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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天从人愿

2025-03-30 07:10:48

史莒眼睛快,一眼就看出那人原来是炼谷总管孙胜,一时疏忽未下重手,竟被他冲开了穴道。

史官当机立断,向百龄老人朱如松急道:老前蜚速率各位潜踪返回‘炼谷’,此间事有晚辈应付。

话声一落,人已飞身迎了过去。

百龄老人朱如松待喝止,已是不及,他只好一叹,暗中知会大家立即撤退,而他自己因担心史官安危。

留在暗中准备接应。

话说史官人起空中,顺手又戴上了冒充孙胜的那副面具,一声大喝道:是谁?快给老夫站住!身形一掠,横身挡在孙胜身前,同时,更奋起全身功力,屈指一弹,一道指风直向孙胜志堂穴射去。

孙胜奔行间,起先并未把史宫的喝声放在心上,凭他的身份,目前在紫府神宫除了和气老张人寿外,真还找不出第二个人够资格命令他的。

是以,他反而大怒,骂道:没长眼睛的东西,连老夫都……骂声未了,他愣住了。

这时他已看清史宫化了装的尊容,活脱脱的就是自己,因事出意外,他再精明也禁不住大吃一惊,一阵迷茫。

就当他微一失神之际,史宫的指力,已是毫不容情地点个正着。

孙胜身负紫衣级的功力,竟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就被史莒制住了。

这对史官来说,实在有点侥幸,按理说,史官纵是天纵之才,成就之速古无前例,但要在一招之下制住紫衣级高手,也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时,史宫侥幸加上孙胜自己的失神,他是成功了。

孙胜身形一晃,就要向后倒去。

史官左手一抄,提住了孙胜的衣领,同时,早有预谋的右手向他脸上一抹,给他抹上了一层易容药物,只见孙胜顿时成了一张黑脸,而且,满面皱纹,显得又凶又丑,令人见了心中讨厌。

要知,古时易容之法有二种,一种是装扮特定的容貌,因需以假乱真,故非使用精制貌似的面具不可,一种是普通的改变容貌,没有特定目的与要求,只求掩饰本来面目,只需采用简单方便的药物即可。

史苔乃是有心之人,深切了解易容术的重要,所以,在百忙中,还是从幻影神龙徐不留处学会了这套本事。

他要没有这种易容之能,他哪敢如此胆大行事。

史宫把孙胜的容貌改了之后,心中一动,又在他脑后脑户穴轻轻点了一指,把孙胜正常的神经弄得失常起来。

史宫刚逐一完成这些事情,他已察出附近至少有五个人围了过来。

他暗笑了一声,拍醒了孙胜,装摸作样地大声喝道:快说,你是受了谁的主使,前来本宫捣乱?孙胜人虽回醒了,但心神被制,说厉害不厉害,说清醒不清醒,他似是知道自己又似是忘了自己,他怔了半天,费了不少劲,才呐呐地道:老夫……老夫……孙……胜,……啊……不……我是……谁……呀……史宫怒声道:你再胡言乱语,莫怪老夫要对你不客气了。

右手一抬,打了孙胜一个耳光。

当他第二次扬手时,但觉身后风声飒然,已经有人赶到,轻喝一声道:孙总管,这是怎样一回事?史宫缩手不迭,回身笑道:张主事你来了正好,你说气不气人,这东西竟敢假冒属下,乱闯神宫,要非被属下亲手擒获,被他逃出手去,属下这黑锅岂不背定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把他转过身来,给本席看看。

史宫提起孙胜摔在和气老张人寿脚前,喝道:本宫张主事有话问你,你要实话实说。

和气老张长人寿凝目向孙胜脸上一瞧,果然不是本宫之人,长眉一挑,喝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孙胜神智错乱,但对自己的姓名还是记念最深,当下顺口答道:老……老夫……孙胜……你难……道……不认得……我?和气老张人寿瞧了史宫一眼,眉头一皱,向孙胜喝道:你真是孙胜?孙胜一愣道:我不是……孙胜,是谁?和气老张人寿吼声道:本席正是要你告诉我你是谁?孙胜讪讪道:我……我……不……知道。

和气老张人寿一掌甩过去,又打了他一个耳光,骂道:你不知道,你来干什么?孙胜功力被制,还手无力,被打火了,也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打老夫。

和气老张人寿气得吹胡子瞪眼,顿脚道:老夫打你?老夫就是杀了你又怎样?举手一掌,待向孙胜劈去。

史宫眉头一皱,暗忖道:两军相对,用计行险,无可厚非,但妄害无辜,却有失忠恕之道。

念动至此,脱口道:主事,此人杀不得!和气老张人寿是被喝住了,但怒目相视道:老夫杀不得他?史官笑道:主事自然有权杀死此人,只是此人来历不明,他如此疯疯癫癫,一死事小,如果他幕后另有主使之人,我们未能及时查出,岂不……话声一顿,留下语尾,任由和气老张人寿自去思索。

和气老张人寿何等老练之人,一想此人擅闯神宫,岂是偶然之事,确有追查到底的职责,如果自己杀了他,将来神君问起,实在无话可对,心头一凛,恨恨地骂道:老夫今天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将来有你受的活罪!骂声中,又踏了孙胜好几脚,稍泄心头拿气。

史宫待和气老张人寿打骂过一阵,请示道:宫中出了如此重大之事,不知主事可否缓行数日?问明白之后,再行起程。

和气老张人寿暗笑忖道:你倒好,想把这责任推到老夫身上来了。

老夫划得来么!眉头一扬,正声道:老夫起程日期,刚才已向神君报出,如何可以缓延……史官截口道:主事既决定明日起程,今晚有待准备之事尚多,而审问此人,又须耗费不少时间,这却如何是好?和气老张人寿道:这是你的事情了,老夫不便替你出主张。

史首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接口道:我看只好先把他关起来再说了?和气老张人寿道:悉听尊便!老夫准备自己的事去了。

回身走开了。

史官躬身送走和气老张人寿之后,星目四掠,只见四周的人影,也渐渐散去,轻喝道:郑雄何在?正自离去的人影之中,飞身掠回一人,落到史宫身前欠身道:孙总管有何吩咐?’史宫道:你随本席留守宫中之事,你可知道了?郑雄道:属下知道了。

史言道:好!这人交给你暂时收押,明日送走张主事之后,我们再严加审问。

郑雄提起孙胜,道了声:遵命!纵身消失在夜暗之中。

史宫抹了一把冷汗,大摇大摆以孙胜的身份回到了炼谷。

一宿易过,第二天一早,紫府神宫大殿之上,筵开十席,热闹非凡。

和气老张人寿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一向与他明争暗斗的炼谷总管孙胜,会为他大摆送行之宴。

所以,他今天的态度,倒恢复了名符其实的和气老,笑容满面地与下首相陪的史宫谈得甚是热络。

酒酣耳热之后,史宫先敬了和气老张人寿一杯,笑道:寿老,你这次远赴中原,又支援神君,有机会建立不世奇功,令人羡煞,小弟再敬你三杯,预祝你所向成功。

孙胜与和气老张人寿同是紫衣级高手,因职务关系,一个是统揽神宫大权的主事,一个仅是神宫之下的炼谷总管,格于形势,孙胜只有咽住一口气,自称属下,如今时势变了,神宫大权刚才已交到了孙胜手中,孙胜与和气老张人寿之间已没有了隶属关系,所谓不怕官,只怕管,现在和气老张人寿管不了他,他自然而然在语气间改以小弟自称。

这是一般人对孙胜的看法,也是史宫敏锐观察得来的结果,他现在是孙胜,自然得忖度孙胜的心理说话。

和气老张人寿高兴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孙胜的语气变了,其实他就是注意到了也无可奈何,只见他哈!哈!大笑道:多谢美言广咕噜!咕噜一连三杯,都见了杯底。

史苫敬过和气老张人寿,又转身高举酒杯,向全体一照,道:各位也请接受本席预祝之诚,同干三杯。

大家一声:多谢!只听咕噜!咕噜!之声不绝于耳,大家都痛快地干了。

史营见大家都干了,忽然哈哈一笑,喝道:郑雄!去把昨晚扰乱‘神宫’的那疯子提来!郑雄应了声:是!正待转身去提人,和气老张人寿却摇手笑着止住道:老弟,我信得过你,不必提他上来倒胃口了。

史宫笑道:小弟昨晚已经问出了他的真情,其中确实含有极大的阴谋,难道主事不想要这分功劳么?和气老张人寿一怔,道:有这种事?史首道:主事何不当面一问?和气老张人寿讪讪地笑道:老夫过去真看错了你了。

史宫向郑雄一摆手道:你可以去提人了!郑雄一般迷惑之色,付道:奇怪,你几时审问过那人,我怎的一点也不知道?他实在不明白其中奥妙,摇了一摇头,奉命而去。

不久,郑雄把人提到了。

那人在和气老张人寿眼中,面貌形态仍然是晚上所见的那样子,但大白天看来,却有某些地方使他非常眼熟,不由暗中吃了一惊,引起了满腹狐疑。

他真担心这人与他有关系,如果被孙胜当众揭开来,这个跟斗可就栽得太惨了。

和气老张人寿年老成精,这时已猜想那人可能易过容了,但事到如今,他再担心也是没用了。

只听史莒喝声道:打盆水来!一盆水送了过来,史宫取出一些药未放入盆中,又吩咐郑雄道:替他把脸上易容药物洗掉!郑雄依命洗净了那人脸上易容药物,把他的脸扶了起来。

众人先是一怔,接着是一声:啊……那人不正是炼谷总管孙胜么?这意念在大家脑中飞转着,就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来,因为,还有着一位孙总管在座哩!和气老张人寿虽也是莫明其妙,但却暗中吁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至少,这人不是他的门下,他无需怕被牵连上了。

和气老张人寿定了定神,轻咳一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史宫笑道:主事可以直接问他了。

同时,出手解了孙胜被制住的脑户穴,也恢复了他的活动力,只仍闭位他一身功力,使他闹不起事来。

孙胜神智禁制一解,无名之火暴发,不等和气老张人寿开口,已是跳了起来,戟指着和气老张人寿骂道:好呀,张人寿,你现在是明目张胆地迫害到老夫头上来了,老夫先和你拼个死活,再到神君面前去和你论理。

话声一落,人已向和气老张人寿扑了过去。

他怒火头上,竟忘了一身功力被制,如何拼得过和气老张人寿。

可是更怪的事情发生了,孙胜没有与和气老张人寿拼的本钱,固然是事实,但是和气老张人寿难道也避不开孙胜那笨手笨脚的势子?他竟被孙胜扑个正着,两人连人带椅子都翻倒地上。

大家简直被这怪事弄得糊里糊涂,张口瞪目,愣住了。

史官一声哈哈大笑,双手一分,一手抓起一个人,向椅子上一放,抹脸恢复了本来面目,朗声道:大家睁开眼睛看看,可还认得我史宫么!史莒?在座之人,不一定都见过他,可是没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紫府神宫自设置炼谷以来,他是唯一堂堂正正过关而出,身受紫府神君亲送出宫的中原侠士,要不知道他的大名,岂不成了笑话。

这—下,大厅中可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混乱,只见出入门窗,统统被他们把守住了。

首席上的四位紫衣级高手,也霍地推座而起,虎视眈眈地瞪着史苔。

史宫神态自若地环视而笑,道:各位最好不要擅运真力,和气老人张人寿就是各位的榜样。

大家全是一震,面面相视,疑信参半,由于他们深知和气老张人寿的功力,要不是出了问题,刚才就不会当着大家丢人,是以,一时无人敢冒险出手了。

史官平静的声音,又在大厅之中飘荡起来,道:在下听说贵宫‘百柔散’,服用之后,最是动不得真气真力,只要一妄动真力,就发药性,使全身瘫痪,永远动弹不得。

话声一顿,转头向和气老张人寿道:张老前辈,你说是么?在下这里先谢过你的‘百柔散’了。

和气老张人寿忽然长叹一声,道:不错,老夫已是全身瘫痪,动不得了,各位不可自误。

要知,百柔散之为物,如不擅提功力,引发它的药力,纵在人体之内,亦无大害,可以行动自如,生活如常,只是不能再施展武功而已。

紫府神宫用此药来对付炼谷中的中原武林前辈,既可防止他们发动暴乱,又无需因此增加服侍他们的人力,确是好办法。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反而被史宫用来制住了自己的人。

大家听了和气老张人寿的话,俱皆神丧气沮,颓然回座。

和气老张人寿恨恨地道:你准备把我们怎样处置?史宫道:各位放心,在下念在贵宫对我们中原同道,虽然心怀莫测,毕竟未做出那天人共愤,杀人灭口的心黑手辣之事,在下自然也不会过分为难你们。

话声一顿,又转问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前辈,为了大家好,在下有一件事请教,希望老前辈以诚相对。

和气老张人寿道:什么事?你说吧!史宫道:希望老前辈能将中原同道们所立的‘悔过书’,还给我们。

和气老张人寿愁眉苦脸地一阵作难道:老夫无法应命!史宫剑眉一扬道:老前辈不愿合作,难道认为晚辈没有别的手段可使了么?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不知存放何处,你叫老夫如何交得出来?史官道:此话可是当真?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说的是实话,别人知不知道,老夫就不敢说了。

史宫星目闪电般向大家脸上一扫,道:有哪位知道说了出来,在下必有以报。

厅中之人,全是一脸茫然之色,不似有人知道。

史宫又道:是不是你们神君自己带走了?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认为神君没有带走的理由。

史官道:老前辈可是说那‘悔过书’仍在宫中?和气老张人寿道:也可以这样说。

史宫剑眉一轩道:好!既然问不出来,在下就只有把贵宫连同‘悔过书’付之一炬了!举步向大厅之外走去。

同时,招呼大家道:各位请离开此厅,以免遭受损伤。

说罢率先出了大厅,回头只见大家都跟着走了出来,仍然无人出面相告,似是真的都不知道那悔过书存放之处。

史宫双眉一皱,忖道:他们似是真的不知道,那‘悔过书’到底藏到哪里去了,也罢,我再拿言语逼一逼他们。

回身又对大家道:各位想一想,你们如果知道不说,逼得在下烧了贵宫,对你们来说,不但算不得忠义之事,反有不明厉害断送祖业之罪,你们神君将来也饶不了你们。

你不要逼他们了,他们实在谁也不知道!第一○○章 节外生枝史莒闻声望去,只见素云疾步飞奔而来,转眼之间,到了面前。

史莒歉然一笑道:时机紧迫,情势急转直下,小弟来不及通知姊姊,尚请姊姊原谅。

素云道:这个姊姊知道,兄弟不要放在心上。

接着,灵眸在大家面上寻了一遍,秀眉微皱,道:兄弟,你把他们怎样了?她因大家满脸沮丧之色,又不似在武功上败在史莒手下,是以有此一问。

史莒道:他们都中了‘百柔散’之毒。

素云满面疑讶道:‘百柔散’!你哪来的‘百柔散’?史莒道:还不是多承张老前辈赐予的。

素云一怔道:张主事给你的?语气似是仍不太相信。

史莒道:张老前辈奉了神君手谕,要向‘炼谷’内中原前辈们使用‘百柔散’,万幸落到小弟手中。

素云轻叹道:你们的人,足以控制整个神宫而有余,又何必使用这种辣着。

言下幽幽,不胜感慨。

史莒道:姊姊不要错怪了小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双方激烈的行动,这样其实乃是保全他们的上策,姊姊不见,全宫到了朱老前辈们手中,竟没有一个人前来干预小弟的事么?素云点头道:我也很奇怪这一点。

史莒道:现在你该明白小弟的用心了。

素云沉声叹道:明是明白了,只是……史莒道:妹妹的意思小弟也明白,为了姊姊身受‘紫府神宫’培育之恩,小弟不会叫你感到难过就是。

素云私心窃慰史莒心存宽仁,展颜一笑,道:姊姊谢谢你了。

史莒笑道:耍没有姊姊的关爱,哪会有今天的小弟,姊姊这话,叫小弟好不惭愧。

素云道: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史莒道:小弟如能顺利找到中原前辈们所立的‘悔过书’,小弟请他们暂时迁居‘炼谷’,等‘紫府神君’回来替他们配制解药。

素云道:要是找不出‘悔过书’呢?史莒微一沉吟道:这……素云道:我看你永远也找不出那些‘悔过书’。

史莒剑眉一轩,脑中灵光一闪,哈哈笑道:小弟相信姊姊的话。

素云微笑道:兄弟,你有了什么灵感?史莒道:我的‘悔过书’不是‘紫府神君’下令毁去了么,由此类推,当然大家的‘悔过书’也是被毁去了。

素云含笑道:类推不能作准吧!史莒道:小弟当然还有理由断定‘紫府神君’把所有的‘悔过’统统毁去了,因为任何隐密的东西,迟早总有被发现的一天,除非根本就没有那样东西,才能保住秘密。

顿了一顿,又道:‘紫府神宫’迫立’悔过书’之举旨在造成被迫者心理上的威胁,此种威胁既经造成,那‘悔过书’反而成了累赘,因为被迫之人绝不可能心甘情愿,永远受制,势必设法寻回‘悔过书’而后止。

如果干脆把那些‘悔过书’毁了,被迫之人找无可找,心理上的威胁永远无法消除,便只有永远受制了。

素云点头道:兄弟,姊姊真佩服你。

史莒笑道:姊姊比小弟先想通这个道理,这‘佩服’两个字,实令小弟听了心里惭愧。

素云道:姊姊哪有这么聪明,我是受命来向弟弟说明此事的,最初姊姊真担心怕你不相信,现在可放心了。

说着,吁了一口长气。

史莒道:是谁叫你来的?素云道:神君夫人。

史莒道:神君夫人为什么要把这个告诉我?素云道:因为朱老前辈不相信神君夫人的话,所以想请兄弟你帮她说两句话。

史莒剑眉微皱道:神君夫人怎知小弟会替她说话?素云道:这个姊姊就不知道了。

史莒沉吟有顷道:她要小弟帮她说什么话?素云道:神君夫人请兄弟你帮她保全神宫的完整,她情愿无条件投降。

史莒摇头道:姊姊,你是知道的,凡是‘炼谷’之内的老前辈,人死心未死,那长年累月的积恨,只怕小弟难以说服他们。

素云道:神君夫人替兄弟你想到了这一点,她交给了我一样东西,兄弟你如果答应了她的请求,我就可以把这样东西交给你。

史莒道:什么东西?素云道:姊姊未曾拆看,不知是什么东西。

史莒道:如果小弟不答应帮她说话呢?素云道:她要姊姊替她把这包东西毁了。

史莒道:小弟如果答应帮她说话,岂不成了志在这包东西,倒叫小弟不便说话了素云道:神君夫人说,这包东西对中原武林前辈们的关系非常重大。

史莒道:那是威胁小弟了!素云道:姊姊觉得这说不上威胁,而是对你胸襟的考验。

史莒哈哈一笑道:神君夫人已是阶下之四,她还能考验小弟么广素云沉声道:兄弟,你这话不怕有人听了伤心!史莒心里一震道:小弟错了。

素云道:你现在接不接受神君夫人的请求?史莒道:冤冤相报,何时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弟原不是主张使用暴力的人,自能答应接受神君夫人的请求。

素云从腰囊之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黄布小包,交给史莒。

史苦接过那小包,向腰中一塞,竟无急急拆视之意。

素云道:兄弟何不打开一看?史言道:难道有此必要?素云道:神君夫人说,这小包和本宫一些人也有着关系。

史苔被素云左一言右一语,说得无法自主,一叹道:看来小弟是完全处于被动了。

言罢,取出那小包打了开来。

小包之内,是一本红色封面的册子,卷成一团,封面上写着紫谱两个字。

史莒翻开那册子,看了几行,面上神色为之一变,接着,迅快地把那册子翻看了一遍,哺哺自语道:不可信!不可信!真叫人难以相信。

素云秀眉轻轻一章道:兄弟,这册子里面写的是什么?史莒摇头道:小弟想先问姊姊几句话,再告诉姊姊好不好?素云笑道:兄弟,你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史莒脸色一正道:请问姊姊,‘炼谷’内各位有眷属的老前辈如有添丁之喜时,是如何处理的?素云道:当然是生下来养在谷内,你难道不见谷内三四代同堂的家庭有好几户么?史首道:是谁负责接生的呢?素云道:这个姊姊却是不知道。

史莒眉峰一挑道:姊姊不知道?素云道:谷内万般皆备,只没有接生设备,凡有产妇临盆时,都是送到谷外来的,这叫姊姊如何得以知晓。

史莒俊目精光一转,落到和气老张人寿脸上道:老前辈管理‘炼谷’有多少年?和气老张人寿道:足足二十五年。

在你任内可有新添人丁之事?和气老张人寿道:增添了七男八女。

史莒道:产妇临盆可都是你负责送到谷外来?和气老张人寿道:老夫一向忠于职守,事必亲躬,所有临盆产妇,都是老夫亲自护送出谷,从未假手他人,少侠此问是何用意?史莒口风不漏地道:既是你一手亲办,你当知是何人接生的了?和气老张人寿摇首道:老夫不知道!史莒双眉一聚道:你也不知道?语气之间,充满了怒意。

和气老张人寿道:人是老夫送出谷的,但交给‘碧宫’之后,便不是老夫的事了。

史莒一怔,道:‘碧宫’在哪里?这次答话,却被素云抢了先,她道:‘碧宫’就是神君夫人历居之处,‘紫府神宫’内外有分,神君夫人有神君夫人的权责,关于这些事,你最好去问神君夫人了。

史莒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白费半天唇舌。

素云道:谁知道你问话的目的何在?现在告诉了你也不迟呀?你如有话要问神君夫人,我现在就陪你去。

史言笑道:不必了。

话声一落,转向众人朗声道:贵神君夫人刚才透露了一件极大的秘密,各位请暂回大厅休息,贵我双方之事,容后慢慢计议,在下告罪片刻了。

也不管紫府神宫一干高手是否听话,便招呼素云道:姊姊,走!我们找朱老前辈他们去。

二人展开身形,转眼走得不见了人影。

这时,郑雄突然走到和气老张人寿身前道:启禀主事,弟子幸好这次未中‘百柔散’之毒,主事有何吩咐,弟子舍生以赴。

和气老张人寿那失神失色的目光,陡的一亮道:你没中‘百柔散’之毒?郑雄道:弟子因从不饮酒,是以逃过了此劫。

和气老张人寿扫目四顾道:还有哪位不饮酒未中毒?当时应声而出的,竟有十五人之多,其共计有红衣级二位,黄衣级四位,其余九位尽是蓝衣级武士。

和气老张人寿哈哈大笑道:好!我们总算有了转败为胜的本钱,史莒呀!史莒!老夫也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第一○一章 贤者多劳史莒与素云两人来到一道大院墙之前,两扇朱漆大门把那院墙拦腰切开,门口守着八个炼谷中的中原武林前辈。

从外面可以看到院墙内重叠的绿瓦红楼,高喙的檐牙,令人生出一种天上人间之感。

这里,就是紫府神君内眷所居的碧宫’了。

但现在,已是控制在中原武林前辈们手中了。

原来,史莒昨晚回得炼谷之后,与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拟定了今天行事的计划,他仍以孙胜的身份,以欢迎和老张人寿为名。

集全宫好手于一堂,暗中下了百柔散之毒,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地制住。

炼谷之内的中原前辈们,则分头行事,占领了紫府神宫的其他各部门。

在中原武林前辈们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之下,莫说紫府神宫现有的高手都被史莒齐集于大厅之中,就是他们各守岗位,也远非人多势众的中原前辈们之敌,是以兵不刃血,一举成功。

当然,史莒的计划精密,全体的通力合作,也是这次事件成功的主要因素,否则,也不会如此容易得手。

素云带着史莒并不进入碧宫,而指着宫墙外一间精舍,道:朱老前辈就在此屋之中,控制全宫。

史莒点头道:朱老前辈到底是前辈奇人,处处不失有道长者之泱泱之风。

素云道:神君夫人也因中原武林前辈不擅闯‘碧宫’的义行,大为敬服,所以动了求全之心。

史莒笑道:要不呢?……素云正色道:莒弟,你不要小看了碧宫之内,尽是妇人女子,其实全力持强顽抗的话,虽逃不过失败的命运,但你们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也就难以偿失了。

史莒暗惊猛震,道了一声:侥幸!谈话中,两人已是到了宫墙外那精舍门前。

门外守着四位中原前辈,见了史莒,无不笑容满面地点头招呼:史少侠辛苦了,朱老哥哥已在屋内等着你了。

史莒三脚两步抢入屋内,只见屋内花厅之中正坐着他想见的炼谷七老:百龄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皓首童子徐东屏,指镇三湘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侯楚等都起身相迎道:史小弟算无遗策,成就不世之功,老朽等代表全谷老幼,谨此申谢。

史莒还礼不迭道:晚辈哪敢居功,全是老前辈们志坚不屈,凛然正气之所成。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你也不用客气了,大家坐下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指着自己座旁的椅子,叫史莒坐下。

史莒不便再推辞,告罪坐了,道:’‘老前辈有何见教?百龄老人朱如松笑笑道:‘炼谷’之内的兄弟会你是知道了?史莒原以为他要谈起碧宫之事,是以胸有成竹地等他说话,想不到他会提起兄弟会之事,不由微怔,道:老前辈这时提‘兄弟会’之事则甚?百龄老人朱如松神秘地笑道:这个自有道理,你先回答老夫的话再说。

史莒道:老前辈不是亲口告诉过晚辈么!晚辈自是知道了!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按说当初你也曾是‘炼谷’中一份子,由于你出谷得快,竟使我们来不及劝你入会,说起来老夫显有失职之处,幸好你又回来了,给了老夫一个补过机会,现在老夫问你,你愿不愿加入我们的‘兄弟会’?史莒沉思道:‘兄弟会’还有存在的必要么?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出谷之愿虽了,救乡之志未伸,有组织总比乌合之众好,‘兄弟会’不但今日仍有存在的必要,而且他日砥定中原,亦须凭以作纳百川的主流,小兄弟,你不要小看了这仅一百三十人的‘兄弟会’啊!炼谷之内,所困居的中原前辈,真可说是集中原各大门派精英于一炉,就这种声势,回到中原武林去,就一万个程中和也比不上。

何况,史莒也深知这批前辈们,个个都是正直无比之士,根本用不着考虑他们会借着兄弟会的组织,有所不利他人的图谋。

实在说来,这批老前辈如能挺身而出,为江湖正义执言,倒真是中原武林人人之福。

史言耸然改容道:晚辈如蒙不弃,自是求之不得,就请前辈准予入会。

百龄老人朱如松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三掌道:好了,你现在已是本会的兄弟了。

史莒一愕道:入会的仪式这样简单?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会吸收弟兄,素来不着重形式,只注意实质,事先最少须有两个人提名,四个人考察,经执事会六人以上的同意,才得准予入会。

史莒举目向众人脸上一扫,会心而笑,道:多谢老前辈的雅一爱!座中有七个人,而这七个人正是掌握兄弟会大权的会主与执事,不用问,他们已是完全同意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会有成文的会章和约束兄弟们的具体规条,有的只是道义的所归,气息的相通,所以会主与执事们的任期没有一定,大家如果做得好,可以永远不改选,如果做得不好,失去了弟兄们的信任,哪怕是一月两月,一年半载,都可以随时发动罢免,另选贤能。

史莒道:’‘这样一来,会主的威信岂不是很难维持?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兄弟会’力量产生于志同道合,会主凭金雀令有绝对的权威,但有一个条件,必需出发点纯正,志在公益,会内弟兄可为之死,可为之生。

史莒道:反之呢?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如果会主所行不义,颁发有亏行止之乱命,会中弟兄不但可拒不受命,而且还可据此作为罢免会主的理由。

史莒点头叹道:上有节,下有本,唯道义与天心,乃是团结的核心,不必烦言,‘兄弟会’之发扬光大,指顾间事耳。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听你的话,你已是完全明了本会的主旨和精义,可以为之冒险犯难,生死以赴的了?史莒扬目道:晚辈朝闻道夕可死,既已,入了‘兄弟会’,自当以会旨为依归,万死不辞,不过……言未尽意,话声一顿,微观疾容,轻叹接通:不过晚辈尚有’未了私人恩怨,至时,倘望老前辈们准予自由行动。

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本会从不拘束会中兄弟个人自由,小兄弟无需顾虑此点。

笑容突然一敛,正色道:小兄弟还有什么话说?史莒想不到兄弟会能如此优容,不由微微一怔,道:晚辈没有什么请求了。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你没有话问了,老夫却有话要说。

史莒肃容道:晚辈洗耳恭听。

百龄老人朱如松忽然从怀中取出金雀令,捧在手中,话未出口,室中众人已是霍的挺身而起,肃然侍立。

史莒无从猜测百龄老人朱如松的意向,只好跟着大家肃立现变。

百龄老人朱如松把金雀令’,高举过顶,朗声道:小兄弟速以三跪九叩大礼参见‘金雀令’!史莒满腹狐疑地向金雀令行了大礼,百龄老人朱如松斜出一步,让开自己站立之处,又道:请小兄弟就上位!史莒一愕,正犹疑间,耳边响起一丝细语道:‘金雀令’前,凡是本会弟兄,不得稍有失敬。

史莒剑眉一皱,跨步站到百龄老人朱如松原先站的位置上。

百龄老人朱如松的喝声随之响起,道:请史小兄弟接令!史莒又一愣,只见百龄老人未如松已是捧着金雀令,一步跨到他面前,双手一送,恭恭敬敬地把金雀令送到他伸手可接的地方。

史苔想说话,但想到‘金雀令’的尊严,又怕失礼冒犯,一咬钢牙,只好抱着先接了金雀令’再说的打算,把金雀令接到手中。

百龄老人朱如松交出金雀令,躬身退了三步,又道:请升令!史莒正不知如何升令之际,只听那细语声音又在耳边道:小兄弟可将‘金雀令’,高举过顶。

史莒被动地举起了金雀令,脑中尚来不及转任何念头,已见百龄老人朱如松领着其他六人,大礼拜了下来,道:如松等参见史会主!史莒这才恍然大梧,被他们逼着演了一出黄袍加身的喜剧。

在此情景之下,更知道金雀令已在自己手中,如不接受大礼,即等于轻慢全会弟兄,犯了大忌,只好端立不动受了他们的礼。

但他心中却在打着如何扭转大势的主意。

当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礼毕退回两旁时,他却不放落金雀令,朗声道:各位此举有无不妥之处?百龄老人朱如松暗暗点头,忖道:这孩子确不含糊,有他接任令主,本会前途不可限量。

百龄老人朱如松从怀中取出一只大红封套,双手送给史莒道:完全依法选举,有当选证书在此,请会主过目。

史莒接过大红封套,取出一张三尺见方的大红证书,俊目一注,不由苦笑道:各位未免太抬爱晚辈了。

原来,那当选书上,全谷一百二十九位中原武林前辈都署了名,不仅合法,而且是全体拥戴,哪有史莒找毛病的地方。

史它只有认命了,随手收了金雀令,眼光落到百龄老人朱如松身上,心中一动,忖道:朱老前辈乃是前任会主,岂可与一班弟兄并列,有失尊老敬贤之旨,谅来必有两全之策,我可不能疏忽大意。

转念间,马上付诸实行,道:依据往例,本会卸职会主,应享受会中何等礼遇?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会由于久困谷中,历代以来,各届会主都是在职而终,从无交替之事,是以尚无先例。

史首道:他们在会中被弟兄们如何尊重?百龄老人朱如松道:奉祀先贤堂,视为本会尊长。

史言笑道:这就是了,老前辈对本会厥功至伟,理应接受本会无上荣誉,不知本席有无处理之权?百龄老人朱如松含笑不答。

史莒想了想,向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请老前辈回避片刻如何?百龄老人朱如松起身退出室外。

史莒俊目一扫道:朱者前辈已经回避了,各位有何意见?七巧手赵敏道:会主凭‘金雀令’自可全权决定此事,但另刁一个途径,行来似乎更为妥切。

史莒道:那是什么办法?七巧手赵敏道:由会主咨请执事会同意之法。

史莒道:执事会召集容易么?七巧手赵敏道:座中六人正是执事会全体执事,随时可以决议。

史言道:本席正式咨请执事会,请在执事会中加设一执事长并将执事会地位置于会主之上,为会主执行会务的监察督导组织。

以节制会主权力之滥施。

不知各位执事能否同意。

史莒这一提议,不但有心把百龄老人朱如松仍尊为长,而且把整个执事会诸老也提升至同样地位。

这种在自己头上加上管束的作法,是谁也不会这样做的,但他却不计自身权位地这样做了。

当时,只把大家听得一愣,无人开口说话,都以迷茫的目色扫量着他,有看不透他之感。

其实,史莒这种作法,确是面面俱到,亦情亦理亦法。

在情理来说,他之得有今日,要非百龄老人朱如松自始至终对他特别成全,纵然自己的努力功高,也非在十年之后才有出头希望,换一句话说,他的所得,还不都是百龄老人朱如松所赐,如今要他一蹴而就高位,反宾为主,把百龄老人朱如松这个大恩人置于属下,在他来说,是万万不能安心的。

在理来说,他觉得执事会设在会主之下,会主高高在上,未免权势过大,为所欲为,虽说会中弟兄可以罢兔他,但如遇上一位野心过大的人,那脆弱的道义感情,便不难运用特别手法一击而溃,为之所利用。

如果会主之上有德高望重的六人所组成的执事会,赋以监察节制之权,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上有经验丰富的执事会,导航把舵,则权力名义不致滥用假借,永远保持正确的方向,不致发生领导上的偏差。

下有精力充沛,雄才大略的会主,领导群雄,努力以赴,则会务蒸蒸日上,根基永远不坠。

史莒这一着眼,实是为了兄弟会奠下固不可拔的基础,要非他这种胸怀和胆识,只怕任何一人也难在会主的立场,有此大公无私的改革。

史莒心如日月,见大家被他此举一下子怔住了,微微一笑,道:本席拙见如此,不知各位执事有何见教?七巧手赵敏道:此事关系本会体制革新,请会主先任命执事长,由执事长主持集会,议决后再复命如何?史答道:老前辈所说有理,本席提名朱老前辈为本会首任执事长,请各位同意。

七巧手赵敏向其他五位执事道:各位高见如何?大家一口同声地道:同意接受会主此议。

七巧手赵敏转向史莒道:执事会一致同意会主提名百龄老人朱如松为本会执事长。

史莒道:那么请朱执事长进来主持议事!七巧手赵敏领命请回了百龄老人朱如松,朱如松就了执事长之职,会同六位执事,对史莒提高执事会权责之事,作了一番极详尽地分析和检讨。

大家这才发现史莒此议,见人之未见,发人之未发,确有至当不移的真知在内,除了一叹后生可畏之外,毫无异议地通过了史莒这一提议。

史莒更用金雀令确定了执事会的地位,执事长为执事会之首,执事会位于会主之上,会主为执行执事会之决策,而统辖全会弟兄。

但执事会各执事以个人身份,则无权干涉会主的职权。

反过来,会中如遇重大事故,会主却可凭金雀令,调派执事个人执行某一项任务。

一切都有了了解,于是史莒笑向百龄老人朱如松道:本席现在就有两件事情,要提请执事会商榷。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会主有事请说。

第一○二章 百密一疏史莒道:第一件是有关‘悔过书’之事,据本席的看法,我们不必再重视这件事了。

接着,说出了他认为紫府神君早就毁去了悔过书的看法。

百龄老人朱如松的目光,向六位执事脸上一扫,点头笑道:我们也有这种看法,会主既然这样说,谅不致有错,大家抛开此事就是。

史莒接着提出第二件事,道:‘紫府神君’夫人请求本会保全‘紫府神宫’的完整,她愿不作抗拒,无条件降服,此事她提出时,本席乃是第三者身份,原有意从中调解此事,如今情移势转,本席承各位拾爱,委以重任,由中间人,一变而成了当事人,现在我以会主身份,拟请执事会,接受‘紫府神君’夫人的请求。

百龄老人朱如松长眉双剔道:既是无条件投降,便不该有任何请求,本会虽无赶尽杀绝之意,但以德报怨主动在我,似不容由‘紫府神君’夫人提出要求。

史莒取出紫府神君夫人送给他的那本小册子,交给百龄老人朱如松道:神君夫人自动提出这本小册子,作为‘紫府神宫’完整的交换,请执事长过目!百龄老人朱如松翻开那册子,看了一眼,神色大变,道:有这等事!莫不是她危言耸听?同时,将那小册子交给七巧手赵敏道:各位执事,大家看看这本册子。

史莒沉静地看着那册子从这位执事手中,传到那位执事手中,所引起的那种掠愕的表情,当大家传观一遍后,他接着道:本席对于这本册子上的记载,曾作过初步调查,觉得神君夫人的记载,不由任何人否定。

但为慎重起见,我们不妨作一次试验,以释大家心中之疑。

百龄老人朱如松道:会主难备如何试验?史言道:这倒简单得很,不知在座执事之中,可有哪一位曾有此遭遇?皓首童子徐东屏颤声道:据册中所列,本席四十年前所生之子,便是目前‘紫府神宫’已任‘红衣’级高手的郑雄……一语未了,史莒一笑道:各位请稍候,本席先去把郑雄叫来再说。

说着站了起身来,便待离去。

素云姑娘一笑,拦住他道:兄弟,你现在是‘兄弟会’的会主了,有些地方不能不为‘兄弟会’的面子着想,以会主之尊去找一位红衣高手,我觉得不太适宜,还是我替你去把他叫来吧!史莒倒无心摆架子,但当此敌我对峙之际,他如果不加检点,岂不叫人看轻了兄弟会,素云提起了他的注意,他便不好意思再亲自出去,只好点头笑道:姐姐顾虑周详,多谢了。

素云闪身出了精舍,来到前面大厅,直趋和气老张人寿面前,道:史少侠有请郑雄大叔前去谈话。

和气老张人寿道:有什么事?素云道:这个我不知道。

和气老张人寿道:他们在哪里?素云道:就在‘碧宫’前明轩之内。

和气老张人寿道:有些什么人和史少侠在一起?素云秀眉微微一皱道:主事问这些话做什么?和气老张人寿面色一正道:素云,你没忘记你是‘紫府神宫’的人吧?素云一时之间无从体会和气老张人寿的话意,证了一怔道:主事可是怪我不该替史少侠传话?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既派给了史莒,按规矩你自是应该忠于史莒,可是目前本宫已到生死存亡关头,老夫希望你不要忘了本,能为本宫出力图存。

素云道:婢子没有忘记自己的出身,我正是奉了神君夫人之命,请史少侠不要伤了神宫一草一木,此来请郑雄大叔,便与此事有关。

和气老张人寿冷笑道:神君夫人主内不主外,宫规明文有载,神宫与外敌周旋之事,她哪有作主之权。

素云柳眉轻扬道:话虽是这样说,但主事们全体被制,已是无能为力,神君夫人岂能抱残守缺,拘泥于宫规,坐视不理,何况,神君夫人此举,为的乃是大家。

和气老张人寿道:谁说我们无能为力?哪里需要神君夫人来乱出主张?你快快说出史莒和一些什么人在一起,本席自有反败为胜之计。

素云一看情形不对,暗生戒意,一面暗中凝聚功力,一面抗声道:神君夫人立意至善,希望主事不要轻率办事。

和气老张人寿喝声道:妇人之见,懂得什么,你还是干脆回答了老夫的问话好。

素云也是一位外圆内方,好强成性的姑娘,自是不理他的那一套,身形一晃,便向厅外退了出来,同时发话直:婢子的话传过了,郑大叔去不去,任由自便,我得回去复命了。

‘’和气老张人寿冷喝一声道:你不把话说明白,走得了么,还不替本席把这丫头截下!是!二条人影,从人群之中疾射而出,一左一右,齐向素云扑来。

素云有备在先,挫腰垫步,娇躯一扭,人已到了门口。

哪知,门口早站有一人,嘿!嘿!冷笑,道:你也未免太自不量力了,还不与我乖乖站住!话落革起,一股凌厉无匹的掌风,已是迎面卷来。

素云毫不答话,转身又向一道窗口射去。

她转念得快,但红衣级高手的功力,却比她高得太多,一缕指风,穿过空间,只听她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势子一竭,凌空坠落地上。

那发指点她的原来正是郑雄。

郑雄俯身抓起素云,摔到和气老张人寿脚前,道:主事,下一步怎样办?和气老张人寿道:先问清她,和史莒一起的是些什么人,值不值得我们下手。

郑雄伸手一掌,拍开素云穴道,道:你是本宫之人,那逼供的手法,你是知道的,我想你不致不识相到那种地步吧!素云出身紫府神宫,有关宫中之事,哪有不知之理,当下全身皆颤地道:我说了,和史少侠在一起的有百龄老人朱如松,七巧手赵敏,青衣叟许地山,皓首童子徐东屏,指镇三湘叶尧峰,兀南居士芮横山,摘月飞星夏侯楚等七人。

和气老张人寿道:他们叫郑雄去有什么事?素云没有亲眼看见那册子内容,无需说谎,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而她那片断的叙述,却把他们断得莫明其妙,无所适从。

他们倒是没有再为难她,只又点了她的穴道,把她藏到一边。

和气老张人寿取出一只黑色盒子,交给郑雄道:这是本宫比‘百柔散’更厉害的‘狂素’,人中之后,形同疯狂,专杀与自己关系密切之人,你见了他们之后,只要暗中打开盒盖,‘狂素’便会渗入空气之中,侵入他们体内,不用我们动手,就有得他们受的了。

郑雄接过盒子,眉峰微皱道:属下万一也中了‘狂素’,个人发狂生死之事小,因此杀害起本宫自己人来,岂不糟了。

和气老张人寿道:你放心,老夫另外还有解药,你先把解药服下,便可万无一失。

又取出一只白色盒子,挑了一些白粉,给郑雄服了。

郑雄抱着一肚子高兴。

到了史莒等人所在的明轩之外。

因为他没有素云陪同,乃是独自而来,明轩外面护法的‘炼谷’高手,当然不会放他径自入内,少不得先报与史莒知道。

史莒一听素云未曾一同回来,不免心中起疑,不过他未现之于形色,只吩咐带郑雄进来。

郑雄大步昂首而入,眉宇间自然流露出一种有恃无恐的傲色。

他功力虽高,那修养上的火候,毕竟还是不够,怀中的狂素,使他忍不住脸上的得意神情。

这些种种,无不一齐落入了史莒和那些年老成精的老前辈眼中。

那些老前辈们眉头一皱,但都忍住了没有说话。

史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笑哈哈地请郑雄在一张椅子上落了座。

他也没有问那郑雄,素云何以未曾一同回来的原因,只用那双精光炯炯的星目,向郑雄脸上射去。

看得郑雄通身不自在,大感不安。

郑雄原来想好了一肚子搪塞素云未能一同回来的话,史莒不问他,他顿时被陷于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的困境。

史莒仍是不开口,使得他更是心里发慌,显得手足无措,背脊上渗出了阵阵冷汗。

他真有点受不住了,正想如何打开狂素盒盖之际,忽听史它叫了一声:郑大侠!这平凡的叫声,竟把他吓了一跳,一震道:史少侠有何见教?史莒笑道:你身上鼓鼓的,带的是什么东西?郑雄不由地一低头,向腰中狂素盒子望去,一望之下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暗自责道:糟糕!我这不是自露了行迹么?敢情,他在心神被压制之下,不知不觉间,已移手放在那盒子上面了。

郑雄出生也晚,没有赶上进入中原历练的大场面,一生就在琼州岛上勤练功夫,在紫府神宫服勤做事,那经验阅历之难与他一身成就极高的武功相配合,乃是必然的结果。

是以,在这些地方就显出了他的不够。

话虽是这样说,以他四十岁左右年纪,便能挤身红衣级高手之列,也可见他的天赋极为过人。

因此,事到如今,却激起了他那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反而定下了心神,发挥出应变的机敏,随口答道:我们张主事有一样东西送请少侠过目。

说罢,泰然探手取出了那只盒子,双手递给史莒。

木盒出手,他只觉胸中那颗心,一阵狂跳,竟似要从口中跳了出来,暗中不住地叫道:打开来呀!打开来呀!快打开来看呀!哪知,史莒接过那盒子后,只神秘地一笑,就把它放在桌上,根本没有马上打开察看的意思。

郑雄暗骂了一声:小混蛋!你不开来看,难道我不会想别的法子么?正当他动脑筋的时候,史莒却将一本小册子,送到他手中,道:郑大侠,这是你们神君夫人要素云姊送给我的那本册子,当时你也在场见到了,现在请你看一看内容,我们好作进一步的深谈。

郑雄不在乎地翻开那册子,随便看了两页,起初是一脸冷莫的表情,渐渐的凝重了起来,最后,他愣住了。

史莒一笑道:郑大侠,这事情太意外了,你不相信,是不是?话声一顿,一扬,又接道:我们也很怀疑这本册子记载的真实性,所以想请你来作一次滴血认亲的试验,你愿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但听你一言。

郑雄脸色数变,久久没有作声。

史莒有力的声音像石头一样,落在他心坎上,道:羊有跪乳之义,鸦有反哺之恩,生我者父母,岂能不如禽兽?郑雄一阵猛震,低声道:在下愿意一试。

说过这话之后,另一种内愧之心,又油然而生,使他不得不加上一句道:如果证明全属子虚呢?史莒道:本席很讲理,该负的责任,绝不规避,不过谈到这个问题,你认为这个责任该由我们负么?剑眉一轩,接着道:我觉得只有证明你们神君夫人的记载确属实在,才是你们‘紫府神宫’今天唯一能自全之路。

轻轻一叹,又接道:否则,众怨难息,我也爱莫能助。

郑雄暗中强嘴道:到时候你们等着瞧吧!这话只在他喉底转一转,并未真的说出来,真的说出口的,即是:好吧,少侠说如何试验法?史莒一指桌上的水晶浅盂道:请郑大侠刺指出血,滴入盂中少许即可。

郑雄这才注意桌上放着一只浅浅的水晶盂,盂中盛了半盆清水,除了浅盂是水晶做的,故一眼可以看透,那浅盂旁边,还了一枚钢针。

郑雄应了一声:遵命!伸手拿起桌上钢针,刺在左手食指上,向孟中滴了五滴鲜血。

在滴血的时候,他略运机心,把五滴鲜血分布四散,成为叫梅花形。

一滴一滴的鲜血,就像是万颗鲜红的宝石,慢慢向盂底沉去。

四周虽然有了淡淡的红晕,但一时之间却不致散开了。

史莒同头向皓首童子徐东屏微笑道:徐执事,清您也滴几滴鲜血在盂中。

郑雄顺着史莒视线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但面如童子的老夫,巍颤颤地移向桌前走来,一种莫明其妙的反应突然他心中升起。

他但觉鼻头一酸,双目也蒙蒙地充满了泪水。

第一○三章 偷龙换凤郑雄微微一惊,犹自好强,默运神功,压下心中那股心潮,敛去目中那晶莹的泪水,射出两道威芒,盯视着皓首童子徐东屏的一举一动。

皓首童子徐东屏似是不敢与他对目相望,但他却看出皓首童子徐东屏的老眼之中,也是闪动着泪光,不难想象出此老这时也是激动得很。

皓首童子徐东屏指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向盂中落去。

第一滴落下去了,落在郑雄五滴鲜血的中间,郑雄的鲜血晃动了一下,又恢复了静止。

第二滴滴下去了,似乎也没有多大作用。

皓首童子徐东屏的鲜血也一直滴下了五滴,忽然,怪事发生了,那散布在四周的郑雄的鲜血,有如乳燕归巢,齐向中间移动,和皑首童子徐东屏的鲜血,结成了一团,任凭摇动那浅盂,也莫想把它们分开来。

皓首童子徐东屏呆了。

郑雄也呆了。

两人都不知如何迎接这意外的变化,而又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事实。

史莒左右望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本席也滴两滴鲜血看看!雨滴鲜血从史莒指尖上渗了出来,落到了水中,正正地落在那大团鲜血之上。

只见史莒那滴鲜血一滑,悠悠地被荡开了。

又一滴,又被排开了。

就是和他们的鲜血,结不成一团。

待得史莒回过头去,只见郑雄已是抢步拜倒在皓首童子徐东屏膝下,叫了一声:爹……便泣不成声。

皓首童子徐东屏颤声叫了一声:孩子!我……我真不知怎样说才好。

扶起了郑雄。

史莒哈哈大笑,向屋外喝声道:来呀!我们大家共贺徐执事父子团圆,同饮一杯!一个少女端着一只托盘,送进来一壶美酒,先为百龄老人朱如松斟了一杯,其次又为史苔与众人各斟了一杯。

大家一照杯,笑声中都乐开了。

史莒请大家归了座,一面伸手去取徐雄送来的那只盒子,一面对徐雄道:现在我们可以来看看,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郑雄认了父亲,自然应该归宗,不再姓郑,而回复徐姓了。

史莒的手已经触到了那盒子,徐雄忽然大喝道:史少侠,那盒子开不得!史莒哈哈一笑道:多谢徐兄,本席也猜想这盒子有问题。

随之,起座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拱手相贺道:恭喜徐执事,现在您是真的得回令郎了。

敢情,史莒早就看穿了,这时利用机会又试了一下徐雄的真心。

百龄老人朱如松哈哈大笑道:会主英明果断,老夫能有你接任,总算是无愧我心了。

蓦地,只见徐雄忽然双目一直,瞪瞪地瞧着皓首童子徐东屏,霎时间,一双眼珠之上,红丝满布,全身发出一阵抖索。

皓首童子徐东屏一惊道:雄儿,你……哪知他一语未了,徐雄已是大喝一声,形同疯狂,一式饿虎扑羊,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扑去。

皓首童子徐东屏满肚子高兴,一下子齐化乌有,只气得满头白发倒飞而起,大怒喝道:逆子,老夫先毙了你再说!双掌一抡,迎向徐雄击出一股强劲绝伦的掌劲。

史莒剑眉一皱,喝道:徐执事,今郎情形有异,不可下辣手。

皓首童子徐东屏闻声一惊,收回二成功力,就这转念之间,他与徐雄的掌力已然相接,但觉徐雄双掌之力重如山岳,他就是再加上二成功力,只怕也承受不起,何况,还收回了二成。

只听轰!的一声,皓首童子徐东屏被击得倒飞出去,冲上了墙壁,把墙壁冲破一个大洞,跌出屋外。

徐雄一掌震飞蜡首童子徐东屏,身子一转,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皓首童子徐东屏在炼谷暗中苦修数十余年,一身功力不下于紫府神宫一般紫衣级高手,会挡不住徐雄一击,殊属意外。

史莒方目一怔,徐雄的掌力,已经当头压下,避无可避。

史苔剑眉一轩,双掌一翻,喝声:好!本席就试试你的掌力。

两方掌力一接,一声巨响过去,两人各退了一步。

史莒但觉胸腹间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冲到喉头,几乎制止不住,喷出口外。

徐雄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他真有点不相信,在他猜想中,就是紫府神君也不过如此,徐雄区区一位红衣级高手,能高到这种程度?一时之间,他真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那就只有再试。

史莒剑眉一挑,功行九转,又提起了全身功力。

正当他想和徐雄再拼一掌时,忽然,一声娇喝飘入道:史少侠,不可妄动!这时,徐雄却是大叫一声,又向史莒扑了过来。

史莒有人适时示警在先,他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可以昧灵于一时,但绝不会任性到底,身形一矮,从徐雄腋下穿了出去。

适时,一条飞快的人影,从皓首童子徐东屏冲开的墙洞之中射了进来,伸手弹出一物,击中了徐雄腰眼穴。

徐雄大吼出声,跳起一丈多高,把屋顶又冲开了一个大洞,身子再落下来,便寂然不动了。

那来人屈指连弹,指风飓飓!连点了徐雄一十三处大穴,这才缓缓吁了一口气,眼光向全室一扫,然后落到史莒脸上,道:史少侠,素云呢?史莒定神看去,只见来人乃是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慈眉凤目,瞧着他笑意泱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

史莒心灵性巧,差不多已经猜出她是谁了。

何况,同时又有二条倩影疾掠而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更证实了她的身份。

史莒躬身一礼道:夫人来得正好,晚辈正想有所请益。

神君夫人一笑道:少侠客气,老身如何敢当。

身形微转,向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一欠身道:各位请了,老身特来向各位请罪。

百龄老人朱如松朗声一笑,道:请罪之语老夫等不敢当,夫人请坐。

神君夫人坐了客位,凤目转处,又问道:素云把老身的意思告诉了少侠没有?她人呢?史莒道:素云姐姐已把夫人的意思转知了晚辈,只是她把贵宫郑大侠请来后,她自己却没有再回来。

神君夫人回头吩咐站在她左边的一个少女道:紫燕,你到外面大厅上去看看,有什么事立即回报。

接着又对右边那位少女道:白虹,你快回碧宫会,把我那‘百锦囊’取来。

两位少女应命分别退了出去。

神君夫人吩咐两女各去行事之后,这才接着史莒的话道:少侠对于老身的建议,有没有接受之意?史莒道:晚辈……话声微微一顿,转目向百龄老人朱如松等人脸上一扫,只见他们都微微地点了一点头,表示完全支持他,他这才吸了一口气,接道:晚辈已经决定完全接受夫人的意见。

神君夫人以为听错了,复问一句道:少侠接受了老身的意思?史莒微笑点头道:不错!晚辈是这样说的。

神君夫人风目猛张,一怔道:他们……百龄老人朱如松笑道:老夫告诉夫人知道,史会主刚才已接任老夫会主之职,他的意思,就是我们大家的意思,夫人尽可放心。

神君夫人高兴得声音发颤道:少侠,老身替全宫大小谢谢你了。

史莒俊面一红,笑道:夫人仁义为怀,本会许多兄弟,父子得以相认,都是夫人所赐,应该致谢的乃是晚辈,夫人如此说来,晚辈倍增汗颜。

神君夫人深深一叹道:那种偷天换日的作法,一开始老身就不以为然,只因外子身负发扬神宫声威,延续神宫道统重任,由于本宫地处海陲,人才难得,是以看中了各位中原大侠子辈的资质,觉得正可借以转用。

于是每闻谷内大侠们有添丁之喜时,便预作种种准备,将大侠们资质极好的孩子换了过来,老身迫不得已。

负起了这分秘密责任,每当午夜,扪心自问,片刻难安,无奈逼于情势,老身有心无力,所以只好把真情登记成册,以凭天意。

一口气说到这里,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接道:想不到上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让我等到了,现在神宫各级高手,差不多十有七八都是各位中原大侠的后代,事情发展到今天,贵我双方,是恩是怨,是敌是友。

老身是没有法子说得清楚了,只好请各位看着办了。

这话确也是事实,如今紫府神宫差不多都是中原大侠的后代,紫府神君虽然可恨,但他到底没有虐待那些孩子们,反而把他们一个一个教养成人,传以紫府神宫绝艺,达到了每一位武林人物所期望的目的,又哪里不能说是一种大恩。

如果说,紫府神君虽然教育了中原大侠的后裔,但由于动机不是出于善意,不能视为恩惠,固无不可。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产生了,那就是那些现在已成了紫府神宫高手的中原大侠后裔,他们对紫府神君的那份深厚的感情,又将如何处理?中原武林大侠,总不能在得回自己孩子时,同时又伤了他们的心,说不定会因处理紫府神君的不当,又把他们失去了,也不是没有顾虑的。

座中都是武林奇绝人物,有许多话不必说得太明白,他们脑子一转,便都能想出一个大概。

这时,他们正为这问题感到辣手,而皱起了眉头。

蓦地,从那墙洞口,冲进一人,抱起徐雄,厉声道:你们把他怎学了?皓首童子徐东屏在墙外面,由护法弟兄救助缓住了伤势,不等周息复原,心悬徐雄安危,又急急冲了进来。

他一见徐雄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发起火来。

史莒忙道:‘徐执事,令郎无伤,他只是被制住穴道,没有什么关系。

皓首童子徐东屏想也不想便道:是谁制了他穴道,快把他穴道解开!真是天下父母心,自己挨了打,一点也不埋怨,还怕别人委屈了他这初次相认的儿子。

神君夫人平静地道:郑雄的穴道是我点的……一语末了,皓首童子徐东屏已是喝声道:他现在是徐雄了,你还不替老夫快快解开他的穴道。

神君夫人不以为意地淡淡—笑,道:徐大侠,你要令郎死?还是要他活?皓首童子徐东屏一震,道:你要挟持他?神君夫人道:令郎莫明其妙,来此之前服了本宫混合‘狂素’的‘大力制神丸’如不制住住他的穴道,他必全身血脉炸裂而死,老身已派人取解药去了,徐大侠少安毋躁,解药一来,老身自会还你一个健朗的令郎。

皓首童子徐东屏歉然惨笑道:老夫一时情急失礼,错怪了夫人。

尚请夫人海涵。

毕竟是中原道上成名人物,事情一说明之后,便能守住自己身份。

神君夫人含笑道:父子天性,谁也难免关心过切,徐大侠不用放在心上。

皓首童子徐东屏长声一叹,低头瞧了徐雄片刻,慈爱亲情,表露无遗,摇了摇头,把徐雄轻轻放在地上,接着自言自语道:我还得调息片刻。

言罢,双膝一盘,席地坐在徐雄身旁,闭目调息起来。

少顷。

派去取药的白虹,手中提着百锦囊,回到室内。

神君夫人命白虹取出一只黄色瓶子,倒了一粒黑色药丸纳人徐雄口中。

大约过了半顿饭时光,徐雄通红的颜面,急促的呼吸,都恢复了常态。

神君夫人这时才站起身来,疾指飞弹地点了徐雄三十六处穴道。

这三十六处穴道点下来,她已是额上见汗,娇吁喘喘,所耗真力竟是极为巨大。

徐雄在她最后指力一落之际,身子一弹,翻身坐了起来。

虎目四射,一见神君夫人就站在他身侧,挺腰而起,向神君夫人一礼,道:弟子多谢夫人解救之恩。

双目一转,望向皓首童子徐东屏,惶恐地道:家父无碍吧?便俯身去察看。

敢情,他对于掌震皓首童子徐东屏的事,有如做了一场恶梦,依稀尚能记忆些许,只是,当时控制不住胸腹间一股无以名之的怒火,非杀了他难消心头之恨,又加全身经血贲张,真力鼓胀欲炸,于是一糊涂,几乎造下了杀父恨事。

神君夫人轻喝道:不要干扰他,他正在坐息疗伤!徐雄向神君夫人乞求道:请夫人恩准弟子从旁助家父一掌之力?史莒起座道:徐雄兄弟,你神智初复,体内毒性才解,此事由小弟代劳是了。

神君大人一笑拦住史莒道:郑雄所中毒性虽解,但那体内真力一时尚不易导原归流,正好让他疏导一下,同时,非此也不足减轻他内疚之心,少侠,你就由他自己动手好了。

她惯常呼他郑雄,虽听大家叫也徐雄,明是告诉她徐雄已经认祖归宗,她却一时改不过口来,还是叫他郑雄。

徐雄一声欢呼:多谢夫人!一掌贴在皓首童子徐东屏背心穴上,一股真力已源源度入皓首童子徐东屏体内,父子两人都入了忘我之境。

史莒利用这个时光,把接任兄弟会会主,皓首童子徐东屏父子滴血相认之事,简要地向神君夫人作了一次补充说明。

神君夫人听说炼谷群雄,竟是形死心不死,暗中时刻,未忘脱困出谷之念,甚至秘密成立了兄弟会,终久都有暴发的一天,不由深幸他们这次事变,正得其时,如果紫府神君仍在宫中,势将水火难容,非闹个同归于尽不可。

就这样,她也是连连摇头叹道:托天之幸,我们总算逃过了一劫。

大家听了神君夫人这一叹息,又由于已知紫府神宫’弟子中,十有七八都是炼谷兄弟们的后裔,那股久图报复的心理,不知不觉,陡然之间淡了下来,被神君夫人影响得跟着啼嘘不已。

感叹声中,白虹姑娘柳眉儿忽然皱了一皱,轻声在神君夫人耳边道:夫人,燕姐姐去了这久还没有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婢子去看看好不好?神君夫人道:自然是出了事,还用说得,但你不能去,去了也是白饶。

白虹一怔道:夫人就这样任由他们胡来?神君夫人道:你先回去,传我十二护法前来听命,我这里一等郑雄助他父亲疗伤事了,问明实情,再去找张人寿说话。

白虹领命如飞而去。

史莒这时没有参加任何意见,因为他既然当面答应了神君夫人的要求,这许多事情该是紫府神宫自己的事,除非神君夫人开口请他相助,他不能有失一会之主的风度,横加干涉。

他这种风度,只看得神君夫人暗暗称许不绝,不由连连向他望去,竟是越看越喜欢,暗想:怪不得灵珠那孩子一点点大,就念念不忘于他,为了她,我们的‘紫府神宫’也真该变一变了。

正当神君夫人想得人神时,一阵朗笑之声,把她唤回现实。

凤目展处,只见皓首童子徐东屏与徐雄父子两人,正相对欢笑。

神君夫人想起人家父子之情,天性所系,神宫费尽了心力,也隔绝不了这种人伦大义,不由一阵心酸,慨叹出声。

徐雄倒是不忘紫府神宫教养之恩,闻得神君夫人这声叹声,马上神情一整,站到神君夫人身前,垂手侍候。

神君夫人见徐雄不忘故旧之情,心中又是一慰,但慈颜却是一肃,道:郑雄,你现在已是明白自己身份了,你准备如对可时付‘紫府神宫’?第一○四章 神君夫人徐雄一怔,道:这……这……弟子……一方是亲情,一方是师恩,叫他如何作得了决断?神君夫人冷笑道:你难道要看着神宫被毁?徐雄一脸痛苦之色,一时更不知怎样说话。

皓首童子徐东屏哼!声插话道:为父身陷‘炼谷’四十多年,这罪难道就白受了不成!两边相挟,挤得徐雄走头无路,急得满头大汗如雨而下。

百龄老人朱如松微微作色,正想从中说两句话,却被史莒用眼光止住了。

史莒神态自若。

不动声色!神君夫人一声轻叹道:你为难了是不是?徐雄见神君夫人语气略缓,紧张的心情稍稍一松,道:夫人明察,弟子身处师恩亲情之间,实在无所适从。

神君夫人点头道:这也难怪你,你可有什么想法?徐雄顿首道:弟子但愿两方尊长均能不为己甚,化干戈为玉帛。

神君夫人道:主意至善,只怕行来困难重重。

徐雄道:弟子愿舍生以求,一切困难在听不计。

神君夫人凤目转向大家脸上一注,幽幽地道:下一代何事,这痛苦加在他们身上未免大冤枉了。

敢情这神君夫人借题发挥,又提出了一个问题,目的在消弥中原武林诸老心中那股怨气。

以了下一代做幌子,却有药到病除之功。

只听,皓首童子徐东屏长叹出声,道:为了孩子们,看来我们只有自认倒霉了。

神君夫人欠身一礼道:罪在外子一念之差,将来少不得要向各位大侠有所交待,至于目前,还请各位大侠善为劝解全体大侠才好。

史莒明明已经答应了她,她不是相信不过史莒,而是怕史莒年纪太轻,到头来被众人的意见所左右。

这是由于她对史莒认识尚不够深刻的缘故,但由此一着,也可见她不惜苦口婆心,乃是出于一片真情至意。

百龄老人朱如松很明了她的苦心,不得不给她一颗定心丸,挺胸道:夫人放心,此事有老夫负责就是。

神君夫人欠身道:多谢朱前辈。

接着,便转问徐雄此来的种种情形。

事到如今,徐雄便把一切经过和盘托出。

神君夫人指着桌上那只木盒道:这就是张人寿要你带来的‘狂素’?徐雄道:他对我说是‘狂素’,但弟子如今却不敢相信他了。

皓首童子徐东屏道:为什么?徐雄愤然道:他先就骗孩儿服下了‘大力制神丸’,由此想来他的话还能相信么?神君夫人点点道:张人寿这次的行为,委实使人失望,老身饶不了他。

伸手把那木盒取过端入怀中。

适时,白虹进来禀道:十二内宫护法已然传来,请夫人定夺。

神君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向大家一福道:各位大侠请稍待片刻,老身去去就回来。

带了徐雄与白虹两人,飘然出室而去。

她离去之时,大家倒没有说什么,但停了不过片刻,皓首童子徐东屏却忍不住担心起来,道:老夫放心不下,要去看看。

推座而起,便待出室前往大厅去看神君夫人如何对付和气老张人寿。

史苫笑道:徐执事放心,张人寿再狠,也不敢对他们神君夫人下手,何况,神君夫人随带了十二内宫护法前往,凭那区区未中‘百柔散’的十几个人,谅也不是那十二内宫护法的敌手,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免得影响神君夫人的求全计划。

皓首重于徐东屏唱然而叹道:会主说的甚是有理,老夫的头脑被那孩子冲昏了,竟失了往日的镇静。

片刻之后,只见素云一脸笑容地走了回来。

史莒大喜道:姐姐,你没有什么么?素云笑道:我很好!接着向大家一福道:神君夫人有请各位前厅相见。

史莒与执事会诸执事一行人来到前厅,抬目望去,只见大厅之上座位分列东西,紫府神宫之人,统统坐在西边,空出东边位子,给炼谷群老。

神君夫人起座相迎,请史莒他们坐了东边上首位置。

史莒扫目望去,只见神君夫人左右一共坐了十二个鸡皮白发的老婆子,个个目射精光,突变有神,看那气度,显然功力火候极为深厚,不下宫中任何紫衣级高手。

史莒暗忖道:我一直忽视了内宫,想不到竟还有如此众多高手,至于那尚未出面的,只怕更不止此数,幸好神君夫人深明大义,否则双方动起手来,我方虽不致落败,也必伤亡惨重,得不偿失,真是万幸!万幸!念动间,忽听对面神君夫人喝声说道:带张人寿!一声应诺!徐雄手提和气老张人寿摔到大厅正中。

神君夫人寒着一张脸道:张人寿,你有什么话,尽可当着史会主之面,明白道来。

和气老张人寿颤抖着道:属下错了,任由夫人处置。

神君夫人冷笑道:史会主大仁大义,不计旧恶,他倒有保全神宫之意,而你身为神宫主事,竟不知为神宫数百年根基着想,妄起凶心,几置神宫于万劫不复之境,其心可诛,愚不可及,本宫判你监禁终身,你服是不服?和气老张人寿俯首道:属下领罚!史莒接口道:夫人,请听晚辈一言。

神君夫人道:史会主莫非是要替他说情?史莒含笑道:晚辈不愿贵宫弟子对我发生误会,所以不得不甘冒大不题,请夫人给晚辈一个薄面,饶了张老前辈。

神君夫人一叹道:史会主你这分胸怀,就叫本宫惭愧无地,本宫敢不遵命。

史莒隔席抱拳一礼道:多谢夫人赏脸!神君夫人沉声喝道:张人寿,你看史会主年纪轻轻,为人行事,何等光明磊落,还不谢过史会主大量宽容。

和气老张人寿既羞愧,又感激地谢了史莒,退向一边。

史它又笑向神君夫人道:不知夫人内宫之中另有‘百柔散’解药没有?神君夫人道:会主问此作甚?史莒道:请夫人赐给些许一用。

神君夫人吩咐白虹道:把‘百柔散’解药交给史会主。

史莒笑道:不用交给晚辈,就一并麻烦白虹姑娘,分给贵宫门下解去所中‘百柔散’之毒便了。

神君夫人脱口道:孩子,真看你不出,老身还有什么可说的她竟忘了史莒的身份,而以另一种身份,露出了心中的感情。

白虹分配解药,解了神宫方面中毒诸人的毒。

这时,史莒传命把兄弟会的弟兄召来,当众宣布神君夫人的一番至意,于是能相认的父子,都相认了。

大厅之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乐乐融融,敌意全消。

接着,史莒和神君夫人达成了几项协议:一、紫府神宫还给了神君夫人。

二、紫府神宫一切大权,悉由中原大侠后裔执掌。

三、中原大侠们的眷属暂时仍留居炼谷,不禁出入,由中原人物自行管理。

四、其他有关双方友谊永久保持事宜,则待神君夫人劝服紫府神君之后,再从长计议。

同时,双方又各自作了一番部署。

紫府神宫方面,神君夫人准备率领后宫十二护法,左右二女,和一部分中原大侠的后裔以及全部紫府神宫血系高手,赶赴中原劝阻紫府神君横扫中原武林的妄念。

炼谷方面,史莒更是挑选了八十位(连他自己,一共是八十一位,暗合九九之数)中原大侠,赶回中原,以防紫府神君不听劝阻时,能以实力对抗,不致再落下风。

当然这堂堂之师,也是对紫府神君一种示威行为,逼使紫府神君非就范不可的一种手段。

你紫府神君如果不死心,凭这支劲旅。

就足打破你的美梦。

史莒默算紫府神君所允按兵二月之期,余日已是无多,这边虽有了万全准备,但近水救不了远火,一念及此,便坐立不安。

暗中和百龄老人朱如松商量道:晚辈担心中原武林随时生变,意欲立时挥师北上,但又虑及有待料理之事尚多,势非迫至明日不可,此一天之隔,实非晚辈能待,因此,晚辈想先请六位执事与晚辈立刻起程赶回中原,以济盾急,至于后续大队,则请执事长于明日料理妥善之后,率领起程。

百龄老人朱如松想也不想,道:不行!史莒一怔道:晚辈此议有何不妥?百龄老人朱如松道:老夫远离中原六十有九年,原道永无回乡之日,此刻归心似箭,岂能多等一天,留下徐老儿带领后队,老夫陪你先行!史莒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请老前辈转告各位执事,准备起程,晚辈和神君夫人打个招呼去。

这时,神君夫人也正在调度人选,分配工作,见史莒向她走来,立刻展颜笑问道:’‘会主,你是有公事接洽,还是有私事相谈?史莒躬身道:贵我双方公事已了,晚辈是以私人身份来向夫人告辞。

神君夫人一怔道:孩子……呼声出口,又觉不妥,话声一顿,笑道:老身这样叫你,你不在意吧?史莒道:夫人垂爱,至意拳拳,在私人方面,晚辈与灵珠兄妹论交,夫人乃是长辈身份,只要夫人不见弃,晚辈真愿尊夫人为姥姥哩!史莒与神君夫人相处不过半日时光,他已看出这位老夫人心地仁慈,又兼胆识过人,紫府神君是否能够打消妄念,关键全在这位神君夫人是否全力以赴,他智勇兼备,深知战之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上策,他又何乐不为,讨讨神君夫人的喜欢,从而消弥一场大劫。

这一着,将来是:否派上了用途……这且不说。

却说,神君夫人听了史莒这话,只喜得心花怒放,一把抓住史莒双手道:孩子,你真的就要走了?史莒道:我想先走一步,也可减少一份精神上的压力。

神君夫人轻叹道:这一次要不是你深明大义,本宫与‘炼谷’诸老,势必各走极端,后果实在不敢想象,你要走了,姥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话声一顿,回头向白虹道:虹儿,你看看我们的‘紫府金丹’还有多少?白虹从百锦囊中,取出紫府金丹,看了一眼标签上的记号,道:回禀夫人,只有七颗了。

神君夫人道:你替老身送给史会主。

白虹一愣,不胜其惋惜地道:统统送给史会主?神君夫人点头道:少是少了一点,你再替老身想想,还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史会主的?神君夫人把白虹惋惜的情形,完全看在眼中,她巧妙地掩饰了白虹的寒酸相。

其实,这也不能怪自虹小气,实在是这紫府金丹炼来不易,这七颗乃是后宫仅剩之数,平日自己宫中之人,立下九死一生的大功,才能有幸获赐一颗,这一下子完全送了人,叫她如何不心痛。

白虹心痛之下,听神君夫人的口气还嫌少了,不由暗中赌气,忖道:要送就送吧,我就替你送吧!当下,又取出一只绿色小瓶子道:本宫‘百毒丹’善疗天下百毒,史会主行道江湖,或有所需,夫人何不一并给了他。

神君夫人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正合老身之意。

她竟是一点也不在乎。

白虹的双手,却是有些发抖了。

第一○五章 阴错阳差紫府神君虽是哑子吃黄连,被史莒弄手脚替他与梵净山庄订下二月之约,他为保持他一代宗主身份,竟不作任何否认的企图,一咬钢牙果真没有马上向梵净山庄下手。

因此,梵净山庄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一面召集各大门派高手前来增援,一面四出邀请归隐已久的老辈奇人,出山助拳。

事关中原武林生死存亡,凡是得到了信息的人,倒是无不挺身而出,纷纷向梵净山庄集中而来。

梵净山庄方面顿时声势大盛,北剑程中和脸上也慢慢有了喜色。

但是,紫府神君却并未因梵净山庄的实力大增,而减弱他横扫中原武林的信心。

这是因为他对梵净山庄新增加的实力,有着非常清楚的调查与统计,他们人数虽多,力量却只有己方十之七八,远居下风。

何况,紫府神宫与梵净山庄的史威暗中建立的关系,已发展得更为密切。

藉史威的掩护,’‘紫府神宫方面至少有十位高手混进了梵净庄庄。

这都不说,更有进者,史威在梵净山庄的权势,也更大了。

北剑程中和未能把史威造成南七省群雄之首,内心之中,有着说不尽的歉疚,于是有意无意之间,不仅把南七省大权转移给了他,就连他北六省的事,也大半交到了史威手中。

程中和这样做,固然得到了个人心灵上的安慰,可是,他却不知道他一面为中原武林生存而奋斗,而另一面却也把整个的中原武林命运,交到了魔鬼手中。

现在,史威严然是南七北六群雄之首,在各大门派面前,与各大派掌门人,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

史威倒会做作,他越是权大,他表面上越是谦虚,纵是见了各大门派二代以下的弟子,也必兄弟相称,刻意相交,赢得人人称道。

其实,他那枭雄的手段,已是把一座梵净山庄弄得魔影幢幢,危机四伏了。

调皮捣蛋,有如野马的程四小姐雅珍,自从在湖底七煞宫吃过那顿苦头,回来以后,竟完全变了一个人,终日里说不上二三句话,阴沉沉地,孤寂寂地,叫人一见了她,不由从心底替她忧心不已。

别的话不说,倒也罢了,最使人担心和胡思乱想的,就是她这多日子不回家的理由,她也不吐露只字片语,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交代。

闪电娘娘蓝纫秋那么会说话的人,也无法打开她的心扉,知道她的心事。

更令人摇头叹惜的是,她小小年纪,竟跟着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礼神拜佛起来。

程四小姐程雅珍回家时,史威暗中曾提心吊胆过了一阵日子,不知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会胡言乱语些什么?此人心狠手辣,暗中打定了主意,只要她口风一不对劲,便对不起请她向阎老五倾诉去。

后来,见她什么也没说,这才猜想她一定是至今没有弄清楚是怎样一回事,糊里糊涂被关了一阵,又糊里糊涂的逃了出来,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叫她能说什么?以她好强任性的性格,这已够她丢人的了,除了三缄其口故作神秘以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维护她的自尊了。

这一种推测,加上史威的布置尚未完成,史威于是放了她一马,没有马上施展毒手,杀她灭口。

冥冥之中,倒叫这丫头逃了一劫。

说来这次对她的打击,也实在太残酷了。

湖底七煞宫囚禁之苦,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真正使她消沉的原因,是自己打在史莒脸上的那一记耳光,当时她真气不过史莒,她心里一直就对他很好,谁知他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她,小姐脾气一发,哪还忍得了。

于是一耳光,发泄了心中的怒火。

事后,她明白了,她那一掌打的是史莒,事实上简直就等于自己扼杀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感情。

怎叫她不悔恨终身,把人生看得一文不值,她还有什么好说。

这天,程四小姐程雅珍跟着大娘玉美人白清如做完晚课,默默地向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了晚安,落寞地拖着沉重的双肩,正要走出大娘玉美人白情如的佛堂,耳中忽听大娘长长地叹了一声。

她听在耳中,也相应地暗叹了一口气,莲步姗姗,全身更是乏力了。

珍儿!程四小姐雅珍全身一颤,双脚都发软了。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轻轻地又道:回来!娘有话和你说。

程雅珍那硬撑的外形,有如缺了口的黄河,一冲而溃,身形一晃,步履虚浮地一头冲到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怀里,只叫了一声:娘……一口气接不上,昏了过去。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摇头叹道:孩子,你受了什么委屈,藏在心里,可是要苦坏身子的啊!程雅珍回过气来,却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说好说歹地费了半天口舌,慢慢地才劝得程雅珍止了哭声,又亲自替她揩去了脸上泪痕,慈祥地道:孩子,你知道娘从来就不爱管闲事,可是你近来的神情,叫娘看了,心里着实难过。

你父和你妈,一个是为了盛名之累,顾不了自己的家室儿女,一个是掌管着这个人口繁杂的家,烦都烦死了,抽不出时间照顾你们,但,我,我原该好好地照顾你们的,又因生性淡泊,忽略了自己的责任,致让你小小年纪,就受尽了委屈,说来娘真对不起你…。

那慈祥的话声,说到后来,已是哽咽不能成声。

程雅珍原是坚强的性格,这些日子来的抑郁,经过这一纵情痛哭,心中倒是开朗了不少,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慈眉一皱道: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叹气,将来你年纪老了那还了得。

程雅珍痛苦地道:娘,女儿这段日子来,等于过了六七十年,原就是老了啊!大娘王美人白情如强打精神笑道:你老了,那娘不成了老不死了?她自己笑了,可是在程雅珍身上,并未引起预期的效果。

程雅珍的反应很迟钝,只抬眼瞧了她一下,却又是一声长叹。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慈眉微一颦蹙,暗忖道:这孩子一向性格开朗有话从来藏不住一时三刻,这种反常的情形,倒是前所未见,唉……忽然双眉一瞪,脑中飞入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念头,想道:莫非……她真不敢向下想去了。

只见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阵紧张,接连吸了三口长气,才镇住那颗快要跳出口腔的心。

她闭上善目,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程四小姐雅珍一怔,叫了声:娘/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言不发地托起程四小姐幽幽怨怨的秀脸,双目精光陡射,炯炯炽人地在程雅珍秀脸之上一凝。

只看得程雅珍一阵张惶,一阵迷茫。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在程雅珍脸上详察了半天,吸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道:眉如新月理而不紊,坚而不松……忽然,面色一正道:孩子,你这次出去没有受人欺负吧!她明明察出程雅珍没有丝毫毛病,但关心之切,如此修养有素的人,一想到女孩子的身子问题,仍忍不住问出口来。

因为,似乎只有这个问题,才会把这位活跳跳的野姑娘,打击得生趣荡然。

程雅珍窘得向大娘王美人自情如怀里一钻,羞答答地道:娘,你……你想到哪里去了。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扳起她的螓首,真诚地道:孩子,这事不是开玩笑的!程雅珍娇嗔道:我……我……好得很哩!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摸着她的秀发,道:我知道你没有什么,但如不出你口中说出,娘这颗心,总是放不下,现在好了,至少,孩子你是好好的,那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程雅珍被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那真诚的母爱引发了满腔苦水,声音一悲,道:好好的?女儿的心都碎了。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笑道:孩子,你不要再吓人了!只要程雅珍开了口,大娘玉美人白情如便有了办法,她抓住这个机会,针对程雅珍的性格,用上了激将之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程雅珍忍不住秀眉一挑,道:我说的全是实话啦!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笑不笑地道:娘不相信!程雅珍道:娘不相信什么?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你这孩子心如铁石,威儿都打不动你的心,娘不相信还有什么人能使你伤心到这种程度。

程雅珍一生好强,平时只有她笑人家的份儿,几曾想到事情会有今天,笑话落到自身上,这才体会到无人吐露心事的痛苦。

她再也憋不住了,于是呐呐地道:娘,你可不准向别人提起。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笑道:你早就该向娘请教,你想,你是娘的女儿,娘不替你保密,娘还像娘么?程雅珍道:爹面前也不准说!大娘玉美人白情如一愣道:这……这……如何……程雅珍截口道:爹不喜欢他!大娘玉美人白情如正要问她,那人是谁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接着一串脚步声来到门口,走了进来。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慈微微一皱,程雅珍却是大为恼怒,柳眉一挑,站起了身子,风日含威,盯着门口。

这人来得太不是时候,任谁也会受不了,何况是程四小姐。

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一位目如晨星,长眉入鬓的少年侠士。

这人一现身,程四小姐顿时螓首一垂,雌威尽敛,幽幽怨怨地转到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身后。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暗忖道:原来这孩子看上了他,怪不得她说她爹不喜欢他,其实这又怎能怪她爹啊。

转念间,来人已是走到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身前不远之处,长揖为礼,道:小侄非之,啊见伯母!原来,来人乃是闻非之,铁胆金钩闻一凡曾当众替他向北剑程中和求过亲,程雅珍说的虽不是他,但大娘王美人白倩如顺理成章地猜测到他身上。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满面含笑道:贤任不用客气,请坐。

同时回头向程雅珍膘了一眼,道:孩子,还不给闻家哥哥倒杯茶会。

闻非之又向程雅珍点头为礼笑道:珍妹,小兄正是特意来找你的哩!程雅珍见闻非之现身,想起当。

日打他耳光的事情,便觉羞愧与后悔同时涌上心头,真不敢再和他见面,是以躲到大娘玉美人白清如身后。

各位读友当记得,史莒当深入湖底七煞宫,救出程雅珍时,是借用了闻非之的身份,由于他在恢复本来面目后,对韦灵珠表现出那种关切劲儿,才惹得程雅珍妒火中烧,打了他一个耳光。

程雅珍有了这种心理上的成见,闻非之一现身,她就以为他是史莒。

羞愧中抱着不尽的期望,这时一听他是来找她的,心里那种受用简直无以形容,满脸烦恼,也不知从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只见她秀面一开,眉飞眼笑道:大哥,你先请坐,小妹替你沏杯茶会,有话慢慢再说。

一下子,她完全改了一个人,不但恢复了原有的爽朗,而且,转身间,那美妙的身形里也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一闪,她已跑得不见了影子。

闻非之像是发现了什么,看得呆住了。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暗中吁了一口气,但,又皱起了秀眉,叫了一声:非侄……闻非之一震讪讪地笑道:伯母…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含笑道:请坐!这是第二次请他坐了,闻非之局促不安地谢了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又暗中一叹,付道:孩子,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如今珍儿给了威儿,这却如何是好?一种不妙的预感,使她宁静已久的心田,止不住起了汹涛。

闻非之不便启口,她也不好说什么,两人默默地相对坐了片刻。

程雅珍笑哈哈地用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自己都舍不得一用的一套玉脂凝霜白凤杯端了茶出来。

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这妮子。

敢情在彻茶的时候,整理了一下容颜。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的心情更是沉重了,看来这该子的心眼儿已是认定的了。

茶送到了眼前,空中飘荡着程雅珍从未有过的柔声轻笑。

闻非之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接过香茗,连声:多谢!多谢!不绝。

程雅珍取过一张椅子,打横相陪,笑道:闻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闻非之望了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眼,欲言又止的呵!呵!二声,又没有了下文。

程雅珍轻轻地叫了一声:娘!不用说,她这声娘的意思,是想大娘玉美人给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

哪知,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有她自己的想法,她同情程雅珍,但,她是北剑程中和的妻子,程雅珍在她这里,她不能失了监护人的立场,落人话柄,将来遭到丈夫的埋怨。

所以,大娘玉美人白倩如有不得不夹在中间的苦衷,她听了程雅珍的呼声,只当不明白,嗯!了一声,笑道:非侄,这大的男人,在伯母面前,有什么话不好说的?闻非之想了一想,下了决心道:当然可以向伯母说,只是伯伯母不相信。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很诚实的孩子,伯母怎会不相信你的话。

闻非之转向程雅珍道:珍妹,你近来知不知道庄中的事?程雅珍凄然一叹道:自那天之后,我活都不想活了,哪还管他庄中的事。

闻非之歉疚地向大娘玉美人白倩如道:伯母,小侄要实话实说了,请你老人家见谅。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笑道:非侄,你是越来越生分了。

闻非之道:不是生分,实在是小侄的话,犯了疏不间亲的大忌。

大娘王美人白倩如心里不大自在了,可是,她更不能不听。

只有沉着气,道:我不怪你就是。

闻非之道:小任在贵庄之中,不是一位被欢迎的人物……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笑着截口道:贤侄快不要这样说,你程伯伯和我们,对你绝没有其他的意思,至于……她原想说明程中和不准他的婚事的事,只能怪他父亲提得太迟,倒不是她们对他闻家有什么不乐意。

但话到口边,瞥了程雅珍一眼,她哪能当着她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有尽在不言中了。

闻非之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其实他私心之中,也真的窃慕着程雅珍,否则,以他的立场,你程家闹得越乌烟障气越好,那对史莒只有更有利,就因为他这爱慕心,使他在这夹隙里,一方面替史莒出力,一方面也暗中保护着程雅珍。

他这心事,目前除了他自己外,只怕谁也不知道,当然更怕激恼了心上人,是以大娘玉美人白倩如话声一顿,他马上就接上话道:小便知道,伯父伯母等对寒家友情一丝未变,要不,小侄岂能再进入贵庄。

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他在与史威你知我知的情形之下,其仍然能在梵净山庄进进出出,还不都因程中和对他父子没有生心之故。

其中明争暗斗,瞒的只是程中和一人。

事实上,这种情形非常微妙,谁都必须隐住自己的秘密,谁又都不能在程中和之前说对方的坏话。

可怜的是程中和一家,竟是一丝不知。

大娘玉美人白情如笑道:贤侄,你不要想得太多,威儿不会是小心眼的人。

人她是说对了,只是她把事情完全弄错了。

闻非之一笑道:那是小侄多心了。

他既不便说明其中情由,只好顺着大娘玉美人白倩如的话收篷了。

可是,他不让大娘玉美人白倩如再有问话的机会,转向程雅珍道:小兄听到一个消息,有人想送你到一处地方去休养,你要小心了程雅珍一震道:是谁?闻非之没有回答,起身抱拳道:珍妹善自保重。

接着又向大娘玉美人白情如一礼道:小侄打扰伯母,就此告退。

话一说完,便急急转身走出了佛堂。

大娘玉美人白倩如一愣。

来不及叫阻,已是不见了影。

程雅珍娇呼一声,道:慢走,小妹还有话说。

娇躯一扭,随后退了出去。

第一○六章 苦了妹妹程雅珍一身功力,不下于闻非之,又加在情急之下,全力施为,快似急箭,晃身之间便已追上了问非之。

当她一式流星赶月,越过闻非之头顶上空,反身挡在他面前时,不由张大檀口,惊讶地叫了一声:啊!退了三步。

她身形一退,心神略定,忽又一声娇叱:你是谁?竟敢混入内院之中来,姑娘饶你不得。

喝声中,身随掌进,迎面劈出一掌。

敢情,她回身所见之人,竟不是闻非之,是以,她火了。

其实,她眼前这人确确实实还是闻非之,只因他退出之后,戴上了一副人皮面具,所以程雅珍不认识他了。

闻非之间身让过程雅珍一掌,连忙伸手揭下人皮面具,赔笑道:珍妹,打不得!是我!程雅珍一震,缩手不迭,跌脚道:你……你……你为什么老是这样变化多端?玉面一红,她感到不好意思了。

闻非之更是手足无措地讪讪一笑,道:贵庄今非昔比,我不得不处处小,U.一程雅珍一叹道:我知道,不过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闻非之眉头一皱道:就在这里?程雅珍道:你戴回人皮面具,远远跟着我来。

转过身子,出了大娘王美人自情如这所独院。

闻非之遥遥蹑在她身后,转眼出了梵净山庄,程雅珍循着一条山溪,走了十几里地犹无住足的样子。

闻非之不知她的用意何在,想问,又怕唐突了她,只好抱着满腹疑云,又跟她翻过了四重山脊,来到一处平坦的盆地。

盆地之中,长满了芦苇。

程雅珍不顾锋利的芦苇,一头钻了进去。

闻非之无奈,只有跟着她穿过芦苇,走进一条石缝中,最后进入一座乌黑的石洞之内。

突然,眼睛一亮,程雅珍已点起了一盏油灯。

敢情,她把闻非之带到了她数年前被西令罗骥教训过一次的那座石洞。

在这石洞里,她曾要求过彩虹女许萍,请她带她离开梵净山庄,如今她又跑到这座石洞中来,不知她心里又有了什么打算了。

这时,她的神情,显得非常凄楚,但一双明眸却是发射着冷电般的光芒,坚定地落在闻非之脸上。

闻非之一震,道:珍妹,你……程雅珍截口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关心我的安危,巴巴地找到大娘处通知我?闻非之俊面一阵飞红,想不到程雅珍会这样大刀阔斧地直言相问,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程雅珍这女孩子暗中已是拿定了主意,下了决心,抓住这个机会,成败在此一举,败了,她也不准备再走出这石洞了。

是以,她面对着的,只有成功与失败两途,根本就不曾想到羞涩与不便出口。

程雅珍见闻非之显得手足无措,暗忖道:我要让你缓过气来,转动脑筋,只怕你又会飞了,事已至此,我不能半途而废。

转念间,接着又道:你对我到底有没有……她心里虽打定了主意,但毕竟是女孩子,到了口边的意思两字,竟是费尽了力气,也说不出口来。

闻非之有心人也,哪需她把话说完,他已是心花怒放,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握住程雅珍的玉手,颤声道:珍妹,你……你……知道了我的意思?程雅珍任他握住玉手,心中也是别别跳地道:你说的可是真话?闻非之道:私心窃慕,非只一日,如有半句虚言……程雅珍一笑道:好了,不要再往下说了,我相信你,不过,你准备把我怎样?闻非之一愣,道:这……程雅珍道:你就让我吃人家的亏么?闻非之道:当然不!程雅珍道:空口说白话,你得拿个主意出来呀!闻非之皱着眉头,道:目前,我……唉!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程雅珍道:你想不出办法,我有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闻非之道:什么办法?程雅珍道:我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程雅珍柳眉双蹙,作难了半天,终于银牙一咬,道:你得先答应娶我为妻!这进度太快了,是的,对闻非之来说,简直来得有些突然,做梦也想不到。

可是对程雅珍来说,却是来得太慢了。

闻非之如同梦中拾到了一个大元宝,疑真疑假地张大着一双俊目,呐呐地道:我莫非是做梦么?程雅珍见他高兴得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一喜,暗忖道:原来他心中一直就有了我,只因身份关系,羞于出口,要不是我打定主意,要他先开口,只怕一辈子也等不到,唉!这就是采取主动的好处。

程雅珍心里安定了,含情脉脉地道:你答不答应?同非之忽然向程雅珍一揖到地,道:小兄错承厚爱,海枯石烂,永矢不二。

他不仅答应了,而且,表示了他的真诚。

程雅珍吁了一口长气,道:唉,我总算到手了。

闻非之一怔道:珍妹,你说什么?程雅珍一阵娇羞涌上了秀脸,轻轻地道:你可以取下人皮面具了。

闻非之依言取下一层人皮面具,现出本来面目。

程雅珍纤腰一扭,呢声道:还有一层哩!闻非之又一怔,道:还有一层?程雅珍伸手向他脸上抓去,笑道:你不用再鬼头鬼脑了。

五指尖尖,在闻非之脸上一落,人皮面具没有抓起来,却在闻非之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闻非之但觉脸上一阵麻麻辣辣,忍不住啊!了一声,呆住了。

程雅珍则在啊!’了一声之后,颤抖着那只右手,回手一掌,打在自己脸上,双眼一翻,人便向后倒了下去。

问非之顾不得自己脸上麻痛,只怕跌坏了程雅珍,忙伏身抢先一步,托住了程雅珍的身子。

他看了看四周地上,只见又潮又湿,他怕弄赃了程雅珍的衣服,率性把程雅珍抱在怀里,盘膝坐在地上,一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心穴,一面细言细语地在她耳边呼道:珍妹,珍妹,你何必这样自责,小兄又没有受多大的伤,唉!你!你!你的脾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未变。

程闻二家,原是通家之好,小儿女当然不会今天才认识。

他说着,说着,不自禁低头亲了一下程雅珍自己打肿的半边桃腮。

程雅珍热望成空,自己认错了人,急怒攻心,只觉脑中一昏,人便失去了知觉。

这不是受伤,也不是大病,当然醒来得很快。

闻非之的话,她完全听得清楚,闻非之的那一吻,她更是被吻得毛骨悚然,全身发麻。

可是,她却动也不敢动一下,一个劲地装死。

这时,她心中真是五味俱陈,哭诉无门。

这一切,不都是她自己安徘的结果么!她脑中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片刻之间,她看透了生死,但,唯有一点,她却始终无法看破,那便是这幕笑话,叫她死了,她也是忍受不了。

她一生好强,难道死了还在人家口中落下一个笑柄。

不!我不能死!可是,我怎样办呢?她真恨死自己了。

闻非之浓情蜜意的细语,在她耳边诉个不停。

她暗{才道:看来他对我的心意,确实已非一日,我过去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假使不是这次阴错阳差,他纵是想死了我,岂不也是活该,活该,活该……说不尽的活该在她脑中旋转着!……活该!活该!我就是死了,‘他’也不知道我的心意,如果‘他’不喜欢我,我又值得为‘他’死么?她起先是站在闻非之的立场设想,想着想着,忽又把自己本身代替了闻非之,而在为自己设想了。

是的,如果史莒对她没有意思,她这不叫单相思么!哼!你既看不起我,我难道就非嫁给你不可。

她的脾气又来了。

接着,她考虑到闻非之的问题,至少,闻非之是爱着我的,假使世界上没有史莒,这闻非之实在算得上是一位理想的对象,史莒眼睛里没有我,这世界上已经等于没有他,我又何尝不可接受闻非之的爱。

她性格明快,虽是任性,但极有决断,银牙一咬,发狠暗道:史莒,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就叫你看看我嫁的人!心念一决,一声娇呼,她睁开了秀目。

当然,她少不得非得做作一番,挺腰跳了起来,指着问非之的鼻子,大发娇嗔,道:你……你……闻非之一脸惶恐,道:珍妹!珍妹!我……我……不是有意,是……是怕你跌到地上。

程雅珍怒道:那!你……你……你什么?她总不能把他偷吻她香腮的事,也说了出来。

闻非之也不管她你什么,只是不住地连连打拱作揖,赔罪不已。

程雅珍发过一阵娇嗔,缓了一口气,叹道:非哥哥,你已经答应娶我了,我人本来就是你的……话声一顿,言未尽意,柳眉一扬,接道:不过,我要你替我争一口气。

闻非之哪是程雅珍的对手,不逞他想,便乖乖地道:珍妹,你要我争什么气?程雅珍道:我问你,你的功力比史威如何?闻非之一叹道:小兄惭愧,难与史威相比。

程雅珍又道:比史莒又如何?闻非之摇头道:莒弟人中之龙,绝世奇才,小兄不敢和他并论。

程雅珍沉痛地一叹,道:你难道就自认不如人就算了不成?闻非之道:我不自认不如人,又能怎样?程雅珍道:哦要你发奋图强,迎头超上他们!闻非之苦笑道:珍妹,你不是不知道,武功方面的成就,明师和资质,缺一不可,岂是勉强得来的?程雅珍道:你承不承认‘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句话?闻非之道:这话有它的道理,但并不尽然,有许多……程雅珍截口道:我觉得这话用在你身上,有绝对的必然性,说资质你不下于史威,说明师我有办法,现在只问你是不是有心人?闻非之又何尝不是心怀大志之人,只因见了史莒与史威的成就,自觉终生难达,泄了气,这时被程雅珍说得豪情大发,挺胸而言道:珍妹,你这样爱护我,我就是吃上千辛万苦,也必努力以赴,不负你的期望。

程雅珍展颜一笑道:好!从今天起,我们两人,谁也不准偷懒,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很快就回来。

话声一落,不等闻非之接话,已是纵身掠出洞外。

同非之但觉双腿一软,他再也承受不起这天外飞来的意外,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这座洞府中充满了温暖和光明,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他那美妙的梦正在做得乘心写意的时候,忽然耳边一声脆笑道:你倒舒服,先睡了一觉。

闻非之一惊而醒,只见程雅珍身后跟着她那两个侍女之一的王燕姑娘,每人脚前放了一大包东西。

闻非之一跳而起道:‘你……你带来这多东西做什么?程雅珍面色一正道:我们在这里住下来。

闻非之一愕道:就住在这里?程雅珍笑着一指那两包东西道:武功秘籍,云丹圣药,衣食之需,应有尽有,再加上我,你难道还不满足?闻非之急道:我不是……‘’程雅珍专断地道:别的话我都不要听,我只要你替我争一口气,好好下工夫。

她话不停口,转身又向玉燕一挥手道:燕妹,以后都靠你们两位了。

王燕秀目一红道:小姐,我留下来好不好?程雅珍道:现在不行!玉燕知道她的脾气,不敢多说,只好行了一礼,黯然而退。

第一○七章 难了哥哥程雅珍急功好利,她把她自己与那本秘籍配合起来,就算是她自认的明师,不过,她自己虽然稀松,那本秘籍倒确是海内孤本,奥妙无穷之物。

单由那秘籍上前面几页写满了程中和的注释,便知北剑程中和曾在这本书上下过不少工夫,到后面更深奥了,北剑程中和的字迹也失踪了,更不难想像出北剑程中和也未能把这本秘籍弄通,半途而废。

程雅珍无法帮助闻非之去领悟秘籍中精义,但她却是一位铁面无私的严师,只听她整天在闻非之耳边嚷着:努力!努力,再努力……。

等于把闻非之放在一匹烈马背上,一口气就逼着他跑上三十四天长途。

闻非之疲劳得站着都想睡觉,好好的一位英俊侠士,变成了形销骨立的病书生。

闻非之苦不堪言,自是不消说得,就程雅珍她也好不了多少。

她既得操心问非之的饮食准备,又要操心他的用功进度,也是累得虚弱不堪,双脚发软。

一切因疲劳引起的不良后果,都发生了。

她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勇往直前,志坚如铁。

这天,他们都太疲劳了,程雅珍自己先支持不住,在做事的时候,竟靠着洞壁睡着了。

闻非之乐得偷懒,也不去惊醒她。

倒头追随她寻向梦中去。

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最后,首先醒转的还是程雅珍,她明眸一张,只见闻非之鼻息如雷睡得正浓。

她恨恨地骂了一声:不知长进的东西,只知贪睡。

当然,她如此骂闻非之,是以为自己只随便打了一下盹,却没想到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她举步走了两步,这才觉出自己今天的精神大异往昔,不仅步履轻灵,就全身也无处不通泰舒畅。

她晃身到了闻非之身前,正要摇醒他时,忽然,一阵沉重杂乱的脚步之声从洞外传来。

她急急忙忙地推了闻非之几下,便一个箭步,从洞壁上摘下一把宝剑,振腕抖脱剑鞘,晃身藏在洞口旁边,真气内力一提,随时都可给来人出奇一剑。

沉重的脚步声,走到洞口停住了。

程雅珍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不进来!一念未了,已听洞外来人呼叫道:小姐!小姐!玉燕不行了呼叫的是她贴身丫头之一的金莺,话声入耳惊心,她脱口叫了一声:金莺!玉燕出了什么事?冲出洞外。

只见王燕全身血迹斑斑,倚在金莺身上,已是气息奄奄,再也走不动。

金莺也似是精疲力尽,否则,她用不着呼叫雅珍,尽可把玉燕抱进洞来。

程雅珍接过王燕,抱入洞内。

这时,闻非之也醒了过来,张惶地道:出了什么事?程雅珍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到洞外守护去。

一闻非之应了一声:好!走向洞口,却忽听他啊!了一声,高兴地笑道:珍妹,你看是谁来了!说着,向前紧紧的握住来人的手。

来人的出现,无声无息,闻非之一叫,真吓了程雅珍一跳。

她转脸看来人,全身一颤,连忙低下头。

原来,竟是史莒到了。

史莒俊目一掠全洞,剑眉皱了一皱,道:你们怎么躲到这里,叫大家都急死了。

闻非之一脸羞愧之色,啊!啊!了二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程雅珍蓦地抬起螓首,射出两道怨恨的目光,冷冷地道:躲!笑话,。

我们为什么要躲?、史莒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两位要不是躲藏,玉燕姑娘这一顿苦算是白吃了。

这下吃惊的变成金莺,只听金莺咦!了一声,道:莒儿,你怎知道?丫头,莒儿,莒儿,岂是你叫的!随着这个苍老的话声,走进来两位七老八十的老翁。

大家全是一震,就要出手相向。

史莒摇手道:这二位老前辈是我的朋友,各位无需惊慌。

随又向其中一位老人笑道:许老,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金莺姐姐是丫头,本席是小厮,大家叫惯了,许老不可认真,那位玉燕姐姐伤势甚重,麻烦你老替她看看吧!青衣臾许地山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她们既是会主旧友、老夫不计较就是了。

大步朝玉燕走去。

程雅珍晃身阻去青衣史许地山,冷笑道!人是我的,不敢劳驾!她对史莒由爱生恨,见了他的朋友也讨厌,人又好强,自是不愿领他的情。

青衣叟许地山年近八十,见多识广,经验极富,既知这批少年人都是会主故交,会主自然有不便说话的地方,救人大事,岂能任由她使气胡闹,论身份,又不便和她争论,当机立断,闷声不响,出手一指,把程雅珍定在当地,自己却飘身绕过程雅珍,自去为玉燕疗伤。

程雅珍一生任性,哪知这老头比她更横,不言不答,出手就点了她穴道,甚至,把她的哑穴也点了,空有一张不饶人的利嘴,想骂几句,都难以如愿,只气得她杏眼圆睁,充满了怒火。

闻非之见了一阵心痛,陪笑向史莒求情道:史莒弟,有话好说,请你解了珍妹的穴道。

史莒笑道:大哥,请你放心,伤不了她。

闻非之道:但……史莒截口道:程四小姐的脾气,小弟比你清楚得多,只有这样,我们大家才能好好地谈一谈。

史莒对她,未免太不客气了。

其实,史莒这样做,在他来说,有其不得已的苦衷。

要知,史莒是如何锐敏之人,如说他没有发觉程雅珍对他的感情,那是欺人之谈,同时,他内心之中,对这位程四小姐亦不无知遇之感。

可是横阻在他们中间的父仇。

使他理智地不敢接受她的感情。

这种感情的结果,无疑是最悲惨的。

何况,他自与韦灵珠心心相印之后,一心一意,都放在韦灵珠身上,自然,更谈不到程雅珍。

史莒为己为人,午夜扪心自问,虽说无愧于心,但对于不能接受程雅珍感情的事,总觉抱歉难安,但望能对她有所补益。

这种想法,十足表现了史前的为人,他总认为一人做事一人当,罪在北剑程中和一人,与他家小何干?故而当他一回来,暗探梵净山庄,得悉程雅珍终身已经有托的事,倒是如释重负,吁了一口长气。

现在,他是胸有成竹,要好好了断这件恼人的情感了。

第一,他先叫程雅珍恨他,以兔余情再发,所以对程雅珍不但不假辞色,而且,说出来的话,气得程雅珍要死。

总算闻非之还不错,一声苦笑,奔向了程雅珍。

史莒轻喝道:大哥,你要干什么?闻非之道:史莒弟,我不能坐视珍妹受此委屈,你难道也不准我自己替她拍开穴道?史莒笑道:以大哥的立场,确然应该这样做,小弟不反对。

闻非之走到程雅珍身前,首先接触到的,是程雅珍那对黑白分明的明眸,放射着说不尽的蜜意浓情。

这种眼光;闻非之和她相处了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受宠若惊,心中有着说不尽的受用,轻声道:珍妹,放心,最近我学的那手法,或许能替你解开穴道。

掌拍指点,一根气在程雅珍身上点拍了十三处穴道之多。

程雅珍出声长叹道:真难为你了。

闻非之大喜过望道:我真替你解开了!程雅珍玉容一凄,摇了摇头。

闻非之一怔,道:你不是能说话了么?史莒笑着接口道:只是还不能动,你手法虽然不错,功力不足,其将奈何?程雅珍柳眉倒挑,厉声叱道:滚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位!闻非之急得满面通红道:珍妹,珍妹,你怎可这样?程雅珍冷笑道:他是我家养大的小厮,骂他怎样了,谁像你自甘下流,与他称兄道弟。

她要是能嫁他,可能又是一种说法了。

这时,她能骂出这种话来,可见她对史莒再无残留的感情。

史莒听在耳中,笑在心头,他庆幸这样下来,闻非之与她这一对,已是牢靠稳固,再无后顾之忧了。

闻非之瞧了瞧程雅珍,又瞧了瞧史莒,他两面做人,为难极了。

史莒微微一笑道:大哥你可以把我的身份告诉大嫂了。

闻非之一怔,道:真的可以说了?史莒点头道:令岳已经知道你们在一起的事,大嫂已经回不了家,不必再瞒她了。

接着,走到程雅珍身前,只一掌,就拍开了她的穴道,正容道:大嫂,请你稍安勿躁,小弟既是诚心而来,少不得有你出气的时候。

程雅珍横了史莒一眼道:谁是你大嫂?史莒道:你们不是……闻非之不好意思地接道:我们只是口头之约。

史莒哈哈大笑道:准大嫂和大嫂,有什么分别!程雅珍身子恢复了自由,暗自衡量,史莒对她毫无情义,又见史莒身后另一位老人,对她也是怒目而视,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好惹,史莒替她解了穴道,总算有了退步的台阶,借着一脸羞恼,带着满腹辛酸,既不再理史莒,也不要听闻非之告诉她史莒的身份,扭身奔向了王燕。

这时,玉燕在青衣叟许地山以本身真元内力治疗之下,已是大见好转,醒了过来。

青衣叟静地山停止了行功,缓步退向一边。

程雅珍一把抱住玉燕,未语先流泪,她是感激玉燕,也是借此一泄心中酸楚。

反是,玉燕挣扎着起来,道:小姐,你不要伤心,婢子经这位老前辈运功疗治,已是好了一大半了。

程雅珍拉着王燕坐在自己身边道: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玉燕恨恨地道:除了史威还有谁?程雅珍道:他敢当着庄主的面打你?玉燕道:他当着庄主和夫人的面倒是大方得很,只是置之一笑,骂也不敢骂我一句,可是离开庄主之后,他便把我和金莺姐姐叫出庄外加以严刑逼问。

程雅珍一震道:你……?玉燕道:他就是打死我们,我们也不会把小姐藏身之处告诉他。

程雅珍感动地道:你们是怎样逃出他毒手的?玉燕道:他自己放走我们的。

程雅珍双眉一皱道:他会放走你们?闻非之接口道:我想他放人是假,暗中跟踪是真。

程雅珍一震,道:对了,这却如何是好?她天不怕地不怕,但对史威却不由得胆战心惊。

史莒远远地接口道:大嫂请放心,史威已被小弟派人引开了。

程雅珍这次没有骂史莒,只冷冷地盯了他一眼,然后转到闻非之脸上。

闻非之观颜辨色,知道是说明史莒身份的时候了。

他用迂回的口吻道:珍妹,你道史威真是史伯伯的独子么?程雅珍一道:他难道不是的?闻非之点头道:不错,史威是假冒的!程雅珍道:你是说他瞒住了我爸爸。

同非之不好回答这句话,因为其中大有研究,一字之差,在这位小姐面前,都可能发生各种堪虑的后果,是以顿了一顿,而暗中等着史莒的意见。

史莒点了点头,传音道:顺着她的口气,回答她。

闻非之这才道:我想大约是这样。

程雅珍急道:你们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爸?问非之道:程伯伯先入为主之见甚深,家父几次想告诉他,都因种种顾虑半途作罢。

程雅珍沉吟不语,半天半天,才一叹道:我爸深受史威蛊惑,要他完全推翻既有的事实,确也相当困难。

接着,柳眉一扬,指着史莒道:你们可是认为他就是史叔叔的儿子?闻非之道:正是如此!程雅珍道:凭什么?闻非之道:家父与史伯母原是旧识,因母及子,乃是不容置疑之事。

程雅珍又道:那么我们家中的那一位呢?闻非之道:家父素不相识。

程雅珍又摇头又点头地想了半晌,突然站起来,满脸幽怨的向史莒盈盈一礼道:莒弟,愚姐至表惭愧!她比史莒大几个月份,当然是姐姐。

史莒想不到三言两语,便使她完全相信了,事出意外,一怔,还礼道:珍姐倒是比程伯伯高明多了。

程雅珍道:史威那东西,从来就不把我们兄妹们放在眼里,所以他有很多缺点被我们看出来了,凭他那德性,我早就怀疑他不是史叔叔的后人。

言之有理,但她的理,却是完全建立在直觉上和好恶上。

史莒只是微笑不语。

第一○八章 苦心孤诣程雅珍见史莒笑而不答,多心地道:你笑什么?史莒啊!的一声,道:我在想史威此人,实是可恶已极,你我都该手刃他,才出得心中这口恶气,但是……但是,史威只有一个……话声一拖,故意留给程雅珍一个抢话的机会。

程雅珍心急口快,果然,抢着道:史威给我家带来的损失最大,当然应该由我们出手。

史莒瞧了闻非之一眼,笑道:你是把闻大哥也算上了。

程雅珍螓首一昂道:算上他难道不成!史莒连连点头道:成!成!成!当然成!闻大哥只要把那本广成秘籍悟彻,莫说只是一个史威,就是整个武林之中,也没有谁能是他的敌手。

程雅珍一怔,道:你……你字出口,心中念头一转,柳眉一剔,目光移向金莺与玉燕脸上。

史莒笑道:珍姐,你不必迁怒他人,你看!那地上的是什么?一本广成秘籍正摆在闻非之经常用功打坐的地方。

真气人!程雅珍死死地盯了闻非之几眼,恨恨地道:你……你……真……真什么?当着这多人面前,她总算忍住了,没有骂出口来。

史莒脸色一正;道:不过,小弟请问闻大哥要多少时间才能完成‘广成秘籍’上的武功?程雅珍眉头一皱,举目向闻非之望去,闻非之双手一摊,做了一个力不从心的苦脸。

史莒接着又道:你们总不能说一年不成二年,二年不成三年,不给小弟一个机会吧!程雅珍又恨恨地看了闻非之一眼,没好气地问史莒道:好吧!你说,你有什么条件?史莒道:我的条件简单得很,我只要向你分一半闻大哥。

程雅珍突然听来,不免一震,脱口尖声叫道:什么?你要把他分为两半?史莒笑道:珍姐,不要紧张,小弟哪敢把闻大哥分为两半。

程雅珍自知失言,讪讪地一笑道:你很会作弄人。

史莒正色道:闻大哥代表珍姐你出气,那自然是天经地义之事,但闻大哥与小弟情同骨肉,小弟请他同时也替代我出气,不知珍姐认为当也不当?闻非之不等程雅珍答话,已是朗声接道:手足之情,小兄义不容辞。

史莒道:这就对了,因此小弟想出一个主意,干脆我们也不必再争谁先谁后,我们责成闻大哥处治史威,算是替我们双方出气如何?程雅珍笑道:你倒会拣现成!她是同意了,而在她求情上,还流露出一种自得的神采。

史莒微微一笑,就着她的话意,一转道:不过小弟也不愿坐享其成,尽沾珍姐你那‘广成秘籍’的光。

程雅珍被史莒左一句,右一句,弄得头都大了,不胜其烦地道:你真罗嗦!打什么鬼主意,爽爽快快地说吧!史莒一直都在上风,却被她这一句无心的话,说得俊面一红道:珍姐,你未免太多心了。

微微一顿,马上又接道:刚才小弟已经见到闻大哥施展‘!成秘籍’上的手法确实妙绝无伦。

唯闻大哥内功火候不够,难以完全发挥‘广成秘籍’武学的无上威力,只怕仍非史威之敌……程雅珍截口道:这一点我早有成算,替他准备了不少增加功力,固本培元的药物。

史莒道:请问珍姐,你那药物准能很快帮他打通任督两脉?程雅珍嗤笑道:难道你成?史莒道:小弟不敢说成,你既然出了‘广成秘籍’,小弟就是不成,也非一尽心意不可,现在的问题是,珍姐你准不准小弟投资做个股东?程雅珍秀眉一蹙,道:我要是不准呢?史莒道:那么话得从头说起,史威可以先由你们对付,但只能给你们一百天的时间,你们如果过时不能得手,对不起,只有请你们把他让给小弟了。

程雅珍深知史威功力高绝,要闻非之在一百天之内超过他,她再不知天高地厚,也知道那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双眉一敛,问声不响。

史莒又道:如果珍姐同意小弟一试,不论成与不成,今后史威就交给闻大哥了,小弟决不再行插手。

程雅珍好胜成性,如能由闻非之出手制裁史威,对她来说,那是至为光彩的事,她之与史莒计较先后出手,也不外要争这一口气,史莒步步为营,句句话都控制着她的心理,是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是一点螓首,道:好!我同意这次合作。

闻非之旁观者清,知道这是史莒有意成全他,又怕程雅珍赌气任性,从中作梗,故才如此千方百计,讨得程雅珍的首肯。

闻非之的推测,倒是十中七八,但史莒另外的用心,他纵是想破了脑袋,只怕也想不出来。

‘原来,史莒进一步的顾虑,仍是为闻非之与程雅珍这对夫妇的幸福着想,他一入洞,便看出程雅珍急功近利,只望武功速成,把闻非之逼得疲劳不堪犹在其次,最不幸的是闻非之眉宇之间,已隐隐现出行将走火入魔的迹象。

像程雅珍这种任性之人,史莒岂能指出她任性胡来的不是,自然,只有釜底抽薪之法,才是对症之药。

再则,闻非之讨了这样一位心高气做的老婆,要没有出人头地的武功,将来那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史莒一心为友,甚至,把剪除史威的这件成名露脸的事让给他,好叫程雅珍心满意足,死心塌地,与之共偕白首。

这份高谊隆情,闻非之纵不能马上完全明白,就那已知的部分,已感动得他声音为之一咽,道:莒弟,你……你这叫……史莒哪能被他叫破坏了大事,脸色一正,截口道:闻大哥,珍姐与小弟都把对付史威的责任交给你了,现在你该做的是,如何不叫我们失望,多余的空话,说来无益,请快盘膝坐好,摒除杂念,以便小弟行功。

闻非之话到口边,被史莒这样一说,再不好出口了,依言盘膝坐下,垂帘合目,静如老僧。

史莒更不多言,展开身形,围着闻非之游行疾转,每转一圈,出指虚点闻非之一处穴道。

九九八十一转下来,史莒已是点了闻非之八十一处穴道。

史莒身形一定时,通体已尽为汗水所湿,显然,所耗内力极为巨大。

他略为缓了一口气,道:闻大哥,你现在的感觉如何?闻非之道:四肢百骸真气反窜,集于丹日一点,膨胀欲裂。

史莒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紫府金丹,纳入闻非之口中,道:服下此丹之后,请即按照广成秘籍所载运气行功之法,全力施为。

闻非之点了点头,立即运气行功起来。

史莒看了一下闻非之的气色,转脸对程雅珍道:你们别闲了,请你把‘!成秘籍’交给小弟。

程雅珍想也不想地将那广成秘籍交到史苫手中。

史莒接过广成秘籍,回身向青衣叟许地山一揖,道:请许老一并成全了晚辈闻大哥,替这本广成秘籍’溜段佳话。

青衣叟许地山哈哈笑道:会主你真行,老夫幽居数十年,就只有这点家当,你如何知道的?史莒笑道:神君夫人另外送了晚辈一本小册子,对于老前辈们的渊源记载,极是详尽。

青衣叟许地山道:那本小册子对老夫如何记载的?史莒道:据嘴府神宫’调查,这‘广成秘籍’原是老前辈师门之物……青衣叟许地山摇手道:够了,会主不用再说了,不过……眼睛落到问非之身,倏然住口不言。

史莒道:他资质尚堪人目否?青衣叟许地山点点头道:想不至糟蹋‘广成秘籍’。

史莒道:晚辈为贵门道统得传致贺。

青衣叟许地山哈哈大笑道:多谢会主,处处不忘成人之美。

话声一落,转向程雅珍道:丫头,造化你们了,还不替老夫把笔砚取来。

程雅珍显然从他们对话之中,听出了不少端倪,惊讶交集中,连忙拣出一副笔砚,亲自磨好墨送给青衣叟许地山。

洞中无桌椅,青衣叟许地山,只好席地而坐,翻开广成秘籍,振笔挥毫,把他研究有成的心得,替广成秘籍加起注来。

一旁只把程雅珍看呆了,也不知道老头是谁,更不知史莒哪来这大的面子,这老头竟是毫不推托。

这时,史莒走回闻非之身边,伸手印在闻非之百会穴上,一处直力,缓缓透入闻非之体内,引导着闻非之的真力真气,冲向任督两脉。

顿饭久时间过去,只听闻非之身体之内,一声轻响,闻非之随即一跳而起,向疲劳已极的史莒长揖为礼,道:小兄多谢贤弟了。

史莒微微一笑,指着青衣叟许地山道:小弟替大哥找了一位前辈奇人为师,你快去拜师去,小弟要休息片刻了。

言罢,盘膝坐在地,运功调息。

闻非之奔到青衣叟许地山面前,许地山还有最后几页没有注完,闻非之只见他走笔如飞,似是不用脑筋,就把书中诀窍—一点出,只看得他目瞪口呆。

当青衣叟许地山写完最后一个字,闻非之已是扑身拜了下去,道:徒儿闻非之拜见恩师。

青衣叟许地山正襟危坐,受了闻非之一礼,道:为师目前没有时间带你在身边,你先收了这本秘籍,好好自行用功。

闻非之接过广成秘籍,恭声道:多谢师父。

就这片刻之间,史莒的精神已是完全恢复了,奕奕有神地走过来,道:许老对晚辈这位闻大哥还有什么吩咐?青衣叟许地山道:老夫目前不想说什么话。

史莒笑向间非之与程雅珍道:小弟有一句话,请两位见允。

闻非之和程雅珍齐声道:苦弟有话尽管说,我们无不遵命。

史莒道:闻大哥,你功力初奠,目前正是加紧进取的时候,外面的事,不劳你们过问,小弟只请你们两位合力勤修三个月,出来完成你的任务。

闻非之欲言又止地望了程雅珍一眼,又明白了史莒另一层深意,他现在是程中和的女婿了,哪能再与程和作对,轻轻地一叹,道:小兄遵命,必尽三月时光,好好用功,以期不负所托。

程雅珍道:我们就在这里?史莒道:珍姐,你放心,只要你们不出去,小弟有办法掩护你们,要是你们擅自离开此洞,小弟就爱莫能助了。

程雅珍道:三个月不出洞门一步,我们四个人吃什么?史莒道:吃的用的,自有小弟派人送来。

程雅珍一心一意只要闻非之能把武功练好,出人头地,哪里还多想到别的问题,当下满口答应道:好!我答应了。

史莒道:我们一言为定,三个月后见话声未毕,只见人影连晃,洞中已是失去了他们老少二人的人影。

梵净山庄与紫府神宫两个月的停战之约,晃眼间就届满了。

就在满期的那一天,梵净山庄收到了一张紫府神君具名的拜帖,声言准于次日中午前来拜庄。

梵净山庄顿时笼罩着一层紧张的气氛,频频的会议,人员的分派,只忙得北剑程中和气都透不过来。

直到晚上三更过后,他才吁了一口气,在书房之内泡了一杯清茶,准备略作休息。

哪知,他人刚坐下,便见九头太岁钟竞年走了进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九头太岁钟竞年双眉紧锁,满面痛苦之色。

北剑程中和忙了一天,原想一个人清净片刻,这时见九头太岁钟竞年如此神态,只有打起精神笑脸相迎道:贤弟来得正好,明天就是生死存败决定之期,我们兄弟也该好好享受片刻。

九头太岁钟竞年浓眉一皱道:多谢程大哥,小弟还有很多事要办,现在只想向程大哥说一句话。

北剑程中和道:贤弟真是愚兄的好帮手,我真不知怎样感激你才好。

九头太岁钟竞年惨然一笑,道:程大哥好说,可是小弟自己并不这样想。

’北剑程中和见他神色越发不对,不由一震道:钟贤弟,你……九头太岁钟竞年忽然面色一冷……第一○九章 割袍断义九头太岁钟竞年面色一冷道:贵庄的总管我不干了!北剑程中和闻言一震,霍的一下站了起来,瞪目瞧着九头太岁钟竞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九头太岁钟竞年傲慢相对,沉声道:你要怎样?暗中吸了一口真气,力达四肢,准备随时出手应变。

北剑程中和与九头太岁钟竞年数十年相交,一向推心置腹,情如手足,当此倚重方殷之际,九头太岁钟竞年随便出口一声不干了,无异是在半空之中推了北剑程中和一把,北剑程中和哪得不惊,哪得不急,因而忘形失措。

九头太岁钟竞年又一声你要干什么,才使得北剑程中和脑子为之一醒,不由苦笑道:小兄近些日来,精神紧张过甚,贤弟不要见怪,是谁得罪了你?先坐下来,喝杯茶,静一静,有话好好地说。

话声一落,便先取过一张椅子,请九头太岁钟竞年就坐。

九头太岁钟竞年正眼也不瞧他一下,冷哼一声,道:假殷勤!此话人耳刺心,北剑程中和意识到这问题不简单了,神色愣然道:贤弟,你是怎样了?九头太岁钟竞年寒着脸道:老子替你程家做了半生牛马,现在不干了,有什么不可以?北剑程中和一向宽以待人,和气第一,对这位相交了二十多年的老兄弟,更不能与他一般见识,尽量耐着性子,陪着笑脸,道:老弟你今天敢情是吃了满肚子火药!小兄纵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凭我们数十年的交情,你也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说真的,数十年的交情,难道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感情都没有?九头太岁钟竞年乃是热血汉子,最怕的就是这句话,这句话有如万钧之力,一下把他武装了的感情,一击而溃,只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声,低头不语。

北剑程中和老于世故,便不再说什么,自去泡了一杯香茗,替九头太岁钟竞年放好,这才缓缓地道:贤弟,请坐,先喝茶再说。

九头太岁钟竞年看似和缓了的脸色,忽然颤了一颤,像是小孩子壮胆似的一挺胸,又硬起了心肠,嘿!嘿!道:从现在起,希望你再也不要提那数十年交情的事,你我兄弟之义从此一刀两断!嘶!的一声,一只袍角从九头太岁钟竞年身上撕了下来,摔到北剑程中和面前。

他下了最大的决心2 北剑程中和神色大变,道:贤弟……九头太岁钟竞年喝声道:住口,谁是你的贤弟?北剑程中和惨然道:你……你总得给我一个明白呀。

九头太岁钟竞年道: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该知道。

北剑程中和一愕,道:我……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九头太岁钟竞年勃然大怒道:你不要装糊涂了,咱们明天见!甩袖,回身,大步向室外走去。

北剑程中和晃身错步,阻住九头太岁钟竞年,正色道:贤弟,你不能这样令我糊里糊涂,弃我而去。

九头太岁钟竞年瞪目道:你准备怎样?北剑程中和退了一步道:请你给我一个明白!九头太岁钟竞年冷笑道:你要明白,明天自然有人对你说明,让开!别挡了老夫的路!北剑程中和全身一阵猛颤,但终于闪身让过一边,咬着嘴唇道:好!好!小兄让开!但,请你也多想想。

他这分修养工夫确然到了家,能忍人之不能忍。

九头太岁钟竞年大步走出室外,再也忍不住,虎目之中,滚落下两行热泪。

北剑程中和呆呆地望着九头大岁钟竞年的背影,一摇一摆地,步履沉重地消失在沉沉黑夜里。

九头太岁钟竞年的人影消失了,而北剑程中和却仍是如痴如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往事如画,历历在目,九头太岁钟竞年对他梵净山庄,可说是任劳任怨,劳苦功高,算得上是一位义气干云的热血汉子,但今天这一变,使他大惊奇了,也使他太伤心了。

想着,想着,他竟完全忘了自己,也忘了战云萧杀的梵净山庄和……你在发什么呆?一声轻脆的话声,在他耳边响起。

其实话声并不太大,但在北剑程中和感受上,就像是一声炸雷,震得他神智一清,张目瞧向身边的二夫人问电娘娘蓝纫秋,讪讪地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竟一点也不知道。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北剑程中和脸色苍白,目光散乱,轻轻的一叹,柔声道:这两个月来,真苦了你了,我们真惭愧,心有余而力不足,竟是帮不上忙。

北剑程中和神思不属地道:你替我主持庄中内务,不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么!他这句话,原是顺口而出,殊料听在闪电娘娘蓝纫秋耳中,别有感受,脸色一阵变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道:我……我……对不起你!北剑程中和一怔,脑中掠过一个念头,忖道:原来是你得罪了钟竞年贤弟!此念一生,立时面色一板,一把抓住闪电娘娘蓝纫秋,向房内一带,怒声道: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到房内去,给我一个明白!闪电娘娘蓝纫秋与他结婚二十多年来,几曾见过他如此相对过,当下心中一寒,竟是不敢像往常一样任性,不加反抗地任他拖入室内。

北剑程中和把闪电姐娘蓝纫秋向椅子上一摔,吼声道:说!你是怎样替我把钟贤弟得罪了的?闪电娘娘蓝纫秋见他提的是九头太岁钟竞年,心里反而一定,扬眉道:谁说我得罪了钟叔叔?北剑程中和乃是好友重义之人,别的事随她怎样说都可以,唯独这件把九头太岁钟竞年退离梵净山庄的事,他却容忍不下,这时见她犹不输口,不由火上加油,怒上加怒,厉声道:我这‘梵净山庄’就要断送在你手中了,你还想瞒我。

闪电娘娘蓝纫秋见北剑程中和双目尽赤,几近疯狂,心头一震,已知道今日情形非比寻常。

她乃是极为聪明之人,平日虽是忙着夫妻情深,撒娇任性,但尚知分寸,不失大体,目前,情势如此,她倒颇知见风使舵,噗哧一笑,道:你今天为什么这样凶,好像要吃人似的。

北剑程中和见她笑脸相迎,心中那股怒火无由地消了不少,摇头沉声道:你一向为人深明事理,这一次得罪钟贤弟的事,令我好不失望。

闪电娘娘蓝纫秋脸色一正,道:大哥,你认为我会这样不知轻重到得罪钟叔叔么?北剑程中和一怔,道:你刚才不是说……说什么?她并没有说得罪过九头太岁钟竞年呀!一切还不是自己猜想的,北剑程中和说不下去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这次倒好,没有挑他的眼,说声也更平静地道:我说过对不起你,但不是有关钟叔叔的事,钟叔叔又如何了,在来此之前,我是半点也不知道。

北剑程中和经她这样一说,知道自己情急弄错了,但又引起了另外的担心,不安地说道:难道庄中还出了别的事?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是的,庄中出了不少事。

北剑程中和一震道:什么事?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珍儿在一个多月之前跑了!北剑程中和瞪目道:珍儿跑了一个多月了?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为了中原武林荣辱存亡之事,两个多月来,费心劳力,席不暇暖,我们都不忍心加重你心灵上的负担,是以,只想把她找回来后再告诉你。

我……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我对不起你。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北剑程中和剑眉双蹙一叹,道:这孩子太野了,谁也管不住她,只不知她是为什么事走的?闪电娘娘蓝纫秋柳眉倒竖,恨恨地道:说起来不但气死人,我们的颜面都给这丫头丢尽了。

北剑程中和道:再苦的水,我也得喝啊!说得沉重之极。

闪电娘娘蓝纫伙惨然道:她是跟人跑了!北剑程中和神色一变,道:跟谁跑的?闪电娘娘蓝纫秋道:闻非之那混小子做的好事!北剑程中和仰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半天半天摇头道:非之那孩子不是那种人呀,你们这话有什么凭据?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倩姐姐亲眼所见,难道还会错怪他。

北剑程中和长叹道:说不定是我们珍丫头不对?闪电娘娘蓝纫秋不由恼火地道:你……你……这人,一生只知道别人,连自己儿女都不相信,真气死人了。

北剑程中和愧疚地道:实在是人家的孩子比我们的懂事理。

闪电娘娘蓝纫秋哼!声,道:懂事理?懂事理就不会巴巴地到倩姐姐那里把珍儿拐去了!北剑程中和道:是非之到倩如那里找珍儿的?闪电娘娘蓝纫秋没好气地道:不信!你为什么不去问倩姐姐。

北剑程中和摇头一叹道:我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当此大难临头之时,敌人还没有发难动手,而自己的知交好友,却一个一个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这种事实,该叫他多么的痛心。

顺他这话,又说得多么沉痛。

闪电娘娘蓝纫秋这时倒不好说什么了。

夫妻两人相对无言,呼吁不已。

最后,北剑程中和道:此事不知威儿的态度如何?闪电娘娘蓝纫秋一听提起史威,精神又来了,不住地点头道:威儿这孩子真了不起,他量大如海,个人毫无怨言,只担心珍儿吃亏上当,他为了找寻珍儿,已是不眠不休地辛苦了一个多月了。

北剑程中和道:有没有消息?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有如石沉大海,不知他们躲到哪里去了?北剑程中和一顿脚道:该死的东西!闪电娘娘蓝纫秋不忍丈夫为此伤神,话题一转道:听说‘紫府神宫’明天就要来了,可是真的?北剑程中和道:你可是怕了?闪电娘娘蓝纫秋笑道:怕,你看我是怕事的人么?话声微顿,接道:不过,我觉得你疏忽了一件大事……北剑程中和剑眉一蹙道:什么事?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替烈弟妹作过安排没有?北剑程中和哦!了声,满面愧容道:我……我……真的忘了这件大事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可以不为你自己家室儿女打算,难道你也要烈弟妹陪着你姓程的同归于尽?北剑程中和讪讪地道:我……我真是忙昏了头,这却如何是好?闪电娘娘蓝纫秋叹道:唉!说来还是威儿有见地,他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了。

北剑程中和长吁了一口气,道:他准备如何安置烈弟妹?闪电娘娘蓝纫秋道:就在‘梵净山庄’内,他找到了一处极为隐密之地,并且,也准备好了吃用之物,不知你同不同意他把烈弟妹送去暂避些时?北剑程中和点头道:我未能替他们筹谋,已是内愧于心,哪有不同意之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同意了,可是问题也来了。

北剑程中和道:我该亲自送他们去,可是我实在没有时间。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会错意了,没有人作这种想法,我说的问题是发生在烈弟妹身上,她不肯独善其身,一个人离开‘梵净山庄’。

北剑程中和道:站在她的立场,她这样表示,正显出了她人格的高超,可是,我们不能让她留在‘梵净山庄’,如果明日一战,不幸失败,连累了她,叫我将来有何面目与烈弟在九泉之下相见?闪电娘娘蓝纫秋道:我们也是这样想,所以费尽了口舌,才劝得她点了头,不过她提出了一个条件,要你答应她,否则,她誓死也不走避。

北剑程中和道:什么条件?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烈弟妹被我们左劝有劝,劝得没有了办法。

最后,她提出要情姐姐和我及孩子们陪她一起去作为条件,你看该怎样办才好?话声微顿,她又补充了一句道:我想有倩姐姐和孩子们陪她一起去,也就够了。

表示了她个人立场,誓与夫婿同生共死。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轩道:这怎成!我北剑程中和承各大门派看得起,举为群雄之首,岂可当此紧要关头,送走家小,影响人心。

闪电娘娘蓝纫秋冷笑道:大哥,别忘了与会群雄只有你一个人的家小是在此间,同时,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以便全力以赴,送走家小并不为过。

何况,你不答应烈弟妹这条件,烈弟妹便不肯离开她话声突然顿住,摇曳的灯光中,只见史威含羞带愧地出现在门口。

史威迎着他们夫妻两人转来的目光,轻步走到闪电娘娘蓝纫秋身前,向她行了一礼,然后低声说道:伯母,请您不要再提那事了,侄儿错了。

闪电娘娘蓝纫秋道:你妈愿意一个人离开了?史威道:不,我妈打消了原议,就是程们们答应你们同她一道去,她也决心留下与大家共存亡。

第一一○章 锐不可当史威叹了口气,凄然又道:是侄儿糊涂。

只记着家母新婚未久,便守节抚孤,一生坎坷,又逢此武林大变,不免一念为私,想为她老人家略尽心意,当时,却没想到此举会扰乱人心,有失江湖义气,现在,小侄奉家母之命,特来向伯父伯母陈明,她老人家已打消了离庄之议,并叫小侄请伯父原谅小侄的一念之错。

北剑程中和点头笑道:孩子,你对令堂这分孝心,乃是人子之道,理当如此,令堂的胸襟,不让须眉,也更增愚伯顾虑不周之愧歉,刚才你伯母说得也是,明日之战,丝毫分心不得,尤其不能有致命的弱点,遣走家小,正是坚固心防的上策,刚才是我错了,一时本末倒置,拘于小义而忘了大局,话声一顿,正色接道:你过去是对的,现在却错了,试问令堂留在庄中,对我心理上是多么大的负担,所以,令堂必须离开‘梵净山庄’……史威暗中得意,骂道:老鬼,你是什么变的,小爷摸得清清楚楚,怕你不跟着小爷的意思走。

他一面暗骂,一面口是心非地申辩道:伯父,这……北剑程中和摆手打断他的话题,回顾闪电娘娘蓝纫秋道:秋妹,这事就交给你办了,索兴将全庄老弱妇孺撤出庄去,我们也好集中全力对付‘紫府神宫’。

全庄老弱妇孺撤退,那是整个的问题,史威再没任何理由申辩,一种感激晶莹的泪水在他双目之中流了出来。

他真会表演,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深心。

好一串鳄鱼泪!北剑程中和不忍与他正目相对,一挥手道:时不我与,你们还不下去快快行动。

史威还想说什么,却被闪电娘娘蓝纫秋一把拉出室外而去。

北剑程中和喟然叹道:妻贤子孝,烈弟比我强得太多了。

窗外隐隐传来焦楼鼓声,咚!咚!咚!四更又到了。

梵净山庄大厅之上坐了五十三位堪称中原武林道上一时之选的绝顶高手。

大家都是瞑目而坐,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只有北剑程中和不时流目四扫,时而轩眉,时而摆首,在期待,也在担心着那即将到来,决定中原武林存亡命运的一战。

李顺从门口走了进来,轻声道:来了!北剑程中和道:多少人?李顺道:明着现身的只有四十八人。

北剑中和道:我们没有出迎,他们有什么反应?李顺道:平静得很,毫未以此为侮。

北剑程中和双眉一蹙,道:是个个如此?还是仅只‘紫府神君’一人?李顺道:个个神色都是一样的不在乎。

北剑程中和道:他们脸上有无骄狂之色?李顺摇头道:这个小的没注意。

北剑程中和深深一叹,大声道:看来我们今天是栽到家了,人家简直就不受激,我们也没有架式可摆了,还是大家一同出去吧!群雄之中不少身份地位高过北剑程中和的武林前辈,但,由于北剑程中和是大家推举的首脑,是以由他前导,率领群雄向早已布置好的一片广阔的夹谷盆地之中走去。

那草交谷地之上,分别在南北两端设有座位,中间留出一片空地,是准备搏杀的战场。

紫府神宫来人占了北面的位置,面朝着南方,紫府神君居中而坐,其他一众高手,则分列站在他两边,那气势,南面王不过如此。

北剑程中和一行人进入场地。

被紫府神宫气势所压之下,就像是战败求和,前来请罪的一样。

这种情形的演成,完全是北剑程中和与一众中原高手自己造成的,因为他们有鉴于紫府神宫气焰太壮,想出这种冷落的方法,以期折辱对方。

哪知,紫府神君高人一等,见景生情,反客为主,一时气势显得更大更盛了。

北剑程中和等人,无一不是中原武林道上不可一世的人物,一入场便感觉到了这种不利情势,大家相对愕然,暗暗心惊不已。

大家色厉内荏地只好入了南端座位,北剑程中和却使不出紫府神君那种威风,不能要大家分站在他的两侧。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五十三位高手,不是一派掌门之尊,就是隐世已久,这次特别出山前来助阵的前辈人物,大家跟在他后面走,已是够捧场的了,他哪能要求更多。

行军对阵,不比明堂论理,讲究的就是气盖山河,尽量地在气势上压制对方。

而目前的情形,紫府神宫正占了绝对的优势。

北剑程中和等人一落座,紫府神宫方面更先发制人,只见一条紫色的人影,横空飞掠而来。

南北两方之间的距离,多了没有,至少也在二十丈左右,而那人影,竟身不沾尘,脚不点地,一飞就是二十多丈,落于中原武林群雄之前。

这分轻身功夫,放眼中原武林群雄之中,已是无人能及。

大家不由得更是相顾失色!来人落地定身,抱拳为礼道:老夫‘紫府神宫’孙文扬,代表敝宫神君与各位恳切一谈。

紫府神君自高身份,不屑亲自与中原群雄交谈,只派了一个代表出来,叫人见了好不气恼,当时群雄之中便有人冷哼一声,道:好大的架子。

紫府神宫孙文扬微微一笑道:贵方如觉不便由首脑人物与老夫交谈,老夫绝不自高身份,就请贵方也派一位代表如何?话声一顿,接着又郑重地道:不过老夫经敝神君授权,可以全权行事,如贵方选派代表时,应请考虑一点,也就是说,你们的代表如果作不了主,最好就不要出来现眼了。

那原先答话的人,不虑孙文扬有此一手,顿被说得答不出话来,这种关系中原武林荣辱存亡的大事,岂是随便一个代表能作得了主的。

那原先答话的人,简直下不了台,大是懊悔不已。

幸好,北剑程中和及时推座而起。

朗声笑道:久闻孙主事乃是‘紫府神君’以下的第二位实权人物,如以武林辈份来说,更是前辈中的前辈,与贵宫神君身份不相上下,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这话虽然答得勉强,总算敷衍过去了。

接着,一声:看座!便有一位值事之人,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北剑程中和对面,请孙文扬入座。

孙文扬哈哈一笑,道:程大侠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去。

北剑程中和道:孙主事有何见教?孙文扬道:本宫神君博爱为怀,事到如今仍不愿对贵方采助断然手段,特命老夫与各位商量一个两全之策,不知贵方有无诚意一谈?北剑程中和道:愿闻其详。

孙文扬道:首先,本人重申本宫此番进入中原,除了为本宫神君爱女复仇雪恨之外,绝无任何其它企图。

北剑程中和振声大笑道:就算孙主事说的是实话吧,其次呢?孙文扬道:其次么!还是老话一句,只要贵方能先交出祸首东幡陈锷,今日之会,就此作罢,敝方立时退出贵庄,凶手查明,擒获之后。

马上回转南海。

北剑程中和道:还有第三么?孙文扬道:以上所说,贵方如果同意,请即交回本宫少宫主,以示诚意。

由这话听来,莫非韦灵珠仍未回转紫府神宫?北剑程中和一震,本待说明当日事实真像,话到口边,猛觉如此只有加重嫌疑,万万不可轻易透露,当下一仰首发出一阵狂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贵宫少宫主几时又落到我们手中了?孙文扬眉头微皱道:那我们少宫主哪里去了?北剑程中和道:这个我们又如何知道?孙文扬话声一沉道:本宫少宫主人在贵庄附近失踪,难道贵庄以‘不知道’三个字,就可以完全推却责任么?按江湖规矩说,梵净山庄确难推说毫无责任,因为人到底是在他们地面上失踪的,问题是人是否真的失踪了,关于这一点,却又找不出反证。

何况,韦灵珠确是从东幡陈锷手中被人抢去的,说起来梵净山庄更脱不了关系。

要知,程雅珍虽亲见韦灵珠已被史莒救出,由于她自己的事都因闹情绪,三缄其口,自然更不会向别人提起韦灵珠之事,北剑程中和之茫无所知,乃是实情。

北剑程中和被逼得无法否认,只好咬牙点头,道:好,本人承认责无旁贷,本庄答应替贵宫找寻少宫主就是。

孙文扬呵呵而笑道:程大侠很会说话,推推拖拖,说得好不轻松愉快,如果程大侠有心以此来搪塞,那就看错对象了。

话声一顿,接着双眉一剔,怒声道:本宫对贵方已是仁至义尽,说不得只好有力使力了。

北剑程中和轩眉道:欺人还带个‘理’字,这种面面俱到的欺人手法,除了贵宫之外,只怕普天之下,更无别人做得出来,可惜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何必多费唇舌,敝方早巳准备多时,悉听贵宫尊意吧。

孙文扬一笑而起道:程大快快人快语,老夫不自量力,先请贵方哪位朋友指教一二!忽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群雄之中传出道:笨鸟儿先飞,老夫大胆抛砖引玉了。

一个身穿灰衣的瘦长老人,从第三排位子中踱了出来。

孙文扬向那人打量了一眼,道:原来是青囊剑客黄乙吾大侠,久仰!久仰!青囊剑客黄乙吾暗吃一惊,忖道:老夫二十多年来未曾出山,此人一眼便能识出老夫,真是不可想象。

念动间,不由脱口道:孙主事好利的眼力!孙文扬微笑道:黄大侠七七四十九手青冥剑法旷古绝今,今日得会,幸如之何,黄大侠清亮剑,老夫陪你五十招。

言罢,一掀长袍,从腰中取出一条紫色缎带,软软地握在左手。

青囊剑客黄乙吾怔了一怔,道:五十招?此话怎讲?孙文扬道:前四十九招乃是讨教黄大侠绝世剑法,第五十招么!那是要回敬黄大侠一式。

说话的声音,文诌诌的,没有半点火气,但那语意之狂,却直把个青囊剑容黄乙吾气得半死。

此话不但听得青囊剑客黄乙吾大为冒火,就是座中群雄亦无不暗笑孙文扬狂妄过份。

要知,这青囊剑客黄乙吾在中原武林之中,名气之大,也不过稍逊三九散人文尚义,如单论他的青冥剑法,应是中原五大剑术宗匠之一,平常人要逃过他七七四十九招剑法,已是不易,就算紫府神宫武学别具奥妙,不会被他七七四十九招青冥剑法制住,但要想一招取胜,岂非痴人说梦。

青囊剑客黄乙吾一声冷笑,道:老夫不惯大言自欺,孙主事接招。

话声未落,突然一道寒芒,从青囊剑客黄乙吾手中暴涨而出,疾向孙文扬射了过去。

青囊剑客黄乙吾说话之时,两手空空,并未握有兵刃,大家也未看清他是如何拔剑,如何出手,只见寒芒一闪,剑锋已是夹着一股强烈的剑风,逼近孙文扬前胸。

这出剑之快,已是看得大家暴叫了一声:好!同时,大家心中也是这样想着:这一剑纵杀不死你,至少也叫你出一声冷汗。

谁知孙文扬竟是微笑如故,双脚驻立不动,甚至手中软带亦未施展,只见他上身忽的一折,便在间不容发之下,闪开了青囊剑客黄乙吾一剑。

青囊剑客黄乙吾一剑落空,心中一凛,知道这位紫府神宫主事,确不等闲,手下更不敢缓慢,全力施为,一口气发出了三十七剑,剑剑如风,在孙文扬上身绕来绕去。

那孙文扬的上身,更似回风摆柳,随着青囊剑客黄乙吾的剑势,闪动无常,他双脚始终未移动半步,青囊剑客黄乙吾竟未能沾上他一片衣襟。

青囊剑客黄乙吾长啸一声,剑势一变,把孙文扬全身上下完全裹在剑光之中。

这才逼得孙文扬脚步移动,但也未走出五步之外。

而他手中那条软带,更是没有出手回击。

青囊剑客黄乙吾使出全身功力,一招接着一招,攻势愈来愈猛,一眨眼又是十余招过去。

孙文扬脑上微笑如故,身形步法反而更见轻灵了。

青囊剑客黄乙吾却是汗水滚落,勉强使完七七四十九招青实剑法,陡闻孙文扬一声喝道:第五十招了,看老夫的!手中软带,穿过青囊剑客黄乙吾剑光,卷向他握剑右腕。

青囊剑客黄乙吾一个措手不及,右手手腕被孙文扬软带缠个正着,接着,孙文扬左手一抖,青囊剑客黄乙吾手中宝剑再把握不住,化作一道霞光,脱手飞出十数丈之外。

孙文扬这一抖腕,力道甚重,同时也震得青囊剑客黄乙吾一连后退了七八步,才拿桩站住。

孙文扬一收软带,缓缓说道:承让了!青囊剑客黄乙吾脸色铁青,惨然道:老夫认败了!颓然反身退回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