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卫斯理066(极刑) > 第二章 一个塑像艺术家的意见

第二章 一个塑像艺术家的意见

2025-03-30 07:13:03

那是一个谈话的记录,如果只把三个人的对话记述下来,未免单调,所以把当时的情形写出来,比较好些。

虽然我当时并不在场,但是后来白素又向我讲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白素的记忆力十分强,叙述得又仔细,我才能把她和那位来访者见面、交谈的经过写下来。

开门的是老蔡,我们家的老仆人,老蔡由于年纪大,行动不是那么俐落,门铃响了将近七遍,他才去开门。

那时,白素准备下楼去应门,她在楼梯上停留,没有立即下来。

老蔡一开门,看见来客是一个陌主人,他照例不是很友好地瞪看来人,白素着不见门口的是什么人,只听到了一个相当拘谨的声音在问:请问卫斯理先生在吗?我能不能见他?老蔡的声音硬梆梆:你和卫先生有约吗?那来客忙道:没有……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他。

老蔡的语调更僵硬了:卫先生就算在,也不会见你,何况他不在。

白素在楼梯上,暗叹了一声。

我是十分喜欢认识结交各种各样朋友的人,可是实在,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来的大多,所以不得不一再吩咐老蔡,如果陌生人找上门来,尽可能挡驾,久而久之,老蔡习以为常、而且他以明知我们不会责备他、所以他常使用他自己的方式,使来访的陌生人知难而迟,而且,绝不敢再来碰第二次钉子。

这时,老蔡的回答,已足够令人难堪,果然,来访者发出了两下不知所措的啊啊声,可能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所以道:那我改天再来。

老蔡却绝不给人留情面,冷冷地道;不必来了,再来多十次,也不会见着卫先生。

来访者有点生气了:卫先生……我着也不是什么要人,你这是……老蔡昂起头来,一副爱理不埋的神情:卫先生本来就不是什么要人,可是偏偏就有那么多人要见他。

来客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老蔡用力将门关上,这样的关门法,来客若是离门太近,准会吓老大一跳。

白素在楼梯上走下来,皱着眉,老蔡转过身来,神情十分得意:又打发了一个。

白素叹了一声:其实……可以说得委婉一点。

老蔡翻着眼,大不以为然;委婉一点,打发得走吗?哼。

他那一下哼,当真有豪气干云之慨。

白素也不想和他多争议什么,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这一下,老蔡更神气了,一面转身去开门,一面撩拳揎臂,看他的样子,似是准备一开门,就兜脸给门外的人一拳。

门一打开,他的拳头,也真的立即伸了出去,白素正想阻止,却看见老蔡的拳头,陡然凝住,脸上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情,整个人如同僵硬了一样。

白素一看到这种情形,就知道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可是她还未曾来得及有任何行动,就听得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哈哈笑着:怎么,老蔡,下认识我了?白素一听到那个声音,高兴得一面跳了起来,一面高声叫着――白素绝不是那种一直在行动上维持着少女时代天真活泼的女性,可是这时,她的行动,却和每一个正常的少女一样,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也就在这时,老蔡也从目定口呆之中醒了过来,叫道:舅少爷。

门已完全打开,站在门口的人,身形高大,提着一支手提箱,人走进来,白素奔了上去,来人放下手提箱,立时就和白素紧紧拥抱在一起。

来人非别,正是白素的哥哥白奇伟。

各位亲受的读友,白奇伟这个人,真是久违了,自从在地底奇人中出现过,我一直没有怎么提起他过。

常常有人问起:你和白素是怎么认识的?经过十分复杂,正是说来话长,全在地底奇人这个故事之中。

地底奇人故事发生在哪一年?相当久了,久到了和发生在咸丰年间差不多。

我一直少提白奇伟的原因,绝不是我和他之间的芥蒂还未消除。

我记得,曾约略提过一下,他正在世界各地,参加大规模的水利工种建设,从埃及的阿斯旺水坝开始,几乎没有间歇,很多情形下,根本不知道他落脚在什么地方。

像上次,白素的父亲,白老大,在法国病重进了医院,我们想找白奇伟,就不知上哪儿去找,只找到了他去年服务的那个工程处,工程早已结束,有的说他在西非洲冈比亚,有的说他在马来亚,找不到他,白老大神通广大,也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缺席痛骂一番,倒霉的是我和白素,明明不是我们的错,却不能不恭听痛骂。

而且,白奇伟对于我在地底奇人中对他的记述,不是很客气,心中始终有点生气,曾经相当正式地警告过我:以后,我的事,你最好少点写。

我不爱出风头,只想无拘无束,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个人的脾气,要是发作起来,并不十分好玩,所以我也谨遵台命,尽量少提及他,这倒变成了这个人突然消失了。

而在这个故事之中,白奇伟的出现,我记述了下来,由于非他不可。

自然,也可以假托一个人来代替他,但既然现成是他的事,为什么不用实记述呢?白素和白奇伟,也好久没有相见了,事实上,兄妹二个,会少离多,所以,白素一听了白奇伟的声音,自然而然,就想起兄妹二人以前在一起的情形,刹那之间,感到时光倒流,所以才会有少女时期的行动,表现出来。

兄妹二人相拥了片刻,白素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白奇伟,白奇伟显然成熟了,眉宇间剽悍之气,也隐藏了不少,而代之以相当深邃的智慧,白素一面笑着,一面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白奇伟也十分高兴,恭维着:哈,时间在你身上,好像一点也不起作用。

白素瞪了他一眼,白奇伟忽然指着门外:为什么怠慢了艺术大师?白素陡地一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这时,老蔡由于一开门,见到的是白奇伟,想起自己差一点没将舅少爷推出门外.早已有点不知所措,门也还没有关上。

白奇伟一面说,一面把门又打开了些,所以白素也立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白素一看到了这个人,立时发出了一下低呼声。

可是老蔡连什么艺术大师都不知道,冲那中年人一瞪眼:你怎么还不走?白素和白奇伟齐声阻止,老蔡那一句,已经说出来了。

门外那中年人的神情,刹那之间,变得尴尬之极,可是白素在事后说,她的神情,一定比门外那人,还要尴尬几分。

那中年人衣着不是很时髦,头发也相当凌乱,而且又显然几天役有剃胡子。

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可是他神情之中,自有一股轩昂自信,而且,那种不着意的,自然流露出来的高雅气质,也不是普通人所能具有的。

事实上,白素一看到了他,就认出他是什么人,白奇伟称他为艺术大师,一点也不夸张,他的确是大师级的艺术家:世界公认的大师级艺术家。

正确一点说,他是一位雕塑大师,专攻人像雕塑,加在他身上的各种类誉,不知多少,什么现代的罗丹、东方彻里尼等等,他的人像雕塑作品,使用各种各样的材料。

每一件作品,都赢得艺术评论家的击节赞赏,自然也成为世界各地的艺术博物馆搜购的对象。

他的创作态度十分严谨,一件雕像,就算已经接近了完成的阶段,只要发现有一点点不满意,他就立即将之彻底破坏销毁。

所以,在超过二十年的艺术生涯中,他的人像作品,只有六七仲。

他还有一个怪脾气,就是坚持他的人像雕塑,要和真人一样大小,他早期的作品耶稣基督像,在动工之前邀请了许多专家,来考证研究那稣的身高究竟有多少,结果,据说误差绝不会超过一公厘去云云。

他另一种震动世界艺术界的行动,是有一位摄影家,把他的十几件作品、拍摄成了十分精美的照片、出版了一本他作品的专集,说明文字之中,把他捧得极高,甚至有上帝创造了人,他根据上帝的创造,复制了人这样的句子。

可是这本集子一出,却令这位艺术大师赫然震怒,告将官里去,要求天文数字的赔偿,他的理由是:他的作品是雕塑,绝不能转化为照片,一旦变成平面的,大小和原作不相同的相片,是对他的创作最大的歪曲,最大的侮辱云云,要知道他创作的艺术成就,必须面对他的原作来欣赏,等等,理由一大堆。

几经缠讼,各级法院接纳他的理由,非但出版那本集子的大规模出版社,因之破产,所有已售出的书集,也不准流通。

他得了巨额赔偿,全数捐给了当年在长期旱灾之中,饿殍遍野,亟需救济的东非洲灾民,而且,同年,又创作出一座题为饥饿的人像雕塑,再次震惊艺坛。

我书房中,就有一本当年引起打官司的画集在,画集之首,有他的巨幅照片,所以白素一眼就可以认出他。

这位艺术大师是东方人――只知道他是东方人,可能在他身上,有中国人血统,也有印度或日本人的血统,他有一个十分中国化的名字:刘巨。

人总是有点势利,老蔡用这么粗鲁的态度,得罪了一个流浪汉,或是得罪了一个如刘巨这样的艺术大帅,自然大不相同。

白素立时充满了歉意的神情和语调趋前:真对不起、刘巨先生,不知道是你,真的不知道是你。

老蔡在一边翻着眼,他自然弄不清楚这个看来并不起眼的中年人是什么来头。

白素说话间,他还用相当高的声音咕哝着:人家兄妹好久没见了,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说,总要自己识趣才好。

白奇伟忙推着他,连声道:去!去!去!这里没有你的事!等白奇伟把老蔡推了进去,门外的刘巨才吁了一口气:贵管家!白奇伟忙笑道:老人家有点悖时,刘大师别见怪!刘巨缓缓摇了摇头,在白素的邀请下,走了进来。

白素自然十分欢迎刘巨来访,但恰好白奇伟来了,兄妹之间,的确有许多话要说,但刚才已经得罪了人,这时自然不能怠慢,所以她只好暂时把白奇伟放在一边,先作了自我介绍,再介绍了白奇伟,然后道:卫斯理不在,刘先生有什么事,对我说也一样!白素想不到像刘巨这样的艺术大师来找我有什么事,但循例总要这样问上一问。

白奇伟已走过去,取了酒和酒杯来,倒了一杯酒,递给了刘巨,刘巨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白奇伟忙又替他倒了第二杯。

刘巨这才开口: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认识卫先生,听他讲起过卫先生在探索许多不可思议的现象上的种种成就。

他顿了一顿,又道:自然,卫先生的许多成就,实际上就是卫夫人的成就!白素微笑了一下,白奇伟笑道:看来大师不但擅于塑造人,也很擅于恭维人!白奇伟的话,本来应该是可以令得谈话的气氛轻松很多,可是,刘巨听了,却紧蹙着双眉,叹了一声,有点像自言自语地道:我擅于塑造人像?在……有了那次经历之后,我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白素和白奇伟,都不知道这个在世界艺坛上有着如此祟高地位的大师,受到了什么打击,以致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互相错愕地望了一眼,等着他说下去。

他略呆了片刻,才道:不可能的,一定有不可理解的怪异,我想了三天,全然想不通,决定来向卫斯理先生请教,我来得冒昧……白素忙道:不,不,欢迎光临!刘巨又叹了一声,再呷了一口酒:三天之前,我去乡观一间蜡像院。

他这句话一出日,白奇伟首先挺了挺身子,表元惊愕。

一个举世崇仰的雕塑家,专从事人像雕塑,怎么可能对蜡像院产生兴趣?蜡像院中的陈列品,绝大多数是庸俗不堪,根本不能称之为艺术品的。

作为一个出色的人像雕塑家,刘巨当然善于捕捉人体的每一个动作,也知道这些动作,代表了什么。

白素和白奇伟两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刘巨也可以知道自己的活,引起了对方的惊愕和不解。

所以,他解释道:本来我绝不会对蜡像院有兴趣,可是我有两个学生去看过――我到这里来,应大学艺术系的邀请,作一个短时间的授课。

白素忙道:是,是,报章上对大驾的光临,有过专题报导。

白素竭力在弥补老蔡造成的过失,虽然看来刘巨对于刚才的不愉快不再放在心上。

刘巨继续道:这两个学生,我认为极有天份,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到那个蜡像院去看看,并且说他们自己参观的经过,太怵目惊心,所以他们只看到第三间陈列室,就夺门而逃,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白素听到这里,啊地一声:是,我们有一个朋友,也曾去参观过这间蜡像院,也竭力推荐我们去看。

刘巨的神情有点紧张:你们去了没有?白素摇了摇头:没有。

刘巨吁了一口气,苦笑了一下,呐呐说了一句:如果你们去看过,只怕不会再称我为艺术大师。

白奇伟一听,霍地站了起来:蜡像院中的陈列品,艺术价值会在你的作品之上?刘巨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手托着前额:那两个学生,只差没有说出那蜡像院中的塑像,比我的作品更好,他们说得次数多了,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所以我去了。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片刻,然后,就详细叙述他在那间蜡像院中的经历。

他说的那间蜡像院,自然就是米端的那间,十分凑巧的是,刘巨在向白素和白奇伟叙述他的经历时,我正好就在那间蜡像院之中,重复着他的经历。

刘巨三天之前,在蜡像院中的经历,和我的相同、所以不必重复。

所不同的,他作为一个出色的人像雕塑家,在全世界享有盛名,那自然会更加感到震粟和有更深感受。

和我上次的情形一样,到最后,只有他一个人,由米端陪着,参观了第四间陈列室。

看完之后,他激动得几乎发狂,紧握米端的手臂,大声叫着:艺术家在哪里?简直大伟大了,我要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他不但叫着,而且还用力摇晃着米端的身子,不住叫:请作者出来,请作者出来。

米端的回答却十分冷淡:作者不愿见人。

(这和我的经历不同,我推测到了米端就是作者,他就承认了。

)刘巨当时就生了气,指着米端骂了起来:你这种市侩,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把那么伟大的艺术招为己有,没有权利把艺术家隐藏起来,不让他和世人接触,你这卑劣的市侩……刘巨不但认不出来米端就是这些塑像的作者,而且还把他当成了卑劣的艺术品贩卖商,以为他不把艺术家介绍出来,是想垄断他的作品,奇货可居来谋利。

米端对他的指责并不反驳,只是冷冷地听着,直到刘巨自己报了名字:你知道我是谁?我叫刘巨。

他以为对方至少会对这个名字表示一下惊愕。

谁知道米端听了之后,只是冷冷地道:对不起,未曾听过阁下大名。

这一下,几乎把刘巨气昏了过去,他们的这番谈话,在那个院子中发生,米端讲完了那句话,就走了进去,把门关上。

刘巨拍打房门,可是手也拍痛了,米端再也未曾把门打开来。

刘巨急急忙忙冲出院子,又绕到了前门.前门也已关上,他再度敲门,踢门,直到两个警察过来,要把他当作疯子赶走。

可是刘巨哪里肯就此干休,他一生从事人像塑造,那些人像,给他心灵上的打击之大,实在无与伦比,他和那两位警察争论,警察把他带到了警局,弄明白了他的身份,才把他放了出来。

他连接受道歉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又赶到蜡像院去。

他赶到的时候,恰好米端在向几个参观者讲话,米端一看到他,就不客气地要他离去,刘巨硬向内闯,结果,又是警察硬把他弄走的。

以刘巨的身份,一再闹事,令得大学当局和警方,都十分尴尬,警方把他交给大学,学校方面无法可施,只好派几个他的学生,牢牢看住他。

可是刘巨毕竟是学生崇拜的对象,看了一夭,第二天就看不住,又给他溜了出去。

这一次,他学乖了,在去蜡像院之前,先把外形大大作了一番改变,米端居然没有认出他,又带着他和另外几个人,参观了一遍,这一次,刘巨还弄了一点狡猾,做了一点手脚。

他不相信那么象的人像由蜡做成,所以他去之前,带了一柄锋利的小刀,准备刮削一些人像的材料,去研究一下,究竟是利用了什么材料,才能塑制出如此生动,可以说是人类自有塑像以来,最伟大的作品。

要达到这个目的,不很困难,整个参观过程,虽然米端一直目光炯炯地注意参观者的反应,总有机可乘。

不过,刘巨在做这个手脚之际,经过相当惊人,以下是他的叙述:虽然我是第二次看到这些人像,但是心头的震撼,还是同样的剧烈。

本来,我对于蜡像装上机械的装置,以追求逼真的效果,十分反感,一直反对,我认为那是一种十分低级庸俗的做法,简直对艺术是一种侮辱。

可是,看了这些塑像,我无法不承认这里的一切安排,巧妙之极,把艺术带给人心灵的震撼,提高到无可再高的层次。

我手中握着那柄小刀,等候着机会,在岳飞父子的那一间陈列室中,我有了下手的机会,有两个参观者在我和那个市侩之间……(刘巨一直不知道米端就是这些人像的作者。

〕(讲到这里时.他的声音有点发颤,由于按下来发生的事,使他惊骇莫名,这时仍然心有余悸。

)我一看到机会到了,伸手在岳飞像的手臂上,按了一下。

我毕生从事各种材料的人像雕塑,用的是什么材料,一般来说,只要碰一碰,摸一摸,就可以知道。

这时,我一摸上去,就吓了老人一跳,我……的手指,竟告诉我,那……不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是……真正人的肌肤……甚至还有着体温。

(录音带在刘巨讲到这里时,爆发出了白奇伟毫不掩饰的轰笑声和白素小声要哥哥注意礼貌的劝告。

)不过,白奇伟还是发表了他的的意见:大师,你以为那些人像全是真人?刘巨的声音有时嗫嚅,充满了犹豫:请……听我再说下去。

白奇伟又道:那是一种软塑料,我见过用那种特种软塑料制成的假人,的确,单是靠触摸,感觉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日本人很精于此道。

刘巨没有分辩什么,只是道:请……听我说下去。

白素忙道:请说,请说。

刘巨道:吓了一大跳之后,自然还得照计划行事,所以我立时用小刀的刀尖,在人像的手背上,划了一下,谁知道……谁知道……才一划下去……才一划下去……(刘巨每一句话,都不由自主重复,白奇伟的笑声又传了出来。

)白奇伟道:千万别告诉我们,你一划下去,就有血流出来!刘巨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正是这样,我一刀划下去,只划了一个小口子,血就迸流出来,就像划在真人的手背上!(录音带中,接下来是相当长久的沉默,和刘巨的喘声。

)(那自然是刘巨的话很令人吃惊。

)(打破沉默的是白素。

)白素的语调十分审慎:我想……这批人像,极可能是科学和艺术的结晶,既然不断有血自人像中冒出来的机械装置,那么,充当血液的红色液体,有可能在人像中流过,所以当你划破了人像,红色的液体也就流了出来。

又是一段时间的沉戳之后,才是白奇伟的声音:大师不同意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刘巨说的还是那句话;请听我……继续说下去。

白奇伟的声音有点夸张:天,别告诉我,你割下一小块东西,拿回去研究,那是真正的人肉。

刘巨道:不是,不是。

白奇伟又加插了一句:谢天谢地。

刘巨叹了一声:不过也差不多。

(听录音带听到这里,连我也吓了一跳。

什么叫作也差不多?刘巨接着白奇伟的话讲,那么,任何人都不妨想想,也差不多是什么意思,真正无法不令人吃惊。

)(当然,那时.白素和白奇伟两人,也同样感到了吃惊,所以又是沉默。

)白奇伟干涩地笑了一下:请解释。

刘巨道:当时,我一看到被刀划破处,竟然有血流出来,心中十分吃惊,恰好这时,有一个参观者,掩面疾逃,我心中慌乱,不敢再停留,也跟着那个参观者,一起逃了出来,等到到了街上,我才想起,我要做的事,没有做到,可是已无法再回去了。

我手中还猩着那柄小刀,手心全是冷汗,我看到,小刀上,还沾了一点血迹,突然之间,我心中有一个怪异之极的想法,我感到,那……有可能是真的人血,因为在那些陈列室中,的的确确有浓烈的血腥味,血腥味有可能是视觉上的震撼所引起的嗅觉上的条件反射,也有可能是化学合成物造成的气味,也有可能,是……真的血发出来的气味。

所以,我回到大学之后,立时要医学院的一个助教,替我化验。

我必须说明,我有了这个怪异的念头,心中极其紧张,这个念头,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最怪诞的念头了,那小刀……又十分锋利,把我的手也割破了一些。

白奇伟的笑声,陡然爆发。

可以想像得到,他本来也因为刘巨的叙述而十分紧张,正屏气静息地听着,陡然之间听得刘巨那样说,自然再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所以他的笑声,听起来简直收不祝他一面笑,一面道:小刀割咬了你的子,一化验,自然是人血!刘巨道:是,化验的结果是,小刀L沾着人血,这是化验报告,请你们自己看。

在一阵纸张的交递声之中,便是白奇伟和白素两人同时发出的惊呼声。

(当我听录音带,听到这里时,心中十分焦急,因为我不知道化验报告上究竟说些什么。

幸而白奇伟的话,立时给了我的答案。

)白奇伟在一下惊呼之后,立时道:小刀上有两个人的血,一个是B型,一个是0型。

刘巨道:我是B型的,B型的血是我的,那0型的血……那0型的血……他的声音,又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然后,又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的沉默,白奇伟才用十分怪异的声音道:那0型血,难道是\'岳飞\'的?刘巨吞了一口口水:那个人像,不是塑像,是真正的人。

刘巨的声音,在最后一句,听来十分凄厉。

我听得他出了这样的结论,也不禁骇然。

因为我才从那地方回来,当然,人像逼真,确然会使人以为那是真人,但那当然不可能是真人,简直绝无可能!小刀上有另一型血,可以另外寻解释,决不能由这一点就申引到那些人像是真人。

我如此肯定,是那些人像都不断在流血,那自然是机械装置的循环作用,如果是真人,哪有那么多的血可流?这是最简单的常识,其间并无可能供超特想像的余地。

果然,白奇伟也提出了这一点来反驳。

可是,白素却有另外不同的意见:最好的办法,就是到那蜡像院去看看。

刘巨立时道:对,我来找卫先生,就是想把我的看法讲了出来,请卫先生去看一看那些人像,说不出来的诡异。

白奇伟道: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

接着,便是白素对我说的一段录音:我们去看看,你如果回来,先听听录音带。

录音带听完了,我立时看了看时间,我大约花了一小时,白素留下的字条,是九时零三分,我回家之后,由于震撼持续着,到十点钟才开始听录音带,现在是十一点了。

我估计,他们三个人离开,到蜡像院去,和我回来之间,大抵只有几分钟,如果我早回来几分钟,或是他们迟几分钟再出发,我们就可以见得着。

如今,距离他们离去,已经超过两小时了,没有理由要花那么长的时间。

当然,他们三人去看看,决不会是循正当途径去参观。

以白素和自奇伟两人的能耐,别说偷进米端的蜡像院,就算们进苏联国家安全局,也绰绰有余,不去有什么意外发生。

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难道被米泊发现了,又惊动了警察?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刘巨跟着一起去,他可不是专家。

我考虑了不到一分钟,就决定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下了楼,出了门,才一出门,就看到白素的车子,疾驶而来,这种横冲直撞的来势,驾车人自然不会是白素。

车子直冲了过来,我打横跃开,以避来势,车子停下,几乎直冲迸大门。

车门打开,白素先下车。

她的脸色看来十分苍白,而且全身竟然是透湿的,沾满了灰,神情狼狈之极。

接着,白奇伟也出了车子,情形和他妹妹差不了多少,我看了这样的情形,不禁大是错愕,他们到米端的蜡像院中去,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副模样回来?更令我惊愕的是,他们两人的神情,白素带着无可奈何的悲伤,白奇伟十分恼怒。

我忽然想起,应该还有一个人:艺术大师刘巨呢?看他们两人的神情十分凝重,为了可以使气氛轻松一点,我向白奇伟伸出手去:好久不见了,你们干什么去了,看起来,什么地方失人了,你们参加了救人?白素叹了一声:进去再说!三个人一起走,白奇伟把湿透了的外套剥下来,用力抛了开去。

若不是刚才他和我握了一下手,我真要以为那么多年了,他还在生我的气!我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白奇伟眉心打着结:没有,你说对了,我们不但救人,而且想在火中救人,不过,都没有成功!我陡地一怔:那个蜡像院……失火了?白奇伟闷哼了一声:是,就像多年前的那部恐怖片一样,秘密快被人发现,问失火烧悼了一切证据。

我摇头:留下来的录音带我全听了,我认为刘巨的怀疑没有道理,啊,你刚才说救人?救谁?蜡像院的主人叫米端,救出来了没有?白奇伟和白素两人互望着,像是从来也未曾听过米端这个名字。

我忙道:那个人制作那些人像,如果你们已见过那些塑像,一定会承认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塑像艺术家!白素和白奇伟同时用十分沮丧的声音回答:不,我们没有看到那些人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作者――倪匡本书由E书时空免费制作;想要更多的免费电子图书,请光临http://www.eshunet.com/\0第三章 一场事先绝对意想不到的火灾他们三个人登上白素的车子,心情很轻松,至少,白奇伟和白素十分轻松,白奇伟还在说:大师,你怀疑那些人像是真人,那真太不可思议,简直绝无可能。

刘巨叹着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当我手上摸上去,小刀划上去,我真感到它们……是真人,何况还有那……O型的血。

白素则并不表示什么意见,车行几分钟,她才问:我们拍门求见,还是自行入内?白奇伟笑了起来:偷进一家蜡像院,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拍门求见。

白素没有再表示什么,事后她说:当时,我以为那是一件小事,不值得小题大做,无沦用什么方式都一样,为了避免麻烦,自然是正式求见,比较妥当。

所以。

当他们来到了蜡像院建筑物的正门,在对街停了车,三个人一起下车,来到了门口,由于找不到门铃,所以白奇伟就开始拍门。

他拍了又拍,拍门的声响之大,令得过路人尽皆侧目。

这建筑物是一幢相当古旧的独立房子,四面都是街道,所以没有邻居,要不然,白奇伟这样拍门法,不把四邻全都引出来才怪。

拍了将近十分钟门而无人应门,白奇伟道:这里,夜里怕没人留守,如果里面的情景,真像刘大师所说的那么可怖,只怕也没有什么人敢在晚上逗留,我们还是自己进去吧。

他一面说,一面从衣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皮包来,打开,里面有许多小巧而实用的夜行人使用的工具,白素一看,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啊,堂堂一个水利工程师,身边带着这种东西干吗?白奇伟笑道:备而不用,总比没有的好,现在不是用得上了吗?白奇伟一面说,一面已使用着那些工具在开锁,不消三分钟,卡地一下响,锁已被打开,白奇伟作了一个洋洋自得的神情,握着门柄,门是移开去的那一种,他一下子就将门移开。

可是才一将门移开,他们三个人,就不禁都怔了一怔,就在门后,站着一个人,白奇伟在移开门之后,和这个人几乎面对面,伸手可及。

这个人,当时白奇伟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当然就是米端。

不过无论在门后出现的是什么人,这种场面也够尴尬的了。

也只有白奇伟那样性格的人,才会想出这样的应付办法来:一瞪眼,反倒先发制人,大声道:你在门后多久了?我们拍了那么久的门,你为什么不开门?一直到这时,甚至连一直极其细心,考虑周到的白素,也还未曾料到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她听得白奇伟如此蛮不讲理的话,几乎笑出声来。

米端的神情十分阴森,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这里面,没有什么可供偷盗。

米端的话,也十分厉害,一下子就咬定了来人心怀不轨,白奇伟哈哈笑:我们像是偷东西的人么?听说这里面的人像极动人,想来参观。

米端的声音冰冷:外面墙上,有开放时间的告示,明天准时来吧。

米端说着,一伸手,已用力将门移上,白奇伟自然下会让他把门全关上,也一伸手,拉住了门,语调变软了些:我从老远的地方来,立刻又要赶飞机离开,能不能通融?这时,米端冰冷的回光,已经向白素和刘巨扫来,他的神情更加难看:不能。

白奇伟道:这未免大不近人情了吧。

令白奇伟想不到的是,米端的气力十分大,在争持之间,米端陡然发力关门.白奇伟要不是缩手缩得快,只怕手指会被关上的门夹断。

本来明明是自己理亏,可是这一来,白奇伟也不禁生气,他怒叫道:小心我放火把你这里烧掉。

门后面没有反应,白奇伟用力在门上踢着,又冲着门吼叫:哼,你里面陈列的,根本不是什么蜡像,全是真人,你是蜡像院魔王。

白奇伟这样吼叫,纯粹无理取闹,白素刚在劝他别再闹下去,却不料刷地一下,门又移开,令得米端和白奇伟又正面相向。

米端的神情,极人可怕。

白奇伟在事后这样说:当时,我一看到那个人的神情,吓了老大一跳。

他那种又急又惊又生气的情形,实实在在,只有一个人心中最大的秘密被人突然叫出来,才会这样!可是,我叫破了他的什么秘密呢?总不成他陈列的那些,真的全是活生生的人?在这时候,我身后的刘大师也叫了一句:\'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心中没有鬼,就让我们进去看。

\'我立时大声咐和。

米端只是维持着那种可怕的神情看着他们,然后,又重重地将门关上。

白奇伟哈地一声:这个人,我看总有点亏心事,别怕,他会再开门,让我们进去。

刘巨道;不会吧,我看还是硬冲进去。

白奇伟又拉了拉门,没有拉动,就这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起了火,火头冒得好快,简直快到不可思议,事先一点征兆也之有,火舌从屋中直窜了起来!火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猛烈,几乎整幢屋子,一下子就全被烈火包围,白奇伟向一辆经过的车子大叫:快报警!那辆车子的驾驶人也被那么猛烈的火势吓傻了,驾着车冲了出去,而事实上,根本不必报警,火势那么猛,附近所有人全可以看得到,救火车的呜呜声,已传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其实可以防止――如果事先知道它会发生。

但是白素和白奇伟两人,都料不到会有这样事发生,这是他们两人,事后感到了极度懊丧的原因。

白素在事后道:火一起,由于火势实在猛,我们都自然而然退了几步,当时我己觉得刘巨的神态有异,他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后退,那时,奇伟在路中心拦车子,我拉了他一下,他却一下子甩脱了我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门.门缝中有浓烟直冒出来,我又去拉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陡然大叫了一声……白奇伟恨恨地一顿脚:我也听到了他的那声大叫,他叫道:那些塑像,接着,他就……白素叹了一声:这时,他就在我的身边,而我竟未能阻止他,唉,谁知道他竟然会那么疯狂。

白奇伟闷哼一声:真是疯狂。

他指着白素:你也是,他发疯,就让他去发疯好了,你也差一点就赔了进去。

白素苦笑一下,望着白奇伟:你还不是一样?白奇伟大声道:那可大不相同,我是为了你,你却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白素低声,皱着眉:他心中有疑惑,来找我们,也就不是全不相干,而且,就算是,也不能袖手旁观。

在他们兄妹两人的对话之中,多少已可以知道当时的一些情形,他们说来轻描淡写,实际上的情形,却惊心动魄之极!刘巨大叫了一声:那些塑像,陡然之间,向前疾冲而出,他的动作又快又突然,白素就在他身边,未能拉住他。

他冲到了门前,整个人,重重撞在门上,真令人难以相信,门本来很结实,叫白奇伟那样的大汉去撞;也未必撞得穿,可是,刘巨一撞之下,竟然一声巨响,被他撞穿了一个大洞,大蓬浓烟向外冒出来,他整个人已经没入了浓烟中。

白素一见这等情形,一秒钟也没有考虑,甚至未曾发出叫喊声,便已身形一闪,跟着冲了进去。

白素自然想将刘巨自火窟中拉出来。

在马路中心的白奇伟,一眼看到,大惊之下,没有考虑的余地,也一下就冲了进去。

白奇伟最后冲进去,一进去,浓烟扑面,他立时屏住了气息,他心中明白,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像他那样有冒险经历的人,至多也只能逗留不超过一分钟,在那一分钟之中,还要几乎停止呼吸才行,若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只要吸进浓烟,那就完全没有生存的希望。

白奇伟的动作十分快,滚滚浓烟中,他首先看到了白素。

白素身形闪动,还在向内飞扑,他用尽了气力,追了上去,一伸手,就抓住了白素的手臂,白素还想挣扎,白奇伟已经一个转身,拉着白素,使白素改变了前扑的方向。

浓烟密布,他们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面,但是两人心意一样,他们都知道:如果再不撇退,一定会葬身火窟之中。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实在没有可能把刘巨救出来。

他们一起又冲了出来,这时候,消防车也已赶到,白素立时向消防队长道:有人……在里面……有人在里面,快去救。

消防队长望着陷于一片火海的建筑物,摇着头,白奇伟大声道:给我装备,我进去救。

消防队长还没有回答,火窟中已传来轰然巨响,一部分建筑物倒塌,火头窜起十几尺高,火星乱舞,浓烟中的火舌,但是无数妖魔,口下乱射。

白奇伟和白素又不禁同时叹了一声,无法再坚持消防队长下令进人窟救人了。

他们在火场附近,一直停留到将火救熄才离开,离开的时候,消防队长向他们道:两位,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支大象,一头恐龙,在这样的烈火之中,也不会剩下什么了。

白素和白奇伟叙述了那场绝对意想不到的火灾,我立时问:刘巨是一定葬身火窟了?他们都黯然点头。

我道:那么,米端呢?你们有没有看到米端离开火场?他放火,自然是他放的火。

白奇伟道:他是不是在起火之前离开,我们无法确定,可是,他为什么要放火?我道:自然是他不愿意刘巨和你们,再看到那些塑像。

白素苦笑了一下:这说不过去,他设立蜡像馆,就是要人去参观,怎么会为了不让我们看而放火?白奇伟用力一挥手:自然是由于如果叫我们看了,就会揭穿他的秘密。

白奇伟的活一出口,我们三个人都静了下来,因为我们同时都想到了极其骇人的一个结论:米端要掩饰的秘密是什么?莫非真如刘巨所说的,那些塑像,根木不是塑像,而是真人?但,这实在大匪夷所思了,米端有什么方法把真人当作蜡像来陈列,难道他会什么妖法或是魔咒?能把人变成石头或是一动不动?那是连进一步设想都没可能的怪事!静了一会,我才道:还是先现实点,假设放火的是米端,他用什么方法、可以使烈火下到一分钟之内发生?白奇伟道:方法有的是,超过十种。

我道:可是,每一种,都需要十分长时间的准备。

白奇伟道:可能他早就准备好的。

我苦笑了一下:这说不过去吧,他精心设立了一个蜡像馆,但是却又随时准备把它毁去。

白奇伟一扬手:这种例子有的是,精心培育了一个特务,还不是准备了让他一秒钟之内就可以自杀成功的毒药,以防止他泄露秘密。

白素道:这才是问题的真正所在:这座蜡像馆,究竟有什么秘密?白素问了这个问题,向我望来,三个人中,只有我进入过那蜡像馆。

我觉得整个蜡像馆,米端这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但也无法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秘密。

刘巨的设想,没有丝毫可以成立的基础,这样一个举世闻名的艺术大师,竟然就这样葬身火窟,真是令人感到可惜之极的意外。

我呆了片刻,才答非所问:不知火场清理结果怎样,想探知他的秘密,应该参加清理火场的工作。

白奇伟和白素都表示同意,我略想了一想,就打了一个电话给黄堂,请他替我们作一个安排,黄堂听了,大表兴趣:我才接到报告,说是国际大师级的艺术家刘巨,葬身火窟,还有两个在现场的又是什么人?我告诉了他,他更是奇讶;那家蜡像馆,我连听也未曾听过,何以会引起那么多大人物的注意?我叹了一声:我们不是大人物,黄警官,你才是,你能不能替我们安排?黄堂沉吟了一下:本来,那是消防局的职责,不过我可以安排,我看清理火场,明天才进行,明天一早我们在现场见。

我有点意外:你?黄堂呵呵笑了起来:有什么事,能引起你卫斯理的兴趣的,我要是不参加一下,会后悔一辈子。

黄堂这个人,和我不是很合得来,但是有时还是很有趣的,比起他的前任杰克上校来,不知好了多少。

当晚,我们又讨论了一会,不得要领,只好各自休息。

第二天早上九时,我们已经到了火灾的现常白奇伟对整件事,也有这样大的兴趣,我感到有点诧异,问了他,他样子十分神秘地笑:我自然有我的原因。

虽然他的话中有因,但当时我绝未想到,他真有他的原因。

而且,他这次来找我和白素,原来就有事。

而我更想不到的是,本来想隔万里,全然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竟然有着干丝万缕的关系。

白奇伟这时不是不肯说,而是他也只有一个极其模糊的概念。

当时,我只当白奇伟在故弄玄虚,所以置之一笑,没有再问下去。

我们到达灾场,黄堂果然在了,正在和几个消防官员和专家闲谈。

他一看到了我们,立时迎了上来,又介绍了那些消防官员和专家,不必详述他们的名字,一个专家指着烧成一片废墟的灾场:火头至少有二十处,同时起火的,没有使用过炸药的痕迹,用来引发大火的,似是气体燃料,那情形,等于是有二十支巨大的氢氧吹管,同时向这组旧屋子吹燃,两位是目击者?火势是不是一下子就到达了高峰?白素答应了一声:简直是在几秒钟之内发生的。

另一个专家道:这样情形,极其罕见,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一切全都烧去。

不是容易的事!我问:没有发现尸体?那专家叹了一声:几乎连所有可以熔化的金属,都已熔化,哪里还会有什么尸体?这里本来是一间蜡像馆。

我忽发奇想:你说不会有尸体发现,如果有很多人呢?譬如说,超过十个人,也全都找不到半点痕迹?总有点骨灰剩下的。

那专家想了一想,才道:其实,就算是一个人,要找骨灰,立是可以找得到,但是必须在几吨的灰烬中慢慢去找,不知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所以只好放弃。

我望着灾场,在烈火肆虐之后,满目焦黑,触目惊心,要在那一大片灾场之中,找人体被烈火焚烧之后的灰烬,自然十分困难,可是我还是总去碰碰运气。

白素和白奇伟显然也和我一体心思,我们互望了一眼,我道:我们习不可以到灾场去看一下?黄堂的神情有点狡猾:为什么,卫斯理?我早料到他有此一问,所以我想也不想:刘巨是著名的艺术大师,在出事之前,他既然来找过我,我不想他尸骨无存,哪怕只能找到一小部分骨灰,都是好的。

这个道理,冠冕堂皇,黄堂眨着眼,有点不信,但是也无法反驳。

实际上,这时,我只想去灾场看一下,至于希望发现什么、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黄堂和高级消防官交换了一下意见,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们换上长筒胶靴――进入火灾的灾场,必须如此,因为救人时积发很多水,而且,火焚后的现场,地上什么都有,普通鞋子绝不适宜。

在我们向前走去的时候,我听得一个专家在说:除非是利用遥控装置来发动火灾的,不然,火势一下子就那么猛烈,放火的也根本没有机会可以离开。

我向白素和白奇伟望去,白奇伟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场火,至少烧死了两个人。

蜡像院的门口部分,建筑物全已塌了下来,我们踏着废墟向前走着,昨天,我还在这里听米瑞发表他的议论,前后不超过二十小时,已经变成这样子。

走出了七八步,白奇伟道:应该是在这里,我把你拉住的?白素点头道:差不多。

她又向前指了指:那时,刘巨也不会大远,至多三公尺,而且在烈火中,他也不可能再冲出去多远。

我照着白素所指,向前走了三步,那里是一大堆被烧得不知原来是甚至物质的东西,一踏上去,就陷下了一个深坑,当然无法发现任何残剩的尸体。

这时,黄堂也跟了过来,这个人,有一种天生的本领,可以知道这场火,一定包含着什么神秘的事。

我自然也不必瞒他,所以,他来到了我身边,我道:整件事相当神秘,但究竟事情神秘到什么地步,是什么性质,我还一无所知,只能把我经历过的事实,向你说说。

黄堂十分高兴:那太好了,我早就知道,要是一场普通的火,绝不会引起你的注意。

再向前去,建筑物有一大半倒塌,一小半残存,室内的一切东西,都不再存在,变成了焦炭和灰烬,但是整个建筑的轮廓还在,我一面向前走,一同和黄堂说着这间蜡像馆中的情形,和我参观时的的感受。

我向黄堂叙述经过,白素和白奇伟,在火场中小心勘察,希望可以发现一点什么。

不一会,已经穿过了几间陈列室。

来到了那个院子,昨晚,就在这个院子中,我和米端说了不少话。

黄堂听得兴致盎然:这个怪人叫米端?我设法去查一下他的资料,一有就通知你!由他去查资料,自然方便得多,我点头表示感谢,他又道:陈列的人像…全是真人?这……我看刘巨多半是受了刺激,觉得一个全不知名的人,艺术造诣在他之上,精神状态有点不正常。

才会有这样的推测。

我道:我也这样想。

我们讲了一会,白素和白奇伟也来到了院子,他们手中都拿看一根铁枝,那是要来放开厚厚的灰烬,希望有所发现。

到了院子,白奇伟用力将手中的铁枝抛了开会,神情十分失望:从来也未曾见过烧得那么彻底的一场火,根本一切全成了灰烬,就算没有变成灰,也全然无法辨认烧剩的东四原来是什么!白素道:这样的火场,通常如何清理?消防官皱着眉:通常,都由物主寻回烧剩的东西,但既然没有什么剩下,自然由产泥机清理,全当垃圾处理,这建筑物的四周,幸而没有什么屋子毗邻,有了天然的隔火道,不然,只怕会有一场大火!白素道:清理火场,如果有任何发现,请马上通知我们!黄堂自然一口答应;真可惜,我竟然不知道有这所在,不然,说什么也要来参观!火场之行,一点收获也没有,临走时,还听到几个专家在争论,说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一下子使火势变得那么猛烈,每一处地方,都有火头冒出来。

黄堂和我们分手:这件事,十分怪异,你们可有什么设想?我叹了一声:你知道的和我们一样多,你有什么设想?黄堂摇了摇头:无法将之分类,只好等有进一步的资料发现再说。

黄堂说有进一步的资料发现了再说。

当天下午,他就有了进一步的资料,而且他找上门来时,模样之异怪,真是难以形容:而当他说出了调查所得的资料时,我们也为之目定口呆,一致认为那绝无可能,可是黄堂却有许多证据表明那是真实的。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作者――倪匡本书由E书时空免费制作;想要更多的免费电子图书,请光临http://www.eshunet.com/\0第四章 白奇伟在巴拉那河水利工地上的奇遇黄堂的调查所得,和整个故事,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但是要缓一步再叙述,因为在离开火场之后,接着发生的一些事,也和整个故事有关,那就是我曾提过,白奇伟前来的原因。

当然,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当时,没有人知道白奇伟的遭遇,是和整件事有密切的关连。

我们上了车。

白素就问她的哥哥:最近,你在什么地方?白奇伟一到,就遇到了刘巨的来访,接着就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昨晚临睡,大家都精神恍惚,所以应该见面之后立刻就问的一个问题,拖到这时候才问。

白奇伟答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南美,巴西和巴拉圭之间……白素啊地一声:参加巴拉那河水坝的建设工作?她说了之后,向我笑了一下:哥哥是水利工程师,自然对世界各地大规模的水利工程,都比较留意一些。

我笑了一下:巴拉那河水坝,是世界上至今为止最大的水利工程,没有亲人做水利工程师,也应该留意。

我们说着话,白奇伟忽然叹了一口气,白素关心地问:工程有点问题?白奇伟摇了摇头,我注意到他的神情,有点忧郁,就打了一个哈哈:我知道了,恋爱了,是不是?你早到了该有心爱异性的年龄了。

白素瞪了我一眼,看她的样子,是想斥责我胡说八道。

可是同时,她又看到白奇伟并不否认,而且眉宇之间,忧郁的神情更甚,看来竟是给我就对了,她也不再出声。

我本来是随便说说,可是如今情形,谁都看得出来,白奇伟一定有感情上的烦恼,所以我倒不便再开玩笑,等他自己说下去。

白奇伟却一直不再开口,只是隔上些时,便叹一口气,一直到回家,他才长叹了一声:我这次来,就是希望你们两个,听听我的一些遭遇。

我和白素连忙道:当然,有事,总要找自己人商量商量。

白奇伟神情有点犹豫:可能会耽搁你们相当时间……我和白素又不约而同叫了出来:这是什么话!白奇伟挥了一下子:我的意思是,有很多地方,我也莫名其妙,一个人对自己亲身经历的事,莫名其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但事情又确是如此,所以我的话,你们听来,也可能莫名其妙。

我笑了起来:怎么一回事,解释那么多干吗?快说,我们一定用心听。

白奇伟在沙发上,身子向后,靠了一靠,眼望着天花板,又过了好一会,连连吸着烟,直到烟灰长得落了下来,也不觉得。

他那样出神,自然是在想该如何说一说他自己的遭遇才好。

我和白素心中都充满了疑惑,但也不好会催他。

白素知道我心急,就按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山声打扰。

直到他抽完了一支烟,按熄了烟蒂,他才道:巴拉那河是南美洲第二大河,全长超过五千公里,仅次于亚马逊河,我担任的工作,是要深入它的发源地,去探测它的水流量,和每年九月,整个河流水减少到近于枯竭的原因,这是工程未开始前,必须进行的重要工作……白奇伟的经历,在他和一组水利工程人员、向导、当地官员,出发去考察巴拉那河的源头开始。

巴拉那河发源于巴西高原的东南部,和所有的大河一样,源头十分复杂,有众多的小河流汇集,巴拉那河源头主要的一条小河流,是帕拉奈巴河。

整条河,都在高山峻岭中流窜,水流十分急,大小瀑布极多,只怕是世界上所有河流之冠。

整组工作人员大约有五十人,有着最精良的配备,溯河而上,在崎岖的山中行进,每天也不能超过十公里。

有的时候,在断崖上慢慢移动,听着下面的河水,发出轰烈的巨响,湍急地流经峡谷,真是惊心动魄。

自然,作为水利工程师,看到这种情形,不会诗兴大发,想到的只是在这些急流之中,蕴藏着不可估计的巨大能量,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就可以改进几千万人的生活。

白奇伟不合群,他那种特殊的东方人高傲,也使得其余人觉得难以接近。

而且,别人可以离河水远一点,拣较好走的地方走,他由于要负责测量河水流量,流量计必须放在水中,才能有数据记录,所以,他要尽量接近河水,才能完成工作。

整个工作组中,和他是最近的一个,是他的助手,一个性格十分开朗的巴西小伙子,三十岁不到,工作认真,和白奇伟十分谈得来,这个小伙子的名字是李亚。

那一天,他们整天都在湍急的河边,向上游走,离整个工作组相当远,当天获得的资料,十分丰富。

本来,下午四时,他们就应该和大队会合,可是看到前面下远处,水势轰发,有一个不是十分高,但是老远看去水气蒸腾、气势极猛的一个瀑布,白奇伟发现这个水流量急骤到了超乎想像的瀑布,竟然在资料中没有它的记载,不禁大是讶异,忍不住道:贵国的河道考察人员是怎么一回事,这样的一个瀑布,怎么会忽略了过会?他这样问的时候,发现李亚也盯着那个瀑布在看,而且神情,十分惊恐,口唇掀动,像是在喃喃自语。

由于湍急的河水,发出巨大的声响,瀑布也隐隐传来轰声,讲话都需要特别提高声音,才能使对方听到。

这时明知道李亚在哺喃自语,可是白奇伟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李亚的神情极奇特,本来,他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在河水汹涌如猛兽的急滩中,他敢跟着白奇伟,从一堆石块,跳到远隔几公尺的一堆石块上去。

白奇伟惊告过他不知多少次,说自己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体能上远远超越普通人,所以他能做到的事,不可以跟着做,一失足,在那样凶猛急湍的河流中,生存的机会极微。

可是李亚听了,却只是笑嘻嘻,满不在乎,还说他就在这条河边的村落中长大的,出生第一天就在急流中浸过,水再急,他也可以像急流中的那种身子扁得像纸一样的银鱼,甚至可以逆流而泳。

李亚究竟有没有这种本领,不得而知,因为到那时为止,他并没有表演的机会。

但是他胆子大,这可以肯定。

可是这时,他盯着那瀑布,却十分害怕,白奇伟不明白一个水利工作者看到了瀑布,为什么要害怕,所以他走近李亚。

李亚根本来自留心白奇伟已来到了他的身边,仍然在自然自语,白奇伟这时,已经听清楚了,原来他在不断重复着几句话:天,它真的有,它真的会出现,它真的有,真的会出现。

白奇伟忍不住大喝一声:你在说什么?或许是由于白奇伟的呼喝声太大,也或许是由于李亚本来就十分惊怖,所以他陡然震动,看来失神落魄,他指着那瀑布,声音发着颤:这……是传说中的\'鬼哭神号\'……原来它真有的,不是传说,是真的!白奇伟仍然莫名其妙,又大声道:你再解释得清楚一点。

李亚却不肯再说什么,四面张望着,寻路想离开,白奇传道:你想干什么?水流量那么巨大的瀑布,竟然在水利资料上不存在,我们得去好好看一看。

一听得白奇伟这样说,李亚几乎跪下来哀求:求求你,白先生,别过去看,我们快快归队吧,这……本来就不存在,资料上自然没有。

这时,白奇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全然不明白李亚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李亚的话,前后矛后之至,刚才还在说真是有的,现在又说本来就是不存在,还说什么那是传说中的鬼哭神号。

李亚看起来像是精神错乱,白奇伟用力在他颊上拍了一下:趁天色还没有黑,快和我一起去看看。

李亚发出了一下十分惊悸的叫声:天,不能去,我绝不会去,白先生,你……也请你不要去。

白奇伟这时,已经看出,李亚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而感到了极度的惊恐。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定下神来好好说,理由如果充分,我就听你的意见。

李亚听得白奇伟这样说,如同绝处逢生,大口喘了几口气:白先生,这个瀑布,平时是不存在的。

白奇伟是水利工程师,自然也是河流、水流方面的专家。

他完全可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瀑布由水流形成,如果水的流量减少,瀑布就会消失,如果处于河流的讯期,那么,瀑布就会形成,这是十分普通的自然现象。

所以他道;那又怎样?李亚看到白奇伟全然不觉得事情的严重,又焦急得几乎哭了起来:这瀑布……我是在河边长大的,从来也没有见过,只听月村中的老人说,这个平日滴水不流的地方,如果一旦出现了瀑布,那就是\'鬼哭神号\'的时刻来临了。

白奇伟仍然不明白:你提了两次\'鬼哭神号\',那是什么意思?李亚急速地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奇作怒道:是你说的话,你不知道,这像话吗?李亚分辩着:我是说,我没有听到过,也不想听,村中的老人说,听到过鬼哭神号的人,都会疯掉,我不想变疯子,我在童年时,曾见过几个老疯子,听到过鬼哭神号而吓疯,这个瀑布出现,看到的人,要远远离开,不然……成千上万的厉鬼,就会发出哭叫声:听到的人……就会发疯。

白奇伟本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时,由于李亚的神情实在大可怜了,所以他居然耐着性子,听李亚断断续续,牙齿打震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听完之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总算弄明白李亚害怕的原因了:原来是为了土人村落中一个古老的传说!这个传说,自然是土人弄不明白何以瀑布忽然会出现出来,什么鬼哭神号,多半是大量急湍的流水,流经狭窄的河林,和岩石碰撞,摩擦所发出来的巨大的声响,这种声响可能十分惊人,自然在传说中,被渲染夸大为千万个厉鬼在号哭。

白奇伟哈哈大笑,李亚瞪大眼睛望着他,白奇伟一面笑着,一面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小子,你现在不是山区里的土人,你在里约热内卢上大学,是一个有现代知识的人。

李亚显然想不出如何回答,他只是拼命摇着头,样子看来,又可怜又滑稽。

白奇伟仍然耐着性子:像这种自然现象、是水利工程师研究的最好课题,大量的水流,自何而来,何以消失,弄明白了它的规律,可以作为工程上的重大依据。

你不是立志要做一个好水利工程师吗?李亚仍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他居然大声叫了起来:我要做一个好工程师,不要做一个疯子工程师。

白奇伟的耐心、到了尽头,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声道:那你就别去,土人始终是土人,就算得到了诺贝尔奖金,土人还是土人。

白奇伟的话,令李亚十分伤心,可是他的心地也真好,哀求地道:白先生,你也别去,求求你,去了不会有好结果。

白奇伟根本不理会李亚的哀求,已经开始觅路,向那瀑布的方向进发。

他走了一程,曾回头看,看到李亚像是一座雕像,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白奇伟本来坯存着希望,以为他终于会跟上来,如今看情形,李亚不去过来了。

白奇伟也不再理会他,继续向前走着,山间虽然没有路,但河林旁,总比较平坦,并不是很难走。

他离那瀑布越近,就越觉得那瀑布气势雄伟,绝不在尼亚拉瓜、黄果树和维多利亚那些著名的瀑布之下。

瀑布不会超过十公尺,可是水声震耳欲聋,大量的水急泻而下,戳起的水浪和水花,甚至比瀑布本身还高,真是从来未曾见过的奇观。

来到临近,白奇伟开始向上攀,没有多久,他就看到了瀑布形成的情形。

原来上面的河床相当浅,大量河水汹涌而来――白奇伟推测,可能是更上游的山区上空,忽然下了一场暴雨,导致山洪暴发,所以水流量大增――河水几乎已漫上于岸,在许多小缺口处,争相泻出来,像是无数条流窜飞舞的银蛇。

而恰好有一个大缺口,河水自然急泻而出,所以就形成了那个大瀑布。

山区上空暴雨的机会可能不多,平日,山洪不来,河水流量少,水不会从那个缺口溢出来,自然就不会有什么瀑布。

看到了这种情形,白奇伟心中又把李亚骂了好多遍,他沿着河岸,向前又走出了一程,站在河的对面,看着奔泻而下的急流。

他一面观察地形,心中作了打算,明天,要设法弄一架直升飞机来,去勘察一下那么大流量的水,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白奇伟看得十分出神,陡然之间,看到河水上泛起一片金光,他才知道,夕阳已经西沉,那是晚霞的反映。

在山区中,太阳一下山,黑暗来得特别快。

白奇伟心中叫了一下槽糕,他无法和工作组会合,看来只好在这里找个地方度过个宵了。

白奇伟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在河边度一宵,并不算什么,他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沿河走出了一段路,那里是上个碎石滩,长着一簇一簇的灌木,白奇伟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已经利用那些灌本的树枝,燃起了一堆篝火,然后,他把外套翻过来,摊平,铺在地上,他就在篝火旁坐下,嚼吃着干粮,又用水壶舀了河水来饮,竟然十分清冽可口。

他在夜色中,观赏着河流的壮观景色,又打了一会坐,以消磨时间。

到午夜时分,他才把篝火加大,估计至少可以燃烧一小时之上,他才躺了下来。

轰大的河水声,很有催眠作用,不多久,他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醒了过来。

他是被惊醒的,可是情形十分奇特。

通常,一个人在熟睡之中被惊醒,总是由于周围发生了什么声响。

但那时,白奇伟的情形,却恰好相反,他是由于四周的声音突然消失,才惊醒的。

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静列极处,以致白奇伟在一刹那间,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醒了过来,还以为是进入了一个梦境。

当白奇伟确定他已醒了,一时之间,他又不能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因为入睡之前的轰轰发发的水声,和醒过来之后的寂静,相去太远。

他要坐起身,睁开眼,至少半分钟,才肯定自己仍然在河边,就是不久之前入睡的地方。

这时,篝火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色的灰烬,在无声地燃烧,连轻微的拍拍声都没有。

白奇伟大惑不解,那么猛烈的水声,到哪里去了?他一跃而起,就已经有了答案:那道瀑布不见了。

河水显著降低,而且,水势也变得极缓馒,缓慢到在夜色中看起来,河水像是静止一样。

河水下应该静止,一定在流着,可是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种情形,真是奇特极了,白奇伟仁立了一会,想起李亚曾告诉他,这道瀑布,被土人叫做鬼哭神号,说什么会发出千万个厉鬼的号哭声,那真是无稽之极,习惯于野外生活的白奇伟,也从未有过如此寂静的经历。

他深深吸着气,点燃了一支烟,才吸了一口,就怔呆地向前望去。

吸引他向前望去的原因,并不是前面有什么他可以看到的东西,而是前面,突然传来了一下修叫声。

在寂静中听到了那一下惨叫声,令得白奇伟遍体生寒,夹着烟的手指,不由自主发抖。

那是真正的惨叫声,而且,显然是由人发出来的,别的动物,决计不可能发出如此充满了悲惨,令得听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剧烈发抖的声音。

那一下呼叫声,其实并不强烈,听是悲惨。

像是发出叫声的人,本来是在竭力抑制自己,不使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准备默默承受痛苦。

可是也许是他心中的痛苦太强烈了,无论他怎么控制,也无可避免地爆发了出来,那不是他在呼叫.而是悲惨和痛苦的自然爆发。

惨叫声拖曳得相当长,余音越来越低,但是给听到的人所带来的震撼,却更加强烈。

白奇伟想再吸一口烟,镇定一下,可是他的手抖得如此之甚,以致他竟然没有法子把烟放进口中。

而且,一时之间,他除了站在那里发抖之外,简直什么也不能做。

他只是不断地在心中重复着几句话:天,别让我再听到一次这样的惨叫声,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惨叫声,听多几次,人会疯掉。

当他在这样祈求时,他自然而然,想到了李亚说过的:听到鬼哭神号的人会变疯子!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而就在这时,惨叫声又传了过来。

这一次,是连续的惨叫声,由于呼叫声是这样的撕心裂肺,他根本分不出发出呼叫声的人是男是女,甚至也无法判定是一个人在叫,还是好些人一起在叫。

那种连续的惨叫声,令得白奇伟不但全身发颤,而且感到了生理上的真正痛楚,惨呼者的痛苦,似乎传染到了他的身上,使他的心口,一阵刺痛,身子跟着摇晃,他若不是有相当强的自制力,忍不住也要张口大叫,去发泄他心中,本来不应该存在但是却在惨叫声中向他袭来的痛苦。

他的思绪乱到了极点,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唯一的想到的,就是李亚所说的话:这种惨叫声,是鬼哭神号,是千百个厉鬼的号哭!在杂乱的思潮中,白奇伟忽然又想到:这是什么秘密武器?声波可以杀人,早有定论,这种充满绝望、痛苦、悲惨的呼叫声,可以震动听到的人的每一根神经,比任何高频率的音波或低频率音波,具有更大的杀伤力。

因为在这种叫声中,充塞着人类的感情,可以使人在感情上受到感染。

真难想像,如果在战场上,只让对方的士兵听到这样的叫声,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是不是有什么机构,正在这里秘密进行这种秘密武器的试验?白奇伟思绪极乱,他想到这一点,显然忘记了李亚曾说过,那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不知有多少年了。

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当时却使白奇伟比较镇定。

在全然无可解释的处境,感到了莫大的震惊,如果可以找到一些虽然没有根据,但却可以设想的假设,就会像一个将要溺死的人,忽然抓到了一片浮木,多少可以起点作用。

白奇伟当时的情形,就是那样。

这时,各种不同的惨叫声,仍然但是利锯,在挫锯着他每一根神经,有的惨叫声尖厉,有的闷郁,有的伴着呻吟,有的和着喘息,每一下惨叫声。

都迸发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悲哀,也迸发着愤怒和绝望。

间中,在惨叫声中,还夹杂着呼叫声,似乎用各种各样的语言在叫喊着。

也不是十分听得清楚。

但是,白奇伟终于听清楚了其中的一句,那是用中国黄河以北的语言叫出来的:冤枉啊!虽然只有三个字,而且是极普通的三个字,可是,也是惊天动地的三个字!冤枉啊!一个人为了他根本未曾做过的事,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付出代价是什么?极有可能是家破人亡,极有可能是在酷刑之中死亡。

冤狂啊!用其他的语言在叫出来的,是不是也在诉说他们心中的冤屈呢?是不是人类自有文明生活以来,所有的冤枉,全部化成了声音,在这里爆发了出来?白奇伟大口喘着气,听到了这种连续不断的修叫声会令人发疯,他再无怀疑,他竭力使自己镇定,毕竟他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在镇定心神这方面的能力,超人一等。

夜相当冷,可是这时,他却已经满头是汗,冷汗还在他的背脊上任意肆虐,使他感到背上像是爬满了冰冷的、有着无数支脚的怪虫。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么可怕的惨叫声中,他的镇定,在极艰难的情景之下,一点一滴增加,终于使他可以转动一下颈子――这是他听到第一下惨叫声之后的第一个动作。

他使自己面对呼叫声的来源。

他发现,所有的惨叫声,全是自河岸的那个大缺口下面,传出来的。

也就是说,从那个大瀑布处传出来。

他甚至还不是正面对着惨叫声,已经感到这样的震动!他真不敢想象,如果正面对着惨叫声的来源,他这时会怎么样。

那个大缺口的一边,推想起来,应该是十公尺高下的一幅断崖。

何以在那断崖上,会有那么可怕的声音发出来?有多少人在那边?看来至少有好几百个人。

还是那里,根本是地狱的一个缺口,把在地狱中厉鬼的呼叫声泄了出来?惨叫声来自地狱?还是来自人间?这样的痛苦悲惨,应该是来自人的内心。

唯有来自人内心的惨痛的呼叫声,才能使听到的另一个人,也感到人类共通感情上的共呜。

白奇伟思绪极乱,而且行动上也不受控制,他不住地挥手,喉际不由自主,发出咯咯的声响,甚至于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别叫了,别叫了,求求你们,别叫了,究竟人类内心的痛苦有多深,全都给你们叫出来了,别叫了,别叫了!在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在喃喃地说着,但是不多久,他虽然竭力抑制,也变得大叫了起来,他叫的是:别叫了!而且,他也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叫声之中,虽然痛苦绝望悲惨愤怒的成分,不如那些惨叫声之甚,但是也足以今他自己感到震惊,而冒出更多的冷汗来。

这时,白奇伟的神智,还保持看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情形,就像是面对强有力的催眠,现在还可以凭自己的意志力与之对抗,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最后,情绪一定会完全被控制,而完全失去了自己,那么,照李亚的说法:变成疯子!白奇伟想控制着自己不要叫,可是他却做不到,他双手紧紧掩住自己的耳朵,不断弹跳着,一点用处也没有,惨叫声,还是一下又一下,利钻一样,自他身上每一个毛孔之中钻进来。

他真的不知自己还能支持多久,他一生中,不知会经历过多少惊险,但这是真正使他感到了彻骨恐惧的一次,他甚至全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什么也没有,只有着不见摸不着,但却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声音,那么可怕的,由人类的发音器官所发出来的声音。

又过了没有多久,白奇伟用了最大的努力,才使自己不再叫别叫了。

但是他还是在叫着、他叫着白素的名字,叫着我的名字,因为这种怪异莫名的情形,使他想起了我的许多怪异的经历,下意识认为那可以对抗。

他实在无法知道究竟时间过了多久,就在他整个人快要崩溃,快要虚脱,再也支持不下去时,突然之间,在一下比起已经听到过的惨叫声更要可怕许多的呼叫声之后,一切全静了下来。

而那最后的一下呼叫声,却令得白奇伟被震撼得再也站不祝他一下子跌倒在地,身体也因为那一下可怕的呼叫声,而发生了剧烈的抽搐,变得整个人紧紧地缩成一团。

一直等到那最后一下惨叫声完全消失,白奇伟才死里逃生,把他紧缩成一团的身子,慢慢舒展开来,每一下动作,他的骨节,都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终于伸直了身子,慢慢站起,恍若隔世,直到这时,他才想到,自己刚才,如果在听到第一下惨叫声之后,就远远逃开去,那或者可以不必多受后来的苦楚。

可是,由于第一下惨叫声一传人耳,就造成了巨大的震惊,他当时绝未曾想到这一点,而且,在那么寂静的黑夜中,他就算逃出去十公里,只怕也一样可以听到那种叫声,黑夜,山路崎岖,他又能逃出去多远?他勉力定了定神,刚才几乎被摧毁殆尽的勇气和胆量,渐渐恢复,好奇心也随之增加。

这时,对他来说,为什么这道河流的水流量,一下子那么平静,一下子又如此汹涌,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种如此可怕,如此震撼人心,如此陷于疯狂一般的痛苦,如此发自内心绝望的惨叫声,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他决定过去,察看一下究竟,那个曾是大瀑布的河岸上的缺口,就在对面,他只要涉水过河,就可以到达那个有声音发出来的断崖。

河水看起来十分浅,可以看到河底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而且,天色也已渐渐明亮了,光亮会使人的勇气更为增加。

第一线曙光,令得平静的河水,反映起闪光,他已经选择好了一处河床看来十分平坦的地方下了水。

白奇伟一直在叙述着,从他一开始讲述起,我和白素,都没有发出任何问题去拓扰。

但是当他讲到他开始涉水过河,去察看那种惨叫声的来源之际,我扬了扬手:等一等再说。

白奇伟停了下来,由于我思绪十分紊乱,我做着一些没有意义的手势。

白奇伟在叙述着的事,本来,对我来说,完全陌生,那是他的经历,不是我的经历。

可是,当他讲到,他听到了那种惨叫声之后的感受和反应,我却十分熟悉。

非但十分熟悉,而且感同身受,仿佛我也曾听到过这样的经历。

然而,我又实实在在,未曾有过和白奇伟同样的经历,为什么我会对一个未曾经历过的情景,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这实在大怪了,我必须静下来想一想,所以才打断白奇伟的叙述。

静寂足足维持了三五分钟,我仍是一征紊乱,不得要领。

白素低声问:你在想什么?我摇头苦笑:不知道,我只觉得,奇伟提及那种充满绝望悲痛的惨叫声,我……好像也曾听到过,可是又不能肯定。

白素和白奇伟两人互望着,显然他们不明白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事实上,别说他们,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已在说些什么,一切,包括我的思绪,都十分恍惚模糊,有着不可思议的怪异。

我又想了一会,仍然抓不住中心,只好叹了一声:请再说下去。

白奇伟对我的话有了兴趣;你好像也曾听到过这样的惨叫声?我想不可能,如果你曾听到过,那一定是你毕生难忘的印象,而不可能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我为:是啊,这正是奇怪之处,或许,你的形容太生动,引起了我某种联想,所以产生了这样的感觉,这种情形……当我在这样说的时候,我还是迟迟疑疑,没有什么肯定的见解。

可是当我说到了联想之时,陡然之间,像是有一股极强的光线划破了黑暗,在我心底,一直是朦朦胧胧的那种感觉,也在那一刹间,变得清晰无比:我知道为什么我会有似曾耳闻,甚至感同身受的感觉了。

那蜡像院!我一想通了这一点,整个人向上直跳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行动。

把白素和白奇伟吓了一大跳。

我显得十分激动:那蜡像院,那四间陈列室中陈列的人像!白奇伟仍然疑惑:那和我的遭遇,有什么关系?我定了定神:当时,参观那些人像,受到极大的震撼,我觉得,那些人像,面临这样巨大的悲痛,应该会发出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呼叫声。

白素最早明白了我的意思:当然,陈列室中寂静无声。

我用力点头:虽然当时陈列室中没有声音,但是看到那种景像,内心深处,像是隐隐感到受苦难的人发出的惨叫声。

所以,奇伟一说,我就有熟悉的感觉。

奇伟听到的惨叫,正是……我一口气讲到这里,就再也讲不下去了。

本来,我想说,白奇伟听到的惨叫声,正是蜡像院中陈列的人像,所发出来的。

但这种话之荒诞和不可能,简直已到了极点。

第一,蜡像不会发出声音来。

第二,就算蜡像会发出惨叫声,何以声音会在几万公里之外的巴西被听到?白素和白奇伟明显知道我止住了没有说出口来的话是什么,所以他们不约而同摇着头,表示那不可能。

我吸了一口气:当然,那不可能,但是两者之间,却不能否认有一定的联系。

白素纠正的一下我的说法:你只能说,蜡像院是通过人的视觉,使人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受到无穷无尽,极度悲苦的感染。

而大哥的经历,是通过人的听觉,达到同样的震撼。

我嗯地一声:正是这样。

这种行动,总由什么人在主持,他们之间,我想极有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联系。

由于心情的紧张和兴奋,我声音急促而嘶哑,我感到,那怪异的蜡像院,既然推恻到可能和几万里之外的怪声有关连,那么,整件事牵涉范围之广,规模之大,纵横距离之巨大,可能远远超乎我们所能设想之上。

也就是说,那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桩大得不可思议的大事,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大事,但只要肯定这一点,也足以令人悠然神往。

白素最了解我的心思,看到了我那种兴奋刺激的神情,瞪了我一眼:你提及一定有人在主持这种事,假设蜡像院的一切,全是由那个叫米端的人在主持的,那么……她讲到这里,转问白奇伟:大哥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主持者呢?白奇伟双子托着头,不言不语。

刚才,他也和我一样感到兴奋和刺激,可是这时,他的神态,却又使人捉摸不透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白奇伟仍然维持着沉思的姿势,开口说话。

水很冷,河底的鹅卵石也很滑,要涉水过河,并不是想像中那么容易,但是白奇伟还是一步一步,向对岸走去,来到河中心时.河水到他的腰际。

这时,他什么也不想,根本不去考虑如果河水一下子又变得湍急,他会有什么结果,他想到的只是一点:要把那些惨叫声的来源,探究出来。

那种惨叫声,曾经如此折磨过他,他非要找出它的来源不可。

他大约花了半小时,才拖着湿淋淋的身子――在水最深的时候,他几乎滑跌了两次,全身也就因此透湿了――走上了对面的河岸。

白奇伟在那个大缺口的边缘上岸,向下看去,就看到,那里的确是一片直上直下的断崖,而在那个大缺口之下的断崖上,有着一个相当大的山洞。

断崖不过十公尺上下高,那呈不规则圆形的洞口,直径至少有八公尺。

惨叫声,当然是从这个山洞之中传出来的,有了这一个发现,白奇伟十分兴奋。

当他昨天,面对着这幅断崖时,他看不到这个山洞,因为自缺口处奔泻而下的瀑布,把这个山洞整个遮住了。

白奇伟立即想到这样的环境,倒很有点像西游记中的水帘洞――一道大瀑布,遮住了瀑布后断崖的山洞。

他的略审视了一下地形,开始向下落去。

当瀑布存在,断崖下也是一条汹涌的河流,但这时瀑布已然消失,下面也成了一个浅滩,他轻而易举,就来到了那个大洞的洞口前。

这时,他心中也不免感到了恐惧。

那么可怕的惨叫,如果这时,突然从洞中传出来,那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应付得了。

虽然,这时四周围都十分静,山洞之中,更不像是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但是昨晚,在第一下惨叫声入耳之前,何尝不是极度的寂静?想起昨晚的经历,白奇伟心有余悸,他不敢贸然进去,如果向位于这种荒僻地区的一个山洞,问有人吗,那也近乎滑稽。

所以,他拾起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向山洞,用力抛了出去。

他的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屏住了气息,集中精神,准备应付最可怕的变化。

石头抛迸了山洞,他听到了石头落地的声音,那一下声响,在山洞中激起了回音,传了出来,声音十分响亮,令得他有点吃惊。

但是声音很快就静下来,再也没有异声传出。

白奇伟由于事情实在太诡异,所以行事也特别小心,连向洞内,抛掷了三块石头,又等了半晌,仍然没有异状,他才面对着洞口,吸了一口气,着亮了随身所带的强力电筒,向山洞内走去。

他一生之中,曾有过不少冒险的经历,但和这时,他向山洞内走去,步步惊心的情形相比较,自然全是不足道的游戏。

在强力的手电简光芒的照耀下,明白了何以石块抛进山洞,传出来的回音异常响亮的原因,原来那山洞的形状,十分奇特,自入口处起,向深处伸展,上下左右,都在向内收缩。

整个山洞的形状,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圆锥形,而这种形状,最有利于声波远传,所有的传声筒,和早期的发音喇叭,以及乐器中的喇叭全是根据这种形状设计的。

那也就是说,如果在这个山洞的最深处,有声音发出,就可以通过这个天然的传声形状,传出极远去。

他昨晚在对岸,听到的那种惨叫声,是不是由这个山洞的极深处传来的呢?一想到这一点,白奇伟又遍体生寒。

因为这时,他已经走进了山洞,在山洞深处,如果突然有这种惨叫声传出来,加上山洞四壁的回音,情形一定比昨晚还要恐怖几十倍。

好几次,他几乎想在没有什么变故发生,可以全身而退时,急急转身离开,可是他毕竟十分勇敢,尽管心头的恐惧,在一分一分地积累,可是他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那山洞的四壁,相当平滑,并不如一般山洞那样,怪石嶙峋。

这种平滑,甚至给人以这个山洞,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感觉。

白奇伟在事后,对于自己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坚定地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尽管起了好多次退缩的念头,但绝未付清行动,感到相当程度的骄傲。

他数着步数走进去,一直在向内缩小,所以到了山洞的尽头时,已几乎可以碰到顶上的山壁了。

尽头处,是一幅看来十分平整的石壁,除非能穿壁而过,不然,再无去路。

而一路行来,也没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令得白奇伟有相当程度的失望,因为看来,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山洞,那些惨叫声,是不是由这个山洞传出来的,也是疑问。

在山洞中既然没有发现,再逗留下去,自然也没有意义。

他转过身来,背靠着尽头处的石壁。

在这时,他面对着洞口,可以看到洞口的光亮,整个人如同处身在一个巨大的传声筒之中。

这种情形,令他忽然起:如果自己这时,忽然大叫一声,声音不知道可传出多远?他是一个想到就做的人,一想到,立时吸了一口气,张口大叫了一声。

他已预期到自己的叫喊声,会激起巨大的回音,可是也绝料不到,回声的反应,竟是如此之猛烈,刹那之间,像是有千百个人,立即跟着他在大叫,回声的激荡,甚至使他的身子,有了摇摆震动的感觉。

山洞之中的回音,渐渐静下来,他还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刚才那一下叫声,正在远远向着山洞口外,传了开去。

等到所有的声音全都静下来他才吁了一口气,不敢也不想再试第二次了。

这时,他仍然是紧贴着尽头处的石壁站着的,后脑吊在石空上,就在他准备起步,走出山洞去的那一刹间,他突然听得,在他的脑后,传来了一下低低的、幽幽的女性叹息声!那只是极轻的一下叹息声!可是白奇伟听到了之后,所受到的震荡之大,真是无与伦比!他整个人陡地向上弹跳了起来,山洞在尽头处,不会比他的体高多少,这一跳,令得他的头顶,重重撞在洞顶之上。

这一下撞击,令得他眼前金星直冒,几乎昏过去。

而就在这时,他又听得洞口处有声音传了过来,有人在叫他:白先生,你在哪里?刚才我听见你的叫声,你在哪里?白奇伟头上奇痛无比,思绪也未能集中,依稀辨出,那是李亚在叫他。

他这时,也来不及回答,刚才那一下幽幽的叹息声,难道竟然透过了山壁传过来?他用力在面前的山壁上踢了几下,发出的声音是坚实的。

过时,白奇伟真是疑惑之极,刚才那一下叹息声,竟然是幻觉?那实在不可能,因为那下叹息声虽然低,却可以肯定,由一个女人发出,叹息声倒并不悲苦,而只是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落寞,像是一个心境寂寞之极的人所发。

那怎可能是幻觉?幻觉怎能给人如此深切的感受?不是幻觉,就一定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在发出这下叹息声。

光别问这个人是什么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在什么地方?白奇伟的气息,不由自主,急促起来,这时,洞口又传来李亚的声音:白先生,你在山洞中?我不敢进来,请你快出来。

李亚的叫声,再加上山洞中轰轰的回音,令得白奇伟心中,十分焦躁,他先向洞口回了一句:你别再叫;我立刻就出来。

等到他和李亚的声音全都静了下来,白奇伟才定了神,向着洞壁,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道:我刚才明明听到了你的叹息声,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更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是我真心诚意,请你和我接触。

他讲了那番话之后,等了一会,才又道:可以用你认为适合的任何方式。

他又等了一会,仍然一个反应也没有,他只好叹了一声:如果昨晚找听到的那些呼叫声,和你有关,那你一定是最了解人类痛苦的人,请考虑我的提议。

他又耐心地等了十分钟,山洞之中,除了他自己急促的喘息声之外,一点别的声音也没有。

白奇伟转过身去,看到山洞口,影影绰绰.似是有人影在晃动,那自然是等他出洞去的李亚。

白奇伟心中十分乱,当他开始向外走上的时候,他还在想,一定要再进这个山洞来探索一番,自然不是空手进来,而是要携带各种可能的工具,例如,那幅山洞尽头处的石壁,就值得钻开来看看,后面是不是有人躲着。

他甚至也想到过,那一下叹息声,会下会是石头所发出来的?传说中,有一些石头会发出声音,墨西哥一处沙漠之中,有著名的哭泣的石块,会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埃及著名的孟能巨人,就是石头凿成的,据说是会说话的石像,在记载之中,甚至说它会哼出小调来。

白奇伟在杂乱的思绪中,步出了洞口,阳光普照,他看到李亚以十分讶异、骇然的神情,望定了他。

白奇侠先开口道:别这样盯着我,我井没有变成疯子。

李亚有点结结巴巴:白先生……你昨天晚上,没有听到……鬼哭神号的声音?李亚的话,唤醒了白奇伟昨晚那可怕经历的回忆,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听到了,那真会使人发疯,幸而我支持下来了。

你……也听到了?李亚的神情,有点惭愧:我深信……会有可怕的鬼哭神号声,所以在和大队会合,我竭力主张尽可能远远离开,我们扎营在……至少十公里之外,可是……也还是隐约听到了异声……好些人都心惊肉跳,我们要燃着大堆髯火。

大声唱歌,舞蹈,喝酒,来对抗这种异样可怖的声音,白先生,你……白奇伟苦笑了一下,指着那洞口:你早知道这种声音是从那个山洞中发出来的?李亚道:我不能确定,传说是这样讲,所以,从来没有人敢走进这个山洞,白先生,你真大胆,今天天没亮我就来找你,听到像是你的声音从山洞中传出来,白先生……快走吧。

白奇伟定了定神、心想叫李亚帮忙、是不可能的了,其个人也未必肯参加,还是自己独力进行的好,在未曾有新的行动之前,最好对那种传说,再有进一步的了解。

他本来对李亚口中的传说,一点也不相信,但有了昨晚和刚才的经历,他的观念完全改变了。

他要求李亚再详细一点告诉他有关情识的一切,李亚没有什么更大的补充,只是道:每当这里出现瀑布,就会有可怕的鬼哭神号,时间不一定,或者十年八年一次,或者三五十年一次。

白奇伟道:从来没有人进这洞去探索?李亚叫了起来:我的天,除了你之外,我们连想也不敢想。

白奇伟道:我刚才在山洞中停留了不少时间……有了一点小发现,还需要进一步探索,你回大队,帮我搬点工具。

李亚用骇然之极的眼光望着白奇伟,颤声道;白先生,人的力量有限,别……去触犯鬼神。

白奇伟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喝道:照我的话去做,我要一部发电机,一个风钻,一台录音机,还要……白奇伟陆续地说出了他要的东西:你告诉队里,我在这里耽搁几天,会赶上队伍。

李亚虽然答应着,但神情还是极度迟疑,白奇伟一再要他走,他才留下了一些食物离去。

白奇伟在洞口,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吞下肚去,他一点食欲也没有,进食只为了维持足够的体力。

他一直面对山洞坐着,这时,他已经有一种莫名的第六感,感到在那山洞中、随时可能有人出来、这是一种十分虚幻的感觉,当时他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下上来。

他又进了那山洞两次,一直来到尽头,伸手拍打着那块石壁,然后又退出来等李亚。

李亚在三小时之后,才带了几个人,把白奇伟要的东西送了来。

李亚仍然以十分忧虑的神情望着白奇伟,白奇伟又好气又好笑,指着那山洞:这山洞不会超过二百公尺深,里面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

李亚有他自己的看法:既然什么也没有,还有什么好探索的?白奇伟道:山洞尽头处,好像有点……古怪,我想钻开着着。

李亚面如土色,又望了白奇伟半响,想来他知道再劝也没有用,所以长叹一声:白先生。

多保重。

那几个搬运东西来的,全是雇用的当地土人,那些人说什么也不肯走近山洞日,离洞口至少还有三十公尺,就把所有的东西放下。

然后,像是背后有一样马蜂在追逐,奔了开去,奔出了老远才停下,远远看着。

白奇伟走向他们,想问问他们这个山洞的情形,可是所有的土人,只是神情骇然地摇头,没有一个肯说一句话,弄得白奇伟啼笑皆非。

靠着李亚的帮忙,把搬来的东西,全都移到了洞口,李亚带着人离去,白奇伟先发动了发电机,然后接上了有相当长电线的一盏强烈射灯,推着射灯的支架,把射灯推进山洞去。

射灯的光芒极其强烈,比起手电简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山洞之中,顿时大放光明,他又带了电钻进去,一直来到了将近山洞的尽头处。

白奇伟固定了射灯、射向尽头处的那幅石壁,然后,双手托起了电钻,对准了那幅石壁。

他已经预料到,电钻一开动,发出的声响,在这种形状的山洞中,一定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声,所以他也已早有了心理准备,先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他的手指,准备按下电钻的启动掣时,忽然,在他的身后,又传来一下低低的叹息声。

必须把白奇伟这时在山洞中的情形,写得详细一些,才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有较有条理的了解。

白奇伟这时面对着山洞尽头处的石壁,射灯的光芒,在他身后大约二十公尺处向前射,使他可以把那幅石壁,看得清清楚楚。

而那一下叹息声,在他的身后传出,和他第一次听到同样的叹息声时,处境有点不同。

(他一听到那一下低低的叹息声,立即就可以肯定两下叹息声,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第一次听到那怪异的叹息声,白奇伟第一个反应,自然是立即转过身去。

他一转身,就发现情形对自己极其不利。

因为一转个身,射灯的强烈光芒,就直射向他,在强光之下,他几乎睁不开眼来。

也就在那一刹间,当他眯着眼,尽力和强光对抗,他看到了就在射灯之前,有一个相当高挑颀长的人站着,从窈窕的身形来看,那显然是一个女性。

陡然之间,发现有人出现,白奇伟又惊又喜。

可是那人站在射灯前面,背对着光,白奇伟却面对着强光,白奇伟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至于这个人是什么样子,自然一点也看不清楚。

而他,则整个人都暴露在强光之下,对方一定可以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白奇伟一看到了有人,立时向前跨山了士,可是这时,由于他心中的惊奇、惶乱,震动,他一步跨了出去,脚在电钻的电线上绊了一下,一个站不稳,手中又拿着沉重的大型电钻,所以竟然向前摔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若不是在跌出之内,先机警地把电钻抛了开去,沉重的电钻、着是砸在他的身上,非受重伤不可。

饶是如此,这一交还是摔得不轻,跌一交,以白奇伟的身手,自然了当一回事,可是却摔得狼狈之极,他立时一跃而起,只听到那女人又发出一下叹息声,而且居然用十分动听而低沉的声音问:唉,你想做什么?很简单的一句话,语调十分真挚,有着几分责备,也有着几分关切。

白奇伟乍一见到有人,由于昨晚可怕的经历,自然而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怀有敌意,因为一切实在太不可测。

然而,那句问话一入耳,他十分自然地吁了一口气,本来极其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而且一切来得那么自然,仿佛那个在眼前的人,是自己相识已久的亲人,根本不需要对她有任何敌意。

他抬直了身子,盯着前面,仍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他问:你是谁?对方并没有回答,白奇伟又向前走去,但他只跨出了一步,那女人又用十分柔软亲切动听的声音道:请留在原来的位置上,我们或许还能文谈,你要是再走近我,连交谈的机会也没有了!白奇伟一时之间,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那种语调,有一股叫人自然想听她的话的力量。

白奇伟心中的感觉绝不是命令,而是感到是在接受一种恳求,使他觉得作为一个男性,有责任去接受那么温柔的恳求,一种来自女性的恳求!他真的站着不再向前走,可是他还是道:那太下公平了,我一点也看不情你,你却可以把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又短叹了一下(她十分喜欢叹息,几乎一句话之前,都有不同韵调的咏叹,这使她的话,听来也更加动人),道:世上有什么事是公平的,请举一个例子来听听!白奇伟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还真举不出什么例子,他道:你是什么人?昨天晚上那种几乎令人疯狂的声音,是你弄出来的?那女人又是一声长叹:声音一直在,只不过由于水流陡然加大,形成了瀑布,瀑布的流泻,产生了大量阴电子,使得空气的结构起了变化,令得本来人的耳朵听不到的声音,变成听得见。

白奇伟用心地捕捉着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

这时,他有点心神恍惚,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在听那女人的话,还是只在听她的声音。

但无论如何,那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见了,可是以他的见识,这一番活,他无法彻底明白是什么意思。

所以,等那女人讲完之后,他呆了一会: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或者,至少让我看一看你,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对方一个也没有回答,只是道:我也不问你是谁,赶快离开这里吧!人类最愚蠢的行为之一,就是喜欢做自己做不到的事,听我说,赶快离开!白奇伟忙道:我可以离开,可是……他自然想进一步弄清楚许多事,可是他答应可以离开,却也是由衷的,他一面说,一面急急向前走出了几步,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下轻微的拍的一声,射灯被熄掉了。

射的光芒十分强烈,而且一直正面照射着他,如今灯光骤然熄灭,他在那一刹间,变得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团团红色和绿色的幻影,在黑暗中飞舞。

他立时站定,却听得一下令人心碎的长叹声,正自近而远,迅速离去。

白奇伟只能说他肯定发出叹息声的人在迅速离去,而无法确切地感觉出她是在向什么方向离去。

他发起急来,叫道:你别走。

他的叫声,在山洞中激起巨大的回声,他一面叫,一面双手挥舞着,虽然在什么都看下见的情形下,还是急速向前奔着,不一会,他就碰到了射灯的支架,而且将之推倒。

射灯的灯泡,在支架倒地之际破裂声,简直就象一颗小炸弹爆炸。

白奇伟定了定神,先闭上眼睛一会,灯泡炸裂声所引起的回声静止,他才睁开眼来。

光线从洞口射进来,自然不是很明亮,但也可以肯定:山洞之中,除他之外,别无他人。

那女人已离开山洞了。

白奇伟当时想到的只是:这女人行动好快,一定要快点追出去,不然,就可能追不上了。

所以,他不再理会跌倒的支架,一跃而过,向山洞口奔去。

他用极快的速度,奔出了山洞,可是站在洞口,四面看去,一片寂静,哪里有半个人影?一切那么平静,白奇伟真疑心刚才听到的声音,看到的人,全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声音、人影可能是幻觉,射灯的突然熄灭,总不会是幻觉吧。

白奇伟登上了一幅地形较高处,四面看看,仍然不见有人,他就开始大叫:不论你躲在什么地方,我都要把你找出来;白奇伟当时对于把那个女人找出来,确实大具信心,认为那至多不过是一场规模较大的捉迷藏游戏。

可是在三天之后,白奇伟精疲力尽,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声音嘶哑,还是在三天之前,口发豪言之处,叫出了完全不同的另外几句话:你在哪里,请你再现身和我相见一次。

当然,不论他口发豪言也好,哀求恳告也好,一点回音都没有。

白奇伟叙述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和白素两人,骇然互望。

他在事先说明,他的经历,有很多地方,全能下明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再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怪异到这种程度。

如果换了一个人,对我们叙述这种荒诞的经历,我们一定不会相信,可是,有这样经历的人是白素的哥哥,一个极有知识的人。

白奇伟的神情茫然,我见他半响不出声,就问:以后呢?以后怎么样?白奇伟苦笑了一下:什么以后怎么样?她再也没有出现,我在那山洞附近,找了足足一个月,也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我唉地一声:就算她站在你对面,你也认不出她来,你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样子。

白奇伟沉声道:可是她的声音,我绝下去忘记,一定可以认得出来。

白奇伟的神情,这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说是忧伤,看来又有几分兴奋,一般来说,只有自以为失恋的少年人,才会有这种古怪的神情。

这更不可思议,白奇伟对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莫非是另有感情?我又问:这一个月内你不断寻找?用了一些什么方法?白奇伟瞪了我一眼,叫着我的名字:我要找起一个人来,办法决不会比你少,而且,这个人若是存在,一定会被我找出来。

听得他这样讲,我自然更加骇然:那你是说……这个曾和你在山洞中见过面的女人……根本不存在?白奇伟缓缓摇着头:我不知道一切全是那样怪异,从那种悲修的呼叫声开始……一切全是那么怪异。

我无法再说什么,向白素望去,想听听她的意见,白素笑:看来,大哥遇上了掌管悲惨之声的女神了。

我一听,刚想说这像话吗?谁知道白奇伟竟然道:也只好这样想,不然,怎么解释呢?我忍不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两兄妹立对向我望了过来,我道:你的遭遇,可以分开两部分来说。

第一部分,你听到了悲惨的叫声,这种呼叫声,听了之后,几乎令人疯狂。

白奇伟点着头。

我摊了摊手:因为我未曾到过现场,也没有听到过这种悲呼声,所以我也无从解释……白奇伟一瞪眼;这不是废话吗?我道:才不是,你曾提及录音设备,河流上游的水一定会再涨,瀑布会再出现,瀑布过后,也就会再有那种悲呼声,你可以将之录下来。

白奇伟吸了一口气:谁知道要等多久?我道:齐白为了盗墓,可以花上一年时间,你最多也不过等一年吧。

白奇伟神情有点犹豫,白素道:这没有必要,总之,我们知道,有这样充满了悲苦绝望的声音自那山洞中发出来就是,重要的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我没好气地道:你不是说她可能是一个女神人?上哪儿去找一个女神去?白素不理会我的讥讽:大哥,你后来有没有用电钻去凿山洞尽头的石壁?白奇伟点头:有,可是一点发现也没有,石壁后面,看来是整座山,不去有什么别的。

而且,我也不想试了,我几乎因为电钻发出的声响,而丧失了听觉。

白素又想了一想:当时,你面向着强光,看东西自然困难,那女人的衣着是怎么样的?白奇伟的神情,十分懊丧:根本看不清,看出去,只是影影绰绰的一个人形,是女人。

白素道:你们的工作组之中……白奇伟立时道:没有女性。

白素又不出声了,过了一会,她站起来,来回起了几步:她曾在那地方出现,如果你再想见她,非得再到那里去不可。

白奇伟呆了片刻:我六神无主,所以,特地想来听听你们的意见……再到那里去,等她出现,如果她不出现呢?白素突然说了一句听来像是毫不相干的话:那要看你想再见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听了之后,陡地一怔,白奇伟整个人都怔呆着。

我心中啊地一声,知道白素也看出了她哥哥对那个神秘女人,多少有点异样的感情在,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白奇声呆了半晌之后,才喃喃地道:不……为什么,甚至什么都不为,不会再向她问任何问题,我只再想……听听她的叹息声,也是好的。

他说得那么真挚,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失声道:天,你在恋爱!白奇伟陡然震动,向我望来,神情疑惑:是么?我可从来没有想到,怎么可能呢?我苦笑了一下:你当然早已想到,只不过由于事情实在太荒诞,荒诞到了你自己也下敢承认的地步。

白奇伟神情苦涩:也许是……那么,你也认为我要到那里会等着?我闷哼了一声:随便,或许,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那女人是女神也好,是女妖也好,会被你感动,出来见你的,哈哈。

我的笑声才一出口,白素已大有怒意地道:很好笑吗?我不觉得。

白素很少表示这样强烈的反感,我一怔,不敢再说什么。

白素过了片刻,已回复了正常:照我看,这位女士,一定有非常特别的身份份,她能解释那种悲惨叫声的来源,自然和那种声音有关,就像米端和那些表达痛苦绝望的人像有关一样。

我举起了手:对这个结论,我没有意见。

白奇伟长叹一声:我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只对再见到她有兴趣,我……这就走了,一有了结果之后,自然会和你们联络。

看他神不守舍,我心中十分不忍,但是他早已是成年人,自己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而且他又自信,性格执拗,看来任何功说,都不会有什么用处,所以还是不说的好。

我只好道:也不急在这几天,既然来了……白奇伟用力一挥手:不,我离开,可能已经错失了机会,不能再浪费时间。

白素用十分谅解的神情,望着他:或许,每次有那种悲惨叫声传来,她就会出现?白奇伟嗯地一声: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嗯,每次有惨叫声传出,她就出现……而每次要有水流增加,有了瀑布,才会有这种叫声发生……白奇伟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我听了不禁有点骇然:你想去制造一次水流量增加,形成一道瀑布?白奇伟吉笑,伸手向上指了一指我又不是上帝,哪有能力去制造一个瀑布。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对那一带的河道情形,不是很熟悉,我是怕白奇伟要是胡闹起来,很可能会令得上游的河道改道,以形成骤增的水量,但当然不必提醒他可以这样做。

白素看到白奇伟这种伤感的神情,十分关切,可是她也没有办法可想,还是白奇伟自己在安慰自己:不要为我担心,如果有缘再见,始终会再见的。

我笑了起来:你能想得那样透彻,不会有人为你担心。

白奇伟苦涩地笑,向门口走了几步,看来想就此离去,但是又有点不舍得,又转过身,向着沙发,神情有点迟疑。

白素一看到这样情形,忙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会意,忙握着一瓶酒。

取过了酒杯,给每人都倒了一杯酒,又引起了话题:真想不到,不久之前还在这里高谈阔论的艺术大师,转眼之间,会葬身人窟,人生真大不可测。

白奇伟也叹了几声,我和白素都尽量找一点话题,事实上,大家都不想就此分手,可是白奇伟又急着要走,讲了一会,我们的话题自然又回到白奇伟曾遇到过的那个女人身上。

可是这位女士神秘得全然无法作任何想像,一提到了她,反而倒没有什么话可说了,白奇伟也坐立不安,终于,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白素和我都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挽留的话,白奇伟长叹一声,向门口走去,他才来门口,门铃声骤然大作。

白奇伟顺手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是黄堂,脸上带着怪异莫名的神情。

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他遇到了怪异莫名的事情。

黄堂一看到我们,就喘息着:你们全在,那真大好了,真怕你们不在。

我扬了扬眉:有什么发现?黄堂一面走了进来,一面不住挥着手,神情仍然那样怪异,可是又不说什么。

白素趁机道:大哥,黄先生一定有点发现,你不妨听了再说。

白奇伟咕哝了一句,我不是很听得清楚,大抵是他会有什么发现之类。

黄堂就在白奇伟身边,他多半听到白奇伟说些什么,他冲着白奇伟一瞪眼:不会有发现?我的发现,可以说是宇宙间最怪的怪事。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作者――倪匡本书由E书时空免费制作;想要更多的免费电子图书,请光临http://www.eshunet.com/\0第五章 黄堂调查之后发现的怪事我听得黄堂这样说,也不禁愕然,他十分踏实、生性并不夸张,而这时,他的话却十分夸张,他不说世界上最怪的怪事,而说字宙中最怪的怪事,真是不寻常之至。

白素也熟知黄堂性格,所以她的感觉和我完全一样。

白奇伟和黄堂只是初识,闻言哼地一声:宇宙间最怪的怪事,已经叫我遇上了,你不论遇到什么,至多只是第二奇怪。

黄堂自然没有和他在排名问题上纠缠,他看到几上有酒,拿起酒瓶来就喝了一大口,然后,坐了下来,又站了起来,坐立不安,把在旁边的人,都弄得心绪缭乱。

他又站了起来之后,才道:昨天的那场大火,应该是……不,不是应该是,事实上是三十年之前发生的,你们信不信?他既然一开始就说有宇宙间最怪的怪事,听的人,自然也有了心理准备,准备听到怪诞不过的事。

可是他说了出来,听的人还是无法明白,或者说,无法接受。

所以一时之间,当他睁大了眼睛,想观察我们的反应。

我们三个人,全一样:一副莫名其妙的种情,不知道他讲什么。

我最先开口:请你说明白一点。

黄堂道: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应该是三十年之前,精确地说,是二十九年十个月零二十天前。

我只好笑道:我还是不明白。

黄堂提着一支公事包进来,这时,他又喝了一口酒,打开公事包,取出了一些影印的文件来,把其中一张,放在我们面前,道:请注意报纸的日期。

报纸的日期,接近三十年之前,影印的是一页社会新闻版,记载着一宗火灾,一看报纸,我就明白了,报上有着照片,有屋子失火之前,也有烈焰冲天时的照片,地址和屋子,一看就可以知道,那地方就是米端的蜡像馆。

这就是黄堂口中的怪事?白素修养比较好,我和白奇伟没有什么好脾气,一明白了是什么一回事,忍不住哈哈大笑,白素虽然未曾笑出声来,但也口角带着微笑。

黄堂却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心中在想些什么。

三十年前的一场火,烧了这幢屋子,到有什么怪的?后来,又造起来了一幢一样的房子,再次失火,是不是?白奇伟哈地一声:除了是这样之外,我看不出还能想到什么地方去。

黄堂吞了一口口水:我查这建筑物的业主是谁,才查到三十年前火灾的记录。

查到了火灾记录,自然再查何时重建,可是怪事来了,三十年来,全然没有重建这幢建筑物的记录。

我们三人都不出声,没有记录,并不等于没有重建。

事实明明白白放在那里,有这样一幢建筑物,被改作了蜡像馆,昨夜,又被大火焚毁。

黄堂继续道:没有记录,不等于没有重建,是不是?我再查下去,查到了业主,业主姓李,有两子一女,早已移民到了外国。

事业十分成功,老业上早已死了,那屋子三十年前起火时,是一幢空屋子,火灾发生,业主的代理律师曾写信去征询那两子一女的意见,三个人意见不一,有的要把土地卖掉,有的不肯,一直没法取得协议,而产权又是他们三人所共有,非三人一致同意,不能作任何处理,所以,空地也没有清理,用高高的围板围起来。

黄堂一口气说到这里,才停了下来,等我们的反应。

这次竟然是白素先开口:你是说,自上次火灾之后,那地方一直役有任何建筑物?黄堂用力点着头,我和白奇伟又想笑,但白素接着又开口,她的措词,真是客气之极:黄先主,好像有点不合理,这幢建筑物,明明存在着,你虽然未曾看到过它,但是也看到了它才被火焚烧毁掉的情形。

黄堂吸了一口气:怪就怪在这里,我这个结论,自然太古怪,于是,又去访问了一些在那附近居住的人。

黄堂继续道:一共访问了五十个,每一个人的答案,几乎全一样。

白奇伟道:别告诉我们那些人说,从来也没见过那幢建筑物。

黄堂道:不是,他们的回答……他们没有理由说谎,而且就算说谎,也不可能这样众口一词,可知他们说的一定是事实……我忍不住叫了起来:那些人究竟怎么说,你先复述出来,别忙作分析。

黄堂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们访问的人,都捡年纪比较大的,在附近住得久的,有两个,还记得当年的那场火灾。

他们也都知道,火灾之后,废址用围板围起来,一直没有人理会,他们也记不得是哪一天,围板拆除了,建筑物重又出现。

我哼了一声:这有点说不过去吧,忽然多了一幢屋子,竟不知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黄堂道:那屋子的地形,你们也知道,离最近的屋子也相当远,地点又僻静,经过的人并不多。

大都市,人人都生活忙碌,也不爱理人闲事,自然不会多加注意。

我们三人都不出声,黄堂又道:而且那屋子只是一幢平房,现代建筑技术,造起屋子来速度极快,连高楼大厦都可以在不知不觉间一幢幢造起来,十天半个月没经过那地方,忽然又有了房子,自然也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

我摇头道:这种解释,牵强得很,几乎不能成立。

大都市的人对身边的事不关心,那是事实,但也不能到这种程度。

白奇伟笑了一下:黄先生,你刚才说屋子从来未曾重建过,现在又竭力想证明有这幢屋子的存在,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黄堂缓缓摇头:屋子一直存在,三十年前未曾失火之前,一直在。

我又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意思?火烧之后就没有了,再出现,一定是重造的。

黄堂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了一个话题,并且作了一个手势,叫我们别打断他的话:访问者的回答,正如卫斯理所说,就算经过假设,也牵强得很,几乎不能成立,我自然要再查问下去……深入调查,问题越来越多,根本没有人见到屋子重建的情形,也没有任何建筑公司承建过屋子,也没有任何部门批准过重建图样……屋子是突然出现的,不多久,就变成了一家并不受人注意的蜡像馆。

我们三人互望着,仍然不是很明白黄堂究竟想表达些什么。

黄堂道:这实在使我想不通,忽然之间多了一幢屋子,虽然说在私人产权的上地上,但竟然完全没有人对之发生怀疑,似乎顺理成章,应该在那里,这不是十分古怪吗?委托律师行也说,三个共同业主从来未曾和他们联络过。

黄堂所说的事,渐渐有点趣味,的而且确,十分怪异,但是如果承认了屋子是在很短时间内偷愉盖起来的,也就一点都不怪!虽然作这样的假设,也不是很合理,盖一幢屋子,又不是搭积木,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给人知道?就是米端――假设盖屋子的是他,看中这地空了很久,也了解到这块地有产权纠缠,至少在一个时期之中,不会有人管。

所以他就私自在这块空地上造起房子未,他也无法令所有造房子的记录消失的。

我道:你有什么样的假设呢?黄堂的口唇掀动了几下,却又没有出声,过了片刻,他才道:我确然有一个设想,这设想……是我访问的一个老人所说的话引起的……这位老先生已经六十岁,精神还十分好,在附近居住了将近四十年。

他的神情十分严肃,所以虽然他说得大罗嗦,我们还是耐心听着,并不去打断他的话头。

黄堂继续说:那幢屋子,他开始在附近居住的时候,已经在了,他对之也有一定的印象,后来,屋子失火,他从头到尾看着那屋子毁于火灾,印水也十分深刻,屋子失火邢年,他是中年人,自然有足够的智力,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们仍然维持着耐心,而且知道他说得如此详尽,一定有道理。

有许多事,确然而要原原本本,从头说起。

不然,事后有不明之处,解释起来,更加麻烦。

黄堂停了一停:遇了这样的一个人,我自然要好好详细问一问,他说在一个月,还是不到一个月之前,经过那地方,还看到围板在,再一次经过,就看到出现了那幢屋子。

我插了一句口: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黄堂答:大约半年之前!大约半年之前,那也就是说,米端的蜡像馆,开始至今,不过半年多,难怪知道的人不多。

陈长青算是消息灵通,他早就去看过,还在我面前提过许多次。

若不是我经过那地方,只怕我还不会去参观。

黄堂还在等我问问题,我作了一个请他继续讲下去的手势。

黄堂道:他对我说了他乍一看到那幢屋子的感受,我记录了下来,大家听听?我们一起点头,黄堂在公事包中,取出了一支小录音机来,解释着;我们在路过交谈,录音不是很理想,可是还听得清楚。

他说着,按下了录音机的掣钮,不一会,就听到了一个老人的声音,黄堂说这位老先生的精神好,那毫无疑问,因为不但声音宏亮,而且说的话,条理分明,一点没有夹缠不清。

他的语调十分感慨:我一看到忽然空地上有了屋子,立即蹲下来看。

心想,现在盖房子好快,上次经过的时候,明明还是主地,我停下来只看了眼,就可以肯定,房子完全是按照多年之前……大约是三十年之前被一场火烧掉之前的样子重建,一模一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黄堂插了一句:完全一样?就算照样重建,也不可能完全一样的埃老先生道:是啊,可是在我的感觉上,真是一模一样,我站在这房子之前,就像是时光忽然倒退三十年,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老先生讲到这里,黄堂按下了暂停掣,向我望了过来:卫斯理,你进过那个蜡像馆,你觉得那屋子,像是半年之前所建的吗?我想了一想,心中不禁惭愧,因为全然未曾留意。

一进去,米端正在大发议论,注意力被他的话所吸引,接着,看到了那些陈列的人像,谁还会去注意屋子是新盖的还是旧的?谁又知道以后会发生那么多怪事?不过,模糊的印象,还是有的。

新盖的房子,总会在一段时间内,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而一切装饰,自然也应该有新得令人注意之处,可是蜡像馆中,一点这种迹象都没有。

所以,我想了一想:当然我没有留意,但是……没有进入新屋子的感觉。

白奇伟挥了一下手:黄先生,你想证明甚么?那位老先生的话,也不像是能启发甚么。

黄堂点头:再谈下去,有点启发。

他令录音机重新操作。

于是,我们又听到了黄堂和那位老先生的交谈,先是黄堂问:那一定是照足原来样子造的?老先生道:真是像到足!我走过马路去,看到门上挂着蜡像馆的牌子,我对蜡像没有甚么兴趣,所以并没有进去看。

从那次后,我又经过几次,每次站在对马路看着,都像是自己回到四十多岁,哈哈,你别笑我,老年人能有这样的感觉,十分难得。

黄堂敷衍地回答着:是,是!老先生相当健谈,主动地说下去:所以,昨天晚上,我一听到救火车的声音,立即呆了一下,奇怪,当时我就想到,是那幢屋子失火了,因为多年之前,也是在晚上差不多时候,嗯……要早一个钟头的样子,我也是在家里听到了救火车的声音,出去看热闹的,那次,我几乎看到了整场火从头到尾的情形。

黄堂嗯地一声:你又去看……热闹了?老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的,你别笑,年纪老了,最喜欢凑热闹,我向那屋子走会,整幢屋子,已经烈焰飞腾,我还是站在对马路,站在三十多年前看火的旧位置,所站的位置,一点也不差,才看了几分钟,我就呆往了……老先生迟疑着没有说下去,黄堂催了他几次,他才道:我不但感到时光倒流了,而且,感到昨晚那场火,和三十年前的那场火,一模一样。

黄堂的声音十分疑惑:自然,由于房子的形状是一样的,所以你有这样的感觉。

老先生急急分辩着:不,不,我的意思是,火头的形状,火势,完全一样,就像有人把三十年前的那场火,拍成了电影,现在拿出来放映,在一个冲天而起的火头之后,在浓烟中,一个屋顶坍下,火头才一冒起,我就知道接下来会塌屋顶,果然,接下来屋顶就塌了,冒起的一芒浓烟,形状很怪,三十年前我见过,现在又重现!黄堂的声音有点干涩:这不是很奇怪吗?老先生道:是的,真怪,我还可以肯定,我昨晚赶去看,才一到的时候,是三十年前起火后一个多小时后的情形。

黄堂干咳了一声:这真好,真像是又回到了三十年之前。

老先生大有同感:是啊,是埃讲话的纪录,到这里结束。

我、白素、白奇伟三个人都不出声,我们信我们三人,都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一些甚么,可是却又说不上来,因为所想到的一些假设,实在太匪夷所思。

黄堂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一点补充,消防队的初步调查是说,火势一开始就那么猛烈,着火一定要有非常强烈的引火剂才行,可是调查下来,却全然没有任何引火剂被使用过的迹象。

白奇伟以手拍额:天,你究竟想到了甚么,直截了当说出来吧。

黄堂立时道:好,我认为有人利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玩超级魔术。

或许是由于事情本身大诡异,或许是由于黄堂所用的词汇太奇怪,也或许是由于我们的理解力不够,对于黄堂的这种说法,我们一时之间,都瞠目不知所对。

过了好一会,白素才问:那么,照你看来,这套惊人的大魔术,名称是甚么呢?黄堂像是早知有此一问,毫不犹豫,立时道:这套魔术,可以称之为\'时空大转移\'。

白素在这样问的时候,显然已经想到了甚么。

而我和白奇伟,听到了黄堂的回答后,才一起发出啊地一声。

我早已想到那些模糊的概念,也渐渐具体起来了。

我急不可待地道:时空大转移,你是说……虽然已经有了一点具体的概念,但是要有条理地讲出来,还是十分困难。

白素向我作了一个手势,又指了指黄堂,意思是让黄堂提出他的见解,我们再作讨论。

我点头,不再说下去,三个人一起望定了黄堂,黄堂似是在发表一篇极重要的演说:我的意思是,有一个人,在玩时空转移的魔术。

譬如说,他把时间推前了三十五年,那么,已经是荒地的空地,就出现原来就存在的那幢屋子。

我们都不出声,只是互望了一眼,证实了我们和黄堂所想到的一样。

黄堂继续道:他要令那幢房子,陡然之间,烈焰飞腾,也很容易,只要把时间移到那幢屋子在起火之后的一小时就可以了,那时,房子正在燃烧。

我门都同意黄堂所作的推测,十分完美,可是随之而来的问题,实在太多,使得即使是作出了这个推测的黄堂,也不禁疑惑。

而我在那一刹之间,想到的问题更多,我首先想到的是屋子中的那些人像。

如果整幢屋子,是有人在玩时空转移的魔术才存在,那么,馆中的那些人像,又是怎么一回事?我陡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令我不由自主发颤。

我想到的是刘巨的话,刘巨曾坚持,那些人像非但不是蜡像,也不是任何的塑像,而是真人!本来,那决无可能,但如果真有时空转移这回事,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通过时空和空间的转移,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现!刘巨甚至在他的那柄小刀上,找到了另一个人的血,人是真,血是真的,一切看到的陈列,全是若干年之前,当时发生这种事的时候的真实情景!有这种可能吗?有这种可能吗?刹那之间,我在心中,问了自己千百次,却无法有肯定的答案。

在那段时间中,我们四个人全沉默,各人在想各人的。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白奇伟,他勉强地笑了一下:让我们现实一点好了好?白素立即道:大哥,别忘了你自己遇到的事,也全然无法从现实的角度来解释。

黄堂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因为他并不知道白奇伟有过甚么怪遭遇。

在这时候,我们自然无暇去为黄堂讲述白奇伟的遭遇。

白奇伟挥了挥手;好,就算有人,掌握了能转移时空的力量,请问,他令得那幢房子重新出现,有甚么目的?黄堂还没有回答,我已经冲口而出:他不能令那些情景在露天陈列,所以他才令屋子重现,目的是要把那些情景在屋中出现,好让人看。

白奇伟的口音有点尖厉:天,卫斯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甚么。

我也提高了声音:我知道,这个人既然有时空转移的能力,他自然也就能把岳飞父子的遇难,把司马迁受了宫刑之后的当时情形,出现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白奇伟简直是在吼叫:你仍然不知道你在说甚么,刘巨不过认为那些人像是真人,可是你这样说,那是说……那是说………他可能是由于过度的震骇,所以说到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

我的心中,这时也同样感到震撼,不过我还是努力把我想的说了出来:是的,我的意思是,我看到的,不但是真人,而且就是他们,我看到的岳飞,就是岳飞,我看到的袁崇焕,就是袁崇焕本人!我和白奇伟之间的谈活,两个人不由自主,直着喉咙叫嚷。

所以,我的话一讲完、没有人立刻接口,就显得格外静。

我也很为我刚才所说的话吃惊,甚至吃惊得耳际有一阵嗡嗡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我们才不约而同,齐齐吁了一口气,黄堂道:卫斯理,你的……设想……比我的推测,还要疯狂得多。

我苦笑了一下:我的假设,是在你假设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白奇伟喃喃地道:疯了,疯了,我门四个人一定全疯了,谁会有那样的能力,随意转移时空?谁有那么大的能力?黄堂望着我:这是卫斯理经常说的一句话:除了这个解释之外,再无别的解释时,那么不论这个解释是如何荒诞和不可接受,都必须承认这是唯一的解释。

白奇伟斜瞥了我一下:想不到还有人把你的话,当成了语录来念。

我叹了一声:你不能找出这句话的不合理处。

在这件事中,有人能有力量转移时空,这是唯一的解释。

白奇伟摇着头:你看到的真是岳飞等等的结论,我不能接受。

白素蹙着眉:如果真是那样,那个人……为甚么要使那些人的苦难,无休无止地延迟?我乍一听得白素那样说,还不明白那是甚么意思,可是突然间,我明白了。

譬如说,我看到被腰斩的方孝儒,他己接受了腰斩的大刑,可是他还没有死,正在用手指醮着他自己的血写字,当其时、他的苦痛,臻于极点,在那时刻之后的不久,他死了,痛苦自然也随之而逝。

可是,如果能有一种力量,使时空转移、那么、他是不是又要重新体现一次当时的痛苦?是不是当他被当作人像陈列时,他一直处于这样痛苦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残酷了,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极刑中的极刑!如果形成这种情形的人是米端,那么,他为甚么要那样做?我的思绪十分紊乱,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当我闭上眼睛时,那些人像又在我的眼前重现,他们一定在极度苦痛之中,不然,不去使看到他们的人,感到那样程度的震憾。

刘巨毕竟是艺术大师,他的话有道理,他见到了那些人像,就十分肯定他说,世上决不会有如此之像的塑像,他甚至提出那些不是人像,可是真人的说法。

米端为甚么要忽然令得屋子起火呢?自然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可是他为甚么又要公开展览,他是甚么人?他这样做,有甚么目的。

我发现不能想下去。

因为再想下去的话,完全陷入种种疑问的迷阵中!黄堂苦笑:很高兴我的设想,得到了各位的接受……白奇伟立时道:等一等,我可没接受。

我道:至少,你也无法反对。

白奇伟闷哼了一声,没有说甚么,黄堂又道:我还有一样证据,准备各位不接受我的设想时,再提出来。

大家都向他望了过去,白奇伟道:甚么证据,提出来吧,你的假设,我还没接受。

黄堂向他望了一眼:那位老先生的话,启发我这样做,他说,他感到两次大火,简直一模一样。

我就想起,在火教熄之后,第一时间进入火场的消防员,会对灾场拍摄照片,我就到消防局去一问,果然取得了一批照片,昨天晚上火救熄之后拍的。

他说着,又在公事包中,取出了一叠照片来。

这时,我们都已知道他的证据是甚么,都十分紧张,果然,他又道:我再在消防局的档案室中,找到了三十年前那场大火被救熄之后,当时第一时间进入灾场的消防员所拍的照片……他取出了另一叠,已经发了黄的照片来。

黄堂然后道:白先生不妨比较一下,这两批照片拍摄的角度虽然不同,可是却完全显示出那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灾常我们一起凑过去,把所有的照片,一起在桌上摊了开来。

的确,照片由两批人拍摄,拍摄的角度不一样,照片上看到的情景,有角度上的不同。

但是新旧两批照片,所展示的是同一个灾场,这一点毫无疑问。

若是有两场不同的火,决不能在火熄之后,灾场相类似到这种程度。

这两批照片,证明了只有一场火,这场火在三十年前发生,而在昨夜重现。

那位老先生曾说他自己的观感:就像有人把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拍摄了下来,现在又拿出来放映。

不过,当然不大相同,昨夜的那场火、是真正的大火,使得刘巨葬身火窟。

我立即想到,米端呢?如果米端有这种不可思议的时空转移力量,他当然不会葬身火窟。

他一定会安全离开,他现在,在甚么地方?为甚么当他见到我去参观,有一种期待已久的兴奋?他又曾对我说,日后有要我帮助之处,那又是什么事?我又陷进了疑问的迷阵之中。

白奇伟瞪着这些照片,目定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吞咽了一口口水:看来…我也得接受黄先生的假设,若是有人随意能转移时空……我吸了一口气:我一直认为,中国传说中的法术\'五鬼搬运\',就是一种时间和空间转移。

黄堂道:我……我看……我们还是别再讨论下去了!我们向他望去,黄堂苦笑着:刘巨是为了……有揭穿秘密的可能而丧失生命。

我刚才已想到过这一点,所以立时点头,表示同意,刘巨的死亡,和米端(如果就是他!)的行为分不开,说米端放火烧死了刘巨,亦无不可,虽然他放火的方法如此不可思议,奇诡莫测。

黄堂神情骇然:我们现在所讨论的,所作出的结论,已远远超过了刘巨所想揭发的……我想,我们极危险……而且全然无法预防!白奇伟干咳:对,\'五鬼搬运\'事小,如果那家伙,施展\'五丁移山\'这样的大挪移法,忽然移了一座山,压将下来,我们就永世不得超生。

看白奇伟的神态,他那一番话,倒也不全然是笑话。

理论上来说,五鬼搬运是时空转移,五丁移山自然也是。

而事实上,掌握了这个能力的人,如果真的要对付我们,还真不必那么大阵仗,把一座山移来,他只要随便把一场战争中的那些满天横飞的子弹,移几颗来,我们不是一样要中弹身亡?我的思绪紊乱,不受控制,所以会有这种荒谬的联想。

可是想法显然荒唐,得出的结论,却十分惊人,那结论是:掌握了时空转移力量,具有无可抗拒的能力,简直可以做到一切!单是他能把过去搬到现在,已经够可怕,如果他能把未来搬到现在,那就加倍可怕。

掌握了这样能力的人,若是忽然胡作非为起来,试问有甚么力量可以抵制?黄堂现出十分害怕的神情,我们也一样,互望着,不知说甚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见过米端的,不止我一个,看起来,他……不太像是甚么有野心统治或毁灭人类的那一型混世魔王。

白奇伟苦笑了一下:未必是他,或许,他也只是受利用的。

我也跟着苦笑: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当作世界未日已来临了。

黄堂双手紧握着拳:如果掌握了这种力量的人要胡闹,那只要……只要……把多年前在广岛上空爆炸的原子弹,转移到今天的华盛顿上空去……世界未日就不是幻想小说中的事,而是事实了。

他的话,令得我们都震动,我沉声道:我相信米端不会葬身在火窟之中,他曾说……会有事要我帮助,我们四个人的谈话,我想没有公开的必要。

黄堂忙道:当然,非但不能公开,而且,最好不要让第五个人知道。

我们大家都同意了黄堂的提议,这时,震撼员剧烈的时刻过去,头脑比较冷静,可以有条理地来讨论一些实际问题。

讨论的焦点,集中在米端的身上。

米端的身份,只可能有两种:他要就是掌握了转移时空力量的人,要就是和有这种力量的人有关,不论他真正的身份是甚么,他一定是整件事中的关键人物。

我在作这样的结论,讲出了自己的看法之后,自然而然地加了一句,指着白奇伟:就像他所遭遇到的怪事,那个神秘的女人是关键人物。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作者――倪匡本书由E书时空免费制作;想要更多的免费电子图书,请光临http://www.eshunet.com/\0第六章 一个灵媒的意见黄堂又向白奇伟望去,他仍然不知道我们一再提及的怪事是甚么。

这时,我心中又有一种模糊的概念,而且,黄堂竟能在蜡像馆失火事件上,作出那出大胆的,近乎疯狂的,但是也是唯一的解释,这很使我对他另眼相看,我就用十分简略的叙述,向他说了一下白奇伟的经历。

出乎意料之外,黄堂听了之后,竟和白素有同一看法,他啊地一你一个人看到,就会邀请你去看,而不会用米端用的方法,嗯,你估计,参观蜡像馆的人一共有多少?我道:推测不会太多,米端说,参观完四个陈列室的人,只有四个。

白素叹了一声:我竟然未曾看到,这真是遗憾之至。

我表示反对:我倒宁愿未曾见过……那情景……尤其现在想到……那可能就是当时的景象……我真是宁愿未曾看到过……。

白素道:看毕四间陈列室的人,一个自然是刘巨,另一个是你,还有两个――我道:陈长青一定看完了的,还有一个是甚么人?你的意思是?应该和他联络一下?白素道:是,听多一个人的意见,总是好的。

我想了一想:要联络他,不难,在各大报章上去登一个广告。

那很容易做,第二天,各大报章就刊出了我登的寻人启事:曾在一间奇特的蜡像馆中,有勇气参观完四间陈列室者,请与下列电话联络,有要事相商。

报纸早上发行的,不到中午,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一个听来十分阴沉的男人声音,操极流利但是口音不纯正的英语,单从语音中,也分辨不出是甚么地方的人。

他在电话中,开头第一句就道:我就是阁下要找的那个人,请问阁下是谁?我报了自己的名字,他啊地一声,语调在阴沉之中,显得有点兴奋:原来是卫先生,那真是大好了,晚上我来拜访你,我的名字是阿尼密。

我听得他自己说出了名字,感到很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甚么地样的人,我正想再说甚么,那个阿尼密已挂上了电话。

我咕哝了一句:冒失鬼。

然后转过头来,问白素:有一个人叫阿尼密,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白素皱了皱眉,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道,才道:这个人,好像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灵媒,是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非人协会的会员。

经白素一提,我也想起来了,连连点头:是,当我们在伦敦研究木炭中的灵魂时,普索利博士曾不止一次说过:如果阿尼密先生在就好了。

我续道:当时在场的全是对灵魂很有研究的人,却又全都不以为然。

那个金特甚至道:一个灵媒,有甚么了不起。

可是普索利爵士却对他推崇备至。

白素望着我,有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听说,那个神秘组织,非人协会,只有五六个会员,也曾听说,曾有人要介绍你入会,结果被拒绝了,认为你不够资格。

我笑了一下:不必用这个来攻击我的能力,我是人,为甚么要参加\'非人协会\'?听说,那个非人协会的会员之中,甚至包括了一棵树,一个死了三千多年的人,等等,怎能把我也算进去?白素吸了一口气;前些时候,有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曾对我说起他们会员之中,有一个,是会发电的电人。

我挥着手:每一个人都有生物电发射出来,那又何足为奇!白素道:不是微弱的要凭仪器才能测知的生物电,而是真正的、强大的电波。

我呵呵大笑了起来:那么,他可以去当一个发电站的站长。

白素瞪了我一眼,我忙道:我绝无轻视有奇才异的的人之意,只是我认为,我们现在要研究的事,比和一具发电机有相当功效的人,要有趣而且神秘复杂得多。

白素淡淡一笑:那个阿尼密,在世界无数灵媒之中,唯一能成为非人协会会员,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希望能在他的意见中,得到一点启示。

我显得十分兴奋:是啊,就算和他的谈话,一无所获,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神秘人物,也极有趣,这件怪事,能导致有这样的收获,也算不错了!白素微笑着:世上有趣的人那么多,哪能全叫你认识遍了!我用力一拍桌子:最可惜的是上次,和亚洲之鹰罗开,失诸交臂,我看他也一直在懊恼。

白素笑着:别向自己脸上贴金了。

谈笑一会,各忙各的,温宝裕打了一个电话来,问我在忙甚么,我反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声音不是十分愉快:忙着应付考试。

我立即回答他:那你就去忙你的吧。

温宝裕又问:陈长青鬼头鬼脑,到甚么地方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早几天,他还竭力要我去参观了个蜡像馆,我没有兴趣,所以没有去!听得温宝裕这样说,我不禁相当恼怒,陈长青这个人,太不知轻重,这样子的蜡像馆,怎么能叫一个少年去参观?我忍不住在电话中骂了陈长青几句,温宝裕却笑了起来:大不了是裸体黄色人像,少年人有甚么不能着的?温宝裕显然不知那蜡像馆的内容,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真相,只是含糊以应,挂了电话。

我忽然想到:陈长青的行动,十分神秘,是不是他的行动和那个蜡像馆有关?导使我有这个想法的原因是,陈长青着是有甚么重要的事,都会和我商量,尤其近来,他和温宝裕两入,一大一小,打得火热,就算不和我来商量,也会和温宝裕去商量的。

可是,现在我和温宝裕都不知道他在干甚么,是不是由于他一再要我和温宝裕去参观那个蜡像馆而我们都没有去,所以他才单独行动?虽然有此可能,但是我也想不出他能有甚么行动,所以想了一想,没有再想下去。

到了晚上,自七点钟起,我和白素,就在家中恭候阿尼密先生的大驾光临.可是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十点钟,还未见有人来。

白素问:他没有说甚么时间?我苦笑:他只说是晚上,我想,不会迟过午夜吧?一过了十二点,就是凌晨,不再是晚上,那么,他就变成失约了!正说着,门铃声已响了起来,我立时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又高又瘦,面色苍白、神情在阴森之中有着几分诡异的中年人,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那本来是十分普通的衣服,可是不知怎地,穿在他的身上,就十分怪异。

我立时伸出手去:阿尼密先生?我是卫斯理,这是内人,白素!他和我握了手,手相当冷,握手的动作,也不热情,我心中想:这个人,会不会因为和鬼魂打交道多了,所以也沾了凡分鬼气,以致连他讲话的语调,都鬼气森森!不过他举止十分彬彬有札.而且自我介绍,也不失幽默:我叫阿尼密,是一个专和鬼魂打交道的灵媒。

卫先生、卫夫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普索利爵士!我忙道:是啊!上次我们许多人,在普索利爵士的府邱和灵魂沟通,大家都十分希望有阁下在场!阿尼密却笑了笑:只是爵士一个人想找我吧?其余人未必!我说的本来是客套活,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认真,这使我相当尴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阿尼密立即又道:爵士对我说过那次你们聚会的情形,那是一例十分特殊的例子,证明我们对于灵魂以一种甚么形式存在,所知极少,如果我在场,我就不必用任何仪器,就可以感觉到被困在木炭中的鬼魂,想说些甚么――这也是我和其他灵魂或灵魂学者见不同之处。

我只凭自己的感觉。

当时以算我感到了灵魂要说的是甚么,转达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金特他们都知道我的方式,所以我猜想他们不会欢迎我。

他的这一番话,不但消除了我的尴尬,而且也引起了我好大的兴趣,我问:你的意思是,你和灵魂的接触,只是你个人的感觉,而没有任何可以令人信服的行动?阿尼密笑了一下:是、我不会改变声音,也不会模仿死者生前的动作,不会用死者生前的笔迹写字,不会像一般灵媒那样有那么多花样。

白素微笑着:不过,你是非人协会的会员,就足以今人相信你是世界上最有资格的灵媒。

阿尼密当仁不让地笑了一下,突然转变了话题:两位都参观过那间蜡像馆?白素叹了一声:很遗憾,我没有去。

阿尼密但是感到有点意外,立即向我望过来。

这人的眼神,十分深邃而生动,简直可以用它来代表语言。

这时他向我望了一眼,我就仿佛感到他正在责问我一个问题,我也立时自然而然地回答:我参观完,本来是一定会叫她也去看,可是接着,整个蜡像馆的建筑,就被大火毁了。

阿尼密哦地一声:是,我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消息,他说了之后,顿了一顿:卫先生,你有甚么意见?我道:我感到了极大的震撼,这个蜡像馆,极之怪异,有一个人甚至认为那些陈列的人像、全是真人……我本来还怎告诉他更多我们的分析的,可是他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就迫不及特地问:谁?这个人是谁?我要见他。

我叹了一声:这个人是世界著名的人像雕塑家刘巨,他已经葬身在蜡像馆的大火之中。

阿尼密听了倒也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闭上眼睛一会,发出了咯地一声。

我又道:我们经过研究,发现那蜡像馆根本不存在,建筑物在三十年前已被大火烧毁,这其间,可能有惊人的时间、空间转移的情形存在。

任何人,听得我提及这么怪诞的问题,一定会大感兴趣,可是阿尼密非但没有兴趣,而且作了一个手势,阻止我再讲下去。

然后,他道:我只对灵魂有兴趣,别的事,我不想知道。

我和白素都有点愕然,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穷我一生之力,集中力量去研究灵魂,只怕也不会有甚么成果,实在无法浪费任何精力时间去涉及任何别的问题,请原谅。

我不禁有点骇然:那么,阿尼密先生,你今晚肯和我们见面,是认为那蜡像馆和灵魂的研究有关系?阿尼密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是道:卫先生,当时你感到了极度的震撼,是不是?我用力点头:是的,岂止是当时、那种震撼,至今还在,当然不如当时那样强烈,当时,我简直可以感到那几个身受者的痛苦。

阿尼密又问:你对自己这样的感觉,有甚么解释吗?我呆了一呆:我看到了这种悲惨的景像,又知道这些人物是历史背景,自然会有这种感受。

阿尼密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有一种外来的力量,使你有这种感受吗?我有点迟疑:我不是很明白、我看到了那种景象、那还不够吗?阿尼密摇着头:当然不是景像令你产生震撼,而是另外的力量,灵魂的力量,痛苦灵魂的力量,影响了你脑部活动,使你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我不是十分明白,只好向白素望去,白素也缓缓摇着头,表示不明白。

阿尼密十分机敏,不但他自己的眼神.几乎可以代替语言,连他人的一些小动作,他一看之下,也可以知道他人心中在想些甚么。

这时,他不等我再开口问,就道:我走进第二间陈列室,看到陈列着的人像,我就知道,那是受难者的灵魂,正在用他能发出的最强烈的力量,影响每一个参观者。

雕像没有灵魂……他讲到这里时,由于我思绪十分乱,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那么多,所以急忙叫道:等一等。

阿尼密停了下来,我把他的话再细想一遍,有点明白了,我道:首先,请先让我知道你对灵魂的简略解释是甚么。

阿尼密道:基本上,和你的解释一样:人在生时,脑部活动所产生的能量,在人死后,能量以不明的方式积聚和存在。

而和灵魂交流,就是使人的脑部活动,与这种能量接触。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示这正是我的解释。

阿尼密又道:灵魂,有时会和人主动接触,有时,是人主动和灵魂接触。

有时,是人和灵魂无意间的接触。

我进了陈列室,感到受难着的灵魂,正用尽它的可能在主动和人接触,把它生前的痛音,告诉参观者,使参观者知道他当时的悲惨、痛苦!所以,使参观者受到了震动。

我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听他继续讲下去。

阿尼密叹了一声:由于我脑部的活动,特别容易和灵魂有接触,所以我所感到的震撼,在任何人之上。

我当时,咬紧牙关,全身冷汗直淋,才看完了四间陈列室!我仍然无法提出任何问题,因为阿尼密的话,又把事情带到了一个新的、奇诡的境界。

刘巨假设参观看看到的不是塑像,是真人。

这已经十分骇人听闻。

而黄堂和我们,又假设看到的,非但是真人,而且是通过了时空大转移的受难者本人!这种假设,简直已迹近疯狂。

然而如今,阿尼密又说,他明显地可以感到受难者的灵魂的存在!这真是叫人说甚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在阿尼密深邃的目光注视下,他先问: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有点口齿艰涩:我正在试图明白。

你说,雕像不会叫人震动,那是不是说,我们看到的,不是雕像。

阿尼密道:我认为我们看到的是真人。

白素道:既然灵魂用它的能力,直接影响参观者的脑部,那么,看到的是真人,或者是雕像,应该没有分别。

阿尼密道:我只说参观者看到的是真人,并不曾说真有甚么人陈列在那里!一听得他这样说,我和白素不禁同时发出了啊地一下叫出声来。

阿尼密的话,乍一听、浑不可解,没有真人在那里,参观者怎能看得见?但是我和白素却一下子就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人能看到东西,完全是由于脑部视觉神经活动的结果,只要脑部的视觉神经,接收到看到东西的刺激信号,人就可以看到东西,不管那东西存在与否。

人完全可以看到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白素忙道:你是说,参观看一进了陈列室,陈列室中的灵魂,就使人看到了受难者当时受难的情形?阿尼密迫:是,这正是我的想法!我的声音有点哑:而实际上,陈列室中,根本甚么也没有?阿尼密道:应该是这样。

我苦笑着:你当时就有了这样的结论?阿尼密摇头:不,当时,我只是强烈地感到有灵魂的存在,我从来也未自有过那么强烈的感觉过,我感到灵魂正在运用它的力量,要人和它产生相同的、受难时的那种感受,它非但要让我们感到,而且也要让我们看到。

据我以往的经验,灵魂只能在某种条件之下,偶然做到这一点,而不能每天在固定的时候做到。

当时我只想到,可能那几个灵魂,生前脑部活动特别强烈,所产生的能量也特强。

我道:自然,他们生前,全都那么出色,而且,他们都在极度的悲愤痛苦中,冤屈地死去,他们的灵魂,自然也与众不同。

白素突然低吟了一句:子魂魄兮为鬼雄!阿尼密不懂这句辞的意思,我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这是大诗人屈原的诗,说一个人的生前,如果是英雄人物,他死了之后,灵魂也是灵魂中的英雄。

屈原,阿尼密倒是知道的,可是他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的反应,却令我大感意外,而且啼笑皆非.他道:啊,真想不到,两千多年之前,中国已经有人对灵魂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啊啊,真了不起。

我不想和他在这方面多讨论,忙道:你肯定那一定是受难者的灵魂?阿尼密点头:应该是,只差没有自我介绍了,我再一次说明,我在这方面的感觉,特别敏锐和强烈。

白素问:那么,后来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呢?阿尼密道:当我离开之后,我下面走,一面在想,为甚么参观者的时间有这样严格的限制?是不是只有每天在这个时间,灵魂才能发挥它们的力量?一想到这一点,就容易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我立时道:过了参观时间,进蜡像馆去,只要看到陈列室中甚么也没有,就证明你的想法。

阿尼密点头。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问:真是空的?阿尼密叹了一声:要不是也有一个人要偷进去,而又毛手毛脚弄出声响,被馆主人发现,就已经成功了。

我十分诧异:还真有人那么大胆,敢在夜晚偷进那种蜡像馆去?阿尼密嗤之以鼻:这个人,日间和我参观完了四个陈列室,算是有胆气,可是晚上他一面发抖,一面偷进去,逃走的时候,要不是我拉了他一把,他早叫人抓住了。

我和白素相顾骇然,失声道:陈长青。

阿尼密惊讶道:他向我道谢时,曾自报名字,好像正是这个名字,你们认识他?白素笑道:一个老朋友了,大约这件事,他认为十分丢人,所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只是竭力推荐我们去参观那个蜡像馆,奇怪,他偷进去做甚么?阿尼密道:不知道,多半是把他看到的认为是艺术至宝,想去偷上一个。

白素说道:后来你没有再去试?阿尼密忽然现出一种扭怩的神情,欲言又止,才道:没有,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和白素大是讶异,阿尼密为甚不敢,若是说他怕鬼,那真是笑话奇谭。

阿厄密叹了一声:由于我当晚,又有极可怕的经历,我听到了……听到了……他讲到这里,身子已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我和白素都感到事情极不寻常。

他说听到了声音,那是甚么意思?如果只是普通的听到声音,他何以会有这样超乎寻常的恐惧?我们自然而然想起了白奇伟曾听到过的那种悲修的呼号声,难道他听到的是同样的声音?我们都没有发问,阿尼密吁了一口气:当晚,我想到,那些灵魂,用那么强烈的方式在和人接触,如果我试图主动和他们接近,应不困难,因为我是一个有这种能力的灵媒。

我和白素,都自然而然地发出一下低呼声,的确,对一些十分愿意和人有所接触的灵魂来说,如果一个真正的灵媒,愿意和它们接触,它们应该会愿意。

我忙问道:结果是……阿尼密干咳了一下:使用寻常和灵魂接触的方法,我很快就有了感应,在陈列室中出现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

而且,陈列室中的一切没有声音,是静止的,而那时,不但有那种悲惨之极的情景,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一切的声音都在、我听到如同昆虫一样的群众所发出的,几乎没有意义的呼叫声,听见肌肉被牙齿啃咬下来的声音,也听了受难的英雄所发出的悲愤莫名的怒吼声,听到了刀割破皮肉的声音,听到了刀锋切进颈际的声音……在所有的声音之中,最可怕的就是悲痛之极的呼叫,那几乎令得我……令得我……他徒然停了下来,面色更苍白.看得出,他是要竭力克制着,才能使自己不牙齿打战。

他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卫先生,那种情况,所受到的震撼,要比单看陈列室的景象,强烈不知道多少多少倍。

我忙道:我相信,我绝对相信。

阿尼密苦笑:当时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那些灵魂向我展示他们身受的痛苦,我无法作任何其他方法的沟通,我简直不像是一个有经验的灵媒,而是像一个在偶然情形之下,和灵魂发生了接触的普通人?白素十分同情地道:情形如此奇特,第一次,你一定在震惊之下,草草结束了和灵魂的沟通?阿尼密点头道:是,而且,没有第二次。

我和白素一起向他望去,神情不解。

他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我不敢再试了。

一次试下来,我自己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到了可以支持的极限,如果再有一次那样的经历,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甚么样……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肉体死亡之后,灵魂还无休止的痛苦。

想想看,那些灵魂原来的生命,早已消失了几百年,上千年,可是,他们的灵魂,停留在生命最悲惨痛苦的时刻……我不知道再试一次会怎样,可是不敢冒险:我绝不担自己的灵魂,参加他们的行列。

阿尼密的那一番话,把我听得遍体生寒,白素也不由自主,伸过手来,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人的手都冰冷。

阿尼密对灵魂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他所说的一切,也可以接受,那么,是甚么力量使那些灵魂继续受苦,难道另有一股力量,还在极不公平对付他们,使它丧失了肉体生命,继续在无边的惨痛之中沉沦?天,它们生前,究竟做错了甚么?要受到这样的极刑?这时,我又自然而然,想起米端在带领参观者进入陈列室之前所讲的那一番话来,那一番话,和阿尼密所说吻合。

沉默了一会,阿尼密回复了镇定:我一生无数次和灵魂接触的经验,从来也没有这样异常的例子,这次接洽――应该说两次了,一次是在陈列室中,究竟是在甚么样情形下发生的,连我也说不上来,连日来我正在深思,看到了你的广告,我还不知道登广告的是你,就已经兴奋莫名。

我在他说话时,急速转着念,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肯定两次接触,所看到的、听到的,全是一些灵魂通过影响人脑部活动而产生的?阿尼密有点讶异: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我做了一个手势:可是事实上,刘巨曾想用一柄锐利的小刀……我把刘巨行动的结果,在小刀上发现了有另一个人的血的经过,向阿尼密说了一边。

阿尼密的面部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动着。

我又把白奇伟在南美洲听到悲惨号叫声一事说了,并且告诉他,那鬼哭神号山洞之中所发出的痛苦号叫声,可以传出好几十里之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听得到。

最后,是我的看法:所以,我认为,景象和声音,实实在在,而不是单单是脑部受灵魂影响的结果。

阿尼密呐喃喃地道:那……怎么可能呢?我道:我们几个人研究过,其间,有你不感兴趣的时间、空间大转移的情况存在。

阿尼密皱着眉:我不反对你们有这种看法,可是我们强调的是,我绝对可以肯定,这些人的灵魂存在。

白素缓缓地道:我们之间的看法,并没有矛盾。

由于我们是普通人,所以我们只看到了实际的存在。

而阿尼密先生,你凭你超特的敏锐,感到了灵魂的存在。

阿尼密表示同意:的确,并不矛盾,但是发生作用的,主要是灵魂。

白素笑了起来:自然,就算人活着的时候,起主要作用的还是灵魂。

阿尼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南美洲?令亲又去了?还有一个神秘的女人?我也想去探索一下,这件事,有着超越幽冥界的神秘性,我想深入探索,弄明白它。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老远跑到南美洲去干甚么?只要再施展上一次灵媒的本事,和那些灵魂沟通一下就好了,又想弄明白事情的神秘性,胆子又小,那怪得了谁?我们并没有说甚么、可是阿尼密已连连召手:要是真可以第二次的话,我早已试了,实在是不能,那超乎我的能力之上太多。

我望着他,跃跃欲试。

这种神情,不必阿尼密,普通人可以看出我想于甚么。

阿尼密陡然吸了一口气,白素在这时候,却来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并肩而立,而且用十分坚决的语气道:阿尼密先生,如果你认为他一个人不能承受和那些受苦受难的灵魂沟通,我和他在一起,可以增加我们各自的承受力量。

阿尼密有点骇然:你们……想要我做甚么?我道:运用你非凡的通灵能力,告诉那些灵魂,我们愿意和它们沟通。

阿尼密闭上了眼睛一会,才又睁了开来:且容我一个人去静一静,想一想,反正那是晚上的事,我如果感到自己可以做得到,午夜之前一定来,过了午夜不来,两位不必再等,我不会来了。

这是一个方式很奇特的约定,但阿尼密既然是一个奇人,我们要做的事,也是一件奇事,那也就不算是甚么。

我们很爽快地和他握手道别:希望你可以来,你所要做的事,只是代我们传达想沟通的意愿,并不需要你再和他们沟通。

阿尼密有点心不在焉地晤晤应着,而且,不等我们再说甚么,就急急辞去。

他走了了之后,沉默了片列,我才问:你看他会来吗?白素叹了一声:很难说,我倒不担心这个问题,而担心他来了,将发生的情景,我们可以承受得了吗?他是非人协会的会员,尚且在一次之后,再也不敢试第二次了,可是――白素一再推崇非人协会的会员的资格,可这一点,我有一定程度的反感,所以我淡然道:那个协会,看来名不副实,我不相信以我们两人,合起来,会有甚么承受不了的情景。

或许正是由于我的语气的漫不经心,所以听来也格外充满了自信,白素望了望我片到,忽然笑了起来。

我知她在片刻之中,一定是想到了我们多次在一起,经过的多次超乎想像的一些厄难,想起了那些事,自然会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甚么难关渡不过的。

刘巨和阿厄密的经历,加了起来,十分值得注意。

刘巨证实了实验的存在,而阿尼密又肯定了灵魂的存在,这都是超乎想像的假设,但却是可以接受。

至于为甚么有这种怪现象的存在,看来只有和那些灵魂沟通的时候去问它们了。

我和白素都没有心思做甚么,我提议静坐,练气,这样的,可以使心境趋向平静,应付起心灵上的打击来,会格外有力。

余下来的时间,我们一直等着。

那天晚上,阿尼密并没有出现。

不过,在接近午夜时分时,他打了一个电话来:今晚午夜前的约会取消了,可是约会仍然在,三天之后,我一定到府上。

我听到他在最后一分钟推掉了,大表不满: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阿厄密再回答,可是他的回答,却等于是没有回答:在这三天中,我要做一些事,未做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告诉你们了。

我有点不服气:你曾说,那些灵魂主动和人接触,我想,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若是集中精神,表示愿意与它们接触,多半也可以成功。

阿尼密道:哦,我不认为你们可以成功,如果这样,也就没有灵媒这个名称。

人人都是灵媒了,我知道阁下的脑活动所产生的能量比普通人强烈,可以令得接受脑能量的仪器发生作用,但是灵魂不是仪器,自然不同的。

不过……如果你要试一试,我也不会反对。

我闷哼一声,不过阿尼密只怕没有听到那一下闷呼声,他话一说完,就立即放下了电话。

我和白素,一商量,决定自己试试,在书房,熄了灯,我曾有过召灵会的经验,大家一起指尖碰着指尖,集中精神,希望能使自己的脑部活动,创造出一个能和灵魂接触的条件来。

然而,一直闹到了天亮,甚么灵魂也没有感到,看来阿尼密的话说得对,除了希望他三天之后可以来到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要等上三天,自然相当气闷,不如说说这三天之中,白奇伟回南美的经历。

白奇伟回南美之后的经历,我们自然在相当时日之后才知道。

但这些事发生的时间,却是在那三天的等待之中,正确地说,是在那三天之中的最后一天半。

前一天半,三十六小时,他全花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上面。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作者――倪匡本书由E书时空免费制作;想要更多的免费电子图书,请光临http://www.eshunet.com/\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