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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25-03-30 07:10:52

当天下午,展千帆腰间配系长剑正待出门,展千舫却在那时侯唤住他。

稍候一会儿,千帆。

有事?展千舫微微一笑,没应答。

过了一会儿,展千帆的房间出现叩门声。

大少君,熊抱琴请见。

进来吧!抱琴。

门推开,走进一位精悍汉子,那人年约不惑,眉浓目清,肩膀宽平,胸阔背挺,属中等的身材,却有一股昂然骠气。

展千帆星眸乍闪精芒,心中已有叁分雪亮了。

熊抱琴手中捧着一封袋子,迳自交给展千舫。

展千舫又将袋子转递结展千帆。

点点看,是不是所有的欠条都收回来了?展千帆看过袋中的纸条,他抬目扫视展千舫和熊抱琴。

再次给你们添麻烦了。

展千舫从展千帆的手中取回纸袋,转交熊抱琴。

烧掉吧!熊抱琴笑道:这是惯例。

展千舫朝熊抱琴伸出手掌:再来。

熊抱琴立刻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呈给展千舫。

属下领了叁千两,不知够不够?难为你了,熊执堂。

展千舫将银票交给展千帆:是不是记我的帐?抱歉!熊抱琴目光湛然:这群开销属下记的是二少君的帐。

展千舫楞了一下:我不是交待你 。

合该记我的帐!展千帆打断展千舫的话头:亲兄弟明算帐,抱琴,谢谢你,否则,哥不识你,轮到我怨你了。

熊抱琴故意叹一口气:真是两大之间难为小,两位少主明鉴,抱琴的处境着实尴尬呢!展千舫打趣道:你唤的是抱琴,又不是叫抱怨,诉什麽苦咧?你早该体认这内堂堂主岂是容易当的。

熊抱琴连忙拱手遗:受教了,大少主。

展千舫眨一眨眼睛,收起玩笑之色,转望展千帆。

父兄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千帆,给我一个地点。

展千帆突然间一转肃容,朝兄长恭恭敬敬地作一个大揖。

昔有孔圣,今有展卿,德配天地,万世同钦。

小弟这厢有礼了。

少来!展千舫笑叱道:我不会任由你打着哈哈,蒙混过关的。

快说,你这回准备上哪儿去胡闹?展千帆耸一耸肩,一副认命的模样儿:禀知兄长,愚弟将先到郭老爹那儿,去探望昨夜新交的两位朋友,顺便了解一下他们安顿的情形。

郭老爹?展千舫寻思一下,心中掠过一道光:是不是城外那个捕鱼为生的郭老爹?展千帆点一下头:他那儿僻静,人迹稀少,正好合适安顿陆兄及连姑娘。

展千舫笑了一笑道:探过朋友之後,你还打算往哪儿去消遣!展千帆忍不住叫道:哥!展千舫也学展千帆耸耸肩,他无所谓地道:你不说也可以,我让抱琴找个跟班的,他若是跟丢了人,我便搬出堂规法典,就这麽简单。

展千帆笑道:好了,哥,你甭激我了,都昌的郑梅年,你可记得?当然记得,他与你同年中举,曾经来过咱们家,个性相当耿介,听我谈话也蛮投机的。

展千帆不禁大笑出声。

我的好兄长,你天性仁厚,面善心慈,说起话来既亲切又和蔼,恍若春风拂掠,春雨滋润,哪个正常的人与你说话会不投机呢?展千舫皱眉道:千帆,你在讽刺我吗?展子帆将右手平贴於胸前,正经八百地这:小弟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而且绝对是一句一敬重,一字一景仰,若有半句虚假,愿遭天打雷劈!闭嘴!展千舫暴斥道:你赌博我不开骂,你敢赌咒,看我打烂你的头。

展千帆噘一噘嘴:才夸你和善,就垮下阎王了。

展千舫的颜客仍旧严厉,可是他的目光却逐渐软化了。

谁教你说话没分寸,惹我发火。

是的,兄长,我胡乱嚼舌根,讲话欠思量,我认错,我领罚,请您息怒吧!展千帆再次作个大揖,表示赔罪。

展千舫不禁叹了一口气:我这是欠你的,此生就是奈何不了你,吃你这一套。

展千帆拉着展千舫的手臂,撒赖似的道:哥,你疼我,我心明白嘛!呸!展千舫笑骂道:打那儿学来的肉麻,给我放正经点儿,我间你,你提那个郑梅年做什麽?展千帆放开展千舫:梅年要开个打诗会,我答应去凑兴。

去都昌?对,说好在鄱阳湖泛舟吟诗。

展千舫颔首道:郑梅年是正人君子,也是斯文中人,他办的诗会必然是高朋满座,佳作琳琅,你去见识一番也好。

见识?展千帆笑道:哥,你这麽说?展千舫黯然道:没错,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我是用心良苦!展千帆吃了一记闷拳。

他轻咳道:哥,你这会儿总可以让我走吧?千舫放你走不打紧,只是婆婆那儿,可得费上一番唇舌去安抚了。

但听得燕盼归流莺婉转,一阵香气袭人,她与一位青衣女婢相继跨入展千帆的房里。

那名婢女年约十七、八岁,眉清目秀,举止有致,进屋之後先向众人施礼。

展千舫含笑迎上妻子。

他对青衣女脾道:吟月,这儿没你的事,你先下去吧!青衣美婢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吟月一走,展千舫的手立刻环绕住燕盼归的纤腰。

婆婆找千帆有什麽事儿?燕盼归摇摇头,那高耸的云髻划过展千舫的下颔,撩动一阵酥麻的感觉,她凝睇丈夫,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婆婆找你们兄弟俩!找我们?燕盼归收起笑靥:婆婆要你们两人随玉郎叔一块儿去采药,一方面可以帮忙,另一方面也好趁机学着点儿,多长些草药见识。

展千舫目光忽炽,转向熊抱琴:你怎麽没告诉我玉郎叔回来了?熊抱琴道:张大夫刚到,两位少主谈兴正浓,属下不便插话。

展千舫双眉微戚:那麽伤亡的情形如何?展千帆星眸里徙射精芒,瞿然惊视展千舫。

煎抱琴垂手恭声,道:有一名六岁的小孩被辗死,一名十岁的孩童以及一名大人,被掉落的米包,和翻覆的骡车压毙,另外还有八个人受伤,其中两名伤得较重,性命堪虑。

展千舫倒抽一口气:爹爹怎麽说?总瓢把子已经出去探视罹难孩童的家属了。

展千舫的眉头皱得很深。

这时候展千帆的声音,彷佛由石缝蹦出。

两位兄长,请让小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好吗?展千舫沉重地答道:今儿晌午,有两辆运米的骡车,在大街上肇事,撞着一群孩童,而骡车本身也翻覆了。

你怎麽不早点儿告诉我?我听到消息的时侯,见你熟睡的样子,我怎麽忍心拿这件事来吵醒你。

展千帆面有不豫之色:那麽,现在应该可以把详情说与我明白吧?展千舫看了展千帆一眼。

他又转 视线望向燕盼归。

燕盼缠正潋滟着双瞳翦水,脉脉含情的凝望丈夫。

展千舫深深吸一口气,闻着妻子身上,所散发出的幽香,他双手轻搭在妻子的香肩处,引领燕盼归走向桌前。

展千帆识趣的抽出一把椅子,让展千舫托扶燕盼归坐下去。

他看见展千舫的手,亲 地抚摸燕盼归的腹部。

燕盼归羞涩地觑向丈夫,低啐道:还没个准数,你别高兴的太早。

展千舫笑道:我喜欢你,又不为别的。

燕盼归红着脸,道:千帆和抱琴在这儿,你不怕他们笑话。

展千舫非但毫不在意,他甚至伸出手掌,大大方方的爱抚妻子的面颊。

咱们鹣鲽情深,这爹爹鄱老怀欣慰,他们笑话什麽。

展千舫转向展千帆和熊抱琴:你们也坐。

展千帆的眸底倏射异采,含带深意地盯视展千舫。

展千舫的眼里映出一团彩华,他嘴边露一丝喜悦,朝向乃弟,轻轻颔首。

展千帆喉头的肌肉,突然抽缩。

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去,努力转 自己的视线。

熊抱琴俟这对兄弟坐定後,才打横陪坐。

展千舫指示熊抱琴道:麻烦你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千帆?是的,大少主。

熊抱琴欠一欠身,转向展千帆。

我想二少爷也很清楚,这段日子咱们展家船坞异常的忙碌,江上的船只压根儿找不出半艘是闲着的。

我知道,现在正是行船旺季,撇开咱们自个儿的生意不谈,绿衫会和金龙帮似乎也比往常多出许多交易,除了它们自身会向咱们的码头借泊放碇,补给船粮之外,当然也会增加咱们换船转货的活计。

另外在这段期间里,咱们在上江的几个分舵,又临时搜了好几宗大买卖,那些分舵还飞艇疾报,向总堂这儿紧急调拨了好些船舶以解货积。

也就是为了应付这些遽至临的货单,爹爹及谷执堂分头赶往各分舵去疏导缓急,调派人手,并且排设仓栈,以致於爹爹忙得连这几次绿衫会,和石船帮的宴客及回仪,都不克亲自参加主持,全权让哥代为出席作主了。

熊抱琴感慨地道:小帆,你虽然不管事,知道的事儿却不少。

展千帆眼神微闪:抱琴,你晓得爹的脾气,万一他兴致一到,找我问话,我若一问叁不知,即使避得开一顿板棍,却也逃不了一场臭骂。

总瓢把子对你们兄弟二人,一向爱之深、责之切。

我没怨爹,你说下去。

熊抱琴应了一声,接着道:二少了解,咱们展家船坞的负荷已经满载,偏偏南力的水运又拣这时候陆续送达,而民间粮行承转,也赶来凑热闹,插一脚。

此外,在上个月延宕交货的‘有记茶庄’,他们连同这个月新焙的秋茶一起送交上来,当然了,茶庄的陈奂志老板也自知理亏,所以他央托粮道司的蒋贵财代为说情,恳请咱们紧急排船放行。

为了安排这些接二连叁的货单,我把船坞里所有待修的船只,只要还能派上用场的,全都调度出来,勉强它们披挂上阵,甚致连载客用的马溜子船,淌板船,凡是有空位的,也都权充货舟使用了。

那麽情况有改善吗?虽然不无小补,仍然不敷所需。

展千帆戚着鼻头道:抱琴,我说句重话,你别见怪,既然没有下唇就不该揽着吹箫,如果自们展家船坞撑不了那麽多货单,为何不将它转出去,让别家承运?谈何容易,二少。

熊抱琴又轻轻喟息:能转的,属下早转了,奈何上两次的风灾,各地损失惨重,别说咱们展家船坞受害匪浅,那一家船行不是叫苦连天,千方百计把上门的生意往外推!展千帆忽然间觉得脑子里,塞进了一堆乱麻,他必须花一点儿时间,才能理出头绪,一顿之後,他问道:你提及此事,莫非骡车的翻覆与它有关?是的,二少君,因为我们着实没有多馀的船舶可供派遣调用,而水运是官家的大事又不得耽误,所以其他的货单,便只好按照先来後到排船放行,以免造成不公,让人说闲话,可是这麽一来,却苦了陆上的骡马行,必须抢赶时间,将货送到码头。

今天晌午那两辆骡马,就是在飞冲时.不意在大街上突然蹦出一群嬉闹玩耍的孩童,先一辆骡车闪避不及撞着孩子们,而後一辆骡车也跟着追撞上去,两辆车当街便翻起筋斗,搞得现场一片混乱。

展千舫补充说道:那些米是‘顺泰粮行’邝崇彬老板,委托咱们承运至湘西的货,既然货还没上船,当然与咱们展家船坞无关,只是咱们如果置身事外,纵使於理无亏.可也於情不忍,所以爹立刻召玉郎叔出面,善後这桩意外。

就在这时,展千舫忽然转向燕盼归:咱们药库里的药材一向充裕,就算有些欠缺,也可以到‘春生药’采办添购,玉郎叔何必急吼吼地御驾亲征去采药,那岂不是无米举炊,田中觅谷,太荒谬了。

燕盼归摇摇头,道:我也不懂,横竖王郎叔说赶这季候,上山采集某种生药材,他打算炼制一些膏药,专治外伤,说是药中圣品。

展千舫恍然颔首。

展千帆则神情凝重地问熊抱琴: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咱们堂里的好手应该都调派出去,应付江面的活计了?熊抱琴又道:不过鏖双这两天会回来,老实讲,江面的事,他是外堂堂主,驾轻就熟,只要他一接上手,属下自然能够把一些人手调回总堂了。

展千帆皱起眉头,指节轻叩桌面。

已经上船的人,绝不可能立刻召回来,至於在外地奔走的,他们归营也需要一段时间。

抱琴,依我看,咱们总堂恐怕还得空汤一阵子了。

势所难免,请二少察谅。

展千帆转向展千舫道:哥,既然这段日子里宅里的人丁不够,我想乾脆就趁这个机会,放那些不谙武功技击的家仆丫们十来天的假,看是让他们回乡省亲,抑是让他们出去游玩,免得他们闲闷在偌大的宅子里发慌,你认为如何?展千舫眉宇高扬:你打算疏散这些老弱妇孺?展千帆眸光闪动:我没这麽说,哥,我只是说机会难得,可以放他们几天的假期而已。

展千舫长吸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望向妻子。

燕盼归凤月深邃,流旋慧华,她伸出柔荑搭在展千舫的肩窝上,缓缓地把头靠了过去哩!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那就是守在丈夫的身侧!」燕盼归款款的说道:千舫,你说过,你的肩将是我一生所倚。

展千舫将燕盼归拥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

是的,卿卿吾爱,我发誓,我要倾尽一生的岁月来爱你!燕盼归紧握展千舫的手。

她仰起头凝视丈夫,绽开 情一笑。

展千舫也回她一笑,然後他移目展千帆。

就在此时。

展千帆一脸肃穆:怎麽样,哥?展千舫做一个深呼吸,他又转对熊抱琴,道:熊执堂,你就照千帆的意思,去安排他们吧!熊抱琴眉尖微戚,扫视这对兄弟。

展千舫沉静地补上一句:爹那儿我会解释。

展千帆这时候才展开笑容,离席起身。

熊抱琴见状,赶紧避席而立。

一事不势二主。

展千帆调皮地摸摸自己的鼻梁:哥,我这儿就要出门了,婆婆那儿请你担待一些儿,我就不陪玉郎叔采药了。

展千舫笑叱道:我欠你的嘛!展千帆对兄长做个鬼脸,捉狭地道:谁教你当初不肯让我,急巴巴赶在我前头出娘胎,你合该认命!展千舫挥着拳头,笑骂道:快滚吧!可恶,留在这儿尽说些废话,你老哥再好的涵养,也会被你给磨光了。

展千帆放声长笑,然後朝众人挥手招呼,返身离开。

熊抱琴望着那副颀长的背影,双目里不自觉得流露出怜惜和敬重,当他回过头转向展千舫时,发现展千舫的眼底正汤着一丝隐忧,令他全身好不自在。

生牌时分。

太阳虽已西斜,光芒却更加耀眼。

九江城外的码头,正呈现一片繁忙景象。

江面上渔帆点照,樯桅罗飘列,载客的渡船穿梭不息,把宽阔的大江,填塞成热闹的图画。

岸边,运货的骡车与载人的马车彼此交错。

车夫们高声地叫嚷,马鞭不停地挥舞,伴和着骡鸣及马嘶,好不热闹。

这时侯许多健壮的江郎正扛着麻布袋,竹篓子,木箱子,矫捷地跳上跳下,出入於货舱与板车之间。

此外,在磊磊的江石岸汀中,一群穿着短裤的船夫,一边拉索拽舟,一边朝向进出的舟船喊话,卖力地指使船舶进出港湾?另外在渡口处,一群行客正熙熙攘攘地上下渡船,而脚夫们也争相拥挤,抢揽下舟客人的行囊。

事实上,对舟客而言,这些脚夫的干活,多少带着霸王硬上弓的味道,凡是教他们搬扛了行装,这份打赏的小费可以少给, 不能省下。

而这些靠搬运货物为生的脚夫们,一个个力气大,眼睛尖,手脚快,外带满脸的悍气,宏厚的嗓门儿,一般的行客,也不散无端端地得罪他们。

何况行客们出门在外,和气为贵,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惹闲气。

再说行客们真正要担心的,乃是一些防不胜坊的水老鼠。

所谓水老鼠」,并不是真正的老鼠,而是专在码头上徘徊,俟机扒窃舟客,或船上财物的小贼。

这些水老鼠各自有其组纤及活动范围,而且鄱是身怀高超的行窃枝俩,往往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中,盗走财务,有的尚且趁苦主发现失财时,装做热心帮忙喊捉贼。

不过他们一不犯大案,二不向乡亲下手,所以在江边巡防的弁勇官差,对於他们的活动也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佯装不知。

此外,在码头附近还有许多沿岸叫卖的小贩,更使江边喧杂异常。

说在这时候。

展千帆骑着一匹雄伟健壮的青骢马,出现在这龙蛇杂混的江边,阳光洒遍他的身上,益发显得他英姿焕发,俊逸不群。

到了江岸,展千帆下马步行,一路上有许多人争相与他招呼,从那些人的热忱中,可以看出展千帆在这个地方十分地受到欢迎。

当展千帆牵着青骢神驹,走向水口之时,适巧看见前方不远的地上,正横置一条鱼。

展千帆知道那条鱼,必然是某位拾鱼者所遗失,他目光疾扫,注意到第一个发现这条鱼的幸运儿,是一位八岁的小女孩。

她正迈着小步朝向这条鱼奔来。

展千帆对这个小女孩并不陌生,认得她是江边船脚罗富的女儿罗芝怡。

罗由富的妻子难产而死,只留下这一个女儿,一向是罗由富的心头肉,掌上珠。

因为最近罗由富罹患了疾病,无法出来干活,所以逼不得已让女儿出来拾鱼充饥。

展千帆刚朝这女孩微笑招呼时,忽见一名十来岁的男孩向这尾鱼夯来,男孩的腿快,立刻超越了罗芝恰。

展千帆见状,他的行动更快,身形疾掠,迅速用脚勾蹬住那尾鱼,鱼儿暴弹腾空,展千帆手臂倏伸,准确地夹起鱼尾。

男孩冲到展千帆的面前,却只能眼巴巴乾瞪着那尾鱼,无计可施。

展千帆蹲下去,挥手招来小女孩,将鱼放在小女孩的小竹篮里,然後转向男孩。

你长得很像叁石村的打渔郎吕正?吕正是我叔叔,二少君。

那麽你爹是吕加喽?是的,二少君。

你叫什麽名字?阿中。

展千帆点点头,转向罗芝怡:很好,阿中,你认不认得她?当然认得,她是脚夫罗的女儿芝怡,而且她很笨,老是抢不到鱼,我们都喊她傻罗妹。

展千轧不禁皱起眉头。

那麽你应该也知道,他爹病了,无法出来干活?是的,二少君。

展千帆顿了一顿,思虑一下措词之後,道:「阿中,现在你看看你篮子里有多少鱼?吕中不用看也知道,他的篮子里少说也有二十条的鱼。

再看看芝怡的篮子里有几尾鱼。

吕中瞄了罗芝恰的篮子一眼,那儿只有两条鱼,其中有一条还是展千帆方才扔进去的哩!你想想看,阿中,你少一尾鱼,对你没有多大的妨碍,可是芝怡少了这尾鱼,今儿晚上他们父女俩就要吃不饱了。

吕中不禁低下了头。

阿中,芝怡今年才八岁,而且她又是个女孩儿家,当然她的手脚比不上你们男孩子,而你身为男孩,就应该懂得做男子汉。

力气大,拳头大,并不代表男子气概,帮助弱小,同情受苦的人,才是大丈夫的作风。

而讽笑女孩是最没格的行径,任何一个有骨气的男人,都不耻做这种事的,你明白吗?吕中抿一抿嘴,他侧头想了一下,自篮中取出两尾鱼,放在罗芝恰的篮子里。

展千帆的眼角漾出笑意。

他取出一锭碎银,放在吕中的手中。

阿中,你很听明,也很懂事,展二叔很开心,那两条鱼说算是展二叔买的。

吕中旎扭道:不需要这麽多!善良无价,多的部份算是二叔对你的奖励。

吕中连声道:谢二少君赏。

展千帆又转向罗芝怡。

就在这时。

他看见一名十二、叁岁的男孩,正朝他趋近,展千帆不禁绽开一抹会心的微笑,他认得那男孩是展家船坞,一名拉脚脚夫管利民的儿子管迪春。

展千帆又取出几块碎银,塞在罗芝怡的手中。

家里的米若吃光了,尽管到我家来拿,这点儿钱给你爹抓药。

二少君,我爹说亏欠你太多,不能再麻烦你了。

这是什麽话,回去跟你爹说,先安心养病,其他的事别挂在心上,这点儿小钱算不上什麽,算他康复後,再慢慢摊还也不迟。

展千帆站了起来,对吕中说道:如果你不急着回去,能不能接受二叔的请托,先送芝恰回家。

吕中挺挺胸脯,愤然道:行,二少君。

展千帆和蔼一笑,转对管迪春,道:迪春,你来牵马?管迪春咧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展千帆拍一拍管迪春的头,然後他掏出一点碎银,连同骂一齐交给管迪春 。

二少君,这回要不要换铁蹄?不用了,我才换过。

管迪春点一点头,牵马到一旁。

展千帆走到江边,招呼一名弟兄过来。

通知郭老爹,我在这儿等他。

是的,二少。

展千帆来至一位须发俱白的持杖老翁身旁。

许爹爹,你又来等许叔归航了?展二相公,你知道,糟老儿一个人在家里闲着不住,倒不如出来走走。

那名老翁背脊佝偻,满脸皱纹,可是说起话来,却字字清晰。

风湿可有好些?托您福,这两天没酸没痛。

这就好,不过江边水气重,还是当心点儿。

谢二相公垂念。

展千帆忽然朝他歉然摇摇手。

因为他看见江里有两艘船,一要进,一要出,彼此受牵制,无法动弹,目前正仰赖一名拉脚夫拽舟开道。

展千帆足踩江石,涉水过去,然後握起船索,帮那名拉夫拉紧索绳。

小沈,我在这头使力,你往那边推,准备好了便唤我一声。

那名拉夫应了一声,走到一旁。

老是麻烦您,二少君!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再说我这身蛮力,也是你爹打我小时候就陪我玩,玩出来的,我是重温儿时旧梦,称不上麻烦。

好了,二少,您请用力扯绳。

展千帆稍一振臂,显露出惊人的神力,硬生生将那艘船尾扯离尺馀,两艘船上的人,立刻发出一阵喝采。

小沈走向展千帆:二少,您的衣服湿透了。

展千帆退回岸上:没关系,风一吹就自然乾了。

小沈的个儿不及展千帆高,可是他的身上处处展露出结实的肌肉,辉映古铜色的肌肤,看起来更俱彪悍粗犷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