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了酒店,休息到天明,所谓休息,实际上就是坐着,研究我在那第七间密室的石壁上,描下来的那些象形文字。
可是经过一夜的努力,我却一无所得。
我看着街道上,天色一亮之后,便已有了匆忙的行人,我和当地的大学联络了一下,知道有一位葛地那教授,是研究古代文字的专家,我通过他的秘书,和他定下了约会的时间。
上午十时,我已经在葛地那教授的办公室中,和他见面了。
;葛地那是一个英国人,但是他在埃及居住的时间,比他在英国居住的时间更长,以致他的肤色看来也像是埃及人了。
他自认埃及才是他的真正故乡,这倒是一个不多见的西方人。
我走进了他的办公室,他正埋首在一大堆古籍之中,在编撰他的讲义,有两个女秘书在他的身旁速记着他不时发出来的话,那全是专门之极的研究结果。
我约摸等了七八分钟,葛地那教授才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向我望了一眼,道:年轻人,据说你有事要我帮助?我忙道:是的。
葛地那向乱堆在他书桌上的古籍一指,道:你也可以看出我很忙,你想要什么,直截了当他说吧。
我连忙自袋中取出了那张描有象形文字的纸来,道:我在一间古庙之中,找到了这些古文字,我相信这些文字,和一件十分玄妙的事情有关,而我看不懂,所以想请你来读懂它。
葛地那教授十分感兴趣,站起身来,将我手中的纸头,接了过去。
可是几乎是立即地,他的面上,现出了怒容,抬起头来,手挥动着纸头,大声道:年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吃了一惊,还当自己拿错了别的纸片给他。
但是当葛地那教授在挥动着那张纸头之际,我看得清清楚楚,那纸头上满是我从壁上描下来的象形文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起怒来。
葛地那教授继续挥动着纸头,道:你以为我对于世界任何地方,任何民族古代的象形文字,都是精通的么?你何不取一些中国古代的甲骨文来给我看。
我等他发完了脾气,才指着那张纸,道:教授,这上面的文字,的确是我从埃及的一家古庙之中据实描下来的。
葛地那教授呆了一呆,望了我几眼,又将那张纸凑到了眼前,看了一会,道:你可以告诉我,那个古庙是在什么地方么?我忙道:就是在全埃及最大的水利工程的旁边,我们可以——本来我想说我们可一齐去看的,但是我话还未曾讲完,立即使想到,那座庙已经被炸毁了,我苦笑了一下,道:可是这座庙已经被炸毁了!葛地那教授的面上,更现出了怒容,他一扬手,将那张纸片抛回了给我,道:年轻人,你要浪费你自己的时间,我绝不反对,但是你不要来打扰我!我连忙道:你不信我的话么?葛地那教授已坐了下去,道:我没有法子相信,那座大庙是埃及最神秘的庙字之一,在它被毁灭的命运决定之前,我和几个著名的学者,曾经组织过一个观察团,我们几乎将这座大庙的每一个角落,都通过摄影的方法,拍成了照片。
你知道,我们没有法子保存实物,便只好保存软片了——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道:但是,我们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发现有这些文字的,年轻人,你的谎话,未免编得太巧妙了。
我强忍心头的怒意,因为我未曾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
我干咳了两声,以掩饰我的尴尬,才道:那么,教授,你可曾听过\'索帕族\'这个民族?教授几乎是不加思索,便断然地道:没有。
埃及古民族,十分复杂,尤其是在沙漠中的民族更多,但我可以肯定,没有索帕族,或者说,到现在为止,还未曾发现过有索帕族——他讲到这里,面色突然一变,伸手托了托眼镜,自言自语道:索帕族?索帕族?他哺哺地念了几遍,立即吩咐女秘书,道:一裘莉,你到图书馆中,将那本\'古埃及海外交通资料汇编\'替我取来。
我连忙道:教授,你发现了什么?葛地那教授又推了推眼镜,道:我记起来了,我曾经看到过\'索帕族\'这个民族的,等这本书来了,我可以给你看书上有关索帕族的记载,但据我的记忆所及,那本书上,似乎只是有提到过一次而已。
我忙又问道:教授,你刚才说那座大庙是埃及最神秘的一座大庙,那是什么意思?教授像是已不将我当作一个捣蛋者了,他略想了一想,道:据我们考证的结果,这座神庙的建立,是在埃及的全盛时代。
那时,埃及境内建立了不少神庙,都是规模宏丽之极的,所祭祀的神,也全是当时所信奉的神,但只有一座却是例外。
我问道:那座庙是祭祀什么神的?葛地那摇了摇头,道:奇怪得很,这座庙所祭祀的神,叫作\'看不见的神\',我们无法在埃及的历史上,找到有这样的一个神,曾被埃及人所信奉过。
但是,却又的的确确有这样的一座庙在,而且,那座大庙,绝不是民间自己的力量所能建造得起来的,一定是法老王下令建筑的——他扬了搔头皮,道:这更令人大惑不解了,埃及的法老王,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人民所供奉的神的化身,他是绝不会容许人们去祭把另外一种神的。
但是那法老王,却建造了这样的一座大庙!我在听到了看不见的神之时,心中便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所以,当教授讲完之后,我便道:教授,你想,是不是在当时,真的有几个\'看不见的神\',降临埃及境内,所以才使得埃及人为之建立一座神庙的呢?葛地那教授瞪着我,他面上的神气,分明以为我是一个疯子!但是,我却知道我所料的不错,\'看不见的神\',事实上是\'看不见的人\'。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渐渐地有了头绪了。
印加帝国在覆灭之后,大约还有七个人,带着那只黄铜箱子,箱子中放着那块能放射出那种奇异光线,使得人变成隐身人的矿物,到世界各地去,寻求复原的方法。
我假定他们,终于来到了埃及,他们的身于是看不见的,那当然震惊了埃及人,于是,便为他们造起了那一座大庙。
我再假定,依格正是他们的子孙,但是何以他们的子孙可以一直流传到如今呢?当然,他们是在埃及找到了复原的办法的。
他们找到复原办法的经过,可能全在我所描下来的那些象形文字之中,但是如今却连葛地那教授也看不懂那些象形文字!我吸了一口气,道:教授,那么,你可知道在这座大庙中,另外有七间秘密祭室,专是为索帕族人所设的么?葛地那教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我听说过,当然听说过,一个叫依格的疯子,逢人便说他的故事,还说有一只制作精巧的箱子,要以两百埃镑的价格,卖给所有愿意买的人!我听了葛地那教授的话后,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
可怜的依格,他的话,竟根本没有人相信。
当然,他是在实在没有人相信的情形下,才将两百镑的索价,减为五十镑,这才找到了王俊作为他的主顾的。
我苦笑着,道:那么,你不信他的话了!葛地那教授重复地道:疯子,疯子!我不知道他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依格。
就在这时,女秘书,已经捧着三册的书,回到了办公室中。
葛地那教授取过了其中的一本,翻了几页,道:你看,在这里。
我凑过身去,只见有一幅图片,是一块碎了的石头,石头上刻着几个古埃及文字,我自然看不懂,但在图片之下,却已有说明,那几个字,是索帕族人带来了看不见几个字。
当然,这不是一句完全的话,因为这块石头,根本不是完整的。
在下面,还有着那块石头来历的注解,说是在一八四三年,有一队阿拉伯商队,在穿过大沙漠的时候,发现了一座孤零零的金字塔,一个随队的英国人,敲下了这块石头来,带到了开罗。
那个英国人,一到开罗,便发热病而死,于是人们便认为他是损及了金字塔,于是便中了古代的咒语而死去了,以后也一直没有人再提起过这座金字塔。
直到本世纪,考古学家掀起了金字塔狂热,才有人想起了那座金字塔,但是有人,根据了那英国人的日记中所记载的方位,组队去寻找,却并没有找到,或许那座金字塔,已被黄沙所淹没了。
那本书的附录中,有着这个英国人的日记,上面将那座金字塔的方位,记得十分详细。
至于那块带回来的石头,上面的古埃及文字,已被翻译了出来,是索帕族人带来了看不见几个字。
由于这本书,是专门研究古埃及和其它民族交往的历史的,所以便认为,在古代,至少有一个索帕族,派人到过埃及。
但是索帕族却是查考不到,不知是什么民族,那本书的作者说,希望有人能够再发现那座金字塔,那么,对这件事,当可有进一步的了解了。
那三厚册资料的汇编者,显然对这件事,也不是怎么重视,所占的篇幅也不多。
葛地那教授看过之后,居然记得,他的记忆力,的确令人佩服。
我将书合上,道:好,我已得到了不少我所要得的资料了。
我又拿起了手中的纸头,道:教授,你认为这一定不是埃及古代文字?葛地那教授断然道:不是。
我存着最后的希望,道:那么,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的文字?葛地那教授瞪着我,道:你以为一个研究埃及古代文字的人,便能叫出所有象形古怪的名称么?我又碰了一个钉子,只得苦笑了一下,道:好,那我告辞了。
葛地那教授挥了挥手,重又去作他的研究工作去了。
我退出了他的办公室,在门口站了一会,才低着头,在走廊中,向前慢慢地走着。
我想不到我来拜访葛地那教授,也一样解不开这些象形文字之谜。
但是我却又有了意外的收获,因为我知道,在沙漠之中,有一座金字塔,是和索帕族人有关的。
那块石头上的字是索帕族人带来了看不见,我相信原来全句文字,一定是索帕族人带来了看不见的神。
那更证明我以前的假定不错了。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处呢?已经过去很多天了,在那小孤岛上等我的王彦和燕芬两人,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然而到如今为止,我得到什么呢?我不禁苦笑,直到我走出了走廊,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才抬起头来。
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呢?当然,我应该去设法弄懂那些象形文字的意义。
然而,谁能够帮助我呢?我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在校园中走动着的大学生,我的心中,只感到一片茫然,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来,一切冒险,对我来说,实在太顺利了,如今看来我要遭受到一次重大的挫折了!虽然我已经将那能放出透明光的奇异矿物的来龙去脉弄得相当清楚,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的目的并不是在研究古印加帝国何以会突然消失之谜,而是要找出那种透明光照射过的人,如何才能复原的办法。
我的进行,似乎一直都很顺利,但是到了要解开那些古象形文字之谜的时候,我触了礁,搁了浅!我怀着沉重的脚步,出了大学的校门。
在以后的三天中,我藉着现代交通工具的方便,出入于埃及著名的古老的寺院,寻访寺院中的僧侣,希望他们之中,有人能认出那些象形文字来。
因为我知道,在埃及的寺院中,不乏有学问的僧侣,他们对于古埃及文字的研究,成绩只怕绝不会在葛地那教授之下的。
在每一问寺院,我都受到僧侣有礼貌的接待,甚至年纪最老的长老,也出来接见我。
但是,我所得到的答案,几乎是一致的:我们不认得这是什么文字,这可以说不是古埃及的文字。
三天下来,我几乎是失望了,我整天将自己锁在房间中,我已经决定,如果我实是找不到解答这些象形文字之谜的话,那么我便决定离开开罗了。
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便是想在那些象形文字之中,找出一些头绪来。
但是我却越看越是头痛,当我看得久了时,那些奇形怪状,扭扭曲曲的怪文字,就像是一个个小魔鬼一样,在我眼前不断地跳跃!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才记起我自己一天没有吃饭了。
向窗外看去,暮色使神秘的开罗,更添神秘。
我按铃召来了侍者,吩咐他为我准备晚餐。
侍者退了出去之后不久,又敲门进来。
我懒洋洋地星着他,道:我似乎没有再叫过你!那侍者是一般酒店的侍者那样,取不到小账时,那张面孔,便比任何停尸所中的客人来得难看。
侍者满脸堆下笑来,道:舍特,先生,叫我舍特。
我十分不耐烦,道:什么事?你不妨直说。
舍特仍然笑着,道:我没有事,有事的是你,先生。
我跳了起来,舍特向后退出了一步,道:先生,你今天一整天未曾出门,那不是说你正有着极大的烦恼么?先生,舍特自己虽然不能代人解决烦恼,但是却会指点人们消除烦恼之路!我挥了挥手,道:走,走,我不是到开罗来看肚皮舞的西方游客。
舍特仍然不肯走,他双手捧在胸前,作表情十足之状,道:噢,先生是中国人,中国和埃及是同样古老的国家;是同样有着许多神秘的物事的。
我终于给他的话,打动了我的心,道:你知道开罗有什么神秘的物事?舍特搓着手,兴高采烈地道:多着啦,多着啦。
我道:越是古老,越是好。
舍特点着头,道:在一个游客不经指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有着一个能知过去未来的星相家隐居着,他——舍特未曾讲完,我已经挥手道:别说下去了,我相信那星相家的住所,本地人是绝不会去的,去的全是游客!舍特的面上,红了起来,现出了尴尬的神色,他接着又说了几件所谓神秘的玩意儿,但都不外是骗游客钱财的把戏。
我不耐烦地赶了他几次,可是他却仍然不走。
突然,他以手加额,道:不!你一定不是要追寻那失落的金字塔!我呆了一呆,道:失落的金字塔,什么意思?舍特张开了手,道:一座大庙,整整的一座大金字塔,在沙漠中消失了,整个埃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可是要听听那神秘的故事么?我心中陡地一动,道:在哪里可以听到这故事?舍特摇头道:啊,我不应该提起这件事的,先生,你将它忘记算了吧!这是十分拙劣的手法,故作不言,以显神秘,但目的无非是想要更多些赏钱。
我取出了一张五埃镑的钞票,道:你说吧!想不到舍特这个胖子,却立即胀红了脸,大声道:先生,你以为我贪什么?我瞪了他一眼,道:你还不是想得到钱么?舍特现出极度委曲的神情来,道: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以为我要钱,而没有人知道我是为了不便外国人感到在我们埃及,枯燥乏味?上一章目录下一章□作者——倪匡本书由E书时空免费制作;想要更多的免费电子图书,请光临http://www.eshunet.com/\0第二十章我听了他的话,不禁肃然起敬,忙道:舍特,我向你道歉。
舍特摇着手,道:先生,刚才我讲的话,你不要记得。
我在五年中,已曾先后指引五个百般无聊的游客,去听那失踪金字塔的故事,那些游客听了之后,便到沙漠中去了,但是他们却没有再回来。
据说,那人的故事,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使得听到的人,会不由自主,要到沙漠中去寻找那座失踪的金字塔,我已发誓不再向人提起的了。
我在一听到舍特,提起沙漠中失踪的金字塔之际,我便想到了在葛地那教授读到的那一段有关索帕族的记载来。
那段记载之中,便提到一座金字塔,在沙漠之中,失去了踪迹。
金字塔的失踪,自然不是金字塔生脚跑走了,而是大沙漠之中,每一天,每一小时都在发生着的变迁,使得它湮没了之故。
它可能被埋在百丈黄沙之下,也有可能,金字塔的塔尖,离沙面只有几时,我知道那座金字塔,是和索帕族有关的。
舍特所说的那座失踪的金字塔,是不是这一座呢?我觉得我在绝望之中,又看到了一线光明!我连忙道:舍特,那个能讲神秘故事的人,在什么地方,你快告诉我!舍特忙道:先生,我求求你,听完了之后,你千万不要与以前那五个人那样,到沙漠中去,再也不回来了,你先要答应我!我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舍特,我很抱歉,我没有法子答应你。
如果我所要寻找的东西,和那能说出神秘故事的人所说吻合的话,那么我就一定要到沙漠中去寻找那座金字塔的!舍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们总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去追求其他,要知道只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我不去理会他,道:你快找人带我去。
舍特瞪大了眼睛,道:先生,你刚才吩咐下去的精美的晚餐——我道:你将晚餐推来了之后,就在这房中将它吃了吧!舍特吞了一口口水,道:多谢了,多谢了,我们有一句话,道:一大堆黄金,不如一大堆可口的食物,我去找人带你去!他跳着肥胖的身子走了出去,不一会,便带着一个十分瘦弱的埃及少年来,那埃及少年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舍特指着他向我道:这是我的侄子萨利,他会带你去的。
我走到门口,在萨利的肩头上拍了拍,表示友善,道:好,我们走吧。
舍特在我背后道:先生,你可允许我的妻子,和我一齐来享受你所赐的晚餐么?我笑道:当然可以,愿你们好好地享受!舍特笑得双眼合缝。
我和萨利,走出了酒店,萨利十分沉默,一路上一言不发。
天色越来越黑,我不知道自己已来到了开罗的哪一角落。
只觉得所经过的地方,实是简陋得可以,那些大酒店,大夜总会,不知跑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所经过的地方,甚至连街灯也没有,只是黑沉沉的一片。
萨利十分熟悉道路,在岔路口子上,他毫不犹豫地向应该走的路走去。
约摸过了大半个小时,我已经饥肠雷鸣了,恰好经过了几个熟食档,我买了两大卷熟饼,熟饼档主人在饼上涂抹着一种黑色的酱汁,也不知道是甚么东西。
我递了一卷给萨利,萨利也不客气,和我一面走,一面大嚼起来。
那种黑色的酱汁有着一种又鲜又辣的味道,可口到了极点(遗憾的是,到如今为止,我仍不知道这样可口的东西的名称和它的成份!)等到我们两人吃完了熟饼,萨利向一条暗巷指了一指,我向前看去,那条暗巷的两旁房屋,高而且旧,而那条巷子,只有三尺来宽,一股阴霉的味道,从那巷子中传了出来。
我向萨利作了一个手势,询问他这里是不是已经是目的地了,萨利用简单的英语回答我,道:是的。
我跟着萨利,走进了那条巷子,我敢肯定,如果有外国人走进过这条巷子的话,那么我一定是第六个。
以前的五个人,都已经消失在沙漠之中了,而导致他们消失的开始,就是经过了这条暗巷,这条暗巷,看来倒当真是一头硕大无朋的怪兽的喉管,可以将人一直送到胃中,将之消化掉,一点痕迹也不留!我一步一步地数着,数到了四十二步,便到了暗巷的尽头。
萨利向右转去,我跟着转过去。
一转过去,便可以看到一点微弱的灯光。
我看到在前面,有着一间简陋到难以形容的小屋子。
那小屋子根本没有窗、门,只是有着一个门形的洞,供人出入。
从那个算是门的洞中看过去,我可以看到一个老人,正伏在一张桌子上,在数着一些玻璃瓶、洋铁罐头。
这些东西的来源,自然是垃圾桶了。
我不禁摇了摇头,但是萨利已向前走去,我没有法子不跟在他的后面。
我们两人先后进了那门形的洞,那老者仍对着油灯在照看昔一只玻璃瓶,像是那瓶中藏有天方夜潭中的妖魔一样。
萨利上前叫了那老者一声,那老者才拾头向我看来,想不到他居然能说英语,道:先生,你想要什么?我趋前一步,站着,我没法子坐,因为屋中只有一张断腿凳子,那老者自己坐着。
我道:听说你知道一个金字塔在沙漠之中,神秘失踪的故事?那老者坐直了身子,那张他坐着的断腿椅子,也因之而摇了一摇,他道:你想知道么?我点头道: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找你的。
那老者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十分讨厌的笑容来,道:我可以向你索取一些报酬么,先生?我道:可以,你要多少?那老人凑过头来,道:一镑怎么样,先土?我几乎可以听到那可怜的老者的心跳声,对他这样生活的人来说,一个埃及镑,的确是十分巨大的数字了。
我不愿意表示得太痛快,我来回踱了几步,道:我怎样才能知道你的故事,可以便我满意呢?那老者搓了搓手,道:先生,你一定会满意的,因为每一个人都满意,我虽然不识英文,也不识那种古怪的文字,但是我知道,先生,你既然是来探索秘密的,你就一定会满足。
我想了一想,道:你的意思是,你所知道的故事,并不是由你讲出来,而是你向我出示一种记载来取信于我,是不是?那老人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那样。
我取出了一埃镑,交到那老者的手中,又取了几枚辅币,给了萨利。
萨利向我鞠躬而退。
那老者将一镑钞票就着灯火,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才将之摺成一小块放好,他退开了一步,道:先生,你自己看罢,随便你看多少时候!他在叫我看,但是他却没有拿出任何东西来。
刹时之间,我以为那是一个低能到了这种程度的骗局!但是我立即看到那老者伸手指着那块他用来当作桌子的大石,而我也看到。
在他指着的这一面上,刻满了文字!我心中陡地一动,拿起那盏油灯来,凑近去,只见上面所刻的文字,全是我所看不懂的古埃及象形文字。
那块大石缺了一角,我立即可以断定那缺了的一角,就是我在那三厚册巨书中曾看到照片的,上面刻有索帕人带来了看不见九个字的那一块。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现在我至少知道了进一步的事实了。
当年,在沙漠中发现了那座金字塔的英国人,一定不是只敲下了金字塔上的一块石角,而是搬来了一大块石头。
那一块大石,就是我眼前的这一块。
不知是为了什么原因,这一块大石竟会湮没在这样肮脏的地方!而那块大石上断下的一角,却被当作宝贝,放在博物馆中!我准备将那些象形文字抄下来,去交给葛地那教授翻译,但是我随即发现,这是多此一举,因为在那些象形文字之下,还刻着有英文。
英文字刻得十分浅,可见刻的时候,十分匆忙,大约因为年代久远,有几个字已经剥蚀了,要凭藉着猜测,才能知道它们是什么字眼。
我一口气将那些刻在石上的英文看完,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住了作声不得。
如今我知道,为甚么以前五个外国游客在到了这里之后,便直赴沙漠了。
的确,正如舍特所说,这件事的本身,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使得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要去进一步探索它,即使明知大沙漠是吃人不吐骨的凶魔,也都要去。
我将那块大石上的英文译成中文,那些英文,当然是翻译了石上的古埃及象形文字的。
索帕族人带来了看不见的神,使得宫廷大为震惊,在真神之外还有别的神,法老王下令将这件事保守极端的秘密。
索帕族人自称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有一天,自地底射出了无限量的光,使得他们全族,都变成了看不见的神。
神的本身并不快乐,他们要寻求凡眼可以看到他们的方法,他们在全世界都找不到,但是在伟大的埃及,他们找到了。
他们愉快地在埃及住了下来,神和人本是一体,这证明法老王也是神的化身。
索帕族人将可以隐身的方法,陪着他们的首领下葬,他们不要他们的子孙再变为看不见的神。
我的翻译或者不怎么传神,但是我已尽了最大的能力了,英文原文,更要诘屈赘牙,我相信那是古代文字缺乏的结果。
隐身的方法,在那个金字塔中,藏着隐身的方法:来自南美平原,遭到了透明光的照射,而成为透明人的索帕族人,在埃及找到了使他们复原的法子。
他们并没有再回南美去,就在埃及住了下来,传种接代,直到如今的依格。
无怪那座金字塔不受考古家的注意,在历史上也根本没有记载了。
因为它里面葬的,根本不是埃及的君王,而是远在数十万里之外,南美洲古印加帝国的君主——索帕族的首领。
我不能平空想象几千年之前所发生的事,但我想当时的埃及法老王,一定利用了索帕族人全身透明这一点,来证明过他人神合一的理论,而巩固过他的统治宝座。
我更相信,当时的埃及法老王一定曾因之得过不少好处,所以他才为索帕族人建了那座大庙,又为死了的索帕族领袖,建造了金字塔。
由于这一段事,在当时被严守着秘密,所以到今日,在历史上,根本已无可查考了!然而那块大石却留了下来。
它告诉人们,隐身法并不是幻想,不是不可能的事。
早在几千年之前,已经有了隐身人,并且也有了可以便隐身人恢复被凡眼看到的办法。
也就是说:人可以隐现由心——可以成为真正有隐身法术的人,只要他能够找到那座金字塔,并进入那座金字塔的活。
这实在是一个大得无可再大的诱惑,试想,一个人若是掌握了隐身法,他能够做多少平时不能够做的事情,他能够犯多少罪!就算不为王彦和燕芬,就算不为犯罪,我看到了这块大石上的文字之后,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到沙漠中去,去找那座失踪了的金字塔的!我更可以想象,当年的那个英国人,在翻译了石块上的古埃及象形文字之后,他一定也准备再临那座金字塔的,但是他却不幸得了热病死了。
如果不是这个英国人不幸得了热病死亡的话,那时,那座金字塔还未曾湮没在黄沙之中,他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那座金字塔,而人类早在两百年前,便可以知道有隐身法这件享,而不必等到今天了。
我心中忽发奇想:如果隐身法早已成为普遍的事情,那么,近两百年来的历史,是不是会完全不同了呢?历史是不是会不同,实是难料,但是不会再有暴君,却是可以肯定的事。
谁还敢当暴君呢?千百万人民之中,任何一个都可以借着隐身法的帮助而将暴君除去!当老百姓随便除去君主的能力之后,所有的君主,一定会竭力讨好老百姓,而绝不会再作威作福了!我呆站在大石前许久,那老者才向我道:你满意么?我点了点头,道:我满意。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面上现着一种将我当作傻瓜似的笑容。
我立即问道:你是知道那大石上所刻的文字和内容的,是不是?那老者道:我……有人解释给我听过的。
我道:那么你信不信?老者摊了摊手,道:先生,我宁愿相信握在自己手中的一分钱,而不相信银行中的几万元。
先生,你说这是有可能的么?他耸了耸肩,我也耸了耸肩,我本来想回答他:这是可能的。
在世上,有一种神秘的矿物,它所发出的光芒,能使人的身体,在视线中消失而成为透明人、隐身人。
也有着一种不可知的方法,可以便透明人、隐身人又恢复正常。
但是我却没有开口。
一则,这是一件讲起来太长的事情,二则,就算我说了,那老者会相信么!正如他所说,世上的人,绝大多数是宁愿相信自己手中的一分钱,而不愿相信银行中的几万元的。
我转身,从那像门的洞中,走了出去,低着头,穿出了那条暗巷。
我一出了暗巷,发现萨利还在巷口等着我,他见了我,叫我一声:先生。
我作了一个手势,要他带我回酒店去。
一路上,我只是在沉思,直到萨利再大声叫,我才知道已经回到了酒店门口。
我看了看酒店大堂中的电钟,我一来一去,足足化了两个小时,舍特和他的妻子,大概已经吃完了晚餐了。
我直上楼,开门进去。
舍特正在抹咀,见了我之后,不知说了多少感激话。
我将他肥胖的身子推出了门,又将门关上。
然后我打长途电话。
我先找到了老蔡,老蔡告诉我,他到过那个小岛两次,每次都是放下食物和应用的物品就离去的,并没有见到任何人。
我吩咐他再去时要留下一封信,信中说我已找到了方法,不日可回,叫他们耐心地等下去。
老蔡显然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是我却不等他发问,便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在屋中踱来踱去,我要老蔡留信给王彦和燕芬,说我已经找到了使他们复原的办法,那并不是在安他们的心,而是事实。
因为我已经离一切都十分接近了,在我看到了那块大石上的记载文字之后,我在庙中秘密祭室内抄下来的怪文字,便由主要地位而退居次要地位了。
我已经十分明白地知道,使透明人和隐身人复原的方法,是藏在那座金字塔中。
但是,这离成功,仍然十分遥远!因为那座金字塔是湮没在沙漠中的!而且前后己有五个人因为找寻这座金字塔而失了踪!当晚,我踱到半夜,才勉强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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