伏在左右,立刻绕下壁底,人却不见了,猜想是落在车上,因而车被砸破。

如果是落在其他石笋上,必然血肉模糊。

好了!现在也该由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了。

当然可以!你们之间有婚约吗?连莲道:还没有!凤妮笑得很有信心,道:现在我要往南了!连莲道:我往东。

这工夫凤妮带着菊嫂出门往南而去,连莲并未立刻往东,进屋看了一下,女人心细,看出凤妮主仆住在正屋,唐耕心住在三间厢房中。

她甚至可以仔细看出,小唐的床上绝对没有女人躺过睡过。

然后她出门往东南,因为她猜想她们主仆会去那小溪边,所以在东南方看到她们扑了空。

其实唐耕心的确去过那地方,不久就离开了。

连莲那一夜和虾乾到这小溪边来,她隐隐听到呼叫她的名字的声音,由于声音太小,所以虾乾未听到。

因此,连莲相信唐耕心必然还在附近。

因为她相信那夜的呼叫声是唐耕心,要是内腑未严重受伤,呼吸声必然很大。

于是连莲技巧地由南往东,由东转北,又由北往西,在西方,她又看到了颜凤妮主仆,但她们主仆却未看到她。

由此可见,颜凤妮和她的看法一样――唐耕心一定还在附近,绝未出阴阳壁周围三、四十里。

阴阳壁在山中,但入山并不深,阴阳壁的正面即是深山,另外三面三、四十里内都有人烟。

以阴阳壁为中心,四面各三、四十里,这个面积是很广大的,要找一个人也是很难的。

虾乾回到小屋之后,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突然觉得不妙,猜到连莲也许比他更早就发现了颜凤妮,内心既焦急、内疚,也很惭愧,立刻外出找寻,他相信双方必会碰面。

他也知道,两拔人都不会远离此处附近,除非有一方面已经找到了唐耕心。

虾乾也去过小溪边,但那正是二女都去过而离去之时。

虾乾一边找寻一边想,如果他能找到小唐,他要帮谁?帮连莲就对不起颜学古,帮颜凤妮就对不起小唐。

他也是距阴阳壁约二十里,绕它一周。

整整一天,累得好像要虚脱似的。

此刻唐耕心未找到连莲,心情恶劣,思考之下,决定先回师门,治好经脉重伤,儿女私情应先暂放一边,于是一路南下。

初夏,唐耕心走了大半天,一身的泥尘污垢,须祭祭五脏庙洗个澡了。

大约申时末光景,入镇住入一家兼营餐饮的客栈。

浴罢,刚坐在前厅一角,还没叫饭菜,这工夫门外进来一位颇为面熟的中年人。

这人在迎门桌边坐下不久,门外进来一个三十左右,猿臂蜂腰,虬筋栗肉的青年人,由他插的剑看来,必是崆峒派的人。

崆峒派的人有个特征,由于他们所用的剑较一般的三尺三寸的剑短,只有二尺七寸,所以是斜插在腰上,不是背着的,这青年人进门略一打量,自这中年人桌边经过,差点被中年人的脚绊倒。

本来中年人的桌子迎门,而且距门很近,进门的人不论往前或左右,几乎都要自他桌边经过。

唐耕心此刻几乎等于武功失去十之八九,所以对身边四周的人物十分注意,他不由一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工夫,中年人冷冷地道:年轻人,以后走路要长眼睛,你要是踩到别人,嘿嘿……青年人面色一变,道:明明是你先绊我的,是不是故意的,我不敢说,至少是我走近时你才伸出那只脚的,你居然不知自责,反而咬我一口!唐耕心刚才一怔,就是为此,他以为,中年人似有故意绊人之嫌,如不是有意找岔,就太巧合了。

中年人冷峻地道:你是哪一派的人?这简直是多此一问,唐耕心也有同感。

青年人道:在下崆峒派大弟子金子超,尊驾是……?连区区是谁你都不知道,难怪你横冲自闯,目无尊长了!不认识尊驾,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缺失,武林中人没见过七大门派掌门人的,还大有人在。

区区正是‘一瓢山庄’庄主颜君山……唐耕心见过颜君山一次,但颜君山却未见过唐耕心,要是这个颜君山见过唐耕心,今天可就更热闹了。

金子超微微一楞,没想到此人竟是七大门派之一一瓢山庄庄主颜君山。

只不过刚才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硬要把过错按在他的头上,年轻人气冲,不吃这一套,道:掌门人更要讲理!颜君山站了起来,道:年轻人,我今天教训你,你的长辈一定会感激我的……居然先出了手。

金子超是崆峒派第一大弟子,也是第二代中武功最高的一个,自也是掌门人空空道长最喜欢的一个。

这样的年轻高手,自不免有些自负。

哪知未出五招,金子超被戳了一指,立刻浑身发抖,乱蹦乱跳。

唐耕心知道,这是一瓢山庄的独家点穴法,被点者解穴之后,三天才能完全恢复。

唐耕心发现颜君山进门后,正打算见礼,但不久金子超就进了门,发生了冲突。

他以为颜君山也许变了,掌门之尊怎可恃势凌人?这工夫颜君山又戳了金子超一指,道:以后要谦虚一点。

金子超一言不发出门而去。

唐耕心奉想告诉对方凤妮的行踪,看到刚才的一切,大为惊疑,颜君山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但在七大门派中,过去风评最好的一位虽不是颜君山,却能排名三名以内。

看来闻名真的不如眼见。

因而唐耕心低头吃饭,再也不想多看此人一眼。

使他奇怪的是,好友颜学古居然有这样一位父亲。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五 章 英雄去留两为难 暂作假死为权宜三天才走了一百七、八十里,这几乎是未受伤前一天的脚程,这天未时,来到一个渡头,天下大雨,这儿已先来了两位中年道人。

其中一位高瘦的要立刻过河,说是有急事,渡头船主道:雨太大,道长就稍等一会吧!不行,这件事十万火急,非马上过河不可。

另一较矮赤面道人道:依贫道看,再有急事,也不差这一刻,况且雨这么大。

高瘦道人冷冷地道:这位道兄最好别管闲事。

赤面道人道:贫道已经管了!高瘦的道:只怕你管不了!赤面道人道,不知道兄台是哪一派的?真想不出,七大门派哪一派的人如此不可一世?高瘦的道:贫道乃是武当派的护法无极。

赤面道人一楞,道:想不到,太想不到了!武当的一位护法,居然如此蛮横无理!两位道长不要争执,小的这就摆渡过河就是了!慢着!武当护法无极道人道:不知这位道兄是那一派的?赤面的道:贫道忝为崆峒派长老太乙真人……如此甚好,你我的身份动手颇为相称――无极先出了手,用的是铁拂尘,毛为铜丝。

崆峒派的长老太乙用的是他们传统略短的剑。

这渡头以原木搭了个棚子,兼营简单饮食,地方不算太小,只有一父一子经营。

通常是老人负责饮食,年轻人摆渡过河。

两个人真杀实砍,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唐耕心不由暗叹,近日看到两次,都是正大门派所表现的戾气。

这位武当派的护法,就和前几天看到的颜君山一样,真叫人不敢领教。

就这样剑来拂去,足足拚了一百来招,由棚中拚到棚外雨中。

这是因为崆蛔派的太乙真人步步后退,退到棚外。

这工夫无极的拂尘扫中了太乙的左颊,大概铜丝扫及左眼,稍一滞凝,腰上又实实他中了一下,连退五、七步。

好在无极没有再追击,太乙道:今日所赐,他日必当奉还……哈……无极发出一阵狂笑,似乎不屑回答。

这工夫太乙真人已出棚而去。

摆渡的年轻人道:好哩!现在可以过河哩!年轻人扛起橹和篙,先出了棚子,无极道人随后,唐耕心在最后,就在这时,无极袖内忽然掉出一物。

那是一本小册子,唐耕心本想叫住无极道人,可是这道人太过分,出家人怎可如此,捡起来就纳入袋内。

过了河就分道各走各的。

这天晚上唐耕心在客栈中翻阅小册子,皮子上有易容妙要四字。

看字迹,不论是封面或内文及事后增批的,都是一人的笔迹。

此人仿宋徽宗的瘦金体很有点火候。

唐耕心想不通,一位名门正派的护法,身上怎么会有一本易容的秘笈?想想无极道人,好象在那里见过,但他以前未见过无极。

五天后,到了师门隐居的峭山附近,最多还有两天的脚程就可以见到恩师白衣紫电严如霜了。

这天正午在镇上包子铺吃包子,因为身上的银两已不多,这包子铺对面就是一家酒楼,客人川流不息。

此刻酒楼门前有个中年和尚站在那儿,似乎等了很久。

这工夫来了两个人,一个中年人打份朴素,身背长剑,足踏二踢脚千层底沙鞋。

另一汉子跟在这中年人的身手,对这和尚低声道:师父,你不好意思进去没关系,你要吃什么?我为你带出来就是了!和尚道:罪过!罪过!那汉子低声道:出家人吃荤也有一套切口,你们不是叫鸡为‘穿篱菜’,叫鱼为‘水梭花’吗?和尚有点懊恼,道:走开!怎么?说对了吧?扬手去拍和尚的肩胛。

那和尚一丢肩,汉子拍空,啪的一声,反被和尚一掌砸中胸腹之间,尖叫了一声,退了三步。

这工夫穿蓝布裤褂的中年人已进入大门,不由回头观看,见自己的人吃了亏,立刻又折回来,道:冯雷,怎么回事?汉子道:属下和这位师父开个小玩笑,他就动真的了!在我这儿砸了一掌。

指指胸腹之间,似乎很痛苦。

中年人道:这位师父可是少林派的?正是少林长老慧空。

少林寺的长老随便出手伤人?慧空道:贵属下欺人太甚……。

出家人连开开玩笑也不行吗?施主贵姓大名?潜龙堡龙不忘。

慧空微微一窒,龙不忘的确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道:施主大名鼎鼎,希望以后约束部下……龙不忘竟出了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潜龙堡的龙爪十三式。

和尚不敢怠慢,全力应付。

不一会就围了一圈人,且议论纷纷。

慧空是少林新补缺的长老,资格还嫩,但能补为长老,自非泛泛。

两人在门外折腾了八、九十招,龙不忘嘿地一声,抓了慧空一爪。

这一爪并非抓实,但慧空的右肩袈娑总是破了。

慧空合十道:贫僧学艺不精,愧对少林,这就回去闭关。

虽然贫僧是新补的长老,也是少林的耻辱……立刻离去。

此刻唐耕心也在人丛中,因为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这个龙不忘他当然见过一两次,却以为龙不忘有点变了。

还有,他以为这个龙不忘的口音有点像五天前在渡头上的武当护法无极。

道人,甚至也有点像在那酒楼中恃技凌人击伤崆峒山大弟子金子超的一瓢山庄庄主颜君山。

小唐一时还弄不清,这个龙不忘怎么会像这些人?就在这时,人已散了大半,小唐忽然发现龙不忘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十分冷峻、凌厉,心头一凛:龙不忘认出我了?龙不忘认出他是十分可能,他的死活龙家的人本就十分关切,死能见尸,活能见人。

唐耕心此刻自然不希望和龙家的人碰面,立刻走开,他发现龙不忘只看了他一眼,似乎未再注意他。

他先回到客栈,带了随身衣物,离开小镇。

他总以为,刚才龙不忘那一眼绝非无意的。

边走边想,上了一个小丘,往丘后一看,不由心头一紧,龙不忘和冯雷就坐在丘下路边石上。

此刻回头,是绝对走不了的,也违背了他的作风,只好往后丘走。

通过二人身旁小路时,龙不忘道:小子,把东西交出来。

唐耕心又是心头一动,他是要什么?交出什么东西?道:龙大侠,你要在下交出什么东西?龙不忘冷笑道:小子,你不老实,在那小河摆渡口,你没有捡到一个小册子?唐耕心不由惊惧,他是捡到武当派护法无极道人的小册子,龙不忘怎会知道?他是个心机灵巧,反应敏捷的人,立刻恍然大悟。

不久之前,他不是以为这个龙不忘的口音有点像五天前在渡头上武当派的无极道人?甚至也像在那酒楼上恃技凌人,击伤崆蛔振大弟子金子超的一瓢山庄庄主颜君山?如今看来,此人既非颜君山,也不是无极道人,极可能也不是龙不忘。

因为龙不忘和龙潜的作风类似,他们不会玩易容这一套。

此人是谁?会不会根本还不知道我是唐耕心?唐耕心道:是啊!那一天在下是在一渡头等候过河,可是并未看到龙大侠在那儿!龙不忘道: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操心!把小册子交出来就成了!唐耕心道:这小册子是武当派无极道长遗落的,自不能交给龙大侠。

你既知是无极遗失的,你为什么当时不交给他?因为无极道长那天的风度很差……无极的风度比你拾人遗物据为己有的风度又如何?下次遇见无极道人,我会还给他。

当时还和下次还就完全不一样了吧?有何不同?当时还你没有时间看那小册子,以后还就看过了,还怎么会一样?现在唐耕心更能证明这人不是龙不忘。

明哲保身,此时此刻应该尽一切可能保护自己,他道:其实在下发现是易容的书,根本未看它。

龙不忘道:冯雷,先把小册子搜出来。

是。

冯雷上前,小唐自动拿出来,道:龙大侠要在下把这小册子交给你,这等于陷我于不义。

冯雷上前没费多久,就夺下小册子。

龙不忘看看小册子没错,道:小子,看你仪表不俗,谈吐也颇高雅,身手居然如此不挤,我真想不通……。

唐耕心道,未投名师,蹉跎了大好光阴。

冯雷道:老爷子,送他上西天算哩!反正和我们打过这种交道的人,不能留他的活口!龙不忘道,这废物还可以利用一下。

点了唐耕心的穴道,由冯雷挟起来离去。

□  □  □华山派的大弟子楚胜,提着刀在这镇上大街上大步行走,双目赤红,还不停地骂着丐帮。

行人纷纷散开避到一边,此刻自大街另一边也走来一人,神态失常,步伐蹒跚,大骂华山派没有一个好东西。

这个人被化装成一个叫化子,尽管易容术高明,由于此人器宇轩昂,仍然掩不住他的气度。

这两个人分明都已失常,两个失常的人相遇,尤其二人所骂的都是对方,怎会不起冲突哩?楚胜大喝一声,抡刀就砍。

这叫化子立刻闪开,虽然闪得并不俐落,可以看出底子极厚。

楚胜连续砍了十七、八刀,一刀也未中,更加暴怒。

站在一边人丛中看热闹的龙不忘和冯雷大皱眉头。

冯雷道:老爷子,这个人不单纯哪!他居然能闪过楚胜十七、八刀。

龙不忘道:是不单纯。

他的步法出自名家,想不到他很会装蒜。

冯雷道:如果楚胜杀不了这个叫化子呢?龙不忘道:我本就不让他杀死,只让他杀伤,然后要路人看到华山派的人杀伤丐帮的人,目的已达。

这工夫楚胜似乎理智全失,刀光森森,像伐木一样,不像砍一个人。

在人丛另一边,也有两个人,竟然是换了便装的丐帮帮主司徒勤和长老崔昆。

崔昆低声道:帮主,分明这二人是人为的失心疯。

当然。

那个丐帮子弟步法甚妙,身手却有限……此子必然是内腑受了伤。

可是本帮似乎没有这么一个子弟。

本来就没有嘛……崔昆长老一惊道:帮主是说,有人冒充本帮子弟在外招摇?可能并非如此,这二人有如傀儡,被人操纵。

帮主,被谁操纵?还不敢确定。

司徒勤道:看看左边二位,其中一人是不是龙不忘?对对,正是‘潜龙堡’的龙不忘。

错了!他可能不是龙不忘。

不……不是?崔昆茫然道:帮主有没有看清?你以为我老到连龙不忘也认不出来了?那个人分明就是龙不忘啊!另一个是谁?龙三的腿子,‘一阵风’冯雷!你再仔细看看,冯雷本是络腮胡子,这个呢?不也是络腮胡子?络腮是络腮,但不是胡子,是画上去的。

怎么?不是真胡子?是假的?果然!帮主,你的招子可真亮。

是不是我的眼还没有老花?帮主,你是说这个冯雷是假的?你以为这个龙不忘就是真的?崔昆看了一会才道:帮主,这两个冒充龙、冯二人的动机何在?这就要问问‘虾乾’了!就在这儿!原来虾乾就在司徒勤的另一边身后,他来了不久。

崔昆把虾乾拉过来低声道,‘虾乾’,你似乎知道的比我们多一点!客气点成不成?不是一点!崔昆道:你知道的有多少?不多也不少,也足以使你老哥吃惊!虾乾道:好,现在闲话少说,我们分头救人办事,老哥,这次您听我的成不成?成!只要你小子有理。

小弟当然有理!待会我把那年轻叫化子劫走,龙不忘和冯雷二人必然拦截,偏劳二位截住龙、冯二人。

就是这样?最好是在郊外,如果二位能擒住这二人那是更好!怎么?你小子以为我连个龙不忘也拾夺不了?老哥,你明知他不是龙不忘!他是谁?我也不知道,但也不是泛泛之辈!好吧!就这么办。

这一次你小子可神气哩!有您老哥在此我才能神气呀!你救的个假叫化子又是谁?老哥,您知道以后一定会吃惊的。

我老哥东吃一惊,西吃一惊,我不是胆小如鼠的人了?好了,老哥!咱们开始动手吧!虾乾射出人群,一脚把楚胜的刀踢飞,然后,在年轻叫化子一怔之下,点了他的穴道,挟起就腾身而起,超越人群。

此刻人群大乱,一片哗然。

龙不忘和冯雷果然腾身而起,去追虾乾。

虾乾很刁钻,明知龙,冯二人必追,所以一出人群就闪于一辆大车后掩藏。

龙、冯二人立刻追出,四下一打量,人不见了,知道虾乾不会那么快,必然躲在哪一家店铺内,或钻入小巷中。

龙、冯二人身形一分,一奔左边小巷,一奔右边小巷。

虾乾却往西边奔去,不久转了弯。

虾乾出了镇,全力奔掠,本以为转弯抹角地,已经摆脱了龙、冯二人的追踪,回头望去,心头一凉,竟追了来,而且只差二、三十丈。

就在这时,林中闪出二人,拦住了龙、冯二人。

龙不忘和冯雷二人一急,迎面劈出一掌。

拦路的人也不客气,双双还了一掌。

蓬蓬两声,长老崔昆把冯雷震退了一大步,只不过司徒勤和龙不忘这一掌,却差不多,司徒勤闻风不动,龙不忘摇了一会儿。

即使如此,此人也十分了得,所以双方都大为震惊。

龙不忘道:难怪!原来你是老叫化子司徒勤!司徒勤道:只不过你却不是龙不忘!怎见得?因为龙不忘接下老夫这一掌,不会这么轻松。

你说我是谁?要弄清才行。

咱们改日再战!改天老夫就找不到你了!显然你是一个会易容术的人。

老叫化子,你以为我会怕你?如果你是怕我那种角色,打起来还有啥意思?龙不忘欺上劈出一掌,司徒勤更不客气,这一次用于九成掌力。

蓬地一声,劲气四溢,狂飚乍起,老叫化子退了半步,龙不忘退了一步半。

上次和这次的差别大了些,原因可能是上次司徒勤用了六成内力,龙不忘用了八成,这一次两人都用了九成。

这当然就分出了高下,另一边崔昆和冯雷动上手,才不过十一、二招,冯雷就攻少守多,这二人的差距似乎更大些。

龙不忘道:冯雷,放那小子一马算了!我们走……走?司徒勤喝道:不把真正的身分亮出来,想走?门儿也没有。

龙不忘嘿嘿笑道:爷要走,谁也留不住爷……和冯雷打个招呼,突然抢上风头。

崔昆小心毒……司徒勤和崔昆也抢上风。

这工夫龙、冯二人反抢下风疾掠而去。

帮主,他们会不会去追‘虾乾’?不可能,方向正好相反。

武林一流高手会使毒的,我还想不出来。

也许他是咋唬,根本不会使毒。

如他不会使毒,不会使华山的楚胜和这个本派弟子眼珠子都红了,沿街狂嗥。

此刻虾乾奔出十来里路,他的人瘦小,挟着一个高大的人奔行丁十余里,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儿当然不是上次进过的农村小屋。

虾乾和丐帮拉上了关系,不但城镇有立脚点,连穷乡僻壤也能随时找到住处。

又是在村头上,进入三间茅屋,而且立刻遣派小叫化子和帮主及长老联络。

虾乾解了唐耕心的穴道,道:小唐,今天差点把我累死!唐耕心道:‘虾乾’,你总是能在紧要关头出现!小唐又道:我是怎么啦!大概是被人给你服了什么药,双目尽赤,在街上叫嗥,另外一个华山大弟子楚胜也是如此,你们二人遇上会怎么样?在街上干起来了?真丑!你一定知道谁在玩这坑人的把戏?我知道一点……他说了先是看到颜君山向崆峒大弟子金子超找碴,及武当无极道人伤了崆蛔长老太乙真人,以及今天的华山弟子和丐帮弟子火并……虾乾道:小唐,你的一切经过,我知道一小部分,再说一遍如何?小唐说了,这工夫化子们送茶的送茶,送菜饭的送菜饭,还有老酒哩。

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虾乾道:小唐,凤妮救了你一命对不?这件事你也知道?我知道的事可多哩!你怎么报答她?唐耕心道:大恩不言谢!我以为这句话太空泛了。

‘虾乾’,怎么才不算空泛?我问你,‘大恩不言谢’到底是谢不谢?当然要谢,只是不轻言谢而已。

要谢就是大谢、猛谢是不是?就是这意思!那么,她不要你猛谢或狂谢,她只要小谢就够了呢?如何小谢?娶她!唐耕心一怔,似乎还没考虑这件事,至少没想到虾乾会提了这件事。

怎么?意外?唐耕心道:‘虾乾’,我欠人家的救命之恩,以前就有两件,加上你这一件就是三件了。

虾乾道:另一件是谁的?不提也罢!你能猜到的。

莫非是‘一段香’连莲?唐耕心默然点头,道:这次走镖,她不但救我一命,还救了我的信誉……虾乾道:小唐,以二女救你的轻重缓急来说,是不是凤妮更可贵些?况且,她为你去扮一个小寡妇弄死了大空和尚。

唐耕心道:‘虾乾’,你如果是我,怎么办?假如你把我这份救命之恩加在某一边,是不是某一边胜算大增?当然,只不过不能那样。

你知道我会加在哪一边?不管加在哪一边都成?如果是加在连莲那边呢?你把这份救命之恩加在连莲这边也不公平。

小唐,你太狡猾,你这么说,无非是加在凤妮那边?唐耕心道:‘虾乾’,现在先不谈她们二位好不好?不谈她们谈什么?我必须先回师门把我的内创和经脉治好。

虾乾道:治你的经脉,我的老哥哥司徒勤也成。

也许能成,但找家师比较有把握些!那当然!当今之世,谁能比‘白衣紫电’严如霜更有信心些?何况你是她教出来的。

门外有人道:这话也对也不对,严如霜的内功自然比我深厚,但以救你来说,我比她的效果更好些……老叫化司徒勤走了过来。

小唐要见礼,老叫化子止住了,道:你和‘虾乾’平辈,整天称兄道弟,咱们也平辈论交,当然,别人就不成了!多谢前辈……怎么?老叫化子腌赞是不是?好,恭敬不如从命,老哥刚才说,老哥救我治内创的效果会比家师好些,这个……司徒勤道:你们虽是师徒,但你已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总是有别,因为助你打通经脉,有时双方穿衣服越少越好,甚至都不穿衣服更好。

有这种方法?当然,就是‘三窍通’,所谓‘三窍通’是指口、鼻和脐部。

司徒勤道:使真气在这三窍中循环,使断绝的经脉重行连贯畅通。

老哥高明!这工夫早已为司徒勤添了杯筷,唐耕心敬上一杯酒,道:老哥,小弟这也算是借花献佛!这话怎么说?这菜都是贵帮的呀!虾乾道:老哥,你有没有猜出这龙不忘是什么人?此人和帮主比起来自然不及,但相差的并不太多。

崔昆道:打不了就跑了,冒充龙不忘的人,必是武林一流高手,他的身分应该和七大门派掌门人不相上下。

老叫化子干了一杯酒道:崔昆说得不错,此人的身手和我相差不太多,要分出显著之胜败,大约要六、七十招以后。

虾乾道:老哥,这个人居心叵测,据小唐说,他冒充过……还是由唐耕心自己说了此人冒充过颜君山、武当派的无极道人及龙不忘的一切。

老叫化子道:颜君山这人一向随和,涵养过人,他这一辈子也做不出伸腿绊人却又出手打人的事。

唐耕心道:老哥也该认识无极真人吧?老哥和武当掌门长春子常有往来,这些矮一辈的小牛鼻子,我反而不熟。

但至少我敢拍胸膛,一位护法不会仗势凌人,更不会使毒及擅长易容。

‘龙不忘’呢?虾乾道:你对他熟不熟?老叫子道:龙不忘这个人有一份愚忠,他为人方正,当然,一个人只要有愚忠,就会有偏差,比喻说,他明知龙三理屈,断手之仇他还是要报。

但他绝不会找碴当街羞辱太乙道人。

虾乾道:老哥,你要见见武当、崆峒、少林各派掌门说明此事,说不定他们能猜出此人是谁?小唐道:当然,还要去找颜君山那老小子说明一切。

虾乾道:颜大侠似乎对儿子的死,和女儿在外流浪不怎么关心!司徒勤道:错了,小子,他对儿子的死和女儿在外都很关切,要不,为什么常和颜凤妮联络?他们联络呀!凤妮这丫头真厉害!一字不露。

饭后,老叫化子传令调来五个护法,在附近监视,因为他要为唐耕心疗伤。

老弟,司徒勤道:老哥哥虽然大包大揽地要为你疗伤,但老哥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唐耕心道:老哥肯为我自动疗伤,小弟已经十分感激了。

即使华、扁重生,也不会包医的。

老弟,你很懂事,反正老哥尽力而为就是了。

司徒勤道:‘虾乾’,烧一锅开水备用。

虾乾道:烧开水干啥?司徒勤道:老夫一生不记得洗过几次澡,自我记事以来,娶媳妇洗过一次,老婆死后就不洗了。

除了这次以外,只怕临死还有一次了。

唐、夏二人大笑。

司徒勤道:我为小唐疗伤,要全身赤裸,要是不洗澡,可能把他薰个半死!虾乾道:小唐,可不是我‘虾乾’故意为老哥卖弄人情,要不是为了你,要他洗个澡那可就难了!我知道。

老叫化子在洗澡,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虾乾以为,也许不是巧合吧,竟是一瓢山庄庄主颜君山。

唐、夏二人见了礼,唐耕心道:老伯对学古兄的生死是否已有眉目?颜君山道:没有。

虾乾道:至少颜前辈应知学古兄是不是还活着吧?不知道。

虾乾道:颜前辈和凤妮常有联络吧?不错……颜君山显得十分冷漠。

唐、夏二人都以为颜君山可能是为了女儿受了委曲之故。

虾乾道:有人冒充颜前辈在阴阳壁下击伤辛南星,前辈可知此事?知道。

唐耕心道:数日前有人冒充前辈之名,在酒楼中打伤崆峒派大弟子金子超,可有此事?我听说过。

另外……唐耕心又说了这同一个人又冒充了武当派无极道人,在渡头打伤崆峒长者太乙真人,以及再冒充龙不忘,使华山派大弟子楚胜和他自己在街上狂呼乱打之事。

颜君山道:这的确是一个人,居心叵测,但不知是谁?这工夫虾乾吩咐再添杯筷。

唐耕心道:学古兄为晚辈而遭不幸,晚辈迄今哀痛不已。

颜君山道:往者已矣!况仍可补偿……唐耕心隐隐猜出仍可补偿的深意。

却不便说出来,也以为不论如何报答皆可,只有此事例外。

虾乾当然也知此意,更知小唐不搭腔的原因,但虾乾却不能不搭腔,因为他考虑再三,还是偏袒颜凤妮这边,道:老伯刚才说‘仍可补偿’是什么意思?颜君山居然没有出声。

虾乾知道,以颜君山的身分,儿子为小唐丧了命,女儿为他神魂颠倒,他只能点到为止,难道还能公开求他不成?这工夫很尴尬,幸亏老叫化子洗澡完毕,乍见颜君山道:老小子,真难得!彼此!彼此!老小子,这是啥意思?你老叫化子会洗澡,能说不是难得吗?司徒勤大笑道:这话说对了!还不是为了小唐。

虾乾解释道:老哥要为小唐疗伤,自知身上太臭,居然自动洗了个澡,所以我说小唐的面子很大。

司徒勤道:老小子你来得正好,加上你就万无一失了。

你怎么样?颜君山道:这种事我当然算一份……。

屋内门窗全闭,没有一点光亮。

然后司徒勤和小唐完全赤裸,相对肢体紧贴密合,使口、鼻和肚脐紧贴。

最后,颜君山坐在司徒勤背后,双掌紧贴他的背上。

开始不久,小唐就像在蒸笼中蒸着,大汗淋漓,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燠热渐退,然后变凉,由凉变冷,由冷变寒,由寒而酷寒。

唐耕心咬紧牙关忍住酷寒,像陷入冰窟之中。

又过了约一个时辰,寒退热来,如此冷热循环三次,真气已能通畅了。

然后再持续一个半时辰,才告完满,颜君山先行出屋。

二人分开,司徒勤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小子,要是颜君山不来,只怕没有这么顺利,你的运气真不错!唐耕心道:小弟的运气是不错,但若无老哥还是不成。

小子,你又欠颜老小子一笔人情债。

小唐叹口气没说什么,二人走出来已不见颜君山了,司徒勤道:老小子呢?虾乾道:已经走了,他说有急事待办!司徒勤道:是不是去找她的女儿?虾乾道:我问过,他说一个月内无暇去见他的女儿,而且从现在起,也不管女儿的私情了!唐耕心不免内疚,不管颜君山此来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他欠他们父女的越来越多了。

司徒勤道:我有事也要走了!唐耕心道:老哥再生之恩,容图后报!司徒勤道:别酸,小唐,咱们后会有期吧!肩不晃,腿不弯,人已穿窗而出,同样的龙形一式,功候却大不相同。

虾乾道:小唐,你试试看伤愈之后,功力比以前如何了?怎么试?我们二人交换几掌试试看。

你伤了我,我伤了你都不大好。

我们用折射的掌力试两掌,约定都以八成内力击出。

也就是说我站在这墙的左侧,你站在右侧,各距三步向墙上击出两掌,掌力由墙上滑出,再与对方的折射掌力相接,必然向墙上震回后座力,再由墙上折向我们便知。

唐耕心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于是二人站好,虾乾喊出了一、二、三,各自推出两掌,掌力由四十五度向墙上击去,蓬然滑出。

掌力滑出,正好和对方滑出的掌力相接,啪地一声,各自震回。

震回的掌力就大有分别,虾乾被震回的掌力再触及墙上发出刷地一声,小唐的掌力却发出蓬然之声,且溅出砖屑。

这虽是茅屋,顶上是茅草,四周墙壁却是砖砌的。

折回墙上的内力再击回各人,基于打出的力大反震力也大的原理,小唐的身子微晃一下,虾乾未晃动。

这证明他的掌力由墙上折回到了他的身上,十分轻微。

虾乾道:小唐,他们两位不但治好了你的内伤和经脉,似乎也送你很大的礼物!是的,他们把数十年的修为,各送我约三分之一。

唐耕心道:我的债越欠越多了……虾乾道:现在你可没有藉口了吧?以前你会说,重伤未愈,不谈儿女私情……小唐摊摊手苦笑不已。

虾乾道:我知道,你很为难。

只不过你总要作个决定是不是?不要说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大英雄大豪杰,在情丝牵缠之下,也难以抉择。

虾乾大声道:你倒说句话呀!小唐长叹一声,道:连莲和我认识在先,且于我有恩,虽未明言婚嫁,心灯意蕊,灵犀已通。

凤妮虽然稍晚,但她救我于绝壁之下,奄奄一息,稍缓即死。

而且又冒失身及生命之险,去找大空为我复仇,此恩此德绝不逊于连莲,所以我无法抉择……‘虾乾’道:你总算说了句良心话!虾乾,你以为我会忘记她们任何一个人?你错了!她们对我都有如恩同再造……废话少说,你要哪一个?我无法抉择!我来给你想个办法。

什么办法?虾乾说了,唐耕心道:这太残酷了!虾乾道,你以为不上不下把她们吊着不残酷?很久之后小唐才点了点头,因为虾乾说得也不错,这事拖得越久越糟。

□  □  □山坡上有座坟墓,占地不大,只有石碑石桌,石碑上雕的是:一代大侠唐耕心之墓。

左下方是友夏乾泣立字样。

碑的背面还有墓志铭,也许是虾乾请人写的,文情并茂,十分感人。

此刻小径上来了三个人,为首之人正是提了个大食盒的虾乾,后面二人分别是连莲和颜凤妮。

还没到达墓边,二女已先奔掠而至。

两女含着泪水摸摸石碑,抓一把坟上的土。

凤妮悲声道:‘虾乾’,是怎么发生的?我还要再听一遍。

虾乾一边把奠品摆在石桌上,一边烧冥纸悲声道:小唐本来要找连莲,舍不得凤妮,后来决定先回师门,待他师父治好他的内创再谈儿女私情……于是南下,哪知走出不到百里,不幸遇上龙不忘……二女想了一下,连莲道:不可能,以龙不忘的为人,他绝不会杀死一个受了严重内创的敌人。

对!可是你们忘了?最近发生一连串冒充几个大门派伤人嫁祸的事了?呜……虾乾又哭了起来。

两女不出声了。

停了一会,凤妮道:‘虾乾’……什么事?耕心哥当时就死了?当然不是,如果他当时就死了,没有回来找我,我怎么会为他营造死墓?连莲道:请问‘虾乾’,有棺木吗?当然,他生前和我是朋友,他死了我连一口棺材都舍不得吗?棺材的质料好吗?在哪一家买的?怎么?连莲姑娘是不是以为在下未买棺材,就把老友这么一埋了事?他忽然大声哭道:小唐,真想不到,你的女友居然以为我‘虾乾’会如此轻友,天哪!做人可真难哪!把一大把鼻涕甩在墓上。

二女默默地流泪,虾乾烧完了冥纸,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把祭品又收回食盒中。

二女跟他离开了墓地,虾乾道:二位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吧!……二女不停地抹泪不出声,虾乾道:今后二位姑娘要去何处?二女身形一分,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了。

虾乾返回住处,洗了一把脸,自己弄了点菜,自斟自饮起来,而且边饮还边唱着小曲。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六 章 烟雨楼梦断天涯 金罗汉偶遇强手酒喝完了,菜也吃光,门口站定一人,竟是连莲。

姑娘既来了,何不进来坐坐?不必!那你来此作啥?连莲的眼睛都哭肿了。

我想教训你一顿。

上次听到小唐掉下绝壁,虽悲伤还没有绝望。

但这一次由小唐的好友亲自说出来,都已经葬了。

这怎么会假?姑娘要教训我,这是为了什么?我为小唐料理后事,没得到好处,反而要挨揍!这年头,好人真是不能做了!你是好人,世上就没有坏人了!连姑娘,你说话可要思考一下。

我思考过了!连莲冷峻地道:第一,他死了,你为何不在事先通知我们一声,却在埋了以后才通知我们?人反正是死了!早通知晚通知还不都是一样?啧啧!我早说过,这件事最后可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你本来就不是人,我们幽肠百结,你还耍我们,吊我们的胃口。

我相信,唐耕心不会想出这种点子,八成是你。

我……我怎么哩?第一,在墓上你的哭声最大,但哭声不哀!我天天哭,他又不是我的老子,哪会天天悲哀?其次,唐耕心刚刚下葬,一回来你就喝酒,还一边哼着‘小放牛’曲子。

这……我哼哼曲子也不行哩!连莲道:‘虾乾’,自上次在集上看到颜凤妮在买男人鞋,你却不告诉我,我当时是试验你,自那时起,我就看出你是个吃红肉拉白屎(狼)的家伙!这句话伤了虾乾的自尊,他虽是华山派逐出门墙的人,却和司徒勤平辈论交,如果连莲刚才不骂他而问他把小唐藏在何处,虽然虾乾未必会立刻把小唐交给她,却绝不会翻脸。

现在双方也不算翻脸,只是虾乾内心不快而已,道:人死了就是死人!岂不是多此一问?连莲大声道:我说他没有死!虾乾道:没有死?人呢?连莲道:你把他藏起来了!虾乾这时就翻了脸,道:既然你说我把他藏起来了,你就找找看吧!连莲进屋搜了一遍,没有找到,却相信小唐绝对未死,道:把人交出来!我说他死了!你说他没有死,只有请姑娘自己去找了!‘虾乾’,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一段香’连莲怕过谁来?不错!你欺人太甚……呛地一声,长剑出鞘,本来潜龙堡的人都用镢,由于一位姑娘用镢不方便,特准她用剑,传她剑法。

连莲刺出一剑,虾乾闪过,知道对方是来真的,急忙把床头上的刀取下迎敌。

二人只要动上手,连莲想教训他,他也想反教训连莲,双方绝不留情。

屋内地方小施展不开,二人打到院中。

虾乾先受华山派的刀法训练,以后老叫化子又经常成全他,也非同小可。

只不过他越是非同小可,连莲就非让他吃点苦头不可,绝招尽了,已打了六、七十招。

大约在八十招左右,虾乾一招用老,回招不及,嗤地一声,左腰上衣衫被挑破一孔,也伤及皮肉。

虾乾疾退五步,道:连莲,这一剑我会找回来,后会有期!虾乾越墙而出,连莲疾追道:把人交出来!虾乾对这小屋四周的地形熟,往玉米田中一钻就找不到了。

连莲既气又急,找不到虾乾,几乎就等于找不到唐耕心,此刻也有点自悔孟浪。

虾乾来到数里外一个小屋中,唐耕心迎上来,道:‘虾乾’,怎么样了?不好也不坏,两人都悲伤已极……‘虾乾’,这办法很不妥,当初我就反对。

虾乾道:我现在也改变了主意,当初本想以这方法试她们的忠贞,看来这办法不怎么灵,我还是带你去吧!唐耕心道:去见哪一个?虾乾道:到了地头你就会知道的。

唐耕心道:‘虾乾’,去见哪一个?虾乾就不出声了,他奔行很快,准备把两人放到一起就走得远远地,再也不管他们的事了。

小唐在后面很纳闷,道:‘虾乾’,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过,我那办法的确不灵……不灵又怎么样?小唐,你别问了,反正不久你就会明白的。

唐耕心弄不清虾乾为何十分冷淡,走了一会,才发现虾乾左腰上有血渍,衣衫也破了一孔。

‘虾乾’,你是不是受了伤?小唐,到了!就是这儿!虾乾一指一家小民房道:你进去吧!我还有点事。

唐耕心更加不解,但近来麻烦人家也不少,不愿再增加人家的烦恼,就走进大门。

这大门是关掩着。

当他来到厢房门外时,忽听菊嫂激动地呼叫着:唐少侠……小姐,唐少侠回来了……凤妮出现在正屋门口,一时惊喜交集,呐呐道:耕心哥……你是人还是鬼?我当然是人……唐耕心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他不知道虾乾为何把他送到这儿来,也不明白虾乾为何落落寡欢?当然,他不该也不能在此刻对凤妮冷落,可是。

万一连莲知道他在此,会怎么样?哥……凤妮终于忍不住飞奔出来,投入他的怀中,她紧抱着他,他也搂紧了她。

无论如何,他没有理由冷落凤妮。

只不过,如果是连莲该有多好?为什么虾乾不把他送到连莲处?是找不到连莲?或者他较为偏袒凤妮?凤妮喜极而泣,菊嫂躲在厢房中大哭,只不过她也是大高兴而哭泣的。

尽管唐耕心以为虾乾把他送来是对凤妮有点偏心,但平心而论,凤妮对他的恩情比连莲多出多多。

这样一个对他无微不至的姑娘,而且也很美,他却不能全心全意,这是为了什么?哥,你回来就好,我也不想找‘虾乾’算帐了!菊嫂在屋中道:让少侠诈死,一定是‘虾乾’那个小子想出的馊主意!唐耕心道:他的本意也是为我解困。

菊嫂道:可是那臭小子却没有想到,我们小姐差点上了吊……菊嫂,你就会多舌!本来就是这样嘛!那臭小子本意想试验我们小姐和连姑娘的心,可不知这办法太残忍,万一真的……好哩,好哩!菊嫂,你还不快去弄几个菜,今天这日子可不同哩!……凤妮是哽咽着说的。

是,小姐,今天我会把看家的本领都搬出来,做几道最拿手的菜,庆祝少侠归来……!哥,看你的动作和气色,你似乎已经痊愈,甚至功力也完全复原了!是的!凤妮。

他说了司徒勤和颜君山协助之事。

凤妮道:我爹真好!他事先没有说这件事?没有啊!如果我爹说出你的住处,我怎么会走头无路,又怎么会上了‘虾乾’的当,以为你真的……唐耕心不禁暗忖:颜君山不告诉女儿有关他的落脚处,却自动去助他恢复武功,正是给予她和连莲同等的机会。

只不过,颜君山助他,却也等于为他女儿做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现在的连莲该是什么样子?他不能不想。

如果不是这样,只有一个凤妮,该多美满?当然,如果只有一个连莲,会不会更美满些?既然事情已演变到这地步,至少和凤妮相处这段时间,不能苦愁悲脸,精神恍惚。

哥,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唐耕心不便说谎,道:是‘虾乾’的指引!他?凤妮道:我倒是不该责备他的。

唐耕心想不通,虾乾送他来此时的冷漠,以及左腰上的创伤因何而来?此刻的连莲的确有如无头苍蝇,她虽感自己有点孟浪,却不能不怪虾乾出馊主意。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的确不无道理。

如果她不到镇上棺材店去问,店家答称这七、八天内未卖出一口棺材,虾乾当然也不可能到十五里外另一个镇上去买。

如果她不揭穿虾乾的哭声不哀,以及埋后才通知和回家就饮酒且哼小放牛曲子,虾乾是不是会偏袒她?她的答案仍是未必。

像上次在集上,虾乾看到凤妮竟不告诉她。

由此看来,他和颜家的人比较接近。

事已如此,后悔无用,她相信虾乾会把小唐交给凤妮。

她不以为虾乾有那种涵养,撒手不管,两方面都不帮,所以她下定决心要找到唐耕心。

她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尽管目前的情势对凤妮有利,她却相信唐耕心对她的情感更深些。

她不停地找,而且相信就在这附近不远处。

乡村的房子比较简陋,没有深宅大院的房子。

所以屋中讲话稍大声些,在外面就可以听到。

而现在,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口音,而且嗓门很大。

快出来吃嘛!至少,现在连莲知道颜凤妮在此,唐耕心是否在此还不知道。

她此刻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希望他在此,在此的话,马上可以找到他。

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他在此,那总是一件没面子的事。

她先不出现,伏在暗处窥伺。

她看到了凤妮偎在唐耕心的怀中,唐揽着她进入厢房。

这儿有一张迎门的八仙桌子,桌上摆好了杯筷、三个菜和一壶酒。

唐耕心坐下,凤妮居然坐在他的身边。

这张八仙桌子三面都空着。

连孩美眸中喷出了火星,她相信唐耕心是被动的,但这想法固然合理,此刻却十分脆弱。

她看到的都是使她肝肠寸断的情景,例如,凤妮挟菜直接送入唐耕心的口中。

虽然唐耕心并未挟菜放入凤妮口,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十分愉快的。

此刻唐耕心每笑一声,就等于用小刀在连莲的心坎上划一刀。

只不过她不服这口气,她仍然相信唐对她比凤妮的情感更深,所以她要验证一下,她相信只要她现身向唐耕心招招手,他就会到她身边来。

她相信这一点,所以她决定现身。

她不但要击败风妮,也要给虾乾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这时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唐耕心也挟了一块糖田排骨放在凤妮的碟中。

只是放在她的碟中,连莲的五脏就像是扭缠在一起,她现在确是十分脆弱。

当然。

连莲此刻绝不承认这一点、她告诉自己;算了!这少女很美,又会勾引男人,还有人帮忙。

此刻看不出他是身在凤妮身边,心却在我的身边。

人在悲观时,四周景物似乎都能配合这种心态,在乐观时亦然。

连莲悄悄地走了,由于她的心情太恶劣,连奔行的步伐都不稳定。

在暗中窥伺的虾乾。

先是一阵快意,稍后却不免若有所失,他以为帮凤妮也没什么不对,因为凤妮对小唐本就够好,只是他把一个公平竟争的机会破坏了。

连莲走了,虾乾并未去追,他本来已经走了,却又返回偷看一下自己所制造的一个事实。

现在,他真的也要走了,再也不管他们的事了。

对连莲来说,一切都变了。

本来她会告诉自己,不要为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失去唐耕心太阳还是自东边出来,从西边落下。

这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由于失去他而改变。

甚至她要证明,失去他,她还能每餐吃两碗饭。

只不过,她勉强吃了一碗多,一口也吃不下去。

当然,她一定要自已相信,有没有他都是一样,她要远远地离开他。

现在,她来到宇内五大名楼之一的嘉兴南湖的烟雨楼。

其实她只是信步所之,走到哪里算哪里。

所谓五大名楼,其实应该是七大名楼。

如黄鹤楼与岳阳楼,自然是雄视江湖,若除去此二大名楼,应属滇池的大观楼、羊城的镇海楼、嘉兴的烟雨楼、采石矶的谪仙楼和成都锦江的望江楼。

这烟雨楼原名风雨楼,五代时建,建炎中,其楼毁圯,嘉定年间重修,清高宗六次南巡,曾于丁丑驻跸于此,在名烟雨楼。

南宋诗人吴潜水调歌头一阕云:有客抱独幽,高立万人头,东湖千顷烟雨,占断几春秋,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此乐若为酬,秋到天空阔,浩气与云浮。

连莲喃喃念着此词,上了石阶,心情略畅。

这时身后忽然有人道:这是姑娘遗落的吧?连莲回头望去,一个三十以下,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拎着一块罗帕站在阶下。

此人颇为英挺,而且衣着考究,面带笑容,予人好感。

她下来接过罗帕,果然是她的,道声谢谢!姑娘是特意来此游历的?不是,只是路经此处……。

姑娘刚才念的可是南宋吴潜的作品?正是。

原来姑娘雅好此道。

偶尔为之罢了!宇内七大名楼在下去过五楼,姑娘……我只去过黄鹤楼、岳阳楼和此楼……在下莫传芳,不知姑娘的芳名可否见告?小女子连莲!噢!原来是名噪一时的‘一段香’连姑娘。

失敬失敬!过誉!连莲道:莫大侠是中原哪一派?想必是七大门派之一吧?莫传芳道:小可不是七大门派中人,家师隐居南荒数十年。

二人登楼远眺,果然不愧为七大名楼之一。

这工夫梯下有人道:龙爷,你是说乾隆皇上来过?当然,据说还在这楼上住过一夜哩!连莲一听口音,心头一震,前面说话的是冯雷,后者是龙不忘,这口音太熟了。

但要回避是来不及的,只有面向楼外,故作不见。

最初,龙、冯二人还没有发现连莲,正好这时莫传芳道:据在下所知,清高宗皇帝在此驻跸三夜……这自然是纠正龙不忘的一夜之说。

连莲心想:管他一夜三夜,你管这份闲事干什么?真是多事。

果然,龙、冯二人注意莫传芳,自然也就注意连莲了。

只是冯雷为人粗鲁,还没注意到连莲,大声道:我说是一夜。

莫传芳道:据记载是三夜!一夜!三夜!他娘的!三夜和一夜有什么分别。

分别可大了!差了两天。

龙不忘可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立刻走到连莲身边道:这不是连姑娘吗?连莲不能失礼,道:原来是龙大叔,想不到在此遇上。

是啊!太想不到了!这位是……连莲道:这位莫大侠是刚才在楼下才认识的……。

龙不忘显然不信。

这工夫冯雷大声道:你看我这个鸟人!连姑娘在这儿,我竟没有看到!龙不忘道:老爷子派出很多人找姑娘,我还以为连姑娘去找唐耕心了呢!不要提他了!龙不忘道:是啊!已经死了的人,还提他干什么?我看连姑娘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是啊!冯雷道:能找回连姑娘,我这个鸟人也沾了光哩!连莲道:大叔我还不想回去!连姑娘,一位姑娘在外流浪,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连莲道:大叔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自己的!龙不忘道:这不是强人所难,而是我不把你带回去,我没法交代!大叔为了自己有所交代,就不管别人的自由?龙不忘大声道:老爷子把你调教成人,他有权利兼顾你的安全,他也有权随时叫你回去!连莲的心情本就不好,道:是的,他有这权利,大叔却没有!冯雷道:连姑娘,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大叔讲话?连莲道:不这么讲怎么讲?龙不忘嘿嘿冷笑道:既然如此,姑娘可就不能怪我用强了!龙不忘往上一扑,莫传芳一拦,道:你要干什么?龙不忘厉声道:我倒要问你,你要干什么?莫传芳道:打抱不平而已!要打抱下平还轮不到你这小子。

我不是已经打抱不平了?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准?你自己又是谁?我是莫传芳,你嘛!叫龙不忘,不过是‘潜龙堡’主龙潜的奴才!他放个屁你也会说是香的!这话在龙不忘面前说那还得了!他大喝一声,向莫传芳砸出一掌。

连莲和莫传芳虽是初遇,见他轻易出手,也十分为他耽心。

因为当今武林中三十以内年轻人,能接下龙不忘三十招的人不多,哪知莫传芳已接了十、一二掌,居然看不出败象来。

连莲看出,这人外表颇英挺,也有点书卷气,但性子很爆。

这工夫不但龙不忘心惊,连莲也大为惊奇。

冯雷本以为不出十招,这小子八成会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可是这会儿看得傻了眼,因为这小子居然反守为攻。

这小子外表斯文,却有点楞头楞脑,而武功又这么高,连莲在一边连连摇头,表示不解。

可以说,七大门派任何一派三十几以内的人,找不出一个能接下龙不忘六、七十招的人,更不要说攻守自如了。

八十招以后,龙不忘居然攻少守多了。

不但冯雷傻了眼,连莲也傻了眼,甚至她以为龙不忘熬不过一百招。

似乎莫传芳也不想让他拖过一百招。

冯雷一看不妙正要上,龙不忘一字字地道:你一出手我就要你好看,如我败了,是我学艺不精。

的确,这正是货真价实的龙不忘。

九十三招时,莫传芳一招看来颇松懈,其实却是诱敌之作,龙不忘这样的经验也未看穿。

莫传芳退了半步,龙不忘的一掌带着罡风攻到,但莫传芳肘底一翻,另一掌闪电劈到。

啪地一声,这一掌未拍实,只是在龙不忘的左腋下扫了一下,衣衫却也被划破。

莫传芳一得手就停止不攻。

龙不忘真是欲哭无泪,这一次真是走了眼,人不可貌相,这小子倒像是一个纨绔子弟。

连莲知道,莫传芳可能有麻烦了,道:大叔,绝未想到,这位莫大侠他……龙不忘道:连姑娘还是不回去?是的!好!冯雷,我们走!二人匆匆下楼而去。

连莲望着这个认识不到两个时辰的人,真是身藏绝技,道:你似乎不以为击败龙不忘是件大事。

应该这么说!莫传芳道:未动手以前,我以为能击败他,也许不太容易……怎么?事后你以为击败他很容易了?不,击败他不很容易,却也不大难!连莲撇撇嘴,道:如果容易,要九十多招?莫传芳道:在下说过不很容易,却也绝非想像中那么难!使一位高手失招,九十招不能算多。

连莲道:你有此身手,为何藉藉无名?莫传芳道:第一,我到中原才一年多一点,而且我也很少出手,即使出手也未遇上高手,反正遇上的都是五流角色。

连莲默然下楼,莫传芳道:连姑娘是不是不愿与在下同行?连莲道:你我初识,要慎防流言!莫传芳道:想不到连姑娘如此拘谨!人言可畏!难道说连姑娘闯荡江湖就不交朋友了?一回生,两回熟,下次遇上就不妨了!连莲离去,莫传芳并未跟上,却吟着吴潜那阕水调歌头:有客抱独幽,高立万人头,东湖千顷烟雨,占断几春秋,自有茂林修竹,不用买花沽酒,此乐若为酬,秋到天空阔,浩气与云浮……。

连莲已走出很远,在柳丝掩映处,回头望去,莫传芳还站在那里。

这个人倒也落槛,并没别的男人那种死乞白赖的作风,只不过连莲心灰意冷,绝不接近其他男人。

她立刻展开轻功,技巧地迅速离开了烟雨楼,也离开了嘉兴。

_她愿意孤独,而莫传芳的一鸣惊人,也使她心生警惕。

易使人误会她要找个有力的靠山或者找个比小唐更有用的情侣。

五天后的一个黄昏,她坐在距一镇甸不远的小河边濯足,河水清澈,沁凉舒适,这时忽然发现水中多出一个影子。

这是一个中年人负手站在河岸上,显然在看她濯足。

连莲也不声张,匆匆穿上鞋袜,双手叉腰道:老不修,刚才你在干什么?中年人高大、方脸、微须,似曾相识,冷冷一笑道:在下在此眺望,一位同伴为何还没有到来,我们是约在此见面的。

这当然是遁词,但在此等人谁也不能干预。

只不过如是正人君子,怎会窥女子濯足?连莲一扭身,道:老没正经……中年人道:站住!你说什么?我说你是个老色狼!中年人脸上挂不住,道:丫头,你出口伤人,我要教训你……扑上来就抓。

一看这招就不是正派人,连莲咬咬牙,成心想给他点颜色看。

她一出手就是极少用的绝招。

这老小子颇有经验,一看就知道是龙家绝学,道:你是龙潜的什么人?连莲一声不吭,她想给他点苦头再说。

大约五十招左右时,此人已显不支。

连莲心道:就这么点德行,竟也敢出来作恶?手下一紧,未出七、八招,在此人后腰上踹了一脚。

中年人栽出五、六步,在后腰上按摩了几下狞笑道:贱丫头,我可不管你是何入的门下。

连莲道:你这两手已领教过,还敢吹大气!贱丫头!你真以为我就只有这么两下子?本姑娘想看看你坯有什么拿手的……中年人伸手一掏,手上有枚巨镖――三斤镖。

三斤镖武林中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原来此人是弘法寺主持了尘,是还了俗还是化装而出?不得而知。

在空门中人来说,这是犯戒的。

连莲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弘法寺的了尘老秃!其实了尘这一套俗装是跟门下大空学的。

大空生前经常把一套俗装藏在骨灰斋中,他当然看到,大空死后,他也经常便衣外出。

一个出家人便衣外出,头上戴有假发,无非是使人看不出他是个和尚,会做出什么好事来?连莲口中这么说着,却一点也不敢大意。

武林中地下八般兵刃样样皆通的人,多不会专精,要想专用一门也是很不容易的。

了尘的三斤镖是赫赫有名的,显然,他亮出了巨镖,就等于亮出了身分,也就不想留她的活口。

双方约距一丈三、四左右,连莲全神戒备。

了尘手中扣着一支巨镖,嘴角含着势在必得的阴笑,二人缓缓地绕圈游走。

这河岸上有些树木,但极为稀疏,连莲就是想利用这些约半抱粗的树干挡镖。

弘法寺是个不起眼的小庙,所以能在武林中博得一点名气,就是靠这三斤镖思。

镖重,速度快,手法奇,镖无虚发。

_就在这时,了尘大喝一声看镖!但手扬起,镖却未出手,在此情况下,对手多会有闪避的准备,或者已有闪避的动作。

这闪避的准备或动作都是发镖人取胜的条件,只有极少数不为所动的高手有可能闪过。

当然,了尘也不敢对七大门派掌门人使用此镖,而次流人物又多难幸免。

连莲微微一愣时,巨镖的射程已过了五分之三有余。

这虽然有点取巧,其速度当真是无与伦比。

连莲心头大骇,虽立刻尽量闪避,却也有自知之明,幸免的可能性不大。

就在这一瞬间,人影一闪,连莲被人影撞出一步,巨锻已在这人手中,只是他也被巨镖震退了半步。

了尘大为惊骇,武林中的一个年轻人,居然能接下他的三斤镖。

连莲呐呐道:怎么又是你……来人竟是在烟雨楼上见过的莫传芳。

连姑娘,你说过,下次遇上就不妨,你是知道,我们这一次可算是巧合奇遇了吧!连莲当然不信这是巧合,不过四、五百里路,而且当时她明明看到他未追来,那时相距一里路,而她又换了好几个方向,这怎么可能?连续除了佩服他,也不能没有感激,因为刚才若非莫传芳,她可能左肩中镖。

你……你是何人门下?了尘色厉内荏,能接下他的镖的人,暗器手法绝不次于他。

莫传芳道:你就是知道了我是何人门下又能如何?了尘道:也许在下和你师门是故交……呸!就凭你这个空门败类,也配和家师论交?你接我一膘试试看!哪知了尘突然疾退两丈有余,道:一定是故人门下,在下不能一错再错,算了……掉头疾窜而去。

莫传芳道:了尘的三斤镖也颇有名气,却想不到此人居然是狼心兔胆!如此不堪……连莲道:因为他知道,能接下他的三斤镖的人所射出的镖,他可能接不住,所以干脆仓惶而逃。

连姑娘,这次我们可以同行了吧?我知道,你可能怕我来历不明,心怀叵测。

连莲不出声。

莫传芳道:如果我是坏人,我已经有过一次不能再好的机会了……。

什么机会?姑娘忘了在烟雨楼下,在下拾得姑娘一块罗帕?不错!那块罗帕还在吗?当然在!请姑娘拿出那块罗帕仟细看看,是不是姑娘原有的罗帕?连莲一怔,掏出仔细一看呐呐道:这一块分明不是我的,但几乎完全一样。

对,只是绣的花不一样是不是?通常一个人是很少去注意这些事的。

试想,在下如有恶意。

姑娘岂不是危险了?在下不过是想藉机结识姑娘而已!事实的确如此,能有几人去注意这些细微的动作,这人很会运用智慧,却不能说他狡猾。

为了喜欢人而肯去思考,这应该说是一个很重视感情的人吧?连莲道:你这人可真会利用机会,甚至在那次以前已经有所准备了!是的。

我知道很难,只不过我也知道,世上任何事物要好的就必然难。

当初我入师门才九岁,师父就这么说过,冬天在雪上打坐,用雪擦身,苦不堪言。

自那时起,我牢记了师父的话。

令师一定是位绝世奇人吧?我想是的。

只不过我行走江湖,听人谈起武林几位高人,却没有家师大名在内。

令师的大名是……朴觉晓!连莲心中一笑,便又暗哼了一声,这哪像是一位大人物的名字,分明是信口说出一个名字敷衍她。

莫传芳倒也善解人意,道:连姑娘,你怎么哩?是不是我说话不检点得罪了你?连莲道:是不是‘春眠不觉晓’后面三字,只是‘不’字易为卜卦的‘卜’字或木旁‘朴’字?是木旁‘朴’字。

一位大人物会有这么一个怪名字吗?况且从未听说过,你这人不老实……连莲掉头就走。

莫传芳立刻迎面拦住,道:连姑娘,你以为我说谎?你少装糊涂!我……我装糊涂?莫传芳搔着头皮,茫然地思索,道:我刚才没有说错什么,莫非姑娘以为我说家师的名字也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会藉藉无名?连姑娘,原来是为了此事,其实我也想不通,是不是家师用了个假名?作徒儿的怎好去猜忌师父?你师父是什么来历,他从未说过?从未说过,就是爱睡。

爱睡?勿怪叫‘不觉晓’了。

而且他老人家往往一睡三月不醒。

连莲一愣,道:一睡三月不醒?是的。

只是被我发现他一睡数月之后,他不再让我看到,但我知道他是找地方睡觉去了!连莲道:据说昔年华山老祖陈博(希夷),就是以修睡禅得道的,梁太祖和他在华山上对弈,把华山输给了他。

莫传芳道:也许家师也在修睡禅吧?连经道:了尘秃贼真不是东西,莫传芳,你是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莫传芳道:就是你在溪中濯足,了尘在岸上了望之时,最初我还以为他是你的长辈什么的,想不到他在偷看你洗脚,你的脚真美……连莲脸一沉,道:原来你和了尘一样!不……不!我和他绝对不一样,我是适逢其会看到一双天下至美的玉足。

莫传芳无限激赏地道:天哪!我以前从未想到世上会有这么奇妙的脚……连莲掉头就走。

莫传芳又拦住,道:连姑娘,我知道我不该看你的玉足,可是我敢断言世上任何一位道学先生看到你的玉足,他就忍不住要看第二眼、第三眼!连姑娘,我是个凡人……的确,她也是凡人,要不,怎么会为了一个对她不纯的男人付出这么多?莫传芳这个凡人一点也不讳言他的平凡,有此身手,却并未自命不凡,也许这正是他的不凡之处吧?算了!这次饶了你,以后在我身边要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

一定,一定!连姑娘,这世上除了我师父。

那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哎唉!莫传芳,我可没有答应你跟在我身边,只准你半个月。

半个月?半个月以后呢?我要去办一件事,不能有人在我身边。

这样成不成?半个月后我不在你身边,大约相距三、五十步远远保护你!我不叫你在我身边,你听不懂?我懂啊!我总是距你三、五十步,怎能算是在你身边?连莲哭笑不得,道:莫传芳,你这人乍看很精明,有时却很糊涂!家师常说‘难得糊涂’这句话……。

小姐,再吃半碗吧……中年人关切地要叫小二添饭,坐在他对面的俊美少年人厌烦地挥挥手,道:吃不下,少烦人!小姐,这可怎么得了!一天吃不了两碗饭,长此下去,你会支持不住的呀!放心!我支持得住!在找到唐大哥之前,我不会倒下的!这又何苦?老实说,唐耕心脚踏着两条船,你犯不着。

你回‘一瓢山庄’去吧!小姐你就会这手杀手锏,动不动就叫我回庄。

你再饶舌,你就回庄纳福去吧!是,小姐……菊嫂深深地叹口气,道:八成你前世欠他的……就在这时,一个中年人自右后侧桌边站起,原来此人一直在偷听二人交谈,尽管菊嫂和颜凤妮都是男装,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来。

这中年人马长脸,一双世故的眼睛一直不停地在凤妮身上扫来扫去。

现在,他站在凤妮桌边,道:这位可是‘一瓢山庄’的颜姑娘?二人一怔,这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菊嫂道:你认错人哩!没有认错吧!颜凤妮道:是又怎么样?中年人道:是这样的,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代人传言,李天佑之师金罗汉今夜在此镇西南七里的孝子亭等颜姑娘,说是想了解一下李天佑的死亡经过。

颜凤妮道:你告诉他,就说李天佑死有余辜,知徒莫若师,他是多此一问!中年人道:依在下之见,姑娘还是去一趟较好!我看你不像个传信的人,而是他的同伙!姑娘误解了在下一份善意,以在下的看法,金罗汉身分超然,且和令尊同辈,他绝不会以大欺小的!颜凤妮冷冷地道:你以为我怕他?这……这当然不会……。

告诉他,今夜二更本姑娘就在孝子亭中召见他!召见二字当然说得很狂。

中年人微愣一下,道:好!就这么决定,不见不散!此人付帐出了酒楼,菊嫂拍着前额道:小姐,我敢保证,不多久之前,咱们见过此人!有吗?没错!可是我总是想不出他是何人?凤妮道:算了!不要想了!也许今夜此人也在现场。

小姐,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因为金罗汉还有他起码的格调,就不会一味护犊,为劣徒找场!菊嫂道:小姐,你这样粗心大意,早晚会出事的!闲着太无聊,出点事总比不出事好。

菊嫂以为,毛病就出在这种想法上,心中暗骂唐耕心是个害人精。

以前的小姐,天真活泼又不失温柔,哪是这个样子。

饭后回客栈,已是初更。

凤妮想养精蓄锐静一静,这工夫隔壁客房却有人弹铗作歌。

此人大概不是唱长铗归来兮食无鱼,但却听不懂在唱什么。

也许天生五音不全,就像超载的独轮车轨发出的吱吱嘎嘎之声一样。

菊嫂大怒,在此人门上擂了两下道:没有人欣赏你的鬼歌!快收起来吧!屋内的人歌声一停道:在下是唱歌自娱,不是唱给别人听的!可是你影响别人睡眠!将就点吧!我说这位大妈,在下失恋,心情凄苦,也只有哼哼歌曲聊以自遣,怎么?就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菊嫂道:你也失恋了?是啊!怎么大妈也失恋了?你烂嚼什么舌头?不是嚼舌头!大妈,你不知道一个失恋者的心情,一天到晚,闲极无聊,就想找个人打打架发泄一下,可是又找不到够看的对手……。

菊嫂听出,这人的口音很年轻,这等年纪会找不到一个够看的打架对手,吹起牛来可真是睑不红气不喘哪。

这人停止唱歌,菊嫂也就回房,道:小姐,好好休息一下吧!凤妮道:这么一折腾,到了那里时间也差不多了!小姐,其实我们可以不去!谁知道他们有什么诡计,尤其那个马脸中年人……菊嫂突然失声道:小姐,我想起来了!菊嫂,你别大惊小怪成不成?小姐,你猜那个马脸中年人是谁?管他是谁?他就是弘法寺主持,‘三斤镖’了尘贼秃。

凤妮点点头,道:果然是他!他怎么穿俗装?放心!他绝不是还了俗,和他的徒弟大空一样,常戴假发穿便衣外出鬼混吧!对!这么说今夜咱们要面对两个。

小姐,我们根本就不必赴约。

凤妮收拾停当,道:我们走吧!金罗汉并不是出家人,只是绰号叫金罗汉而已。

四十五、七岁,中等身材,就像随时在路上看到的一个中年人一样地平凡。

三斤镖了尘也许比此人还有点威仪。

金罗汉坐在亭中石凳上,这时凤妮主仆已来到亭外,金罗汉道:姑娘要召见我?也可以这么说!好大的口气,连颜君山都没有姑娘这份豪气!废话少说!你是不是要为令徒找场?不是!他身在空门,行为失检,罪有应得。

看来师父比徒弟懂事些!只不过本人想了解一件事……。

什么事?你到底是以什么方式杀死李天佑的?凤妮道:了尘没有告诉你?他语焉不详。

李天佐总该告诉你吧?他也未详说,他说反正人已死了。

怎么死的也都是一样!菊嫂道:是啊!反正怎么死也是死一次。

没有死两次!这话只怕不对!死的方式不同,就和死两次或三、五次一样,刑法中的‘磔死’就是一例!凤妮道:你非知道不可?当然!是用开水把他烫成重伤不治的!怎么会用开水?他好色,诱他上钩―一金罗汉道:天佑自幼聪明,他虽不走正路,但我很喜欢他!就因为你喜欢他,就不管他的作为是伤天害理?你的手法太残酷!我相信,在你诱他上钩之后,他身上的衣物不多,那才会烫得严重!当然如果不把他骗到大缸内,要用一大盆滚开的水灌中他也不容易。

怎么又在大缸中?说是外面有人叫门,让他先回避一下呀!我这就明白了……金罗汉淡然道:姑娘太酷了!只不过大空暗袭唐耕心,使之落下绝壁,生死不明,也太残酷了!本来凤妮要反驳,继而听他责其徒也太残酷,似乎颇有是非之心,就未出声。

既然事情已经明白了,我也要走了!金罗汉站起来,道:颜姑娘,后会有期。

他走出亭外,这一手大出颜凤妮主仆的意外,金罗汉走出十余丈外又回头道:如果当时姑娘不采那方式和李天佑动手,姑娘估计能接下他多少招?颜凤妮道:六十招内击倒他。

六十招?不错!姑娘是说就连他的‘轮回刺也不在乎?在有备之下,可以应付!金罗汉道:姑娘夸大了些吧?颜凤妮道:没有夸大!金罗汉道:如果姑娘能接下本人十招,那就未夸大,反之,就是夸大了!颜凤妮心道:好厉害的老贼,表面上俨然君子且无意出手,却出言套我、激我,以我颜凤妮的个性来说,当然会上当。

颜凤妮道:反正你转弯抹角是要诱我动手,为你那狗徒找场就是了!金罗汉正色道:不是,不是!只要姑娘以为能接下本人十招以内,本人就不以为夸大!菊嫂道:差不多要十招以下……不!颜凤妮此刻心情恶劣,意气消沉,明知金罗汉想为徒复仇,又不愿落个以大欺小之恶名,但她就是不愿采低调。

这当然是由于瞧不起他之故。

此人能有这样的徒弟,居然还说很喜欢他,又有了尘那种荒腔走板的空门败类师弟,她怎会尊敬这种人?颜凤妮道:你凭什么以为十招内能击败我?金罗汉道:这的确也不敢武断,非比过之后才知道……菊嫂道:你不必自说自话,你不过是想激我们小姐出手罢了!其实对付你这种人,有我也足够了!放肆!金罗汉道:姑娘没有把握,本人这就告辞,在下也说过,大空之死,也是罪有应得的。

凤妮冷笑道:事到如今,我就是采低调自承接不下你的十招,你仍然不会放过我。

告诉你,在来此之前,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金罗汉走了回来,道:姑娘多心了!本人实无意为难你,只是以为姑娘在本人手下拖不过十招,如此而已。

颜凤妮一声不响,拔剑攻上。

她并不天真地以为她能击败金罗汉,但至少以为能支持二十招。

金罗汉似乎未带兵刃,以一双肉掌应付,显然仍绰绰有余,菊嫂在一边直搓手,要不是她一手奶大了小姐,她早回一瓢山庄去了。

颜凤妮必须拖过十招,甚至十五招以上才行。

金罗汉绝对不能让她拖过十招,一过十招,几乎就是栽在此女手中了。

菊嫂知道,除非金罗汉忽然打上两个喷嚏,或者肚子痛得了绞肠痧,十招就是个鬼门关。

的确金罗汉在第九招上稍一加劲,凤妮的剑就像搅在一桶浓稠的胶中一样。

她这才知道金罗汉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甚至她相信,第九招半或第十招上她会严重失招,乃至于失去生命。

这工夫,忽然有人大声道停!金罗汉即将得手怎会停手?颜凤妮即使想停也不敢停,就在即将胜负立见时,突然传来一片破空声。

一片就是很多件暗器射到的意思,金罗汉不能不闪,因为暗器自他脑后射到。

金罗汉十分震怒,因为他相信这不是正规暗器,必是树叶之类的东西。

果然,他闪过之后,大袖一甩,又把几片树叶震了回去。

这时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站在十步左右处。

菊嫂内心直念阿弥忙佛。

凤妮知道,这小子可能就是在客栈内弹铗作歌的人。

这小子接住两片树叶,道:金罗汉,以前多少还有人以为你和令师弟了尘那秃贼不同,和令徒大空更不同,今夜一见……金罗汉目光中闪烁着磷火似的厉芒道:小子,是你找上门对不对?对!可不能怪我……我要是那种人还会来吗?金罗汉心想:知道他就是金罗汉而仍敢招惹他,这小子不是疯了就是活腻了,道:你是何人门下?年轻人道:此刻问我的师承,只怕会影响彼此的情绪,尤其是你这方面,所以还是打完了再问为佳!金罗汉道:好!就照你的意思!年轻人向凤妮眨眨眼道:失恋的滋味,非当事人无法描述,于是总想找点事做做,例如玩玩狗、斗斗牛等等,以消永寿……金罗汉何等身分,怎能忍受这小子的辱骂?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火气,心内却有一把刀。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也不敢说吗?不说出门派的动机和不说出姓名的动机一样!嘿地一声,居然是龙爪十三式。

金罗汉心头一动,这是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龙潜的绝学,这小子是他的什么人呢?由于他和龙潜的交情不同,也可以说以龙潜的马首是瞻,他们都是站在唐耕心之师严如霜的敌对立场上,龙潜的门下最好也别招惹。

金罗汉疾退五步外,肩不晃衣不飘,不愧为武林一大家,道:小子你是龙潜兄的门下!年轻人道:我可没有抬出家师叔的大名唬人吧?金罗汉微微一怔,此子称龙潜为师叔,八成是逍遥叟萧笠门下。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七 章 纵是连逢知遇恩 难动芳心情独钟传说萧笠的身手和龙潜伯仲,但其门下却比龙潜门下管用些,这原因是什么?有些人授艺是及半即止,使自己和门人保持很大一段距离,这样就会更受门下敬重,但也有少数人不授则已,授则倾囊而出。

金罗汉以为,自这小子身上可以测试一下龙潜师兄弟的底子。

就算是好朋友,也希望知道彼此的斤两。

何况,世上的朋友也能分门别类分出好多种来。

金罗汉笑笑道:小子,你以为你可以蒙住老夫?我蒙你什么?‘逍遥叟’的门下会如此招摇?年轻人笑笑道:你不信我是‘逍遥叟’的门下就可以和我动手对不?是与不是试几招便知。

年轻人道:好吧!也以四招为限如何?就这么办――年轻人又出了手,这次用的不是龙爪十三式,而是轩辕斩。

轩辕十三斩又名盘古十三斩,与龙爪十三式各有千秋,有人说盘古斩未遇过敌手,龙爪十三式却早已遇上敌手了。

龙爪十三式的克星就是白衣紫电严如霜的乾坤指。

也有人说严如霜的克星,可能也是龙潜师兄弟二人的龙爪十三式或盘古十三斩。

金罗汉接了两招,十分惊凛,二十五、七岁的人居然能练到这等境界,不由顿生警惕。

人生在世,在所有的美德之中,不高估自已,可能是十分重要的一项了。

但是金罗汉还是有把握击败他,只不过他难以判断能在多少招上击败他?好!已经过了――年轻人疾退五步。

金罗汉愕然道:才五招半哪!年轻人道:事前不是说定以四招为限吗?四招?不是八九十的‘十’招?我说的是四招,不信问问这位姑娘!颜凤妮想这小子很会诓人,却也不伤大雅,R不过金罗汉十招内却也赢不了他。

金罗汉本不想和这两门中的人正面冲突,反正他也试出了一点,这小子的身手只伯不在龙潜的首徒辛南星之下。

他旨在试探,目的已达,自应见好即收道:好好!四招就四招,就算十招,老夫也未必能使少侠失招。

客气!少侠可以告知大名了吧?我叫冷雪舫……。

是不是人称的‘雪鹤’?正是。

老夫走了,今夜约颜姑娘来此,也不过是了解一下劣徒的劣行罢了。

颜凤妮掉头就走,菊嫂道:小姐,不该谢谢人家吗?谢他干什么?我不喜欢别人搅局!菊嫂低声道:要不是这个姓冷的,只怕小姐……。

怎么?金罗汉能吃了我不成?菊嫂道:总不能连一个招呼也不打吧?颜凤妮道:我看他没安好心!姑娘可就冤枉在下了。

你是龙潜的师侄对不?是的!你知不知道颜、龙两家的深仇大恨?知道一点点,但不太清楚,是不是龙三杀了令兄?对!你发誓也要杀龙三或其他龙家的人?不错。

你和龙家的仇恨和在下有什么关系?你是龙潜师兄之徒,你和他们不会一鼻孔出气?不会!第一,家师和龙师叔并不十分和睦,而我,也最瞧不起师兄龙三。

颜凤妮缓缓向镇上走去,走出一两里,见冷雪舫仍在跟着,她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冷雪肪道:交个朋友总可以吧!姑娘何必拒人于于里之外呢?颜凤妮道:我现在没有心情交朋友。

回镇落店,似未发现冷雪舫跟来。

稍后,凤妮在洗澡,菊嫂把风。

在菊嫂心目中,小姐的身子是宝,世上任何男人的眼睛都有毒,任何野男人瞄一眼,她都无法忍受。

只不过她一个人也不免顾前失后,她注意前后窗,那一双贼眼就在天窗上窥伺,菊嫂上了天窗时那双贼眼又移向后窗。

凤妮之美,连唐耕心都不能否定,他对连莲本有先人为主的成见,以为连莲比凤妮好。

那应该是指内在与外在加起来的总分比凤妮略高些而已。

二十岁的少女,正是青春热浪的巅峰,此刻,挺拔丰隆的双乳,随着她洗澡的动作颤巍巍地抖着。

那纤细的腰,圆而翘的臀以及修长匀称、溜光水滑的玉腿……。

有时菊嫂看到,都不免要想:将来不知要便宜哪个臭小子。

这个窥浴的人年纪很轻,可能未超过二十岁,通常人在这种情况下,精神是不会集中的。

当凤妮出了浴盆站了起来时,自侧面看更能收视胴体的曲线和整体之美。

这小子在这一刹那有如引火自焚,差点大声叫绝,但也就在这档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低微的冷笑。

几乎在此同时,双方都发出一声惊噫。

也在此同时,一枚相思豆无声无息地射到这年轻人面前。

这相思豆当然是一种暗器,不淬毒,不杀人,最多只能轻伤或制住穴道。

这就是逍遥叟萧笠和龙潜稍有不同之处。

年轻人本来可以闪过这颗相思豆,却因惊鸿一瞥之下发现是自己人,就这么分神,正中左颧,陷入肉中。

这年轻人捂着脸疾退两步,道:冷师兄,你连自己人也不认了?正因为是自已人,在紧要关头才使此豆稍偏,本想射瞎你一目的。

她……她是冷师兄的什么人?在目前什么也不是。

那你为什么多管闲事?这闲事我是管定了!我不容许你或任何人的脏眼、毒眼在她身上瞄视一下,半下也不成!冷师兄,你知道你犯下了不可原谅的大错?噢?说说看!姑丈会轻饶你这吃里扒外的叛徒?冷雪舫一字字地道:章瑛,回去告状去吧!这功夫章瑛脸上已流着血,掉头欲去。

凤妮已穿上衣衫出屋,菊嫂要拦住章瑛,被章瑛一掌*退。

贼子!你有胆就别夹着尾巴跑!凤妮去追,哪知章瑛手底下不怎么样,轻功之高据估计不在辛南星之下。

凤妮还未追出镇外就把人追丢了。

冷雪舫如果去追能不能追上?回来后凤妮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去追也来必能追上,因他距我五、七步,又先起步。

况章瑛是师叔门下武功最差,但轻功可能是最高的一个。

他是龙潜门下?不错,师叔共有门下三人,首徒辛南星、二徒连莲、三徒郑昭,章瑛是师叔的内侄,武功却也是师叔教的,把他加上是四个门下……。

你为什么要放走他?他正要窥浴,相信还没有看到什么。

我以为对他的惩罚已足,一颗‘相思豆’已嵌入他的左颧之中。

尚未看到什么,自是谎言。

我以为你还是袒护了他,不然的话,你可以擒住!冷雪肪摊着手道:天晓得!章瑛的轻功,你是见识过了。

你怕开罪你的师叔龙潜!这你就更错了!我要是怕得罪家师叔,连金罗汉也不能得罪,因为他贴家师叔贴得很紧,他们的私交不错。

凤妮道:冷雪舫,说不定你刚才也在窥浴。

我的天!这可就冤枉死人了!冷雪舫道:我把姑娘奉为天上的仙子,不容任何人亵渎,不要说不三不四的下三滥,就是我自己也不成!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冷雪舫的涵养已够好,此刻也不由面孔铁青,回到自己屋中,砰然闭上房门。

凤妮和菊嫂也回到屋中,菊嫂埋怨道:你对冷少侠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什么叫过分?老实说,如果刚才那个姓章的是个淫贼,我这两下可保护不了你呀……你以为淫贼能轻易得手?小姐,万一使用下五门的迷香什么的怎么办?所以有位忠心不二的高手在身边,应该是一件好事。

凤妮默然不语,似在收拾东西。

菊嫂对这位小姐真有天威莫测的感受,道:小姐,你要干什么?收拾一下,我们走了!小声点!别惊动别人……所渭别人,当然是指那冷雪舫了。

小姐,这样是不是太……太怎样?你是不是想家了?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庄,免得在我这个不知好歹的身边担惊受怕地!小姐,你就饶了我吧!反正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小姐好!以后我就随时检点,闭上我这张臭嘴。

快点收拾一下……二人连夜出镇,奔出十里外,雇船连夜过江,上岸后天也快亮了。

凤妮道:菊嫂,我知道你对冷雪舫很过意不去!小姐,我不敢再多嘴多舌了!现在已摆脱了他,说说无妨!小姐,我以为冷雪舫不是个坏人!人心隔肚皮!小姐,如他包藏祸心,金罗汉之约的那夜,如他要得渔人之利,那夜他就有机会。

什么机会?他可以在金罗汉制住小姐的档口出现,公开向金罗汉要人!金罗汉会怕他,把人交给他?可能会。

菊嫂道:冷为龙潜的师侄,口要冷雪舫随便编造一套词儿,说是奉师叔之命搜捕残害龙三的唐耕心或唐的死党颜家的人,金罗汉就可能把人交给他广!凤妮叹口气道:其实我也能看出,冷雪舫不像个坏人,怎奈我心中容不下第二个人。

应该是第二个男人,既然如此,菊嫂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连莲昨夜又梦见了小唐,本来应该高兴才对。

尽管那只是一个梦,却正好相反,一早心情恶劣。

梦中的唐耕心身边有个龄妙女郎,不是凤妮。

甚至比凤妮还美。

在梦中,连莲故意在小唐面前走过,小唐似乎不识她。

梦有时是十分荒谬的。

但有些梦却好象实实在在地反映着现实生活中的事,使人以为那不是梦,或者这梦在启示些什么。

在早餐桌上,莫传芳挟了一块醺鱼要送人她的口中,他哪知她的心情?她一巴掌把他的筷子打飞。

莫传芳一惊,而且很下不了台,因为这饭馆就是这家客栈兼营的,有五、六个客人在用早点,此刻一齐望过来,尤其是其中一个年轻人。

真传芳虽然处处哄着她、护着她,但他也是年轻人,实在按捺不住,冷冷地道:你这是干什么?不干什么,我讨厌你!要你滚远点!滚远点更使莫传芳伤心。

这些月来,他忘了自己的存在,一切都为了连莲。

过去他还没有夹菜送入她口中的前例,他以为双方的距离应该拉近,要一步一步地试探前进。

就算由于人多,不便接受这种太亲呢的夹菜方式,推开即可,怎可抡臂一挥?莫传芳冷冷地道:未免太过分了吧!我就是这样子,你要怎么样?你好象世上万物的主宰,我又能如何?呛地一声,连莲撤出了长剑,食客纷纷走避,莫传芳虽恼火却不愿和她动手。

只要一动手,这件事就不可收拾了。

所以他掉头出门而去,连莲握着剑愣了一会,丢下饭资回房,抬掇一下也出了客栈。

她记得莫传芳是出门后往左边走的,她绝不和他同路,也不能使他误会以为她是跟着他去追他的,所以她出门就往右走。

她自然知道这举措太鲁莽,有失淑女的风范,但她忍不住。

这数月来为了小唐,心力交瘁,也有好多次,她以自古多情空余恨的理由试图忘了小唐,但她办不到。

既然办不到,趁此机会远离莫传芳不是正好?免得欠他的越积越多。

第五天过了江,天晚后夜色好,在镇上打了尖就继续赶路,她要回到阴阳壁去看着。

每次站在阴阳壁下上望就很绝望,因为欺骗自己也不容易,不去看看却又不能释怀。

近来她常常恨自己,那次和小唐的黄山绝谷之约她没有去。

如果那次她去了,以后的一切不幸发生的机率就不大吧?附近有瀑布吧?水声盈耳,对长途跋涉的人自有其吸引力。

果然,一道匹练自百丈绝崖上倒泻而下,沛然成潭,潭水清澈隐隐见底。

她饮足也洗了个脸,觉得不洗个澡,真是辜负这一池清水。

夜深人静,又地处荒山,哪会有人来此,而且此处背壁面河,地势颇高,在潭边洗澡可监视三面,如有人来老远可以看到,况左边是个绝崖。

于是她脱衣下了水。

时值盛夏,潭水却是沁凉之极,一时兴起,向小潭彼岸游去。

哪知游到上潭彼岸,忽闻有人叫了声好!这声好差点把连莲魂儿叫飞。

因为她是完全赤裸的。

她大惊之下,立刻钻入水底,向刚发声处潜去。

潭的直径不过十丈左右,当她轻轻探头出水时,却未看到人。

她相信,刚才出声叫好的人是在她放衣服的大石附近,向那大石望去,又飞了一魂!她的衣衫已不在那大石上了。

为什么我这么大胆?为什么过去从不敢在没有友辈的戒备下赤裸下水,而今却敢?是什么人拿了我的衣衫?不是拿!这人道:是代姑娘保管!连莲满腔怒火,却知道此刻要小心应付,道:谢了!就请阁下把本姑娘衣衫放在原先的石上,退出十丈以外。

好好!一切都依姑娘,据说这一带野猴甚多,曾发生过猴偷走衣衫的事,所以在下不能不为姑娘耽心。

好意心领,就请把衣衫放在大石上吧……语音未毕,果见衣衫被丢在大石上。

此刻连莲可顾不得被此人看到身体的危险,她以为此人的企图应不仅此,立刻游到大石拿起衣衫。

果不出所料,这套衣衫不是她的,而是男衫。

这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本就不该天真,此人会轻易地把衣衫还给她?君子一言,言白染皂!这位同道把衣弄错了吧!噢噢!果然是一时大意弄错了!只不过在下心仪姑娘已久,早已有意攀交……连莲道:要交朋友是不是应该先把我的衣衫拿出来?当然……当然……。

不过连姑娘真有意建交,就请先换上在下的衣衫,在下也换上姑娘的衣衫……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才能表示姑娘的诚意!连莲的肺部都快气炸了,厉声道:大胆的狗贼,你知道戏耍姑娘的后果吗?知道!这人分明在客栈中吃早餐和小二说过话,本有很重的江北口音,此刻似想改变使对方听不出来,但乡音全改掉很难,他道:实在下本意尚不仅此……。

如果此刻连莲不顾一切出水对付此人,说不定更易得手,有几个色鬼能在面对赤裸的美女之下,还能中规中矩地出招?但是,无论如何,她是做不到的。

假如她就暂且穿上此人的衣衫,再去捕杀此贼,应该也是一条可行之路,但是,她忽然想可能是一个陷井。

第一个可能是衣有迷药,她一穿上就着了道儿。

另一可能是,她一换上这贼子就逃离此处。

贼一逃她一定会追,然后把她引到很多同道之处,宣布他们昨夜是在一张床上……。

反之,为何二人的长衫都在对方身上?连莲以为井非没有这种可能。

而此人来这一手,隐隐地,似乎背后有人支持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个幕后支持者可能是龙家人。

如果说龙老爷子恨连莲忘恩负义,找人斩了独子一只手,也找人重创忠仆龙不忘,就认为是他唆使这人来对付连莲的,至少连莲还不敢如此侮蔑龙潜。

到目前为止,龙潜除了在护犊方面表现得过分激烈之外,他仍然不是个坏人。

以龙不忘的为人,似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有一个可能的人,那就是血猴龙三,龙三上面本有一兄一姊,在他七、八岁时,兄姊生怪病死亡,这就是三宇的由来。

由那时起,龙三受宠,就趋于骄横了。

况且连莲以为,她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这色鬼的衣衫只要穿上,就会被它污染。

她不愿这么做,虽说人在危急中应该机变,但也要看机变的成功率有多大而定。

这贼说过,他的本意尚不仅此,这已经挑明了。

两人耗时间。

而这人始终未露面。

他似也知道,一旦事败,连莲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

你说你对我心仪已久是不是?是……是的连姑娘!那么你的大名和师承可以说吧?当然,当然!在下名叫管得宽。

华山门下。

连莲知他在胡扯,道:管大侠到底有何企图?何不直说?既然如此,我就直说了吧!在下对姑娘绝无非分之想,只想请姑娘去见一个人。

谁?姑娘,恕我不便提早告诉你,但在半途上,在下就可以相告。

连莲猜想必是龙三,但她也不说破,道:由此看来,管大侠也不是坏人,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本姑娘对这种重义尚礼之人十分敬重,只要管大侠把衣衫还给本姑娘我一定成全你去见托你之人……。

哪知管得宽道:姑娘请原谅,在下办不到……。

这人真是软硬不吃。

连莲气得发抖,一筹莫展。

管得宽道:连姑娘,天一亮,这儿就会热闹起来了!你要尽快决定。

连莲几乎想哭,但她绝不让此贼看到她的泪水,怎么办呢?天亮后能见度更好,在此路过的人一定不少,会不会像看戏一样围观?如果姑娘不接受这交换衣衫的方式,我连这套衣衫也要收回了……连莲在水中颤抖,这工夫忽见一个长长的人影倒映于潭中,淡淡地不甚清楚。

你真不是个东西!王八蛋!杂碎!狗娘养的!这年轻口音的来人,似乎对这贼子的行为深恶痛绝。

连莲一听这口音,激动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用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来形容莫传芳,似也有所不及。

岩石后的小贼大惊,因为他只要一眼就认出莫传芳来,虽然这小贼也是师出名门,却知道和莫传芳比还差一大截。

那是在一次偶然的场合下,见识了莫传芳和虾乾‘动手,在三十五、七招上把虾乾砸了一个踉跄。

这小贼却又在虾乾手卞吃过亏,而他居然也完全无遮。

以友人之托来赚连莲,当然不能染指,但可以变个方式满足他的意淫,那就是,连莲赤裸他也一样。

两个人完全无遮,心中想什么就有什么,当然,这只是意淫的皮毛而已。

把连姑娘的衣服迎风抖几下,然后放在大石上……。

这……当然可以,小贼道:虽说在下是受人之托,但基于同情,并未打算对连姑娘不利,只是促狭想试试连姑娘的应变能力而已!血贼!这话能骗得了谁?连莲咬牙切齿。

这小贼把连莲的衣衫迎风抖了几下,放在大石上,连莲发现他的上身是赤裸的。

当然,莫传芳早已发现他是全裸的,但却蒙了面,可见他的胆子不大。

但连莲只能看到他的上身。

莫传芳道:把你的衣服丢在地上,再接我十招。

把衣服丢下接招,正是不久前他希望连莲的动手方式。

真是现世报,立刻就有人加诸他的身上了。

小贼当然不愿裸身动手,但最好是不动手而能脱身。

他四下打量,忽然又把连莲的衣衫抄在手中,向下疾窜。

莫传芳大怒,一个起落就迎面拦住。

这也是由于他赤着双足,地上碎石不平之故。

小贼道:你若是君子,就该让我穿上衣衫和你动手!莫传芳道:在你这狗东西面前,我为什么要玷污‘君子’二字?你把连姑娘的衣衫放下!你让我走出一百步外,我就把她的衣衫放下。

你以为我逮不到你……莫传芳往上一贴,小贼也够滑突然把连莲的衣服往左边大力一扔。

这边是个山崖。

不知有多深,万一是万丈深崖,衣衫落下,也许会被人捡去,绕道下崖,也需时间甚久,把赤裸的连莲留在潭中自是放心不下。

莫传芳恨得牙根痒痒地,只好先去抢衣衫,身子斜拔而起,在绝崖边缘抄住了衣衫。

但因衣衫不止一两件,而且也未扎在一起,况且还有鞋袜,大力一扔自会散开。

即使是重要衣衫如上衣及裤子,由于它分为内外衣及内外裤,至少也有四件,其中一件已到了绝崖之外。

连莲掩口忍住惊呼,而小贼已经向山下狂窜而去。

如果小贼的贼胆大些而未跑,莫传芳就很危险了。

原来莫传芳捞到了第三件衣物,去捞第四件时,身子已悬在崖外,而且力已用尽。

这是最危险的一刻,他虽惊出一身冷汗,却仍然吐气开声嘿地一声猛一提气。

这一提纵,仅仅斜斜地向崖约一文之处的崖壁上移了约一步光景。

就凭这一步的移近,他伸手揪住了崖壁上的一根藤蔓,藤蔓根处的碎石立刻纷纷下落。

这情景被任何其他人看到,都忍不住尖嘶。

莫传芳死里逃生,汗出如浆,小心调息,足尖找到了借力之处,手拉藤蔓,足蹬崖壁,上了崖顶。

他抱着连莲的衣衫狂嗅不已。

这举措似嫌轻薄,但连莲正在淌泪,乍见他又冒了出来,一时激动也就忘了责备他。

衣衫上肉香扑鼻只不过他这举措却又不是轻薄,而是把衣衫当作连莲,有一种差点永诀的兴奋和余悸。

你……你不是掉下去了?是的……莫传芳道:提残余内力向壁内移动一步,揪住了壁上的藤蔓……天哪!你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也可以这么说,是自死神指缝中溜出来的。

你还不把我的衣衫放在大石上回避一下?当然……连莲即使再无情,也不能不心存感激,莫传芳如果不来会变成怎样?可是她很恐惧,把他留在身边,像把火种留在身边一样。

连莲穿上了衣服,却没有鞋袜,因为鞋袜掉到绝崖下面去了。

这样吧!你穿我的鞋袜,我赤着脚。

你的脚也是肉长的。

男人的脚掌皮肉总是粗厚些。

这样吧!我穿你的袜子,你赤脚穿鞋子,因为你的脚大,你的鞋子我不能穿。

试试看吧!先让她试过他的鞋袜,果然太大。

但由于袜子也太大,把多余的部分塞在脚尖处,勉强可以穿。

只是女人穿这么一只大鞋子十分刺眼,连莲苦笑不已。

莫传芳道:反正深山中也没有人看到,我们到崖下看看,也许能找到你的鞋袜。

二人绕路下了绝崖,崖下是山洞,水流湍急,鞋袜早已不见了。

连莲道:你也没有见过那小贼的面目?真传芳摇摇头。

你如果不想放过他,他是逃不掉的。

小贼很滑,他明知我会去抢衣衫。

想想看,如果我不冒险抢衣衫,必然早被涧水淌走了,那你怎么办……连莲不能不否认这一点,欠人情越来越多,只不过她坚信,不管欠他多少,绝不会让他取代心目中的偶像。

连莲道:你也猜不出那小血贼的门派和师承?猜不出,至少,他不是龙潜的部下!废话!‘潜龙堡’门下我会不认识?连莲又道:他说受人之托的话,有几分可信。

你是说龙三唆使他暗算你?我对龙三颇为了解,他虽恃宠而骄,却也有他最低的格调,他绝不会叫这小血贼裸体赚我!龙三断了右手,这辈子几乎等于完了!连莲微微摇头。

怎么?断了右手的人还有什么出息?我师父不是轻易认输的人,龙三也不是!不是又如何?连莲道:我也说不出来,却以为他们都不会罢手,也许正在作不肯罢手的准备呢……凤妮主仆由冷雪舫陪伴着,这小子颇能解愁,但凤妮始终不乐,而且日渐憔悴。

菊嫂自然难以体会小姐和小唐,那种刻骨相思的至情。

像她这种女人,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三李四,猴头马脸之辈都可以将就。

她似乎以为男人都是一样,非认定一个男人不可,简直是傻瓜。

这家客栈很大,也很有名气,所以有很多人即使不是顺路经过此处,也会稍稍绕路住入这家如归客栈。

它的规模大,客房分上中下三等,上等客房不但宽敞,设备也很豪华。

更重要的是服务亲切,真能使客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现在三人在这家客栈的东偏院中用晚膳。

冷雪舫道:凤妮,如果你能吃下这一碗饭,我就学狗叫。

菊嫂接道:小姐,你就吃下这碗饭,听他学狗叫,好象会好几种狗叫哪!像哈巴狗、北京狗、洋狗和土狗等等,还真像!凤妮道:他就是学蛤蟆叫,我还是吃不下这碗饭!这样好不好?冷雪舫道:如果我学狗叫把你逗笑了,你就吃下这碗饭!凤妮道:好吧!于是冷雪舫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有大洋狗的粗声吼吠,也有哈巴狗细声细气,连珠炮似的狂吠,甚至还有狗辈们争风吃醋,势不两立的厉吠。

凤妮最初不笑,菊嫂的大笑有诱导作用,笑有时也和打呵欠差不多,有感染作用。

凤妮似乎有了笑意,却忽然把那一丝笑意僵在嘴角上。

因为门外伫立着一个人,这个人的身分足以使他们的笑变质或变调,来人竟是龙潜。

无论如何,冷雪舫要见过师叔。

无论如何,凤妮也不忘杀兄害友的血仇,她坐着不动,冷漠地道:听说你要为你的儿子复仇?龙潜淡然道:你是我也会!我如是你,至少也该弄清劫镖贼的手是为何被斩的?龙潜道:颜丫头,久仰你的胆大之名。

却不欣赏那种诡计赚人的复仇方式!我的看法不同,一些侠名久著的人物被暗算而亡,若不用同样方式对付他们,就对不起死者!这当然是偏激的说法。

老夫劝你收敛点……老头儿,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那是你的事,我子杀了令兄,我子已断了右手,也算完了!所以我们之间的仇恨已了!没了!还差得远!龙老头,你说话可真轻快,你的脏臭儿子无端地杀人劫镖,一只手就能了债?是不是你们龙家的龙爪值钱些?龙潜发现,他的气势居然一点也未把这丫头的气焰压下去,甚而他自己的气势反而有被压抑的趋势。

在整个武林中,能有几人敢对龙潜说这些话?又有谁敢以这态度和他说话?冷雪舫站在一边,心想:凤妮,你已经够威风,面子十足,武林大豪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龙潜被训来训去,可不要得寸进尺。

丫头,你要怎么样?我要继续报复,直到我认为够本为止。

嘿……龙潜低笑一阵,忽然奇景出现,墙上的石灰一大片一大片地剥落下来。

龙老头,你也不必在此吓唬人!我颜凤妮见过大风大浪,不会被你镇八荒镇倒!告诉你,一有适当的机会就宰一两个龙家的人。

除非你现在就宰了我!龙潜已逐渐稳定下来,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

以他的超然身分,又怎能和一个小丫头大吵大叫?他道:我不会杀你,甚至也不想和你动手。

龙老头,你不杀我,不不过是不明着杀我,谁知道会不会暗地派人下手……丫头……龙潜语音一冷,一字字地道:老夫何许人,要杀的,谁也阻挡不了,不想杀的,人前人后、明处暗处都不杀。

你说话可要检点些!你就是真的不杀我,我也不会感激你!龙潜道:老夫不杀你的理由有二,第一你是女流之辈,第二是年纪轻轻,胆识过人,太多的男人都不如你,甚至就连令尊都不如你!所以你不感激我,我也不会怪你!颜风妮道:龙老头,从现在开始,你要把那断了一手的宝贝儿子藏好,他是我的第一个目标!龙潜哑然道:丫头,只要你有这份本领!冷雪舫跟我走!冷雪舫躬身道:师叔有何差遣?不必多问,跟我走就是了!冷雪舫道:启禀师叔,家师派晚辈去办一件大事,在时间上只怕小侄不能耽搁……。

胡说!你师父叫你办一件什么事?事关机密,恕小侄不便奉告……走!你再推三阻四地,老夫就毙了你!凤妮道:龙老头,是不是因为他和我同行,你就非把他带走不可?丫头,这是本门中的事,你少插嘴!凤妮道:他与我同行也有重大的原因和理由。

龙潜道:什么理由?凤妮还未开口,冷雪舫躬身道:启禀师叔,颜姑娘曾救晚辈一命,我也曾发誓,要保护她一年!颜凤妮是龙家的大敌,冷雪舫居然要保护她,陪她一年。

龙潜不愿对颜凤妮吹胡子瞪眼睛,却无法忍受和他作对的同门晚辈。

龙潜要上前教训冷雪舫,凤妮大声道:龙老头,你敢动他我就和你拼命!龙潜忍无可忍,道:丫头,你*人太甚!这样吧!你只要能接下老夫一招,老夫掉头就走。

颜凤妮道:一言为定。

龙老头,万―一招内本姑娘打你一拳,或踢你一脚,你怎么说?龙潜几乎想大笑,但他没有,却道:只要你能接下而不失招就算,而且你该相信,如果老夫以雄浑的内力为主,只怕你接不下半招或三分之一招。

龙老头,我发现你的名气大,或许与你会吹牛有关!冷雪舫真服了凤妮的胆量,事实上小风妮越狂,龙潜就越不会难为她,没有人知道这秘密。

也许龙潜本人都不甚明了。

可能只有隐在暗处的一瓢浪客颜君山能猜出一点,因为他们年纪相若,心境大致相同。

龙潜只有一个儿子,也一直想有个女儿,一个像他自己,或者说就是像凤妮这样的女儿。

是不是这样,当然,颜君山也不敢武断。

龙潜道:丫头,你出手吧!怎么?一招击败我,还要我先出手?不错。

甚至老夫只用一只右手……颜凤妮当然不以为龙潜在吹嘘,他敢这样,就有十成十的把握,甚至她也相信,龙潜如以八成浑厚的内力作后盾,她真可能接不下他三分之一招。

通常一招大约有三式或四式几乎就等于接不下他一掌或一拳,但龙潜却又声明,不以内力取胜。

不以内力取胜,而想在一招内挫败她,小妮子还真有点不信邪,她道:龙老头,我可要动手了……这工夫耳边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音道:这一招的第一式用‘湖江截头’的头,第二式用‘欲拒还送’的中,第三式再用‘巧数寒萼’的尾。

这在说话者很容易,在凤妮却不容易。

她听出,这是冷雪舫在指点她。

冷雪舫是龙的师侄,他当然不会高过龙潜,但正因为他们是同门,而逍遥叟授徒又不遗余力,门下能吸收多少,那就是门下的资质问题了。

龙潜不免有点托大,所以当凤妮如法炮制攻出上中下不同招式,或拼凑而成的一招时,开始是哂然一笑,继而微愕,接着是一惊。

因为这三式拼成的一招,正好可以在龙家的武功各种招式中蒙混一下。

当然,并非这么拼凑就能取胜,却能争取时间,拖过一招。

在龙潜发现一招已到,凤妮斜斜退出三步半时,他忽然大笑一声道:丫头,虽然你用了点心眼,却算是未失招,老夫言出必践,今日放过冷雪舫。

龙潜往外走,凤妮道:龙老头,我还要再重复一句,咱们没有完。

因为我哥哥的命比你儿子的更贵重些。

龙潜道:我知道……。

凤妮皱皱眉头道:龙老头子居然如此……一个人自西厢屋顶以鹰滚隼翻身法射落,目标显然是冷雪舫。

冷雪舫一看此人的轻功,就知道是龙家的高手,因为这鹰滚隼翻哪一派都会,但每一派都有每一派的独到之处。

潜龙堡的鹰滚隼翻在进行中有较多进攻或防守的机会。

外人自然无法第一眼就看出来。

冷雪舫非但能看出来,还能猜出此人是第几流人物。

冷雪舫在这瞬间身子闪电车转,就在对方一足刚刚沾地尚未拿稳桩步时,他的同一式鹰滚隼翻也凌空施出。

快而准,时间上一定也要拿捏得准。

凤妮不由暗叫一声好!这丫头很自负,却不能不承认这一手干净俐落,机变无穷的鹰滚隼翻她做不到。

来人知道厉害,猛一提气横移半步,冷雪舫在空中倒悬的身子居然也横移了半步。

对方似未想到这小子居然有此造诣可能多少也有点轻敌。

两人都有那么快逾闪电的动作,然后各退三步。

冷雪舫失声道:怎么会是匡总管。

匡天声冷冷地道:我是来教训你这个数典忘祖的叛徒的,你明知龙、颜两家势不两立,而且这丫头对老爷子如此不敬,你居然公开站在她这边!冷雪舫不出声,匡天声又道:我实在看不过去,非教训你一顿不可!冷雪舫道:匡总管看到刚才的一切了?当然看到了!既然看到也听到,居然没有一点是非之心,你也配教训我?什么是非之心?你该反躬自问,为何背叛本门,我不教训你谁教训你?冷雪舫道:你可知老爷子为何容忍而放弃对颜姑娘的问罪吗?还不是顾及身分,好男不与女人。

告诉你,师叔也自知理亏才放过颜姑娘的。

冷雪舫道:一个劫镖杀人者被斩去一只手,而未丢掉性命,应该庆幸才是,有什么理由恨别人!匡总管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冷雪舫,你虽是老爷子师兄门下由于你有通敌之嫌,本总管纠正你!冷雪舫道:匡总管准备纠正我还是已经纠正我了?已经给予你小小的教训了!在哪里?看看你的左衣袖……冷雪舫的左袖口有一裂痕,哪知凤妮冷笑道:姓匡的,看看你的发髻和左边衣领……。

匡天声一摸发辔,已经半开,衣领左边也破了,如果人家存心要他命,左颈上的血管早就断了。

匡天声面色骤变,他的自负和矜持被冷雪舫彻底粉碎了。

匡天声是潜龙堡的三大总管之一:内总管、外总管及总管。

他是外总管,一般人称呼总是叫总管,事实上只有总总管才当得这种称呼。

只不过能在潜龙堡作外总管,武功及办事能力都要有过人之处,而匡天声之办事能力,似乎要比武功稍好一些。

匡天声证明了一件事,逍遥叟的门下似比老爷子门下管用些,至少他以为,除了辛南星之外,包括连莲在内的几个门徒,只怕都非此子的敌手。

冷雪舫,走着瞧吧!掉头就往外走。

凤妮扬声道:匡总管,目前在你来说,除了‘走着瞧’之外,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匡天声冷峻地道:别咋唬!等着瞧吧!凤妮道:龙老头子怎么会派他来……不是师叔派他来的,他高估了自己,自动来的。

潜龙堡的总管也不过如此!他只是个外总管,也是内总管、外总管及总总管中最差的一个。

此人是个对外跑脚办事的好料子。

我以前以为龙不忘是潜龙堡的总总管。

不,龙不忘的身分超然,比总总管还高。

武功也是仅次于龙潜?不是,仅次于师叔母龙韦寒香。

这儿是个驿亭,斜斜的弦月可以映现亭中仁立的人影,在驿站外长逾数丈。

很久很久,他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恩仇何时了……这时一条黑影很快由小变大。

不久,此人站在驿站的石阶之上,这当然是个废弃的驿站。

此人约三十七八、四十左右,长脸、肌肤白嫩、背剑。

他打量着驿站中的年轻人,年轻人也打量他。

你是什么人……?问话的方式除了显示此人狂傲之外,也予人厌恶之感。

年轻人本是负手站着,此刻也未动一下,却道:尊驾何人?我是华山派的张克诚!年轻人道:久仰!在下藉藉无名,说出贱名尊驾也未听说过。

说出来听听也无妨!年轻人道:唐再生……这人的确未听说过,道:果然是……毕竟未把藉藉无名说出来。

唐再生转身出了驿站,张克诚目光一凝,道:这位慢走!语气又客气了些,因为一看走路的步伐就知道不是庸手。

张克诚当然更不是庸手,但除了七大门派掌门人,其余人物都不放在他的眼中。

你可能不叫唐再生!何以见得?唐再生这名字的确陌生,但相信你手底下却不会太差!唐再生笑笑,道:只怕尊驾看走眼了!有未看走眼,一试便知……这位华山派第二号人物据说比华山掌门人吕介人的身手还略高些,所以十分自负。

他不能容忍比他年轻的身手比他高。

嫉妒别人的理由往往就这么单纯。

张克诚要动手,唐再生连连摇手,道:张大侠不必试了!在下不成!你当然不成,不过我希望知道你到底差到什么程度!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唐再生喟然道:人生在世傲骨不可无,傲心不可有。

无傲骨则近于鄙夫,有傲心则不得为君子……唐再生回头就走。

看掌!……脑后掌劲已至,唐再生移步转身,第二掌、三掌又到,而且估计用了七成以上的内力。

唐再生暂时不想招摇,他以为复仇行动以不露身分为宜。

在拜见恩师之前,仍希望别人以为他已死在阴阳壁下。

张克诚连攻七掌,全部落空。

立刻撤剑在手,道:唐再生,就算你藏了拙,张某还是有把握打倒你……。

唐再生道:尊驾为什么要打倒我?张克诚攻出一剑,唐再生就知道徒手接不卞五、七招,只好撤剑。

但是,他却只守不攻了。

张的身手等于华山掌门,剑术高超,攻势凌厉,这哪是印证武功?简直是玩命。

七、八招内,唐再生被*退了三、四步。

张克诚如若要测试双方实力,此刻应该收手,但他似乎非把唐再生击倒不可,反而更加凌厉。

唐再生道:有所谓:律己宜带秋气,处世宜带春气。

尊驾这是干什么?张克诚一声不吭,狠攻不已,而他的剑也非凡品。

唐再生就是唐耕心,自颜君山和老叫化子联手治愈他的严重内伤之后,又各成全他三分之一的内功修为,他此刻自然非同小可。

当然,张克诚也的确不是等闲,要不,华山掌门怎会那么倚重他?此刻唐再生堪堪招架不住,忽然驿站后射出一条苗条身影,娇叱道:姓张的,你欺人太甚……人剑合一,向张克诚搂头劈下。

这显然是个妙龄少女,头上两侧梳了两个髻,后面秀发仍有一尺多长。

轻功不弱,剑术也不含糊。

张克诚自知不能以一敌二,立刻收招疾退五步,打量少女,却不知其来历,道:姑娘是……你不配问!少女很动人,尤其活泼而刁蛮,道:镜不幸而遇嫫母,砚不幸而遇俗子,剑不幸而遇唐将。

你不配用这柄名剑!张克诚冷笑不语。

少女道:还有一件事,我不告诉你,你可能还洋洋自得呢!_什么事?这位唐少侠深藏不露,绝非技不如人!不不……唐再生道:技薄艺浅,唐某汗颜……。

少女道:张克诚,你滚吧!你的行为真给华山派丢人!张克诚悻悻离去,少女道:唐大哥,我说的对不对?你深藏不露!姑娘不过是捧我。

其实张克诚是华山派二号人物,身手却不在掌门人吕介人之下,在下……得了!唐大哥何必客气?倒是你有实无名,真叫人想不通。

姑娘的芳名……我叫石绵绵。

唐耕心道:姑娘援手之恩,就此谢过。

在下还有俗务待办,就此分手吧!石绵绵道:唐大哥你往哪边走?东南方。

正好,我也是去东南方,顺路搭个伴嘛!往东南五、七里还要转往西南。

巧极了!我也是……唐耕心道:这可真是巧合了。

他对颜、连二女的情感都已经无法安排,实在无心情再招惹其他女人。

天亮后入镇,早餐后住入客栈就上床大睡,但在午前却留字悄悄离去。

石绵绵快到正午醒来,发现唐耕心留字离去大为恼火,道:小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哼……石绵绵拾缀一下,问过小二唐耕心往哪边走了,立刻追出。

西湖,虽说是雨晴雪月各具幽姿,但西湖之最妙处,在雨而不在晴,在秋而不在春。

所以春湖不如秋湖,晴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雪湖又不如雨湖。

雨天游湖,别有一番情趣,如果再有新鲜的活鲤佐酒,就更有情调了。

妙的是湖上有位钓叟,客人要几斤重的活鲤,他能在半个时辰内钓到,当然价钱加倍。

寻幽客可不在乎多花点银子,要的是新鲜应时。

这工夫细雨绵绵中一艘画舫驶近,一个年轻人道:大叔,我们要一条一斤半左右的锦鲤!哪知这工夫,另一艘靠过来的画航也有个年轻人道:我们也要一条斤半重的锦鲤!先前那个年轻人道:是我们先叫的!后者道:我们的画肪先叫的!哪知就在这时钓叟钓竿一弯,竟钓上一条大锦鲤,估计足有一斤半左右。

我们要了!大叔,多少银子?这是后来的年轻人。

大叔,我们是先来的,凡事总有先来后到是不是?喏!这是二十两,不用找零哩!那年头二十两可以吃最贵的翅席。

一条锦鲤二十两纹银,可算是骚包摆阔了。

后来的小伙子不甘后人,掏出一个五十两的银元宝,道:大叔,不用找了……伸手就去接鱼。

钓叟当然是喜欢多给银子的人,但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势利眼,两个年轻人同时向自己的舱中望去。

就在这时先来的画舫舱中有位姑娘,道:莫传芳,本来咱们不一定非吃这一条鱼不可,可是这分明是欺人!是啊!第一艘画肪上买鱼的年轻人正是莫传芳,自潭中解了连莲之危,她很是感激,但她总是不乐。

莫传芳就带她来此游湖,希望她能快乐起来,想不到遇上这种事。

天下的的确确有些巧合的事,也许后面还有更巧的呢。

连莲的话不啻玉旨纶音,莫传芳道:天下哪有这种事?这样鱼我们买了,别人出多少我们也出得起!钓叟提着一条大鱼,此刻真像是提着一条金鱼似的,如果不断地加价,不是一下子就发了财吗?莫传芳也取出一个银元宝,想一手交银一手接过大鱼。

这工夫后来的画舫舱中有个少女的清脆声音道:雪肪,吃鱼事小,咱们可输不起!当然输不起,只不过冷雪肪必须征得凤妮的同意。

她要他如何、绝对遵办。

这正是所谓巧合,冷雪舫也想带凤妮来此散散心,期望能看到她的娇嫣上逐渐出现笑容。

莫传芳眼明手快,一手把元宝塞入钓叟手中,一只手去接大鱼,而且鱼已到手。

冷雪舫岂能服输,立刻动手抢鱼。

如此一来,二人就在这钓叟的小船上动起手来。

每人背后都有一位女郎在舱中观战,也可以说是督战,只能赢不能输,玩命可以,绝不能失招。

钓叟蹲在一边不敢动,也许一动小船就翻了。

莫、冷二人身轻如燕,在小船打了二十招左右,还看不出显著之优劣,湖上的画的逐渐转拢来看热闹,形成一个很大的圈圈。

五十招后,冷雪舫渐落下风。

当然,就连龙不忘尚且在莫传芳手下失招,冷雪舫虽是逍遥叟门下得意弟子,还是不成。

凤妮一看小冷要败,她好胜心强,立刻自舱中窜过来,双战莫传芳。

莫传芳的身手和能力也许应付不了他们二人联手,但绝对能支持到百招以上。

为什么仅仅支持了二十来招,就攻少守多了呢?其实这种微妙心理并不难猜,对方的冷雪舫稍呈不支,女的立刻就不管有多少人围观,而抛头露面出手相助。

莫传芳想藉此机会测试一下,连莲对他是不是关心。

要测试这个,似乎这正是不能再好的机会了。

又过了十来招,莫传芳甚至不接招而只能闪避,这工夫连莲果然掠出舱,上了小舱也动上了手。

凤妮突然惊噫一声,道:怎么会是你?连莲道:我也未想到是你!这话当然有问题,至少莫传芳独接冷、颜二人之后,连莲在舱中可以看出这妞儿是颜凤妮了。

但颜凤妮事前却不知对方舱内有连莲在。

这么一出手,莫传芳信心大增,证明连莲对他也很关心干是不再保留,攻势逐渐加紧了。

这么一来,等于给了连莲很大的面子,因为是她出手不久就反守为攻的。

才不过二、三十招,闪闪避避,守多于攻的却是凤妮和冷雪舫了。

冷雪舫道:你是什么人?中原的年轻高手,我没见过的不多。

真传芳道:我叫莫传芳……他虽然打了半天,那条大锦鲤还在手中,甚至有时作为兵刃使用,若是被鱼击中也不好受。

连莲道:传芳,算了!咱们争的不是鱼,而是一个‘理’字,回船去。

莫传芳立刻也停手不攻,虽说不是为了一条鱼,大鱼却在他们手中,面子十足。

以凤妮的性子,这怎么能输得起,她冷冷地道:连莲,也该是我们二人一见高下的时候了吧?也可以这么说,但这地方不宜。

你就说个地方如何?连莲的嘴唇动了几下,大概是以蚁语蝶音说了个坟,也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

说完立刻回船,当她回自己的画肪上回头望去,正好凤妮和冷雪舫也回到自己的船上,四周围拢的画舫已经纷纷散开。

就在这时,连莲的目光忽然扫视在一个人的侧影之上,这人的画舫已出了圈圈离去。

哪知在这一刹那,由于凤妮的目光也随着连莲移动,正好也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身影对她们有多大的震撼?尤其是她们身边各有一个长得不赖,武功各有专长的青年侠少。

如果这个人确是大难不死的唐耕心,他看了刚才的事会有什么反应?至少,他曾亲眼看到,她们二人似乎并不寂寞。

他一直在耽心,她们会思念他、关心他而被无边的寂寞所统御。

刚才那人正是唐耕心,他要去见恩师,本不该来到西湖,却因发现了凤妮而悄悄跟来。

凤妮对他有恩,那阴阳壁下九死一生,若非她早已曝骨荒山了。

养伤的一段时间内,小凤妮真是无微不至,似水柔情永世准忘。

这就是他必须暗暗跟着看看的原因。

他绝对没有想到,居然连莲也在,甚至二女身边都有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唐耕心欠二女之情,他不便抱怨,却总不免失落之感。

继而看到两女出而帮助两年轻人,他以为双方都已经有了不算太浅的交情,所以他不想出头。

刻骨铭心的情,也能在理智之下受到克制,因为他至少认识冷雪舫。

当然,井非和他有交情而是知道有这么一位风评颇佳的年轻人。

至于莫传芳,唐耕心也不认识,冷眼旁观,这个和他的年龄相若的青年人,武功底子极厚,人品也不错。

以连莲的精明、老练和谨慎,能允许此人在她身边,必知其底细,也有点交情,他现在实在不宜现身。

是不是唐耕心全是为了二女着想,就没有一点妒意呢?连莲突然进发出一声嘶叫:唐大哥……耕心哥……_她这么一叫,也等于告诉颜凤妮,那个画舫上入舱的侧影正是唐耕心。

于是凤她也大叫着:唐大哥……你不能走……唐大哥……最后一句唐大哥在绵绵细雨中凄厉地颤抖着。

快点!连莲叫船家加快去追那艘很小的画肪,莫传芳的心情不问可知。

但他一言不发,接过桨自己来划,去势如箭。

凤妮的画航较慢,因为她不会*桨,冷雪舫也不行。

然而,唐耕心那艘小画肪也许正因为太小之故,行驶如飞,加之湖上不久前许多画舫围成一圈,散开后很乱,自会阻挡连、颜二女画舫的去路。

但唐耕心那小画舫却不受此影响,因为它是最早离开的。

所以连、颜二女的画舫不久就追丢了唐耕心的画舫。

两艘画舫追到岸边,二女先掠上岸,莫、冷二年轻人交换了一个十分无奈的眼神。

不必说一句话,他们都可以自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对方想说的话:似乎不论对她们多么好,也无法取代她们的唐大哥……。

冷雪舫自然知道唐耕心这个人,莫传芳却未见过,加之她们呼叫耕心哥而未呼全名,他不能不想,她的耕心哥到底帅到什么程度?二女当然并未追上,这是因为唐讲心不让她们追上,而且狂奔崤山而去。

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八 章 唐耕心秘谷会师 石绵绵难中相救‘白衣紫电’严加霜隐在崤山秘谷中,只不过木屋数椽,门徒和佣仆十数人而已,她本也可以有一瓢山庄和潜龙堡一样的场面,过着门庭若市的生活,但她不此之图。

此谷自然形成天险易守难攻,加上住后人为的布置,生人来此经常迷路。

唐耕心才入谷就有个麻面妇人大声嚷嚷着奔上来,道:小主人,你可回来了。

风姨,我师父呢?在闭关!我回来的时机真不巧!不不主人就是今天出关。

这位风姨本名马大风,不知为何取此怪名,却是严如霜最得力的助手、武功高强,内力过人。

严如霜的几个徒弟除二徒阮小芬之外(首徒是唐耕心),三徒黎兰和四徒梅凝春的武功都由风姨代教。

另外这儿有忠仆十三人有男有女,也都是内外兼修之辈。

风姨边走边大声说话,她很高兴,因此,他可以体会到菊嫂对颜凤妮的呵护与关切。

因为风姨曾作过他的奶娘,据说也曾背着他五天五夜,逃避敌人的追杀所以他和风姨有一份特殊情感。

小主人,你知道我为你留了些什么好吃的和好玩的?显然,她还把他当孩子看待。

好吃的?是空中飞的,路上跑的,树上结的还是地上长的?都有。

都有?你知道我最喜欢刚出生的小虎和小豹……风姨为你抓来了两只小金钱豹。

噢!风姨……他抱住了风姨,还亲了她一下。

唐耕心有时以为风姨的麻子也与众不同.每次抱住风姨和抱住娘差不多。

小主人,阴阳壁下的事,主人可急坏了!怎么?这件事我师父也知道?什么事能瞒得住主人?风姨道:主人那时正在吃饭听到消息放下碗筷就走……。

唐耕心道:风姨,让师父和您耽心了!我耽心没有什么只怕你娘……不,不!你师父焦灼难安。

她现在修得极勤,早已可以辟谷了!风姨刚才不是说我师父在吃饭吗?你师父吃饭是不愿招摇,传出去她已能辟谷,会有树大招风,名高惹妒的危险、越是地位崇高的人,越会居安思危。

莫非我师父已知我得救而未死?当然.不然她会回来?这么说,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师父和风姨都知道了?不能说都知道,也有十之八九。

比喻说,少主人和连莲以及颜君山的女儿在一起的山等等……唐耕心一凛,幸亏和她们都是规规矩矩地,道:师父还知道什么?还知道颜君山和老叫化子司徒勤为你疗伤,且成全体三分之一的内功修为。

然后她悄悄离去,以后的事.都交由一些眼线去办了!什么眼线?武林中大大小小波折事,我们几乎都知。

难道我们有顺风耳和于里眼不成?当然是放出眼线,有的是我们自己派出的,有的是其他门派的友人自动前来传递的消息,要不。

住在这深山野谷之中,岂不变成了聋子或瞎子?风姨,先去拜见恩师,然后去看看小豹如何?还是先去看小豹吧!其实还有一头小狗熊,正在由土狗阿黄喂奶呢!你师父出关后还有几个时辰的功课要做。

闭关是人类进入生理及心理活动的半停顿状态,却又是进入另一种静冥的活动状态中。

所以出关之后,要逐渐恢复正常人的生理及心理状态、那是缓慢而渐讲的唐耕心自幼喜爱小动物,尤其是风姨当年背地逃命在山乡中栖息了数月之久,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小虎、乳狮及小豹。

他每次回谷凤姨总会弄些小动物回来。

但他走后又送了回去。

唐耕心童心未混,正在抱着小豹和小熊乐不可支时,风姨道:主人来了……唐耕心放下小动物,回身拜下。

严加霜将近五十,看来三十许人,玄灵内蕴,宝光不泻和一位普通美妇差不多.道:起来吧!三人入屋,风姨亲自弄来茶点,严如霜道:你这一劫,连累了太多的人,影响深远,牵连至广……。

唐耕心道:正是如此,而且惹下了仇恨,将会无休止地相互报复下去。

严如霜道:真正的仇恨,自应报复,但却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混水摸鱼,制造事端,冒张三名去打李四,或冒王五之名去害张三,使原已充满仇杀不安的武林更加动荡不安,各派之间的关系也更加诡谲莫测了。

唐耕心道:师父知道有人以易容术冒充龙不忘等入……他说了少林长老慧空败在假龙不忘手下,武当护法无极以铁佛尘击败崆峒派长老太乙道人;以及在酒楼上找碴击伤崆峒派大弟子的假颜君山等等……。

严加霜道:这些为师早已知道了。

还有这个……唐耕心取出一本‘易容妙要’小册子抄写的笔迹分明是仿宋徽宗的瘦金体,双手递上。

严加霜翻了一下,道:在哪里弄来的?是自武当派护法无极道人身上掉落。

唐耕心道:这个无极道人,分明也不是真的,因为无极道人的拂尘上的丝不是马尾……也不是铁丝,应是铜丝才对。

但这个是铁丝。

严如霜道:我来查查看,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仿瘦金体仿得如此传神。

师父,本门似乎和龙潜早已有仇,不知是什么仇恨?不久的将来,你风姨会告诉你严如霜道:你要特别小心,因为可能有人想在你身上打主意,而加深本门与‘潜龙堡’之间的仇恨!严如霜又道:还有一点,把你打下绝壁的虽是辛南星,但此人生性耿介正直,且极看不惯龙潜的护犊作风,此人没有错,而是大空和尚的‘轮回刺’惹的祸、大空已被颜姑娘弄死.此仇已报,余下的是颜学古为你而死,至少是生死不明,而颜凤妮又不顾生命及失节之险去檬大空,又要继续对付龙家的人,这份至情却十分难得……。

是……徒儿知道……。

连姑娘固然也很不错,且助你保住镖银,恩高义重,但比之颜凤妮,似乎略逊了些……唐耕心本想说几徒话,严加霜又道:龙三杀了颜学古,罪不可恕,但你也斩他一手,练武之人断了右手己经算是废了。

虽然传言龙三在练左手,且教他的左手名家有三人之多,成就毕竟有限,龙潜只此一子,得饶人处且饶人……。

师父,学古兄为徒丧命不杀龙三。

又岂能安学古兄的亡灵于九泉?那你当初为何又断地一手?因他断手后逃走、事后才知道,他藏在连莲的轿中逃得一命……所以你也不欠连莲什么了……。

’唐耕心不以为然但不能表达出来。

你只要与凤妮结璃,也算报答了颜君山的疗疾以及凤妮的救命之恩!不知道为什么,连莲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总是比凤妮稍重些。

司徒勤和颜君山备成全你的三成内功修为你尚未充分利用,大风来护法,我为他行功导入正轨,收为己用……大约四个时辰才算圆满,严如霜语重心长道:你目前的功力,应该比龙不忘、华山的张克诚、辛南星,以及少林、武当、崆峒及丐帮等的长老及护法都可能高些,我再教你一些近来创悟的散手更会大有进境,但是你要记住一件事……是……收敛是为人处世的一门大学问,满腹经纶及身怀绝学的人而能深藏不露,那才难得。

徒儿谨记恩师教诲。

能深藏才能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深藏就是为自己留了余地,这样在危机一发时可进可退。

徒儿一定道命……稍后,传了唐耕心一些新创的散手,珍重道别,当风姨送他出谷时道:小主人,下次回来,我要你们母子相见!唐耕心不由激动地道:我娘在哪?不必多问,卞次回来便知。

风姨,我不能马上见到我娘?不能,因为她目前不在这儿!要多久我娘才会来此?不知道,也许要三五个月,这要问问主人才行!我师父一定知道我娘在何处吧?风姨道:当然,当然知道.我这就回去间我师父。

你回去一问就糟了!你想想看,要是你师父要告诉你,不是早就说了?时机不到,你问也没有用的。

唐耕心道:我娘还好吗?很好。

我娘想我吗?连我都想你,你娘会不想你?既然想我,为什么不及早团圆?还是那句话,时机不到,有害无益、’唐耕心道:我娘到底在哪里?小主人,你已经问过一次了!是不是很远很远?当然不算近,却也不能算远。

小主人,就在这儿分手吧!要不要再抱抱小狗和小熊?风姨自大袖内取出一头小花药和小狗熊,小唐爱不释手。

唐耕心的脸贴在小豹及小熊身上磨蹲着,道:娘会不会像我喜欢小狗和小熊一样地喜欢我?喜欢小动物之心,又怎能和母子之情相比?小主人,在你的心目中,你娘近还是你师父近?都近,只不过……也许师父更近些,因为我还没见过我娘……。

唐耕心在西湖小画舫上惊鸿一瞥二女未追上.二人不约而同地不告而别。

她们不能不想,唐耕心看到争鱼的一幕,会怎么想?如果她们是唐耕心又会怎么想?她们都很窝囊,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却又无法解释。

莫传芳和冷雪舫二人固然不舒服,但这场面让她们心目中的情人看到也好。

冷雪肪此刻和莫传芳在一起。

他们正是不打不相识、目前利害关系,目标一致,他们每天四下寻找,晚上回到这家客栈中。

晚膳时刻莫、冷二人回来不久,在前厅用膳,这工夫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看来很粗的汉子。

冷雪舫道:莫兄知不知道此人是谁?莫传芳摇摇头.这工夫这汉子已到后面去了。

分明也在此客栈中落脚。

他叫冯雷,绰号‘一阵风’是‘潜龙堡’的人,以前是龙三身边的人……。

莫传芳道:龙三这人我倒是常常听人提及。

当然,先不说他老子是‘潜龙堡’堡主,他本身也赫赫有名,‘血猴’龙三哪个不知?莫传芳道;龙三不是被‘雪里红’唐耕心斩去了一只右手?不错,他们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了。

为什么?凤妮心目中的唐耕心和他的亡见一样地重要,为兄仇或情人仇,她都不会放过龙家的人。

只不过以‘一瓢山庄’的实力来对付‘潜龙堡’,自然是差了些!莫传芳道:连莲和唐耕心的关系又是如何建立的?听凤妮说,是由于连莲为他保住厂镖银之故。

就这么一点交情?详情不知,但至少在下以为连莲对唐耕心的恩情要比凤妮对他的浅得多,所以莫兄只要肯下功夫,希望无穷!莫传芳摊摊手道:冷兄,你还看不出来,这个唐耕心在她的心目中大近了!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冷雪舫道:依我看,人品嘛!和莫兄差不多,身手嘛!应该也差不多,甚至他虽以‘雪里红’之绰号成了名,以身手而言,未必是莫兄的敌手……冷兄过誉!真的!在下以为,莫兄的情况尚有可为,如果说唐耕心有什么长处,可能是风度方面。

他的风度很不惜?师出名门,饱读诗书、有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也许有点道理。

莫传芳不由暗哼了一声,心想,这是不是暗示姓莫的腹中缺少墨水?不过我仍要说明,就是在风度方面,莫兄也不稍逊,何况莫兄为连姑娘解过几次围.对她有恩。

再说一个‘缠’字,对女人颇有效验.冷雪舫当然希望莫传芳大有收获,因为莫能获得连莲的心,唐耕心必然大失所望.冷雪舫对小唐的一切知道的较多,知道小唐和连莲的情感较深。

连莲的情感都靠不住,颜凤妮就更不可靠了,况且他一直在凤妮身边贴得甚紧。

以小唐的孤傲个性,极可能一个也不要。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了叱咤及打斗声,也传来了嚷嚷’声,接着有人大叫‘杀了人哩……且传来一声惨嗥。

很多人都往后跑,也有不少的武林中人。

莫、冷二人也来到后院,隐隐看到一个苗条身影越墙而去。

冷雪舫差点惊呼。

因为他以为这个少女很像颜凤妮,就连衣衫的质料和颜色也和颜凤妮一样。

至少,在冷雪舫和颜凤妮分手时,她穿的正是同一款式同一颜色的衣衫。

有两个早来的人指着越墙而出的少女道:就是这位姑娘杀了这位仁兄的……另外有人失声道:死者不是‘潜龙壁’的‘一阵风’冯雷吗?立刻有人附和,的确是那个粗鲁不文的冯雷。

冷雪舫追出时,隐隐听到围观的人当中有人大声道:那个姑娘很像‘一瓢山庄’的女公子颜凤妮……。

别人都能认出是颜凤妮.冷雪舫更相信是她但他追出老远却没有追上。

此刻围观的人当中有人道:尚不能确定的事,请不要随便出口……哪知另外有人道;这位仁兄没有看错,在下也看出极像颜凤妮,事实上目前武林中如此年轻而又与龙家有深仇的女人,不是她还有谁?此人分开众人,挟起冯雷的遗体匆匆离去。

正好冷雪舫返回,莫传芳低声道:追上没有?冷雪舫摇摇头道:没有!莫传芳道:带走冯雷遗体的是谁?潜龙堡的总管房玉书。

冷雪舫道:莫兄,可愿助弟一臂之力去找颜姑娘?当然,反正在下也没有事……二人立刻出而去。

目击这次杀人的有心人还有一个,那就是唐耕心、他也立刻追出,只是没有人注意而已,他追出二十余里,在一座半坦的小庙前追上。

唐大哥……唐大哥……凤妮要扑怀送抱,但小唐退了三步。

颜凤妮道:大哥数月不见,你变得生疏了……。

她很痛心。

没有生疏。

有所谓:多情者不以生死易心,好饮者不以寒暑改量……。

大哥是不是以为小妹不专一?凤妮,我追上你只想问你一句话……大哥请问。

冯雷是你杀的?冯雷?‘一阵风’冯雷?当然!怎么?冯雷被人杀了?凤妮,我希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我……我为什么要顾左右而言他?是啊!只不过杀了一个‘潜龙堡’的狗腿子,你居然不敢承认!颜凤妮十分惊怒,道:哥,我杀了大空,在金罗汉面前丝毫未曾隐瞒,不久前小妹也曾见过龙潜,我也曾郑重声明,不杀龙三绝不罢休,叫他把龙三藏好,不信你问菊嫂。

菊嫂道:小姐,看样子唐少侠似乎不信,人家既然不信,又何必一定要人家相信?凤妮道:你别多嘴多舌地!唐耕心的确不相信,第一,凤妮恨龙家的人入骨,当初龙三劫镖,冯雷就在龙三身边。

其次,刚才她杀冯雷有好几个人看到。

这么多的人看到,而衣衫又完全一样。

更无法抵赖的是,.他追出二十里左右就追上了她。

唐耕心道:凤妮,你杀冯雪,也算是他罪有应得,为何死不承认?我真想不通。

哥,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有,没有杀人却要承认杀人?可是有很多人亲眼看到你杀人。

谁?大概是武林中人,因为若非同道.也就叫不出你的名字。

但其中至少有一人你是很熟的。

很熟?他是什么人?逍遥叟的得意门生冷雪舫!凤妮心头一震,在西湖上争鱼之事,只不过是年少气盛,谈不上呵护冷雪舫帮他打架。

当然,连莲也是如此,莫、冷二人有礼貌且屡次救过他们而往上贴,她们实在也不便拒人于干里之外。

凤妮见小唐说出冷雪舫的名字,相信小唐不无醋意,有此发明,既喜且忧。

忧的是被他看到和冷雪舫同行,喜的是大哥颇有妒爱。

有爱才有妒,凤妮自然知道这一点。

凤妮道:哥,我认识龙潜师兄二徒是一件偶然的事……唐耕心道:凤妮,闯荡江湖,交交朋友,本就是很自然的事,何必解释……凤妮听了这话该高兴才对,至少他不以为是负情行为.但正因为他不在乎,又以为他对她的感情不够深。

她这几月来常常思索,唐大哥是不是拿她当小妹妹看待?或者由于她的兄长之丧而寄以同情或怜悯。

同情和怜悯本是善意的情感抒发,但却不宜加入男女的情感之中。

她甚至以为唐耕心是看在她哥哥的交情来关照她。

如果真的如此,她以为这是一种侮辱。

凤妮道:哥,莫非冷雪舫也以为是我杀了冯雷?我说没有杀,你们一致认定是我杀的,我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菊嫂大声道:唐少侠,冯雷在何处被杀的?南方二十里镇上的客栈中……哈!这可就太离谱了!我们主仆二人是由北面来的,刚刚到此正要歇歇脚就遇上了唐少侠。

这就怪了……唐耕心也以为颜凤妮不是杀了人不敢承认那种人,何况冯雷也算罪有应得,果真是她杀的,她绝不会否认。

回想她设计赚花花如来大空和尚李天佑,烫得他体无完肤而亡,她对李天佐就坦承不讳,甚至她曾说过如有更残酷的手法她也会使用。

菊嫂道:只因为有人看到一个人像我们小姐就认定是我们小姐杀的?唐耕心道:连衣衫的款式和颜色也都完全一样,菊嫂,你以为如何?颜凤妮道:唐大哥,这件事很怪,连你和冷雪舫都认为是我.这个冒充我的人就太可怕了!唐耕心道:既然如此,我还要去追那个假的,此人居心叵测,十分阴毒……。

唐耕心急欲离此,全力一掠就是十丈以上只闻颜凤妮大喊道;哥……等等我……哥……。

_唐耕心的想法和师父稍有不同,他仍然把连莲放在第一顺位上。

尽管她曾以同门之情以小轿救过龙三。

如今又发现凤妮与冷雪舫的接近.正好趁机抽身,这实在不能算是嫉妒。

因为即使把她当小妹看待,也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

冷雪舫师出名门,人品、操行都是上上之选,唐耕心此时不退,那就有藕断丝连之嫌了。

颜凤妮的轻功本就远不如他,起步又晚,不久就不见他的影子了。

菊嫂道,住口!颜凤妮大吼着,此刻即使菊嫂说的都是句句实话,她也无法容忍这种唠叨。

菊娘当然知道凤妮的心情,并非讨厌她,也未必是恨唐耕心,也许是讨厌她自己吧!小姐……菊嫂小心翼翼地道:现在该去追唐少侠了吧?凤妮心中大喊着:也许应该去找冷雪舫……。

莫、冷二人分头去追凤妮。

冷雪舫未追上假凤妮.却遇上了一位中年妇人。

冷雪舫心头一凛,立刻拜下:晚辈冷雪舫拜见师叔母……中年妇人漠然道:少侠是不是认错人了?没……没有……谁是你的师叔母?晚辈不会认错人的。

晚辈以为――前辈可能是由于晚辈以相思豆射伤二师兄章瑛之事吧!中年妇人正是‘潜龙堡’堡主人之妻龙韦寒香,她出来的目的是找唐耕心为子报仇。

在武林中她看到也听到一些怪事,比喻说,辛南星对龙三劫镖杀人事极不以为然。

也听到连莲和唐耕心的交往之事,最使她恼火的是冷雪舫胳膊肘往外弯,处处帮着仇家。

甚至当面拒绝龙潜离开颜凤妮。

谁是你的二师兄?章瑛,他在颜姑娘浴室后窗外窥浴,而被晚辈以‘相思豆’射伤左颧,情非得己!什么叫情非得已?章瑛乃是名震武林的‘潜龙堡’门下,不知检点自爱而做出这种事来,晚辈伤之情非得已!从此以后,你不必再以本门自居!更不必叫我为师叔母叫章瑛为二师兄,本门没有你这种叛徒!冷雪舫道:师叔母是说章师兄的行为并不离谱?也并未为‘潜龙堡’丢人现眼?就算有之,那也是潜龙堡’的事。

冷雪舫漠然道:既然师叔母把家师和‘潜龙堡’划分得如此清楚,以后晚辈的行止,别人似乎也不必劳神干预……大胆!你在对谁讲话?晚辈知道,在对师叔母讲话,但师叔母一直并不承认这个师侄,却又处处使出长辈的威风!冷雪舫道:这岂不矛盾?龙韦寒香厉声道:拿下!刷刷刷自附近林中窜出三个二十出头而健美的女郎.各执一支点镢,扑向冷雪舫。

冷雪舫知道,这是龙妻手下的三凤。

单挑井不见得怎么样,三人联手凌厉无匹。

冷雪舫立刻拔剑迎上,她们是姊妹三人、苗金凤、苗银凤和苗玉凤、夫人倾襄相授。

三凤也知恩图报,变成夫人的死士。

龙丰寒香另有师承.当然也会龙潜的‘龙爪十三式’,乃是‘潜龙堡’的第二号人物。

冷雪舫早知三凤非比等闲,今日一试,果然了得。

一拨拨的攻击有如排山倒海,骤雨狂风。

三柄点穴镢轮番递补攻击的空档,一击不中第二镢必到,然后是第三柄……。

冷雪舫所受到的压力是空前的,镢上寒芒不断地在他的要害附近交织成光网,任何一瞬他都可能被制倒地、即使在狂猛力道方面,三凤也像是三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六十招后,他稍落下风。

是不是真的无法以一敌三,或者在师叔母面前故作低姿态?。

七十招后,看来又不像是故意藏拙。

但三凤一点情面也不留,镢镢到肉,似乎不仅是把他拿下,简直想要他趴下水远也爬不起来。

嗤……银凤的镢挑破了冷雪舫的裤管,金凤几乎同时把他的发辔挑散。

冷雪舫疾退时,玉凤几乎是如影随形,因为知道他必向这个方向急退。

这镢竟是他的章门穴。

有所谓:打人没好拳。

要打就必须产生决定性的力量。

三凤正是这种想法。

她们既为夫人的忠仆、死士,作风就必须如此。

但就在这一瞬间,一边深草中射出一道人箭,人剑合一呛地一声,溅出一溜火星,玉凤的镢差点握不住而脱手,虎口奇痛如裂。

玉凤踉跄退出三大步,接着是金凤和银凤双双攻到,但来人后发先至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她们的镢才攻出一半,也可以说一个招中的式子尚未形成,已被这一剑挡回,此人蒙了面。

呛呛声中.两镢猛弹回来,差点伤了自己。

三凤本来以灵巧见长,只不过用镢而内力深厚的女人却不多见。

金凤和银凤也连退三大步,虎口都麻了。

三凤自然十分惊凛,不管如何狂傲,人家的雄浑内力以及闪电般的动作和那灵活的机变,都不是她们所能想像的,就算她们根本没有轻敌,还是不成。

但是,她们明知不成还是要上。

即使她们一个个惨死对方剑下也绝不会有人退缩,因为她们随时都有此准备。

她们的责任和义务就是在紧要关头付出生命。

三女再整旗鼓,鼎足而三各自提足了九成以上的内力,攻出了雷霆万钧的一招,她们显然想以擅长的雄浑内力压制对方的气焰。

然后全力猛攻,绝招尽出。

哪知这等于送入虎口,对方正希望她们以自负的内力作孤注一掷,对方以横扫干军挥出一剑。

奇的是,剑,镢相接不是发出当当声,而是哗哗声,先是镢、剑相接被大力吸住,然后又猛然一吐劲时,也正是她们三人全力收剑的档口。

这股藉力拒敌的力道太大了吧,三女一口气退出六八步,银凤和玉凤还被路边的石头绊倒。

非但一边的冷雪舫大为惊服,就连龙韦寒香也微微皱眉,看这蒙面人的身材,年纪不会超过三十,这么年轻的高手会是谁?三女即使如此,仍要再上。

龙夫人手一扬:退下!是!三女绝对服从。

龙夫人冷峻地道:看你的动作与体型、大概不超过二十六、七,你认识冷雪舫?蒙面人道:不认识!龙夫人十分恼火道:不认识也要插手?蒙面人道:如果一定要认识才能主持公道,那不是太不公平了?龙夫人道:这件事纯是本门的私事,公不公道也该山本门主持人来处理,你不是多管闲事?蒙面人淡然道:夫人说话前后矛盾,一会是自家人,一会又否定冷大侠是同门中人。

且派出三女必欲置于死地。

在一个王持公道的人来说,这能算是闲事吗?好!你是管定了是不是?在下当然不愿管别人的闲事!既然已经管了,你就必须过我这一关。

蒙面人道:我不想和夫人动手,只想陪这位不畏权势、威武不屈的冷大侠一起离去。

行!只要你能胜我一招半式!在衣内撤出一柄小巧的镢,全长不过两尺左右,斓银打造。

这是独一无二的银镢,武林中只此一柄。

蒙面人道:夫人乃前辈耆宿,在下不敢……。

快别客气了!只要你能接下我五十招,人就由你带走。

蒙面人道:既然前辈已决定,晚辈勉为其难……。

撤剑在手时,龙夫人已经发动。

‘潜龙堡’的第二号人物果然不凡。

蒙面人以内力故技重施、效果却没有刚才对付‘三凤’显著。

冷雪舫在一边很焦急,刚才是这蒙面人为他解困,如今人家危急.自己岂能袖手?只不过帮助外人双战师和母,被按上个叛徒之名,以少犯上,是很难脱罪的。

这工夫,三十五招已过,龙夫人以斓银镢施展‘龙爪十三式’及她本门的功夫,交互穿插.作巧妙的揉合编排,威力倍增。

蒙面人显然已无力反击.只想拖到五十招,而龙夫人的攻势则显然不会让他拖过五十招。

四十七招时,蒙面人差点失招。

龙夫人再次暗加一成内力施出龙爪十三式的第九式,已使蒙面人退了一匝。

冷雪舫不能不出手了。

但蒙面人道:冷大侠切勿动手。

就这会工大,龙夫人已攻出第四十九招,这一招当然也是选择拿手的绝活,且想提早一招把他击败或挫伤。

哪知蒙面人全力闪避,惊险万分地移了五个方位,换了七个不同角度才闪过此招。

立刻反击。

一般来说,在狼狈闪避敌招之余,是无力反攻的。

所以冷雪舫大感意外。

龙夫人自不例外、这才看出,此人多少有点藏拙,或者只是一种千万敌方轻敌的手段。

其实都不是,蒙面人所传恃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散手’。

‘散手’的优点是能产生爆发性攻击能力,缺点是没有连续加压的作用。

只不过蒙面人这一式散手非常奇特。

刚出手时有如和风细雨。

就像是招已用绝,力也用尽的样子、但是瞬间进发出惊人的力道和闪电的速度。

散手的潜力就是在敌人的意外中取胜的。

而‘散手’的散字。

在这里并不作散漫解释,实在应作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来解释。

蒙面人奔出十五、六里已是二更将尽时刻,他相信龙韦寒香出动,主要是想把连莲弄回去,当然也想找那残龙三的仇人。

她可能未想到,出师不利、一下山就遭此挫折。

他本想坐下来稍作休息.忽闻东北方不远处传来了少女呼救声:救命啊……色狼……蒙面人立刻循声疾驰,大约半里外山坡上有个草寮.这是守山者的避风雨处、当庄稼成熟时,乡人合资雇人看守,以防盗割、看守人也就是守山者。

蒙面人相信呼救声必然来自草寮中。

当他探头向草寮中一看时。

不由大为震动。

在无门无窗的草寮干草下,横陈着一个白玉似的少女胴体,弦月清辉泻入单寮内,玲珑凸浮的胴体.立刻就在视线上溅出火星。

少女的胴体处处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蒙面人立刻缩回身子,呐呐道:姑娘何人.怎么会……。

是唐再生唐大哥吗?我一听口音就知道了,请把我的穴道解开吧!姑娘是……?我是石绵绵哪!唐大哥把我忘哩?当然不会,只是惊鸿一瞥未看清楚而已!但石姑娘既然能说话了……?我已自解一穴,所以能说话了!还有一穴未解。

这蒙面人正是唐耕心,暂时不宜招摇,所以他蒙面救冷雪舫。

这当然也是为了颜凤妮。

唐耕心以为这真是太巧了,要是她遇上别人,会有什么后果?不见可欲这句话说明了人类的欲念大多由于目击可欲之物而生。

像石绵绵此刻的一丝不挂.以及她的卧姿又有几个年轻的目击者还能保持君子风度?石姑娘,是什么人……?我也没看清,大约是方脸,有点络腮胡子,我一吆呼他就跑了。

石姑娘,这淫贼的胆子太小了吧?你一吆呼他就跑了?那是因为当时附近传来马嘶声,他可能心虚逃走了!以石姑娘的身手怎么会受制于他?有所谓:不怕虎生三只口,就怕人怀两样心。

他籍故问路,施袭成功,唐大哥快点为我解了穴道嘛!唐耕心道:石姑娘,能自解一穴,即可再解一穴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解穴很不好受。

唐耕心只好入内解了她的穴道,哪知她悲呼着投入他的怀中,这可以说是他有生第一次抱一个肉香四溢的赤裸少女。

唐大哥……我等于是死里逃生!唐耕心道:石姑娘,快把衣衫穿上吧!唐大哥……抱紧点……想起不久前的事我余悸犹存……。

单身女子在外要特别小心!快点穿上衣衫吧!他挥开走出草寮以外。

穿好了衣衫,她走了出来。

以前唐新心没有仔细地打量过她.如今细心看来,比之连、颜二女并不逊色。

此女不同之处是眸子活,显示她聪明、伶俐和心眼多。

唐大哥知不知道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方脸而有络腮胡子的用刀高手?唐耕心想了一会摇头,道:想不出来。

此贼下次被我遇上定不饶他。

唐耕心道:石姑娘,在下有急事待办,恕我不能奉陪了,就此别过,请多保重……抱拳疾驰奔下山坡。

唐大哥……唐大哥……等等我嘛……唐耕心全力奔掠她自是跟不上,却神秘地笑笑道:唐大哥,我会找到你的……xmwjw扫描 denghanliang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东方玉《白衣紫电》第 九 章 幸逢春眠不觉晓 终有落花流水去颜凤妮在酒楼上用膳,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在门外张望一下就快步进入.在颜凤妮桌边见礼,叫了声:小姐!此人正是一瓢山庄的外总管鹞子筱飞。

筱飞道:属下一直在找小姐……找我干什么?听说小姐杀了‘潜龙堡’的‘一阵风’冯雷?’我没有杀,不知是何人嫁祸的!可是嫁祸之人很毒,不管是不是小姐,龙家的人一定相信是小姐杀的,据说有好几个目击者。

就算是我杀的好哩!小姐,这是划不来的,听说‘潜龙堡’的女主人也带著‘三凤’出动了]对付我?当然,可能还有唐耕心以及连莲,听说唐耕心没有死!小姐还看不清这个人?筱飞一直不谅解唐耕心,自颜学古被杀失踪,他就以为唐耕心不够朋友。

颜凤妮道:我是没有看清,是不是你看清了?筱飞道:小姐,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你少管我的闲事。

小姐属下以为此人未必专一!他现在不可能专一,因为还有个‘一段香’连莲,他们相识比我早些.小姐,据说他还有个女友……据说?据何人所说的呀?虾乾!他只说看到唐耕心和一个妙龄女郎在一起,很年轻,当然也很美。

虾乾?在什么地万?属下在开封遇见过他,他说有个心怀叵测的人以不同的面貌制造纠纷挑起各派间的仇恨,庄主说要小姐时时小心]这个我知道。

逍遥叟’萧立门下‘雪鹤’冷雪舫的风评很不错……是谁要你对我为他宣传的?没有谁叫我说的,是我听到同道都这么说的。

怎么?冷雪舫就那么红?道上的人都在谈论他.小姐,这可能有点原因,听说冷少侠曾在小姐身边,当时拒绝了龙潜带他回去,以及他教训过龙潜的弟子……。

颜凤妮道:确有这么回事,但龙潜未把他带走,却是因我之故。

怎么?龙潜会看小姐的面子放过他的师侄?吃饭了没有?没吃就坐下吃吧!属下吃过了!庄主要我听小姐差遣!不必了!你那点底子保护不了我,反而累赘。

好歹也可以作小姐的耳报神或眼线。

不必,我会小心的!颜凤妮道:都说唐大哥未死,你可有什么消息?筱飞摇摇头。

颜凤妮丢下饭资出了酒楼,筱飞要跟上,她道:我说过不需要你保护,别跟着我……。

颜凤妮和菊嫂一出镇就遇上了潜龙堡的内总管房玉书。

他认识颜凤妮,她却不认识他。

上次一阵风冯雷在客栈中被杀就是房玉书把他的尸体弄回去的。

真的运气不错……房玉书道:让我找到了你!颜凤妮道:你是何人?‘潜龙堡’的内总管房玉书!颜凤妮道:你遇上我合该你倒霉!臭丫头,你以为你是谁?我是被龙三那血贼杀死兄长的复仇者,我对龙潜说过这仇恨永远没有完!房玉书拔刀欺上,刷刷刷就是三刀。

颜凤妮知道,遇上潜龙堡的人,越是上面的越好应付,他们讲究身分,越是下面的越危险。

房玉书只想建功,可不管什么身分,他的身手比外总管区天声可要高明一些了,六十招左右,颜凤妮有点滞碍不畅了。

跟我走吧!丫头,房某不忍伤你!姓房的,有本事你就仿伤看……房玉书刀招一紧,形成一片刀网,把颜凤妮困住。

大约八十招左右房玉书本想再加点劲一鼓而下,哪知道颜凤妮忽然由慢而快,由弱转强、机会一失,房玉书就显得很辛苦了。

颜凤妮很精,她估计双方的实力差不多,就必须使诈先装出滞碍不畅的样子,诱使对方全力亢进攻击,待对方一现疲态,她立刻反击。

房玉书心头暗惊,这丫头还真可怕,居然不犯年轻人毛躁的习性。

百招一过,房玉书的左肩背上被扫了一剑。

颜凤妮道:遇上我是你的流年不利……但这时忽自镇上方向驰来三个汉子,为首的道:房总管请退下疗伤,让我们对付她。

房玉书道:三位小心!这丫头很诈!三人正要上,颜凤妮道:你们也是‘潜力堡’的人?废话是什么货色?潜力堡七十二地煞中人物……果然是些小人物……陡然间崩紧的一束弹簧张开,刷刷刷攻出凌厉的三剑,也许是由于人长得美。

年纪轻气血壮的汉子哪会不眼花撩乱,所以这三剑居然有二剑未落空。

一剑扫中其中一个的腰腿之间,另一个则在腋下划了一条半尺多长的口子。

打铁趁势,长剑又向另一个的胸前点去。

他们都以为这么嫩的小姑娘,就算有两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就是这种想法害了他们。

只不过这第三个有备,这一剑未刺中。

这么一来激怒了其余的人,包括房玉书在内,他的伤在肩背上虽是皮肉之伤,但上药包扎很不方使,已是血流浃背了。

但是四人齐上,颜凤妮就不成了。

潜龙堡当然不只是内外总管及护院等人,最基层的是七十二地煞,如地魁星、地煞星、地勇星、地杰星、地雄星及地戚星等等。

这三人是地威星、地雄星和地杰星。

还有三十六天罡,比六十二地煞略高明些。

不论是三十六天罡或七十二地煞,都不是以武功高低排列,而是先来者在前,后来者殿后。

如三十六天罡的前四名天魁星、天罡星、天巧星等。

身手反比最后四名如天慧星、天暴星、天败星及天牢星差些。

颜凤妮接了他们四人合击,二十招不到,已是灰头土脸。

看来这四人已无惜玉怜香之心。

菊嫂上了也差不多。

她厉声道:四个大男人对付两个女人,你们简直给‘潜力堡’丢人!四人不出声,这时菊嫂腿上已被划了一刀,立刻尖叫起来、她立刻大叫着:来人哪!潜龙堡的一些土匪欺负女人……这一手还真灵。

一条人影自坡下驰来,此人一言不发,‘刷刷刷’向房玉书攻出七八刀。

房玉书就算未负伤也未肖耗体力,只怕也不是此人的敌手,因为此人经过名人指点过。

颜凤妮早已看出他是虾乾。

却不出声。

菊嫂受了伤,自顾不暇.尚未看出来人就是虾乾。

七十二地煞之一那个姓李的厉声道:朋友何人?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别干予‘潜龙堡’的事?房玉书道:此人是华山派的叛徒、已投身丐帮……虾乾‘刷刷’两刀把房玉书逼得团团转。

颜凤妮压力减低,把三个七十二地煞中人逼得满地打滚。

房玉书又中了虾乾一刀时,呼啸一声四人狂窜而去。

菊嫂喘着道:原来是虾乾’,我就知道,吉人天相一定会有救垦的。

凤妮冷冷地道:夏大侠,援手之恩.他日必报。

菊嫂,我们走吧……虾乾道:颜姑娘我知道一定是猪八戒照镜子―一两面不是人。

菊嫂道:小姐,你又怎么哩?凤妮道:我看还是你回庄去吧!别人首鼠两端两面讨好咱们还要对他感激一辈子!笑话!凤妮!虽然不久前我曾和连姑娘一起过,也是看在故友小唐份上。

但是,在那集上我先发现了你。

但我没有告诉连莲回程时她说忘了买手帕,又独自回去,那时她早已发现了你,所以她也恨我。

她恨我,我无话可说,当时我的确比较偏袒你这边,哪知你也不谅解我。

颜凤妮大声道:菊嫂,我们走!菊嫂不敢违抗,腿上的皮肉之伤也未包扎,还在流血,只好跟着凤妮离去。

却有点同情虾乾频频回头望去,道:小姐,是不是冤枉了他?一点也不冤枉,要不是他说出我们的地址,连莲怎会找上门?颜凤妮越想越火,又道:要不是他把连莲引到那一带,唐大哥怎么会听到连莲呼叫,而连莲又怎能听到唐大哥呼叫她的名字?总之,都是这个害人精把我害得这么惨……虾乾本来还要解释,事实上是连莲自己找到颜凤妮的住处,并非虾乾说的。

他受了很大的委曲,内心一窝囊就不想解释。

也未追赶,却悻悻地道:我‘虾乾’倒了血霉才会遇上这种女人,看来连莲还是比她懂事些……此刻颜凤妮在林中停下来,等着一跛一跛的菊嫂走近道:来,我为你上药包扎一下。

小姐,我自己会包扎的。

菊嫂,你回庄去吧!跟着我你会吃苦的。

小姐,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这世上谁能了解我对小姐这份关切之情?菊嫂,这次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忍心你跟着我受苦,甚至弄不好可能送了命!我就是为了小姐死了,也是心甘情愿,只不过希望小姐能体谅我这份苦心!凡事都是为了小姐好,绝不是为了我自己!!这一点我自然知道,不过有些事由于年纪不同,见解自有差别,我们很容易发生争执!小姐,就算发生争执,我们仍是为小姐好,就拿唐少侠和冷少侠二人来说,要是由我挑就不挑唐小侠。

对,菊嫂,你说的对!小姐是说我的看法很对?是的那小姐为什么不这么做?凤妮道:你的见解对你自己也许是对的,对我却未必对。

菊嫂一扭头,就不再出声了。

此刻的连莲,影只形单,她和莫传书近几月来相处。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但又觉仗得和他一起而使唐耕心越来蔬远。

此刻,她在这镇的后街上踽踽独行,抬头望去,平康里的大招牌就在前面这大宅的门楼上。

这当然是勾栏。

若非神不守舍,信步走来她才不会到这条街上来的。

当她走近平康里门外附近时,忽然听到很熟的口音自大门内外院中传来:小铃了我每月铁定送来一千五百两,你可不能再接别的客人!这口音之所以熟,并非和这人熟,或听过太多次而是只听到他一次说话,这辈子就再也忘不了。

那是带点江北口音的北京官话。

一个年轻女人嗲声道:爷,你每月送来一千五百两,我都为你心痛,何不凑成整数为我赎身?这年轻人道:小铃子,赎身费我并非拿不出来,而是把你放在这儿不累赘,很方便,等到有一天离开武林,再为你赎身……。

连莲立刻闪身隔壁的杂货铺内,故作购物,背向门外。

隐隐听到这年轻男子和那小妓女殷殷道别。

连莲探探头看了一下,顺便买了一些花生米。

她绝不能不买点东西,然后跟着此人出了此镇。

此刻已是初夏未到时刻,离镇已有七八里之遥。

连莲一个云里翻,落在此人前面一丈左右小径上。

这小子一看脸色骤变、这显示他认识连莲,而连莲也绝对没有认错人。

你这个狗东西以为,当时蒙了面,我永远也找不到你。

你似乎以为你的北京官话说得很标准.其实江北口音太重,听一次我一辈子也忘卞了!姑娘的芳名是……?这小子的反应不慢。

他既然招惹不起,唯一的办法就是故作不识。

狗杂碎!你休想打马虎眼!说,是你自己还是受了别人唆使那么做的?姑娘…….管得宽苦笑摊着手,道:您可否告诉在下,是什么事以及姑娘的芳名?因为在下确信以前没有见过姑娘好]你没见过.待会你就见过了……连兵刃也不用,就徒手狂攻。

每次想起在那潭中夜泳被偷了衣衫的窘状就会咬牙切齿。

若非莫传芳及时赶到不知会有什么结果?近来和莫传芳一起,也学了不少。

像她这种有深厚底子的人,学什么就会像什么。

未出三十招,这小子攻守已经失据,五十招就挨了一掌一脚。

以此人的出身和阅历,本不该如此不济,而是一个人做了亏心事,就会自馁。

气馁之下如何能发挥全部的潜力?管得宽自然不是他的本名,目前他唯一的希望是有机会逃走。

所以他狠攻三招,为自已制造了一个机会。

只不过他逃出三丈不到,衣领一紧,腰上一麻,已被掼在地上。

连莲道:你猜猜看,我会如何整你?管得宽道:姑娘要杀我,总要告诉我理由吧?到现在你还如此油滑,你这种人留你不得!姑娘,且慢!我有话说。

先说说你是何人门下?真名字叫什么?我是南海门下,本石孙祖光。

你们孙家有你这个子孙,必然是光闪耀祖哩!不过你这狗杂碎的话还是不能信……。

就在这时忽然衣袂声传来,由附近的一株巨树上飘下一个蒙面少女已落在连莲身后一丈之处。

孙祖光正要说活,这蒙面少女忽然扬手阻止。

这显示这二人很熟,或者有什么亲属关系。

连莲以为,这少女的身段颇似颜凤妮,甚至衣衫的款式和色泽也极似,道:姑娘是来救人的?蒙面少女点点头。

姑娘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知道一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整他?蒙面少女又摇摇头。

连莲说了经过。

蒙面少女道:他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会有别的企图,把他放了吧!总之,这种行为都是由于一种倾慕心理引起的。

姑娘似乎轻描淡写地把这事淡化了!蒙面少女道:姑娘已经把他摆倒,使他丢了人也显了眼,这惩罚难道还不够?如果你是我,你以为够了吗?当然够了!我看你们必是一丘之貉,老实告诉你,我要卸他一个零件,……蒙面少女快逾风、趁连莲不备,掠过孙祖光,解了他的穴道、看她的身法以及解穴手法,比这小子高明多多。

连莲冷笑道:本姑娘本以为你比这个杂碎正派些,原来是一样的货色!这工夫孙祖光一跃而起,拍拍身上的泥土,向蒙面少女抱拳道:多谢这位姑娘见义勇为!见‘义’勇为?连莲冷笑道:你们不必一唱一和,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就联手吧!‘呛地一声长剑出鞘.孙祖光和蒙面少女都输出了长剑,这剑又有点像刀,这更证明两人是一伙,甚至同门。

连莲展开了攻击。

但她试过十二、三招,心头不由暗惊,这少女比孙祖光高出太多、虽然连莲仍有把握击败她,五六十招内却办不到,况且加上孙祖光那就很难预估了。

连莲更吃惊的是他们学得很杂尤其是这少女,偶尔有武当的招式,也有少林、崆峒,华山及至于丐帮的。

居然还有潜龙堡的‘龙爪十三式’的影子那是根据‘龙爪十三式’改头换面过的招式。

连莲疾退三步大声道:且慢!姑娘是何人门下?少女道:你是不是怯战了?连莲晒然道:笑话!我只是发现你的招式中有‘潜龙堡’武学的影子,也有其他各大名派的,甚是不解,问问而巳!少女道:待会如果你是胜的一方,我也许会告诉你的!二人联手猛攻,虽然功力一强一弱,由于武功们出一源.且极为博杂,六十招后连莲颇感穷于应付。

八十招后,连莲渐感不支、少女道:一段香’也不过如此!孙祖光道:这是什么活?‘一段香’这个‘香’字可是一点也不假呀!二人言来语去,极尽讽刺。

这对连莲的情绪自会造成干扰。

百招稍过,连续被这少女扫了一腿,孙祖光补上一剑,虽未得手,但少女这一指却无法幸免。

因为她学的太杂,防不胜防。

连莲摇摇倒下.对连莲来说,这样倒地,直比残废要痛苦千万倍。

最使她悸动的是,孙祖光那双有毒的目光,立刻就粘在她的胴体上。

孙祖光还剑入鞘,搓着手道:送给我好不好?少女的目光在连莲胴体上扫瞄了一下道:真正是闻名不如见面,她不怎么样嘛!孙祖光道:只不过在我眼目中她很来劲!少女啐了一口,道:你看着办吧……居然离开了现场连莲的震骇是可以想象的,这杂碎不是东西,自不待言,但这少女临去时一句你看着办吧,却显示了她的狠毒。

因为她也是女人,应知贞操之重要。

连姑娘,看来我们很有缘……抱起她走出树林,不要说被此人玷污,就算被他碰一下都会被污染。

如果不离开莫传芳不就没有这危机了?孙祖光抱着人急驰,可以体会到他的喘息因非太累,而是色欲亢奋下的呼吸迫促。

大约在二三里外山坡上有个用茅草搭成的草寮,这儿有数十亩瓜田,看守瓜田的人就在草寮中。

只不过西瓜刚刚收成完毕,已经下市,草寮中无人居住。

孙祖光冲入草寮内,寮内虽暗,却可以看到有个人躺在一块竹编成的床上呼呼大睡。

孙祖光放下连莲,抓住此人的衣领和束腰带向山坡下一扔,足足把人丢出三四十丈之远,‘卜通’一声,落入山坡下小河之中。

然后,孙祖光追不及待地把连莲弄上床,甚至长长地吸了口气,道:‘终于有这么一天,让我得到你……。

他伸出手正要去解除连莲的衣衫,忽然听到草寮外有鼾声。

就像刚才被他扔出那人在床上打鼾的声音一样。

此时此刻他真的不暇顾及其他事物,但背后为何会有鼾声?就算被他扔入河中的人未死,他要回到此处,也不会这么快呀!何况,一个普通人被丢出三四十丈,由高空落在水面上。

八成是活不成的,但是,孙祖光回身望去,悚然震住。

被他丢入河中的人向草寮走来。

双目微闭,张着嘴,边走边打鼾、一个人打鼾表示已经睡熟了吧?孙祖光不信这个邪,扑出草寮,一拳砸向这个中年人的面门,这人脚底也许未踏稳,往前微微一栽,这一拳本是捣往此人的双目与鼻梁之间,却正好旁耳而过。

此人仍然鼾声如雷,走向草寮,孙祖光在后面全力跺出一脚。

这一脚要是跺中,后腰脊椎必断,但这一次此人突然回头向孙祖光的脚上吹了口气,真是怪事,骇人听闻,孙祖光的鞋帮和鞋底竟分开了,鞋帮子还在脚上,鞋底落地。

到此地步孙祖光该知难而退才对,他居然又全力砸来一掌,这一次他才知道自己蠢到了家,他的手掌被对方两个指头捏住。

孙祖光使出全部气力就是抽不回手来。

这时此人才睁开眼来,像刚睡醒似的道:你这只右手去掉哪两个指头不会太影响你握兵刃?孙祖光大吃一惊,道:老……老前辈……去掉任何两指都会影响握兵刃的。

您老请高抬贵手。

你是何人门下?晚辈跟好几位师傅学过,只是杂而不精。

狗东西!连师门都不肯说出来……只闻格崩格崩声中,孙祖光惨嗥着,抱着右手狂窜而去。

他的拇、食二指已经断了。

这二指一断,只剩下中指,无名指及小指是无法握牢兵刃的。

如果他说出门派的和师承来,这中年人也许回断他一指,或者断他的食和无名指,下拇指,中指和小指握兵刃那就不一样了。

连莲的穴道被解开,立刻拜下。

这人也未阻止她道所谓盛名之累,的确害人不浅!前辈,这次危机却不是受盛名之累,况且晚辈初出茅芦.又怎能当得‘盛名’二字?中年人道:姑娘也不必客气‘一段香’之名却也不是自已叫出来的,只是不免树大招风。

是的,前辈。

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有缘,说不得要送你一件礼物……初次见面,又承前辈救命,怎好再接受前辈的礼物?总是有缘吧!我传你两手散手,说它有什么大用吧,自是未必,说它没有用吧!当然也太小看了它……多谢前辈成全,敢问前辈大名……先学了散手再说吧!于是就在草寮外教连莲两式散手。

道姑娘会了没有?勉强会了……那就后会有期……说着,转身向山坡下走去,十步以后就发出了鼾声。

连莲不由心中一动,武林中,能走路睡觉的,大概除了莫传芳之师朴觉晓,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朴觉晓也就是春眠不觉晓的意用吧?朴前辈……朴前辈请慢走……连莲急起疾追,但朴觉晚不疾不徐地走着连莲总是无法拉近三四十步的距离,追出十来里就不见了。

连莲深信,这中年人就是莫传芳的师父朴觉晓、当然,这可能不是他的真名,这种人游戏风尘,姓名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他为什么要在传了两式散手之后再告诉她名字?是不是怕她猜出他是莫传芳之师而拒受两式散手?或者怕她知道他的身分之后问长短?或者。

此人正在技巧地为他的门人制造有利的情势,经营这门亲事的基础……。

山寨大门外来了辆双马篷车。

守门人通报龙三,是否放行?因为这是龙三秘密练武之处,门禁特严。

通报的人还未回来,龙三的贴身仆人傅志来到大门外对车把式道:车中何物?车把式知道傅志是龙少堡主的心腹低声道:是两个活宝。

什么活宝?傅管事,你别装蒜成不成?傅志独眼一瞪道:什么叫装蒜?傅志断了右臂、跛左足、只捂了左眼。

车把式还真不敢得罪他,在他耳边道:弄了两个年轻女人。

样子颇像连莲、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傅志面色一变,大声道:弄走,把这两个女人拉回去!快点!车把式道;傅管事是少堡主要的!不对!少堡主没有主动要人,是别人送的对不对?这……车把式不大敢承认。

傅志厉声道:是不是?是是的,傅管事,你何必管这种闲事了我管定了!你是走不走?我……我不能走,我走了少堡主会怪我!是谁送的?一个是金罗汉送的。

另一个是……什么事?龙三匆匆奔来,车把式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龙三手一挥,叫车把式把马车驶入。

但傅志双臂一张挡住了大门。

车把式道:少堡主,您看这简直是恶奴欺主!龙三道:傅志,你这是干啥?傅志道:老爷子叫少堡主在此苦练武功,且叮嘱不可接触女人,言犹在耳,少堡主难道忘了?龙三道:傅志,这件事上瞒,不瞒下,你是知道,在这荒山之中什么娱乐都没有,偶尔玩玩,有什么关系?傅志道:少堡主,堡中传来消息,你的仇人绝不放过你。

少堡主总不能永远窝在此处,此时不求精进,下山后如何面临大敌?龙三不悦地道:傅志,你少管我的事,我连这点娱乐都没有,不是变成囚犯了?少堡主必须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

傅志道:况且,‘左手刀’江雨楼、左半边’金天声和‘左十八’刘涎三位都只答应留此一年、一年后就下山而去,少堡主不把握机会苦学你给我滚开!滚……傅志长叹一声,扭头一跋一跋地向寨中走去、马车也就驶了进来。

龙三倾慕师妹连莲,但他却又不能保持那种高尚而纯净的情操,经常弄些外型,略似连莲的女人来此玩乐.以前尚能欣赏画像聊慰相思,现在不成了。

当然,他对练功也未荒废,他以为他尽了全力。

他以为地玩女人是因为有多余的精力,与练功不相干,只不过三位师父知道了此事,都劝过他,玩女人对练功有妨碍的.此刻,他叫下人把预先做好的衣衫让她们换上。

也要她们梳同一发型,这些,当然都是仿连莲的.他当然也知道,仿连莲并非真的连莲、但总算是聊胜于无的。

一切就绪,下人请他到密室去,两个女人在那儿,大概也摆上了一桌酒席、龙三浑身轻飘飘地走向密室.由于心中一直在想那兴奋之事,到了这秘室门外才不由陡然一震。

这门楣之上一根血红的绳子吊了一只风干的断手,迎风回荡不已。

此刻说什么利害都没有用,对龙三来说,只有这只断手能把他散漫的心境或麻木的意志唤醒。

这是谁?是傅志?如果是他。

龙三几乎想杀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奴才。

他太宠他了,只是因为他残得比他还厉害些而同病相怜。

龙三冲了进去,先是楞了一下。

接着跪下.道:爹……三儿知错了……。

龙潜坐在椅上,背向着他,冷冷地道:你错了吗?你没弄错吧?爹,三儿知罪!你并不是真心认错!龙潜厉声道:因为左手还在你的身上,要是有一天连左手也被人家断去,那时候你才会知道自己错了!爹,三儿该死!你本来就该死。

唐耕心没有杀了你,也算是上天好生之德。

给你一次自新的机会。

你知道,三位左手师父半年后就要离去,再请人家来此,只怕就不容易了,你知道你有多少仇人吗?三儿知道!自掴二十个耳光!以示自我警惕!龙三立刻掴了二十下,龙潜道:敷衍了事,就证明你毫无悔意,重掴二十下!这次龙三不敢马虎,用力真掴.双颊火红。

现在我还要看看你学了半年多的左手拳掌和兵刃,都学了些什么?爹,半年后您再看好了!来!龙潜来到院中,把右手插在背后腰带上道:爹也用左手,接你的左手镢!爹,三儿怎成……不成也要成!半年后你会下山,面对无数仇人,现在不成,就显示将来你会死在仇人手中!龙三不攻,龙潜先攻上,只用一只左手把龙三逼得团团转,龙三的三位左手师傅在一边观战。

他们希望龙三不要太差劲。

龙三的表现却正好相反,他学了三位左手名师的绝招,在龙潜的攻击下,只能勉强招架。

二十五招以后,开始挨打。

绝的是,龙潜不打则已,每打中一下必是耳光。

有所谓,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龙潜打儿子耳光,此刻在左手刀江雨楼‘左半边’金天声和左十八刘挺三位师父的感受上,和打他们的耳光一样、龙潜是不是故意打自己儿子的耳光来羞辱三位师父,至少三位师父脸上也热烘烘地。

父子二人才打了五六十招,龙三挨了二十来个耳光。

加上自掴的、大约在四十个以上。

双颊红肿,有如吹了起来。

龙潜收手,龙三跪在地上,三位师父局促不安。

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在此胡作非为?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唐耕心把你宰掉算了!这工夫‘左十八’刘挺上前抱拳道:龙堡主,少堡主未学到东西、是我等教导无方,刘某自知不学无术,就此请辞!这工夫左半边金天声也抱拳道:刘兄所言也正代表了我们三人的心意,金某不敢误人子弟,明日即下山……。

三个人异口同声,都不干了,原因是不愿再滥竿充数。

龙潜抱拳道:三位半途而废,是龙家的损失,也是三位的损失,龙某欠三位的情未报,怎可辞去?左手刀江雨楼道:龙堡主,主、刘二兄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小弟自己却已经是倾囊相授,所以再流连下去,也掏不出什么东西了!三人意思相同,坚辞此职。

龙潜很为难,左手高手,只听说过这三人够格,如三人藏技未露,实是一大损失,他知道刚才训于伤了他们的自尊。

这工夫傅志在一边道:三位师父看样子是不会再留下来了!三位说是已倾其所有,我看未必,何不趁此机会,请三位和老爷子玩几手,聊作纪念!龙潜逍: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但他却跃跃欲试道:有幸与三位印证一下左手绝技,也算一件武林盛事……。

三人刚才曾看到龙潜用一只左手把龙三掴得晕头转向,但是,他们以为那只左手功夫不纯净,和他们一开始专练左手的技巧不一样。

他们只能说一个人的武功太高底子太厚之下.哪一方面都可以触类旁通,龙潜正是如此。

因此,三人内心浮动,论技艺,龙潜几乎是武林顶尖,若以左手而论,他却不是。

左手刀江雨楼抱拳道江某斗胆接堡主几招,还希望堡主手下留情。

‘江大侠误会了!咱们只是闲来无事玩玩,也不能算是印证,还是咱们四人一起玩吧。

四人一起玩,就是他要以一只手独接三位左手大师。

这似乎有点玄。

不但三人惊楞不已,就连龙三也十分惊异。

须知龙潜虽然护犊。

有些刚愎自用,毕竟身分超然言行不能变谱、这一手似乎就有点离谱了。

他的动机有三:一是想试探一下,三人有未藏技,二是看看藏了多少?三是看看还有无再跟他们学习的必要?武林已有传言,龙三在苦练左手绝技,由于这三位左手名家经常下山,八成是他们传出的消息。

关于这件事,龙潜十分不悦,他希望龙三在一两年以后再入江湖即以左手造成轰动,但在这二两年之内必须默默无闻。

三位左手名家出了手,三对一,且是反五行的动作,一般高引很可能在三五招内就会失招、因为这是三位左手名家。

左手攻击就是反五行,高手当然也会研究这种攻击下的拆招破式之法,但三个左手齐上,这势道是空前绝后的。

的确,这三大家这辈子还没有联广对什一个人。

尽管龙潜表示不过是玩玩,试想这三人如何能输?三人试了十一、二把这才知道‘镇八荒、踏雪无痕、大罗散人’果然名不虚传二三人施展左手精粹招术、全是偏锋,他们估计,百招之后能不败就不错了。

六十招后左十八先收手退下,道我看不必印证了!龙堡主为我们留了面子!另外两人也道:吾等汗颜……。

龙潜道:三位太客气了!百招一过,龙某就可能失招。

来人哪!傅志一跛一跛地走过来,道:堡主有何吩咐?龙潜道:明天三位离寨时备送薄仪五千两。

傅志躬身道:小的知道……江雨楼道:我等承堡主厚待,每月束修本已丰厚,不敢再额外取赏赐、而且准备即刻下山……。

龙潜道:龙某总要为三位饯行!谢谢堡主的美意,以后有暇,还会到贵堡拜访求教!于是三人各带走了五千两银票,下山而去。

龙潜传了龙三几招左手的攻防招术,似比三位左手大家还高明.不久也下山而去。

临去交代,那只断手要永远挂在门上。

龙三送走了父亲,闷闷不乐,一个人在喝酒、这工夫傅志走了进采。

龙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要不是你在门外挡住马车,不准驶入,耽搁了时间,怎会被我爹憧见?想起这些臭事,我真想宰了你!傅志道:奴才还不是为少堡主好?放屁!我的脸都吹起来了!还说为我好呢!事买上堡主早已看到了,他早已到达,所以我才要车把式把车拉走,可是你未弄清我的意思!事已如此,你来放什么马后炮?滚出去!少堡主在此练功,心情苦闷,奴才当然知道,所以会设法为你分忧!去你的吧!你不抽我的后腿已经不错了!那怎么?两个活宝在秘室内等着少堡主呢!傅志,你……你说什么?两个活宝。

什……什么活宝?少堡主心中的活宝是什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龙三突然自座上蹦了起来,道:你是说那两个妞儿未送走?当然,我叫车把式驱车下山,在山洞中避到晚上上山。

当然。

要我通知他才行。

傅志,你……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今后你不必再操贱役了!傅志道:少堡主,这只是奴才的一点同情心,可不是帮助少堡主蒙蔽老爷子,少堡主应以练功为重。

这个我当然知道。

我以为少堡主并不知道。

傅志,你把我看得一文不值了!少堡主,奴才完全是为您好,因而少堡主会以为奴才太罗嗦,比喻说,刚才老爷子传你的几招武功你还记得吗?当然记得!少堡主,奴才有几句话不吐不快,别人欺骗我们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欺骗自己。

傅志,难为你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为我好,我自然知情,不信我就演练一次给你看看……傅志道:奴才懂什么?只希望少堡主能时时激励自己,莫忘仇人在山下等你。

龙三立刻演练龙潜刚传他的三招绝学、在目前,龙潜传给儿子的当然都是精华,而且经过一番调整和研究,使他的三招绝学像翻过一个袋子一样,由右手变为左手。

如此改变,威力十足。

这也可能是龙潜对三位左手师父并未坚留的原因吧!傅志全神贯注地看龙三一而再地演练这三招。

然后,龙三迫不及待地奔向秘室,那儿有两个连莲的影子、衣着、发型都仿连莲,甚至还让这两个女人背剑、因为这样才更酷肖,也更传神。

事实上这两个女人根本不会武功,更妙的是,还在这两个年轻女人右乳峰下端点了颗朱砂痣。

连莲的这个部位有颗朱砂痣。

这倒不是由于龙三窥浴看到,而是某次连莲更衣被龙三无意中看到。

在这两个女人这部位点上痣,可能更有真实感。

这两个女人是金罗汉和另一个人送的。

自古以来除了好友把自己的使女或歌妓送给知己之外,似乎送美女给别人都不是出自善意的。

试想,金罗汉和龙潜是同辈且颇有私交,他暗暗送女人给龙三,居心何在?xmwjw扫描 denghanliang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东方玉《白衣紫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