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刚才你放走郑夫子,就无法自圆其说。
她接着保护自己:没有人会放走死仇大敌,除非对方根本不是敌人。
如果我不放走他,他会和你同归于尽。
怡平的神色软化了:假使他不是惊弓之鸟,就会冷静地分析情势,他将发现在三方距离相等,而他可以用剑阻挡我一刹那,左手的天罡穿云指必定可以贯穿你的身躯。
那么,他就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明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同时,他也会发现我决不愿意让你受到伤害。
你已经伤害我了。
她顽强地说:你把我高家的人引来绝地,你……你这些话公平吗?怡平抗议:我逃出你家,一直就在山里养伤,是你不甘心,穷追不舍……这是公孙老伯的意思。
高姑娘,在贵山庄。
你已经表明了你的意思。
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寡情绝义的人,这一切全是公孙云长在呼风唤雨……不关他的事。
她神经质地尖叫。
他老爹用断脉封经歹毒绝技要我的命,他也千方百计恩将仇报谋害我。
现在,我决定找他一清二楚地了断,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你不能找他!为什么?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杀他,他会不择手段杀我。
他长叹一声:我并不认为我该死而他该活,我必须杀掉他才能保全自己,必须……我求你,庄爷。
她口气一软,她知道公孙云长决不是怡平的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庄爷,你不能落井下石,目下我们已是生死关头,他已被走狗们逼得上大无路……他死不了的。
怡平摇头:等拔山举鼎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威灵仙便会明白取胜的机会不多,便会接受乾坤一剑重新协议重行合作的条件。
乾坤一剑父子当然不敢奢求,他们会不惜任何代价保全自己。
那时,高姑娘,第一个被他们牺牲的人,将是你高家一群人。
你胡说!你……好,我不再多说。
我送你与令尊会合,你能走得动吗?我……我当然走得动。
那就好,走,往西北。
怡平向西北的一座山峰一指:没多远,走吧。
到了一处突出谷中的峰脚下,怡平止步转身,静静地注视着狼狈万分的高嫣兰。
在他的眼中,这时的高嫣兰,外表虽与在岳州时风华绝代的高嫣兰完全不同,但强烈的印象依然存在他内心深处。
不同的是,高嫣兰这时脸上多了一分羞愧的神情,和惊悸后的楚楚可怜气质,这不但不能增加他的恶感,反而减少他对高嫣兰的憎恨,更多增一分爱怜的感觉。
深陷情海不能自拔的人,是无法运用理智来权衡感情的疯子。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恨意全消。
他觉得,这不是高嫣兰的错,都是公孙云长在捣鬼,高嫣兰只是一个脆弱的女人,一个可怜的、需要他怜爱的女人。
小心乾坤一剑父子,高姑娘。
他柔声说:他们和走狗们因利害而结合,又因利害而决裂。
最后,也将由于利害而重新结合。
那时,你万花山庄将是受害最烈的人。
唯一自保的方法,是远远地离开乾坤一剑父子,随时留心意外。
我不喜欢听到你这些恶意中伤的话。
高嫣兰乖戾地说:你少管我的事,好吗?也许,我不会再管你的事了。
他叹口气说:当局者迷;你我之间,早晚都会清楚的。
令尊就在前面的崖口,据险死守待援。
你如果想进去与他会合,就必须手中有剑,冲进去与出来危险是相等的。
不过,冲进去的机会要多些,当然你必须出其不意,在阻击的人发现之前快速地冲入,不然希望不大。
说完,他转身便走。
一听要冲进去,有人阻击,其父躲在崖口死守,显然是被围,围的人岂同小可?这些走狗中,她高嫣兰真能从容应付的人就没有几个。
她武林三女杰的声威,在小一辈的年青一代颇有地位,但在那些江湖高手名宿面前,她算老几?在岳州她就只有逃的份,任何一个走狗也比她高明,连双绝秀士她也难以对付,更别说摘星换斗一类二流高手了,还有一流和超等的厉害人物呢!她心慌了,恐慑令她心寒。
庄爷!她焦灼地叫:我……我我……你怎么啦?怡平止步问,并没回头。
我……我没有剑。
她期期艾艾地说。
快去找,山林中死了不少人,一定可以拾到剑。
怡平冷静地说,仍没回头。
他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因为他心中明白,只要看到高嫣兰的身影,看到那双曾经撼动他的明眸,他就会不由自主,硬不起心肠拒绝任何要求。
高嫣兰!这个女人,真是他命中的魔星。
也许,他前生欠了这女人一笔债吧!高嫣兰一而再用恶毒的手段对付他,一直敌视他,而他……你……高嫣兰欲言又止。
我不再管你的事了。
他硬下心肠说,迈出沉重的一步。
我……我知道,我亏欠你许多……他只走了三步。
何止是亏欠?那是恩将仇报。
如果没有江南妖姬,没有卓梅英……他向自己说:我在干什么?干什么?他在向一个一而再陷害他、杀他的女人,默默地奉献出有付无偿的爱意和同情。
我送你进去。
他转身说。
我……高嫣兰低下了头。
你走在前面。
高嫣兰连一个谢字都不说,转身举步。
这是一座形态特殊的山崖,耸天直上数百寻,长有两三里,中间凹入一处不足五十步的峭壁,两侧崖很合抱,只露出十余步宽的崖口,中间还有一处弯道不能直入。
人扼守在崖口,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气势。
高谷主夫妇,以及十余名子弟,就扼守在崖内暂时藏身。
严格地说,他们是被人逼来的。
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三十余位子弟死亡或失踪,其他走散的人远不知在何处,在这里死守决不是好办法,能守得了多久?外面的树林内,近十名走狗堵住了出口。
为首的人是内总管八表潜龙张均。
其他几位有两个熟面孔,彭泽妖婆王珠、淮上狂生澹台士方。
总之,任何一个人,高嫣兰也休想侥幸。
彭泽妖婆是绿魅蔡凤的师父,这老妖婆的蚀骨毒香可怕极了。
高嫣兰连绿魅也对付不了,在老妖婆面前可说毫无机会。
当高嫣兰出现在树林侧方,便被走狗们发现了。
第一个现身的人,是淮上狂生澹台士方。
哈哈哈哈……淮上狂生得意地狂笑:妙极了,高谷主躲在崖内等死,咱们却等到了他的女儿。
小女人,你是我的,我淮上狂生保证让你快活,你逃不掉了。
一听是淮上狂生,高嫣兰心中一跳!这狂生在江湖名号响亮,天不怕地不怕号称狂人,大五行掌下罕逢敌手,直接受四夫子调遣,连大总管拔山举鼎也不敢指挥这个狂生,真才真学可想而知。
不久前,她就被狂生追得上天无路。
她悚然止步,扭头回望。
不妙,怡平不在身后,显然怡平答应送她,其实未跟来。
你后面还有人吗?淮上狂生轻摇拆扇逼进,还不屑撤剑:是不是公孙云长?那小子吃了你这块天鹅肉,竟然不知自量,食言背约妄想吞掉我们,大概是被你迷昏了头,忘了他是老几。
好,在下要你……你还想要什么?身后传来怡平沉静的语音。
淮上狂生反应超人,大旋身折扇后挥,风雷骤发,折扇比钢刀还要犀利。
同时身形疾转中,在掌随势拍出,大五行掌雷霆一击。
如果折扇中敌,这一掌算是白费精力;扇不中,掌势必得手。
短短的刹那间,两招发出决无同时落空的可能。
两招同时落空,怡平跟在他身右旋转,右手搭住了他的右肘,左手扣住了他的后颈,五指如钩,指尖无情地扣入肌肉向下压。
右手反扭往上拉。
在下……认……栽……淮上狂生嘎声狂叫,双脚一软,跪下了。
一名青衣中年人飞跃而来,一面沉喝:阁下冲我来?打……三把飞刀化虹而至,势如奔电。
怡平哼了一声,将淮上狂生向上提。
不……要……淮上狂生惊怖地厉叫。
叫声摇曳,三把飞刀全部贯入淮上狂生的胸腹要害。
接着,人体飞抛,泰山似的砸向冲来发射飞刀的中年人。
中年人大骇,飞刀击中了自己人,大事不妙,仓猝间本能地向侧闪让,恰好落在怡平的计算中。
怡平将淮上狂生抛出,已算定中年人闪避的方向,抛人的技巧也计算得很精确,对方非向预定的方向闪不可。
他随后扑到,掌劈拳飞下手不留情,一连六七记重击,拳掌着肉声有如暴雨打残花。
崩云八式是贴身搏击的凶狠绝技,挨上一记必定连中数下重的,挨一下就回手乏力,睁着眼睛挨揍。
呃……呃……啊中年人终于砰然倒地,内脏离位,手脚骨松弛,倒下就成了半死人。
高嫣兰在一旁惊呆了!不仅是怡平的拳掌可怕,更惊的是怡平赤手空拳,在刹那间就摆平了两个可怕的高手,举手投足皆有泰山压卵无可抵御的气势。
如果挨揍的是她……她不敢想象。
她替公孙云长担上了无穷心事。
如果怡平真的找上了公孙云长,结果……她不敢想结果。
准备走!怡平向她说,将从中年人身上摘下的连鞘长剑抛给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崖口,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与任何人拼斗,我会在旁照料,走!她冷静下来了,开始冷静地打量这位为她颠倒的人。
女人用心打量男人,假使她心中已有对象,那么,她将会把这个人与自己心中的对象作一比较。
尽管她对怡平有成见,对公孙云长先入为主,仍然觉得眼前的怡平,其实并不比公孙云长差。
不论是人才和武功,怡平都有另一种吸引人的特殊气质流露。
所差的是怡平没有公孙云长那股形之于外,目空一切的傲世风标,和倜傥风流的公子豪客神韵。
她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冷静分析的念头:公孙云长是一个好情人,而这位庄怡平却是一个好丈夫。
怎么?还不走?怡平催促她。
她收回胡思乱想的意识,开始奔跑。
前面不远处,出现彭泽妖婆的身影。
老妖婆,跟在后面的怡平大笑着叫:哈哈哈哈!我孤魂野鬼这次决不饶你。
彭泽妖婆惊得腿都快软了,鼠窜而走。
想起在岳州枫桥镇挨揍的情景,老妖婆似乎感到老骨头开始发痛,再不跑可就有苦头吃了。
怡平的狂笑声与叫声,把随后想现身的八表潜龙吓了一大跳,再看到老妖婆望影飞逃,这位大名鼎鼎的内总管,也见机悄然开溜。
一口气奔近崖口,闻声现身的高谷主心头一块大石落地,爱女无恙,真是值得宽慰的事!怡平悄然退走,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高嫣兰已用不着他担心,目前走狗们仍在各处奔东逐北,无暇集中全力进逼,高谷主这面的情势还可以控制。
他要去找乾坤一剑公孙宙父子,看他们如何对付危局。
三方面死伤可观,必须等激动的情绪冷下来了,才能各出奇谋,作制胜的打算。
目前还没有任何一方能控制绝对优势,因此,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向最具有实力的人挑战决死。
高谷主这一面人数多实力仍在,暂时不会有人冒险向崖内拼命进攻。
人都追散了,真不容易找到乾坤一剑父子。
梅英和纯纯以为神箫客盯住了高嫣兰,所以放心地远远跟踪,等到发现神箫客也不见,这才赶上前面的卓欣玮和江南妖姬。
沙姐姐。
梅英说:这样找不是办法,怡平哥死心眼,他的轻功和摆脱术比谁都高明,谁也无法找得到他,除非他肯现身相见。
这样吧,我们分开找,我和纯纯走一路。
小妹,到处都有强敌流窜,人分散太危险。
江南妖姬不同意:不能乱跑,我们在这里等梁老爷回来,他引走八表潜龙之后,会回到走散的地方找我们。
如果她们能追踪八表潜龙,便可到达高谷主藏身的山崖,也必定与怡平会合了,真是合该有事。
大妹,你可不要乱来。
卓欣玮也郑重地说:到处乱跑,万一受到伏击,可不是好玩的事。
情势混乱,人都散了,任何一株树一株草中,都可能有高手躲藏,走一步都可能有杀身之祸,千万不能走散。
梅英不再多说,悄悄向纯纯打眼色。
两人心中都很焦急,不知怡平目下怎样了,怡平的安全固然令她俩担心,更放不下的是怕怡平与高嫣兰见面,说不定另生意外,不管意外是好是坏,都不是她俩所愿见的事。
不久,她俩溜得无影无踪。
小溪成了往来的重要通道,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谷中地势崎岖,树林密布,怪石嵯峨,行走不易也易受暗器袭击,只有小溪两岸容易行走,有些茅草地可以走动而不怕有人偷袭。
两位姑娘也选便于通行的地方走,走的是溪北岸,走向是东南。
一面走,她们一面留心倾听声息,希望早一步听到怡平的声音。
穿越一座树林,前面是怪石罗布,溪流形成一座高阜下的深潭。
高阜高约十余丈,下面形成断崖。
梅英一马当先往前走,由崖下的怪石如林溪岸小心地探索而行。
溪岸宽仅一二十步,左面是高十余丈的断崖,右面是水色碧绿的深潭。
两位姑娘只知道提防有人躲在怪石后面偷袭,却不知提防人以外的事物。
梅英刚绕过一座巨石,突然站住了。
纯妹,你来看。
她不胜惊讶地向纯纯招手:你相信世间真有石头开花的怪事吗?一座丈高巨石下,一堆小石中,赫然有一朵盛开的碗大蟹爪菊花,金黄色的花瓣盛开如爪,吐露出淡淡的菊花香。
怡平在碧湘老店,就曾经看到光亮的院子里长出菊花,几乎上了大当,做白日梦差点儿送掉小命。
以后,他就用这种菊花,与神箫客爬污水沟钻狗洞,潜入杨家迷翻了警衙,偷天换日掉包了十二色珍宝,破坏了拔山举鼎礼聘五岳神犀的大计。
这些事,他当然不会告诉旁人,不仅是因为他从不宣扬自己的事,而是做白日梦的事怎好启齿告诉旁人?所以两位姑娘并不知道销魂菊的怪菊花,更不知道怪菊花的厉害。
咦!真是花,菊花,石头开的菊草。
纯纯欣然娇呼,一跃而上。
女孩子谁不爱花?不要摘。
梅英拉住了她:你不觉得奇怪吗?这种地方会有这种精心培植的蟹爪黄,可能吗?……嗯……不对,不……话未完,向前一裁,撞倒了纯纯,两人撞跌成一团,因为纯纯也失去了知觉。
一兜冷水将她们泼醒,神智一清。
哎呀!梅英惊呼。
首先,她看到坐在一旁狞笑的销魂菊,和靠倚在石上的一个青灰色面孔中年佩剑人。
接着,她发现自己浑身发僵,仅头部可以转动,穴道或经脉被制住了。
纯纯躺在她左侧,情况与她相同。
天生丽质,我见犹怜。
销魂菊笑吟吟地持了纯纯的脸颊一把:果然是仙露明珠。
你是南衡的女儿韦纯纯,我认识你。
这位姐姐。
纯纯迷迷糊糊:你是……销魂菊。
哎呀!纯纯完全清醒了,大惊失色。
庄怡平在何处?他真来了?销魂菊笑问。
不要告诉这妖妇。
梅英怒叫。
你给我小心。
销魂菊给了梅英一耳光:你美得像朵芙蓉花,多嘴多舌,小心我把你送给花花太岁享受一番,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销魂菊指指那位面呈青色的中年人,意思是告诉梅英,这位就是江湖上声名狼藉的色中饿鬼花花太岁。
最好现在就给我。
花花大岁眼中燃烧着情欲之火:菊姑娘,你有一个人问口供就够了。
哼!你少给我打如意算盘。
销魂菊一口拒绝:你不能留在此地。
你……韦纯纯真的在此出现,那就表示庄怡平真的也在此地。
那又怎样?花花大岁悻悻地说。
那表示乾坤一剑所说的话是真的,所发生的变故也是真的。
那老狗的话最好不要相信。
所以,你得赶快去找威灵仙护法,咱们错怪了乾坤一剑,得想办法补救。
算了吧!反正早晚要把他们除掉,晚一天不如早一天。
话不是这样说,情势对咱们并非完全有利。
这里不需要你,你快去。
我……你去不去?销魂菊冒火了:这两位姑娘,你休想,你算老几?走!花花太岁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走了。
销魂菊的目光回到纯纯脸上,指指先前插菊花的石丛,得意地说:人都有惰性,喜欢找容易走的地方走,而这里正好是最好走的地方。
人也有好奇心,看到石中长花,不停下来察看,这人一定不正常。
我懒得到处乱跑,就在此地布下陷阱守株待兔,已经弄到乾坤一剑的两个朋友,丢到潭里去了。
你们两个身份特殊,丢下潭实在可惜。
不过,小妹妹,你最好识趣些和我合作,不然……花花太岁不会死心的,你不希望我把你交给他吧?你要我怎样合作?纯纯问。
首先,当然你要据实答复我的问题!销魂菊的媚笑似乎毫无恶意凶兆:你来了,庄怡平会不会跟来?他目下在何处?我也在找他。
纯纯毫无心机实话实说:本来以为他会去找高嫣兰的,所以我跟踪高嫣兰,没料到不但没碰上他,连高嫣兰也溜掉了。
你们曾约定聚会的地方吗?如果有约定,我还会发疯似的乱找吗?嗯!有道理。
我想,他会来找你的。
销魂菊用肯定的口吻说。
不会的,他爱的是高嫣兰,他会在高嫣兰附近……小妹妹,要不要打赌?销魂菊笑吟吟地在纯纯脸颊上拧了一把:在岳州,高嫣兰已经和公孙云长双宿双飞,先行交易择吉开张,庄怡平早晚会发现真相,就不会死缠高嫣兰了。
在岳州,他曾经为你出了死力,他不会不管你的,他一定会找你,我一定会把他弄到手的。
凡事不过三,我已经两次把他弄到手,被他逃掉两次,第三次他一定逃不掉了。
你怎么知道公孙云长与高嫣兰的事?纯纯问。
蠢问题!销魂菊大笑:嘻嘻!公孙云长是我的裙下之臣,和绿魅也是露水鸳鸯,你说我知道不知道?他们在岳州奸宿的地方,还是我替他们安排的。
公孙云长交给高嫣兰擒捉庄怡平的迷香囊,就是我给他的。
小妹妹,你明白了吗?我的天!纯纯大吃一惊:公孙云长果然是暗中与你们勾结的人!你现在知道,已经嫌晚了。
销魂菊咯咯娇笑:小妹妹,你想活吗?你也在问蠢问题。
如果你帮助我把庄怡平弄到手,我放你一马。
这问题更蠢。
纯纯不屑地说。
你……你可以杀死我,可以丢我进潭,可以把我交给花花太岁;但想要我合作,你在做白日梦。
纯纯的神色毫不激动,似乎那些大灾祸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我可以让你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把我粉身碎骨,但绝不让你损伤庄哥哥一毫一发。
贱丫头!你敢反抗我?你……销魂菊几乎气得跳起来。
为了庄哥哥,我可以反抗天神恶鬼。
纯纯脸上坚毅的神色令人动容,销魂菊,你决不会如意的。
庄哥哥是人间大丈夫,是神,你们这些魑魅魍魉,将在他手下烟消火灭。
你知道吗?你的处境非常非常的危险。
我有什么危险?庄哥哥已经知道你和公孙云长勾结坑害他,他决不会饶恕你。
天下间能够救你的人,恐怕只有我了。
什么?你?你算哪一根葱?庄怡平只是你的邻居,他爱的是高嫣兰,你在他心目中没有份量,你能……我能。
纯纯郑重地说:从小,庄哥哥一直就爱护我,我的话他会尊重,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进入断魂谷的人,已注定了必死的恶运,谷两端已被完全封锁,只有变成小鱼的人才能脱逃。
你还年轻,美艳绝伦,做走狗已经委屈你了,死在断魂谷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你唯一自救的办法,是弃暗投明,跟我去找到庄哥哥,他会原谅你,保证你的安全。
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敢奢言完全封锁谷两端?销魂菊的神情冷静下来了。
很多很多。
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们有许多来不及聚集的高手,迄今仍未赶来会合。
譬如说:天都羽士、五湖钓叟父女等等。
他们怎么了?死了。
从此以后,鄢狗官将花更多的金银,另雇一批帮助他搜刮的走狗了。
如果你愿意弃暗投明,你将是唯一活着离开断魂谷的人。
销魂菊站起,在附近来回走动,低头沉思,脸上神情百变。
梅英大感诧异,想不到天真无邪的纯纯,居然会用起心计来了。
但她觉得纯纯这一招不会有效,不可能打动销魂菊这种成了精的老江湖。
她心中明白,纯纯这一招,至少已经有效地转移了销魂菊的目标,如果销魂菊专心问口供,她和纯纯必定大吃苦头。
尤其是她,她可没有纯纯那么性情温婉,又倔强又冲动,大吃苦头乃是意料中事,刚才她就因为多嘴多舌而挨了一耳光。
知机子四仙师,是你们的人杀的?销魂菊回到纯纯身旁问:是你们有意引他们入谷的?不错。
纯纯不假思索地回答:每一步妙着,皆经过周密的设计。
远在百余里外的乾坤一剑和高谷主,也被一步步正确地引来。
是快活刀的人?是神箫客梁老爷子和他的朋友。
梁老爷子早就知道你们与乾坤一剑互相勾结,所以把你们引在一处,没想到你们却因误会而反目,这是美中不足的唯一缺憾。
你说,庄怡平可以保证我的安全?假使你弃暗投明的话。
好,我信任你。
销魂菊开始替两女解穴道:气门穴的禁制不能解,必须等获得庄怡平的保证之后,我才会替你们解穴,免得在途中你两人反脸行凶。
我保证……你的保证太多了,反而令人起疑,甚至不敢信任。
销魂菊抢着说:现在,你两人有何打算?去找庄哥哥。
纯纯站起活动手脚:能找得到高谷主,也许就会发现高嫣兰,也就可以找得到庄哥哥。
你知道高谷主在何处吧?不知道,但可以找,可以打听。
先向东南走,沿途碰上人就问。
走,你两人走在前面。
气门被制,先天真气无法凝聚,失去运内功的能力,只是行动可以自如,与普通人一样,用平常的武技与人交手,当然禁不起具有精深内功的人一击。
在最危险的时候,纯纯便会勇敢起来。
这时的她,比梅英镇静得多。
她领先而走,勇往迈进无畏无惧。
她要利用销魂菊找高嫣兰。
销魂菊要利用她将怡平引出来。
相互利用,各怀机心。
她兰心惠质,已看出销魂菊毫无弃暗投明的诚意,心中已打定了主意;有主见有目标的人是无所畏惧的。
这一带她曾经走过,虽然没有路,但景物依稀,印象仍在。
沿溪岸走并非全是坦途,攀高降低相当麻烦。
就在行进途中,她向跟在后面的梅英,避开了销魂菊的监视,间歇地打出一连串的手势。
她与梅英相处了一段时日,两人意气相投,比亲姐妹还要亲爱,心意相通,眉目手势皆可传递心意。
当然,她知道梅英的水性极为高明。
小溪穿越小山、岗阜、丛林。
有时绕山折向,有时形成深潭;有时形成急溪。
越往下走水势越增,流速也越急。
攀上一处小山的陡坡,小溪冲向坡脚,然后折向绕流,溪面渐宽,坡脚下形成回水潭。
折向后奔流而下。
她脚下失闪。
踩中一块松石,惊呼一声向下滑,几乎把下面的梅英撞倒。
怎么了?脚上扭伤了没有?扶住她的梅英急问。
不要紧,脚踝有点不对而已。
她举起了右脚揉动脚踝:你先上,在上面再拉我一把。
梅英故意不理会身后虎视眈眈的销魂菊,手脚并用向上爬,超越了纯纯,立即停下来。
来。
我拉你一把。
梅英挫身向下伸手:一步步踏实,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两人表现得十分自然而正常,销魂菊毫无戒心地跟上,伸手将她抓住向上推。
别想我可怜你而替你解穴道。
销魂菊笑着说:我这人是很小心的。
我也很小心,尽量避免自己受到伤害。
她扭头向销魂菊嫣然一笑:这不能怪你,小心是应该的。
所以,你最好少打歪主意。
销魂菊双手推她。
所以,我打的是好主意。
她向上攀,突然脚下打滑:哎呀……身形放低……销魂菊扶住了她急叫:哎……——她惊惶地抱住了销魂菊,双脚一蹬陡坡,两人向外飞跌,跌向下面三丈高的溪流。
这瞬间,梅英飞跃而起,以美妙的姿势向水下跳。
水声如雷,三人几乎同时人水。
不同的是,她与销魂菊跌落在离岸丈余处,而梅英却远出四丈外,斜插入水直下溪底,立即失去踪迹。
她的水性差劲,勉强可以浮起来而已。
销魂菊比她更糟,人一入水全身都软了。
一阵大乱,幸好溪旁水不深,及肩而已。
在销魂菊尖叫咒骂,连抱带拖中,两人总算到了岸边,抓住了岸旁的野草,狼狈地爬上岸。
你该死!你……你是故意的……销魂菊抓住她的发髻,发疯似的尖叫:你掩护那小女人逃走,你……一点也不错,我掩护她逃走的。
她镇静地说:你追不上她了,除非你能飞过溪去,能飞越五六丈吗?掉下水去可不是好玩的,溪水又急又深,下去就浮不起来了,你千万不可轻试。
她是谁?销魂菊冷静下来了,压出发髻内的水。
只怪你少见识,把我看成了重要的人物,而忽略了她,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主人?她就是胁迫公孙云长的卓姑娘,快活刀的晚辈。
什么?她她……她从淮上狂生手中,救出舍弟韦云飞,用舍弟来交换我,我是她的人质和俘虏。
你的鬼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你不信,可以去打听。
如果你是她的人质,你岂会掩护她逃走!她如果不逃走,就不能去求救了。
哼!本姑娘的制穴手法,天下间无人能解,你掩护她逃走,等于是要了她的命。
你放心,会有人替她解穴的。
不久之后,将有无数快活刀找到你,七星妖刀从不放过与他们作对的人。
哼!第一个死的人将是你。
我如果怕死,就不会出来闯刀山剑海了。
劈拍两声暴响,销魂菊两耳光把她击倒在地。
我不怕你,你已经是快死的人了。
她吞下口中流出的鲜血:你不可能挟我为人质逼她们放手,因为我本来就是她们的人质。
你如果杀死我,她们就不会再找家父谈条件了。
而你……你吓不了我,首先,我将要你生死两难。
销魂菊咬牙切齿地说,立即手脚齐施,掌劈、拳打、脚踢……片刻间,打得她死去活来。
我……不怕……你……她不叫痛,不求饶,口中仅含糊地,周而复始地说出这四个字,像在念咒。
终于,她昏厥了。
冷水泼醒了她。
销魂菊站在一旁,杀气腾腾,手中有原属于她的剑。
她觉得全身的骨头,正在一块块崩散;全身的肌肉,正一条条脱落剥离,但她却没感到痛苦。
你再也没有第三次机会计算我的庄哥哥?她用微弱的声音说,依然字字清晰:你知道吗?我可怜你,你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你活着,没有人关心你;你死了,没有人为你掉眼泪,你只是一个被人遗弃,也遗弃所有的人,一无所有的行尸走肉。
销魂菊哼了一声,丢掉剑,抓住她提起阴笑着说:只要有你在我的手中,我就有机会计算你的庄哥哥。
我也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你可以说是我的护身符,我会是最后的胜家,不信且拭目以待。
你永远不会胜,因为我知道庄哥哥比你强一百倍,一千倍!销魂菊把她扛上肩,向下游急走。
花花大岁也是从这方向走的,显然销魂菊知道威灵仙在何处。
鬼女人不敢走树林:专挑草不深而空旷的地方走,宁可多走许多冤枉路,树林中受袭的机会太多了。
踏入前面的一处小短草坪,身后不足两丈处,短草丛中升起一个人影,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更像从九幽地底升出阳世的幽灵,毫无声息发出,甚至行动时草梢也不曾拂动,就这么一眨眼间,人已附在身后了。
肩上扛一个人走这种崎岖的地方,是十分吃力的,短期间不要紧,稍久些就难以支持,所以脚下越来越馒,无法再奔驰赶路,而且还得眼观四周,耳听八方,防备有人偷袭突击,速度自然快不了。
后面接近的人,轻而易举地从容跟上。
前面二十余步草梢急剧拂动,有声息传出!鬼女人目力犀利,经验丰富,便知道草下有人或者野兽,立即止步戒备。
这瞬间,感到脑门一震,浑身发僵,颈下的脊椎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
接着,肩上一轻,扛着的纯纯被人抱走了。
是谁偷袭……销魂菊骇然尖叫。
拍一声响,背心一震,人被拍得向前栽,砰然倒地,活动能力恢复了。
鬼女人反应超人,武功也超人,奋身一滚,脱出险境,一跃而起,身形未稳,剑已出鞘。
救纯纯的人飞返五丈外,颤声叫:纯纯,纯纯!你……销魂菊大骇,脱口惊呼:庄怡平…………庄怡平抬头狠盯着她,目光险森、锐利、可怖。
她第一个念头是赶快把握机会,不要让怡平有机会突然行雷霆一击。
我制了她的气门,天下间除我之外,无人能解我的独门制穴手法。
她急急大叫:要救她,你得求我,不然她有死无生。
身后,突然传来梅英恨极的厉叫:贱女人,转身!她吃惊地转身,脸色大变。
梅英站在先前草动的地方,脸色十分可怕,正慢慢拔刀出鞘,一步步向她接近。
梅英的穴道如果未解,怎会亮刀挑战?她扭头回望,怡平正将纯纯放在草中,将一颗护心保命的丹丸塞入纯纯的口中。
她清晰地听到,纯纯虚弱但喜悦的语音:哥,我……我不是在梦……梦中吗?可怜的纯纯。
怡平温柔地说:放宽心,好吗?你的伤不要紧,一切有我。
拔剑,梅英厉声沉喝。
她银牙一咬,拔剑出鞘。
这瞬间,她左袖的迷香管泄出无色无臭的药雾,腰囊也泄出歹毒的药物。
你那些销魂药物,已经没有用处了。
梅英咬牙说。
本姑娘的剑也不弱。
她立下门户待敌。
梅英在八尺外凝神举刀,凤目中燃烧着仇恨之火。
一声沉叱,销魂菊断然发起抢攻,剑化虹而至,剑气迸发狂野绝伦。
刀光突然一无阻滞地切入如山剑影中,从侧方流泻而出,远出丈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