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在午夜时分便告辞,因为他隔天一早就有事,他走的时候,还在望远镜中张望了一下,看到那幢屋子中的灯光仍然亮着。
他和各人约好了,明天中午,仍旧在这里会面看是该谁出钱去买酒。
第二天,高斯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乎已将这件事忘记了。
一直到他忙了告一段落,他才想起来,他连午饭也等不及吃,买了两只热狗,一面驾车,一面吃着热狗,去看看王余昨晚,是不是能证明那屋子中没有鬼。
等到他按了铃,走进去时,所有的人全都在了。
主人和罗夫,现出无可奈何的笑容,王余的神色,十分难看,苍白而失神,看来他昨天晚上,一定曾受相当程度的惊恐,而在大理石的咖啡几上,则放着一瓶极品的白兰地酒。
高斯感到屋子中的气氛,十分不对劲,他走到几前,将那瓶酒拿了起来,道:「好酒,好想知道,是谁出钱将它买来的。
」「是我。
」王余立即回答。
真出高斯的意料之外,高斯放下了酒,用十分奇异的眼光望定了王余,道:「小王,你在说甚么?你为甚么要出钱买酒?」王余苦笑着,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我不能证明那屋子中没有鬼,打赌是我输了,罗胖子应该赢得那瓶酒,自然由我出钱来买。
」「大家一起喝,」罗夫说:「今晚天气冷,吃涮锅子吧,我请客。
」「慢着,」高斯大喝了一声,指着王余:「小王,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竟说那屋子中有鬼?你不觉脸红么?」「我没说那屋中有鬼,只是不能证明那屋中没有鬼。
」王余分辩着。
「那不是二而一,一而二么?」高斯仍然反辩着。
王余呆了半晌,道:「可以这么说,昨天晚上,我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事,就在那屋子中,而我又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来解释它。
所以,我不能证明那屋子没有鬼。
鬼字用科学的观点来解释,为不可思议的一些怪现象,你同意么?」高斯勉强笑了一下道:「好,那么,昨天晚上你究竟遇到了些甚么怪事?」小王摇着头:「别逼我再说一遍,我这一生中,连想也不愿再去想它了。
」高斯呆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道:「罗胖子,你别高兴,这一瓶酒不一定是你的,你的打赌,应该仍然有效,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到那屋子去,我去证明那屋中有没有鬼。
」罗夫忙道:「高斯,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喜欢这瓶酒,我可以送给你。
」「不行,」高斯大声道:「这算甚么,是对我一种侮辱么?我要赢你的酒,而不是要你送。
」罗夫叹了一声,双手拍打着他自己的身子,表示无可奈何,高斯道:「今晚我们一齐吃涮羊肉,然后我们到这里来,用望远镜观察,看看我是不是在那屋子中过夜。
竟然不能证明一间空屋子没有鬼,太可笑了!」高斯有点愤然,掉头便走。
深夜十二时,北风呼啸,天气十分冷,高斯喝得半醉,吃得十分饱,又穿着足够的衣服,是以当他驾着车子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冷。
车子在上山的道路上行驶,向山下望去,点点灯光,似乎也因为天冷,而显得黯淡无光。
高斯在转了一个弯之后,车子已驶上通向那间房子的一条短路,来到了大铁门之前。
高斯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电筒,打开车门,跨出车去。
车门才一打开,一阵寒风,扑面而来,令得他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哆嗦。
高斯呆了一下,竖起大衣领子,抬头向前看去。
那条路上,也有着路灯,两盏路灯的相距约莫有一百呎,而那幢房子,就在两盏路灯之间。
灯光十分黯淡,再加以不是在屋子的正中,是以看来,那幢房子黑沉沉,阴森森,像是一头甚么怪物一样地蹲在那里。
高斯不是胆小的人,而且不论人家说得多么活生活现,他也决计不相信世上会有鬼怪这回事。
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的身子却也不禁在微微发抖。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天太冷了,发抖是因为天太冷了,空房子有甚么可怕?小王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些怪事,可能是那房子早已被不法之徒,利用来作为犯罪之用,不希望有人发现他们的罪行,所以才弄些怪声来将人吓走的,那有甚么可怕?他一面想着,一面向前走去,来到铁门前,握住铁门,摇撼了一下。
铁门锁着,在两扇铁门之间,是一条十分粗的铁链,当高斯去摇动铁门之际,那条铁链发出了一阵「呛啷」的声音来。
高斯伸手,找到了那柄锁,高斯对开锁的学问,本来就很有研究。
但是,当他用电筒一照时,却发现那锁已完全生锈,根本无法开启了。
他放弃了开锁的念头,攀着铁门,爬进花园,花园中树木杂生,野草过膝,全在寒风中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高斯拿着电筒,照射着向前走去,一直来到大门口。
一到大门口,他刚站定,便觉得有一件东西,在碰触他的后领,像是一只手指,正在勾他的后领一样。
剎那间,高斯不禁毛发直竖起来,但是他的反应,却还是十分灵敏,他陡地反手向颈后抓去。
他抓到的「手指」,自然不是甚么手指,而是那屋子墙上的爬墙虎的枯藤,垂了下来,被风吹动着,在他的后颈上,拂来拂去而已。
当高斯弄清了这一点时,他所有的恐惧全都消失了,觉得说不出的轻松。
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用力将枯藤拉了下来,道:「你就是鬼了,对不?」他一面笑说,顺手抛出了枯藤,伸手去推门,那门果然没有锁,应手而开。
门上的锁炼,可能因为生锈,是以当门被推开之际,发出了「吱」地一声响,高斯走了进去,他脚下踏着的,是厚厚的地毡。
他用电筒扫射了一下,很快就找到电灯开关,当他扳下开关之际,大厅上的那一盏晶灯,立时大放光明,使高斯可以看清这个宽宏大厅中的一切东西。
在大厅中,有好几张沙发,但都套着白布套子,还有很多家具也是一样。
墙上的正中,挂着一幅油画像,当中是一个老人,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得意的笑容,像是在问走进屋子来的人:你能证明这屋中没有鬼么?高斯知道,这位老人,大概就是屋子的建造人了。
他拉去一张白布套,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看来看去,客厅中没有甚么异状。
他看到在客厅的左首,有两扇门,他站了起来,用力去推那两扇门中的一扇,可是却推不开,他在门上也找不到锁孔,他呆了半晌,将门向外拉,也拉不动,直到他试着将门向旁移,门才被移开来。
这幢房子的外形,完全是欧式的,但是它门的设计却如日本人室内的门那样,是移动的,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奇特的设计。
高斯移开了那扇开,着亮电灯,从房间陈设看来,那是一个横厅。
他踱了几步,又走了出来,也不关上门,又在推另一扇门。
那扇门也是左右移动,看来是一间书房,高斯也让它亮着灯,开着门,接着,便来到厨房、仆人室、储藏室中,所有的门,全是移动的,高斯将所有的门都打开,也亮着所有的灯。
然后他到了二楼,二楼一共有七间房间之多,高斯也逐间将之打开,再上三楼,半小时之后,整幢房子都已经大放光明了。
当高斯肯定屋子中,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别人之际,他回到楼下的书房中,坐了下来。
屋子中灯光通明,似乎没有甚么可怕的了,但是高斯立时想起,昨天晚上,王余离开之后不久,也看到屋子灯火通明,结果王余也受了惊嘛,看来,古怪的事情,仍然会发生的。
他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看看,而将他的摄影机,放在桌上。
他是一个业余的摄影家,自然希望是果真有甚么古怪的东西出现,能拍下来进行慢慢的研究。
但是,一切都似乎十分平静,没有甚么古怪的东西,飘然出现。
才进这间屋子来的那种神秘紧张感,渐渐地消失了,高斯也觉得疲倦起来,他放下了书,向后仰,那张安乐椅自动变换成椅背的角度,使他躺了下来。
虽然灯光很刺眼,但高斯还是不熄灯,他闭着眼,已经快要睡着了。
但是突然之间,他却被一种怪声惊醒了!那怪声听来,就在楼梯上,那是一种「笃」、「笃」的声音,和一种类似喘息的怪声,听来就像是一个扶杖的老者,正背负着重物,走向楼梯,艰辛地一步一步,爬上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