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信府至南昌,全程六百三十里,沿上饶江西行,第二天接近午时,便到了贵溪与弋阳交界处的留口镇,镇西有一条小河,河对面属贵溪府管辖。
他从夏诚口中得知,南昌熊家并非不管葛家的死活。
此次传信大哥至祥云堡避祸,熊家定会受到奇大的压力,以一代武林名宿虚幻庐主的熊家的声望,岂会不管这次震动江湖的大事?还有,大嫂的娘家也不是默默无闻地人物,鄱阳萧家百年来人材辈出,在江湖大名鼎鼎,与南昌熊府、广信葛家,同为江湖三大武林家族,举足轻重,三家都是通家至好,大嫂是萧家的女儿,也是虚幻庐主的甥女,所以他必须往南昌熊家一走,先看看熊家的真实态度。
留口镇是官道中一处小歇站,距贵溪不过十来里,是一座山区中的小村镇,龟岩屹立在数十里外,朝帽峰像一只羊角插入天际,但山区将尽,已看不见插天奇峰。
贵溪以西,便是鱼米之乡鄱阳盆地,不再有气势磅礴的山岭了。
他改了道士装,满以为不会引起江湖人的注意,却未料到仍还有麻烦。
麻烦出在贵溪南的龙虎山。
龙虎山上清宫是道教圣地,道士的祖师爷张教主的子孙们,自从宋朝出了一个张强反把皇帝老爷搞得服服贴贴,曾—度做了金国俘虏的徽宗皇帝,封他为世袭天师(此之前,第一个格得天师封号的是张虚清,用长生术把曾梦游月宫的唐明皇诱得不知人间何世,得封为天师),之后,龙虎山成了圣地。
历代帝王如此对待,龙虎山产业虽多,但是从不完粮税。
徒子徒孙满天下,声势十分浩大,至今以来,龙虎山弟子在皇帝庇护下,简直成了天之骄子。
不管当政皇帝是真想长生也罢,是愚民政策也罢,反正用不着去深想,不过,龙虎山天师道,确也有他得意杰作。
由予张家已成为世袭天师,所以自不能毁前程贬身价闹事,但在乱世中,或多或少都发生些作用,所以,龙虎山便也成为争取对象。
前一些日子,邪教主张世佩曾经走了一趟龙虎山,是否与张天师订了君子协定,不得而知。
但此后,龙虎山附近戒备森严,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穿道袍的人,走在这条路上,占了大便宜,吃住决不会要自己掏腰包,当地居民对道爷十分尊敬,但春虹却不知道这身道袍的身价。
留口镇小地方,小得只有百十户人家,虽是歇脚在两府交界的小村镇,亦不见得繁荣。
村位于路北,村南就是店铺,建有六间土木屋,卖粥、酒菜便利往来客商,每一间店口前面都搭了一座凉棚,便利客官歇脚和进食。
食棚中只剩几条木凳方便赶路客人歇脚。
已是正午时分,春虹感到有点饿。
他见一家村店没挂招牌,只在凉棚外挂了酒晃子。
凉棚内,木柱上分别贴了酒名和价格,南昌醴泉、言安冬酒、建昌麻姑,似乎应有尽有。
春虹对酒有爱好,酒量惊人,看到了酒晃子,他想:喝两斤再走。
他踏进凉棚,棚内两个脚夫,见了春虹赶忙站在一边,含笑点头同声问道:道爷,你好,辛苦了。
春虹一怔,彼比素昧平生,怎问起好来? 他也打了问讯,点头笑答:两位辛苦,是从贵溪来?不,小可从弋阳来。
店门口,出未了一个店伙,哈腰赔笑点头道:道爷辛苦了,请进,请进。
春虹踏入店中,里面摆了八张八仙桌,已有五桌人,他占了一张食桌,向那店伙计问:店家,可有上好陈年佳酿么?店伙笑道:过往道爷,都在店中饮两杯陈年麻姑酒,准不使道爷失望。
话末完,店门人影乍观,打雷般声震耳:且慢,本宫师兄弟,从本月起下山不许滴酒沾唇,谁家弟子敢在这儿斗胆饮酒?春虹面向里坐,闻声转头,店门口,踏入两个红袍中年道人,一看便知是有地位道人。
一般道人,外出时极少穿红道袍或法服,只穿青道袍,带木剑。
这两位道人,不但穿红道袍,而且带了剑,却不是木剑。
两个道人身材魁伟,一双大眼光芒流露,正用凌厉神光,狠狠盯住春虹,一步步走近。
龙虎山宫观甚多,在各地更有庙宇院堂,道士甚众,互相之间一辈子没有见过面之人多的是,两道人只认道观不认人误把春虹当龙虎山弟子。
按理,地位低的道人,必须站起行礼。
但春虹的师父虽是玄门弟子,却不属天师道教派,他是北方全真教,是不受拘束讲清静无为的方外人,在意识上便看不起天师道的人,哪管这种规矩?加上两道气势凶凶,他更不屑理会,淡淡一笑,转头向店伙道:来五斤麻姑酒,切些下酒菜来。
店伙怎敢答话,瞅住两名道人发怔,不知如何是好。
邻桌上一名凶猛中年人,行商打扮,带着两个穿直裰的仆人,仆人身边各搁了一个大包裹。
左一桌,是两个大汉,皂盘领衫,平头,白褡膊,腰带上带着锡牌,衣底下鼓鼓地包住家伙,看穿戴,一眼便可望出他们的公人身份。
前桌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褴褛大汉,腰带上插了一只摇鼓,卖货郎,货担就搁在外面凉棚中。
食庭中气氛一紧,所有的人全停止进食,转头向春虹的食桌望。
中年行商的长像十分凶猛,看来决不像一个老实的商人,拿起竹筷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冲着店伙叫:甚么?你这鸟店太怠慢客人,你听不见这位道爷的吩咐?还不滚下去取菜来?口气够粗野,叫完,冲着春虹咧嘴一笑,相当友善。
春虹穿了道装,面容未改,望去雄健如狮,但俊面除了古铜色外,从无凶戾之气外露,令人一望便生出古朴可素之感,这位行商出头打抱不平,似乎不足为怪。
为首的老道向店伙一抖大袖,沉声道:不必置理,走开。
另一名老道却到了春虹左侧,冷笑着问:你是哪一座下院的弟子?春虹并未站起,扭头冷冷地道:怪事?你为何要管贫道的闲事?难道贫道要酒食,也要劳驾道友干涉不成?我只问你是哪一座下院的?贫道游方天下,大庙不收,小庙不留,无根无底,不受任何人管辖,够了么?春虹火了,站起,剑眉一轩,声色俱厉地道。
好!这才像话。
行商拍着桌子叫好。
两道人一怔,这才知道找错了对象,但春虹的神情,也令他们立起反感。
龙虎山是玄门方士的祖师爷所在地,每年从各地来参拜祖师爷积圣,以及领取福禄的弟子何止千万?外地的弟子,任谁也对龙虎山的道侣买三分帐。
两个道人是从上清官下来的人,观衣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要是玄门弟子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岂可如此无礼?为首的道人瞥了行商一眼,恼羞成怒,欺近春虹右侧,怒叫道:管你是从何处来的道友,岂能容你在上清官弟子之前无礼?你目中还有祖师吗?春虹冷哼一声,打断对方的话,道:是你们无礼在先,反而怪贫道无礼,怪事。
少管贫道的闲事,惹火了我,拳头可不认识你们是谁!他的话,火药味极浓,两道人怎受得了?为首的怒叫:反了,反了,这厮……两个公人倏然站起,一个怪叫道:谁反了?可有人证物证?行商和两名健仆,发出了哈哈大笑。
卖货郎丢下百十文制钱,站起来抹抹嘴道:我的天,屁大的事变成了造反,再不走吃不消,被牵连杀头抄家才冤枉哩。
说完,大笑,所有的食客也哗然大笑起哄。
两个道人下不了台,大概认为卖货郎好欺负,左首道人一声怪叫,上前两步一耳光打出,同时大骂:狗杀才,语出不逊,该打!卖货郎一低头,右手上翻,扣住道人的手腕,转身,伸腿、带肘,奇快无比,没等道人转念应变。
嗤一声闷响,道人趴倒在地。
卖货郎及时放手,向店外撒腿便跑,一面怪叫:老道要造反,要杀人,要杀人了!右首老道一声怒吼,放下了春虹,要追卖货郎,春虹见两老道都带了剑,深怕卖货郎吃亏,一不做二不休,快逾闪电,左手搭向道人的右后肩,向后一带。
道人手底不弱,但春虹出手太快,不容他应变,发觉不妙,已身不由己了。
但他仍能一翻右臂,本能地随势转身格拨,这样应付即将到来的打击。
岂知春虹的右拳并不击向头面,砰一声从下面击出,正中肚腹。
啊!一声大叫,双手抱住肚腹。
春虹左膝微抬,嗤一声顶中老道下颌,道人再一声惨叫,仰面便倒,跌了个手足朝天,满口流血。
两个公人哗啦啦抖开腰中铁练,分别奔向两名道人,锁上肩头向外走,一面说道:捉住造反的人有重赏。
春虹感到奇怪,两道人手下不弱,为何只挨了轻轻一击,被锁时力何不反抗?他并未留意两个公人,不知两个公入锁时已弄了手脚。
行商见他不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道长,该走了,等会儿村里的天师庙必定有人赶来查问。
天师庙的老道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道力通玄,你得走了,走啦!春虹一想也对,何必在这儿自找麻烦,向行商道:多谢指教,贫道晓得。
他可不在乎龙虎山上清宫的张天师,但也想到目下不该再生事多树仇家,买了一些肉用荷叶包好,又买了一个酒葫芦装了五斤陈酒,大踏步上道。
过了小河,踏入贵溪地境,官道上行人稀少,初冬的太阳暖洋洋的,寒气对他毫不发生作用。
宫道两侧全是一望无际的凋林,野草一片苍色,土地光秃秃,冬耕后的田野看上去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
行商三个人踪影不见,两个公人也不知走到何处去了,前面不远处,卖货郎挑着货色不多的货郎担,奔跑如飞,害怕被人追及。
春虹一面赶路,一面吃喝,盯着卖货郎的背影,心说::这位货郎身手不弱,出其不意便将老道放倒,看他的行径,象是有意擦岔的!此中大有可疑。
身后,尘土大起,四匹健马出了留口镇,如飞而来。
当!当当!当……留口镇突然响起震耳的钟声。
春虹扭头向后望,四匹健马慢下来了,不久,兜转马头返向留口镇驰去。
他不管别人的闲事,如飞似箭赶路,一面喝酒,大口吃肉,风卷残云似的,酒肉便少了一半。
卖货郎的脚下愈来愈慢,长途挑着担子飞奔,吃不消,奔了三两里便力尽气喘如牛。
春虹脚下始终速度不变,在他说来,极惬意不过。
后面车声号辘,他扭头一看,马车奔驰,心说:大户人家毕竟神气,难怪人人都热衷名利。
后面共来了两批人,前一批是两车八骑,四骑在前开道,骑士是两男两女,男是青劲装,女是绿色劲装,外罩披风,中是两辆双头马车,前一辆是大户人家的游春华丽客车,雕饰俱全。
后一辆也有客厢和窗幔,但外型古朴,一看便知是长途客车,最后是四骑护卫,也是两男两女。
后面另一批人,是两乘山轿和八匹健马,怪!八名骑上的也是四男四女,鞍旁都带有兵刃。
两乘山轿共有八名穿灰色劲装的轿夫,带刀挂囊,举步如飞,比前一批车马还要快些。
车声辚辚,铃儿叮当悦耳,逐渐接近。
留口镇钟声已停,先前四匹马追随着十二匹骏骑,狂风暴雨似的往这儿赶,十二匹健马上,红衫飘飘,是十二名老道。
春虹看不见最后面飞赶而来的十六骑,因为官道折入丘陵区只可看到后面两批车马轿,前面是曲折上行的坡道,两边小山岭夹峙,凋林满山,间有些凋松参差其间,两边不时可以看到一些向侧方延伸的山谷,每一条山脊都向西南伸展。
进入第一道山口,路边树上钉了一块斑剥木牌,用朱漆写道:虎啸岗,禁止通行,如要过岗,行须结伙,免被虎伤,贵溪府示,大明万历十六年。
看样子,虎啸岗有虎伤人。
卖货郎脚下更慢,等春虹到了身后,突然扭头咧嘴一笑,怪声怪气地问:天师庙的高手快到了,道长可是在教的朋友?在教,是指邪教?问的话江湖味极浓,一听便知这位卖货郎不是善男信女。
春虹并不知邪教的内情,但听后预料到五分,知道对方在盘问,幸而后面蹄声已轻,赶忙接口道:施主,事急矣!贫道无暇饶舌,要不,贫道先走了。
他们已越过第一座山,后面尘土大起,十六匹健马不但越过了山轿,正在超越马车,红影入目,蹄声如雷,快到了。
卖货郎无暇过问,往后注视片刻,立即撒脚便跑,一面道:人追来了,走!留两个活口便成。
马上的骑士连声怪啸,马儿如同利箭脱弦,官道上烟尘滚滚,把后面的车马掩住。
卖货郎脚下突然加快,一面招呼:咱们埋伏的地方还有半里地,快!快!能快些么!春虹不愿让对方看出真才实学,一面跟上,一面喘吁不已地道:贫道已用全力,只尚可跟上。
前面出现一座岔谷,一条小溪流从右面山谷流出,进入左面一条松林如海的小谷。
卖货郎将近谷口,便将货挑中的针线花巾等物往地上丢,到了谷口,货担也扔了,往左面小谷一钻,道:安排强手擒猛虎,他们会来的,走啊!果然不错,他奔入林海中,十六匹健马已追入谷中,狂追不舍。
深入里许,到了一座不见天日的古树林,后面蹄声已近,—追兵将到。
哈哈哈哈……!卖货郎仰天大笑,向左一折,攀上左侧山腹,前面人影乍现,是行商和两个仆人,大声问,来了么?林坛主。
卖货郎扔掉腰中的摇鼓,奔近道:来也,来也!可能是留口天师庙的吴大道长,不怕他飞上天去。
咦!这位道爷也来了?行商问。
贫道愿助一臂之力,施主。
春虹稽首答。
草丛中,站起两个红影,那是假扮公人的大江,正将被剥了道袍的老道塞在草中,匆匆穿起夺来的道袍,一面穿一面走近,道:张天师畏首畏尾,不但不助咱们打天下,反有消息通知官府之嫌,所以咱们奉命给他三分颜色看看,明日各地的朋友上刀山闯剑海,咱们抢先一步,哈哈!来了。
下面红影掩映,十二名老道和四名青衣人藏好坐骑,挺刀杖剑向上搜来,一个个轻功十分高明。
行商举手一挥,两健仆打开大包裹左右一分,取出一些稀奇古怪的兵器等物,在行商身后戒备。
两个假老道拔剑出鞘,分立在行商的左右杖剑戒备,严阵以待。
卖货郎林坛主火速脱掉上衣,赤着上身在行商面前跪下,叩头道:弟子听候差遣。
行商口中念念有词,取过一粒丹药接过仆人递来的一把厚背单刀,乱叫了几声喝道:林坛主,抬头!弟子在!林坛主抬头答。
赐妆神勇灵丹,速取妖道的人头!林坛主大口已张,行商把灵丹塞入他的口中,嚓一声,将厚单背刀掷下,刀尖入土半尺。
林坛主吞下灵丹,片刻便两眼发直,血丝上睛,似乎浑身一震,肌肉开始抽搐,虎跳而起,一把拿起单刀,怪叫道:弟子遵命!说完,转身向下大步迎去,行商接着对两个假老道如法泡制,最后又向春虹道:道友速示道号!春虹早巳留了神,行商所赐的灵丹中,暗中夹了一包药散。
从林坛主身躯的变化看来,定然是一种歹毒的麻醉兼提神的怪药,为了一看究竟,沉着地道:贫道松明。
松明道友,跪下侯令!春虹淡淡一笑,摇头道:贫道用不着灵丹。
怎么,你——贫道自有主张,用不着灵丹!春虹大声说。
胡说!在下是教主座下江右路香坛总提调,有权差遣中原香主座下分坛各路弟子,你怎敢抗命?春虹心中一动,大声道:贫道是中原香主的客座,尊驾无权提调!他改口胡说,果然有效。
他只知了九幽天魔是中原香主,其他一窍不通。
原来九幽天魔的手下,除了坛主、弟子、护坛之外,九幽堡的人却不在此列。
同时,对于那些早年已被收买的高手名宿,一律名列客座,地位极高,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他的人决不敢胡乱差遣,春虹居然应变闯过一关!行商一怔,脸色变得好快,赔笑道:在下鲁莽,道长海涵。
春虹打蛇顺棍上,抢着问:贫道由东海返回,在东海香主的东南奇域中滞留三月,怎么从未听说过江右总提调的大名?行商探手入怀,取出一块掌大玉牌,亮了亮道:本提调在三月前奉命到任,本拟先至九幽魔域拜见李香主,但……但你并未前往。
春虹又盯上一句。
道长明鉴,武昌分坛主在本提调到时予以阻驾,况且香主已经出巡,免予相见。
道长该知道,要前往九幽魔域的人,必须由武昌分坛带领,分坛既然阻驾,本提调根本不知如何前往,所以未主。
春虹不敢多问,恐怕露出马脚,遂转变话题:总提调高名上姓,可肯见告?行商又亮了亮玉牌,道:敝姓白,名金堂,玉牌上刻得明白。
玉牌上只刻了六个字,江右总提调,白。
春虹不住点头,从容地道:原来是白施主,久仰久仰。
唔,贫道好像对施主的大名不陌生,是……是……白金堂鬼迷心窍,笑道:早年山东起事,白某效力徐教主麾下,在教中无人不知白某的名号,只要一提金甲神,便知就是白某。
春虹从金甲神口中,问出了不少他必须知道的宝贵消息,证实了九幽天魔确是中原香主,花魔的身份也得到了确证。
同时知道要进入九幽魔域,必须由武昌分坛带领,大哥春帆是武昌平安船行送至鄱阳熊家,可知九幽魔域必定在武昌附近。
下面,十二名老道已经疾冲而出,动手了。
呔!纳命!林坛主发出了震天大吼,单刃涌起满天银芒,火辣辣地滚入了人丛,一照面间,狂叫声暴起,一名老道的左手飞坠地面。
两名假道人也大吼一声,两剑如同狂风暴雨,电芒飞腾也扑入人丛之中。
三个人如三头疯虎,鬼叫连天,勇猛冲杀,锐不可挡,片刻之后,地下倒了两名老道。
可是,龙虎山的门人弟子并非草包,那四名青衣骑士更是了不起的一流高手,四只剑风雷齐发,分别缠住了三头疯虎。
铮铮……金铁交响声震耳,林坛主的单刀威力果然惊人,把对方一名青衣人迫退了三丈左右。
青衣人左右闪动,大叫说:这家伙有鬼。
另一名缠斗假老道的青衣人,向老道们叫道:道兄们,擒贼擒王,往上冲,这交给我了。
一名老道脱手掷出三枚亮银镖射向林坛主的背心,噗一声中了一枚,钉在林坛主的左琵琶骨上。
林坛主浑然未觉,单刀风声呼呼,把青衣大汉迫得又绕了一圈。
打!青衣大汉骇然大吼,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发出金钱镖,向旁一闪,避过一刀。
可怜,林坛主毕竟不是铁打的,青衣人手下绝情,金钱镖来势如暴雨,怎躲得掉?头面胸腹共中了十余枚之多,最要命的是两目,金钱镖以中间进入,将眼珠子剖成两半。
黑白红的水往外流,但他仍疯狂地叫啸,舞刀向前直冲,冲出三丈外,克嚓单刀砍入一株树干上,刀未拔出,砰一声,人冲向树上,倒在地上狂叫,叫了许久方才渐渐停止。
青衣人发出金钱镖,在一旁目瞪口呆,被林坛主凶悍无比的神情惊呆了。
一个背上中镖,头面胸腹中了十余枚金钱镖而且击中了要害的人,竟然不立即倒下,委实令人难信。
九名老道挺剑向上冲,冲向金甲神白金堂,有一个叫:丢下兵刃,听候发落。
金甲神冷哼一声,伸手向怀中乱摸,剑尖乱刘,突然一声怪叫,剑向前一引。
怪事发生了,树上空狂风大作,黑雾下沉,大地黑沉沉。
接着,响起一声炸雷。
金甲神的左手向外一挥,风雷般呼啸一声,蓦地无数金盔金甲的凶神恶鬼,向九名老道一涌而去。
春虹站在金甲神的左方,大吃一惊,他感到这现象委实不可思议,前面黑沉沉,烟雾满天,风啸雷鸣,而身后却丽日高照,草木不惊。
不可思议。
他讶然地想。
但他屹立如山,毫无惧怕,手按绝尘慧剑的剑把。
金甲神举剑一扬,向两仆低喝道:吞下灵丹,随我下去擒人。
春虹神目如电,紧盯着金甲神的背影,沉声道:贫道愿同白提调同行,走!在黑雾弥漫中,一些金色人影在雾影中飘浮不定,雷声殷殷,在空中轰鸣,黑雾不住向外涌,附近五丈之内,视界清晰,看到草木摇摇。
春虹心中暗喜,可能是辟邪佩确有辟邪神效,不由胆气更壮。
金甲神怔怔自语道:留口镇天师庙几个老道,功力有限,在下知之甚详,他们决不能破我这秘术。
信不信由你,可能老道中有更高明的高手哩。
金甲神略一顿,一咬牙,道:不管,先下去看看。
不久,眼前一亮,金甲神和两名健仆脚下一顿,怔住了,九名老道附近,黑雾汹涌,往外卷而不往内拢。
咦?除非他们……白提调不可自恃,强中更有强中手。
论剑术在龙虎山的有道之士来说,算不得高明,如果贫道所料不差,老道们会五雷天心掌并不足怪。
你这金甲秘术,算不得高明,有自信禁得起五雷天心掌一击么?恶鬼形影依稀难辨,在黑雾外飘浮,风呼呼,却飞往外侧而不往里集中。
模糊的光影中,九名老道披发杖剑成圆形,布下阵势,每个人都面朝外侧,剑尖上似乎一朵朵光华奇异的火花,剑身徐动,前面的黑雾纷纷往外涌,无法接近。
糟!里面果有高人。
金甲神惊叫出声。
一声怪叫从一名老道口里发出,九名老道开始游走,长剑竟然有序的舞动,剑尖前的华光渐渐炽盛。
轰隆隆,雷声更猛,震耳欲聋。
黑雾更为汹涌,雾影里传来令人心胆俱寒的叫声。
他得抢先下手。
金甲神咬牙叫,伸手夺过健仆手里的包裹。
春虹伸手虚拦,问:白提调,龙虎山上清宫的人真不愿加入贵教大举?张天师态度暖昧,模棱两可,但语气里好象毫无真意。
金甲神率直地答。
贵教主之意呢?迫他们挺而走险,威迫利诱双管齐下。
如果张天师不为所动呢?先毁龙虎山的基业,与江湖的顽强朋友一般对待。
用武力?是的,龙虎山方圆百里地,已有—批人马伺机而动,由九幽二堡主李文良亲自率领,明晚三更正开始放火烧山,四面截杀。
春虹心中大喜,盯紧问:二堡主来了?他现在落脚在——在马鞍山申命谷。
申命谷?正是,谷在贵溪西南四十余里马鞍山之角,谷南便是至龙虎山上清官入山要道。
金甲神—面答,—面取过两片铙钹,直径大约八寸,金光闪闪,寒气森森,钹缘锋利无比,他一咬牙,突然脱手扔去。
两个铙钹发出轰轰雷响,化作两道金光,要施术催动金甲恶鬼,原来倒是厉害无比的暗器。
春虹听说张天师并未同流合污,自然不能坐视,目下已是下手擒捉金甲神,去寻二堡主李文良的时候了。
蓦地,天空中响起了一声焦雷,狂风大作,黑雾飞腾,一道隐隐光亮从—名道人口中吐出,直上三丈高空黑雾中。
似乎在同一瞬间,金芒一闪,一面铙钹掠过道人的颈下,道人的剑尖突然坠下,喉管已被割断,血已涌出,仰面便倒。
啊……另一名道人发出凄厉的叫号,金光闪闪的铙钹进入他的背脊,惨叫着扔剑仆倒。
火光乍息,黑雾再合。
金甲神一声长笑,舞剑下扑。
春虹被突如其来变化所惊,慢了二步,立即拉开衣襟,露出项下挂着的辟邪佩,绝尘剑慧同时出鞘。
杀!他大吼,吼声如同天雷狂震,绝尘慧剑掌下绝情。
两名健仆还来起足,剑发人倒,发出了凄厉狂叫。
扔下刀冲下两丈,撞倒在树下挣扎。
奇迹出现了,黑雾扩散,风止雷息,只片刻间,阳光透过枝叶,射下夺目光芒。
九名道人死了两个,其他七名呆若木鸡。
下面不远处,四个青衣人昏倒在地,两名假道人趴伏在树干上,形如死人。
金甲神在一名道人身前刹住脚步,抬头望天不知所措。
春虹是唯一神智清醒的人,一声长啸,往下猛扑。
啸声惊醒了七名老道,也惊醒了全甲神。
杀!金甲神一声大喝,一剑猛挥,他以为春虹下来助他抢先动手了。
前头老道神魂入窍,但剑芒已到,百忙中推剑侧闪,可是已迟了一步,青芒一闪,己贯入他右腰肋。
哎呀!老道大叫,铮一声清鸣,他居然能挡住金甲神攻来的第二剑,但人被震飞丈外。
砰一声左半身撞在一株大树上,扔掉剑两目一翻,跌倒在树下呻吟。
其余六个老道大惊,转身待敌。
白提调。
春虹叫。
金甲神听口气不对,倏然转身。
他看见春虹站在他身后不足八尺,敞开青道袍前襟,手中古怪长剑斜指着他。
脸上似笑非笑,虎目中神光四射,显然来意不善,抽口凉气,喝道:道长不是助我?春虹摇摇头道:不!要你丢剑投降。
什么?你……不然贫道要你的命。
春虹一字一吐地接口,语气坚决,不容对方有丝毫误解。
林下方,出现两批人,一批是一个青年美妇,身旁站了一个梳高顶髻娇俏的侍女,之外是四个青衣劲装大汉,和四个绿衣劲装少女。
第二批也是一个中年美妇,亦有一个侍女相伴,左右有四名红衣大汉,和四名穿月白劲装少女,男女分明。
是马车和山轿的两批人,全到了。
但是目下既无车亦无马,两批人总共二十名,一左一右轻灵掠上,相距已在十余丈外。
青年美妇年岁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七八,个儿苗条,眉目如画,美得令人激赏叫绝。
但她那高贵端庄之风华,却令人不敢逼视,不敢亵渎,头上是盘龙髻,一支凤钗高插,凤嘴上挂着一颗耀目大红火钻,红绡窄袖子短衫,同色坎肩,坎肩下的流苏也是红色,红长裙红如火,红腰带挂的长剑也是红色,红鞘红云头,红得令人心中发慌,是一团可溶化一切的烈火。
高顶髻侍女却是一身翠绿,翠绿衫裙翠绿鞋,俏巧,玲珑,美慧,娇柔,红配绿,丑得哭,但主婢二人一红一绿,站在一起,却又显得极为调合。
另一对主婢,又是一番光景,中年美妇穿得朴素,绢布夹袄长裙,淡扫蛾眉,照人的面庞上堆着慈祥的笑容,未带兵刃,侍女是双髻,长袖短衣,长裙,一身天青色,腰上挂一把长剑。
四名黑衣大汉,两个是老人,两个中年大汉,一个个目朗鬓丰,神目似电,四名白衣少女也不弱,星目光芒四射,四把剑在背上古色斑烂!六名老道不管刚来的陌生客,同声怒啸挺剑往上抢!红衣美妇站住了,娇叱震耳:住手!同一瞬间,春虹吼声也在空中荡:天师庙道友们,退下!六名老道站住了,一个叫:呔!你不是在留口镇生事的游方道士么?春虹虎目怒张,大吼道:滚你的蛋,贫道还没有找你们算帐呢!红衣美妇—闪即至,大声问:刚才谁在使用妖术?是你?她指春虹。
春虹瞥了一眼红衣美妇,冷冷地道:又来了一个不讲理指鹿为马的人!他一面说着,一面扣上道袍,有女人出现,敞开胸襟不像话!红衣美妇目光落在他的剑上,讶然道:咦!绝尘慧剑?春虹晃了晃绝尘慧剑,道:人虽不问青红皂白,却是个老江湖,喂!他向变色往外倒退的金甲神叫道。
金甲神脸色如灰,死盯住红衣美妇,恐惧后退。
红衣美妇对春虹那冷傲情神似乎并不在意,嫣然一笑,反而退了两步。
春虹朝金甲神迫进,道:白金堂你如何打算?金甲神一咬牙,厉声道:你叛逆,你……呸!闭上你的臭嘴!春虹大吼。
六名老道中的一个举剑一挥,大叫道:师弟们,擒下他们!春虹用剑遥指,冷笑道:道友,在留口镇你们无理取闹,自取其辱,千万不可再妄动。
你们的两个同伴被擒,快到上面去救,问问是非曲直再和贫道讲理并不迟。
下面那两个假老道交给你们处治,这个邪教妖孽我要,贫道与邪教妖孽仇重如山,正要了结。
你们如果打岔,休怪贫道心狠手辣龙虎山明晚将有大祸临头,速速回去准备应变还来得及,言尽于此,快走开。
白金堂!最后一声大叫,如同晴天霹雳,正想伸手去包里掏家伙的金甲神吓了一大跳,手停住了。
春虹冷哼一声,往下道:你不必掏妖术献世,那些障眼法迷魂术是下五门九流货,在贫道面前毫无用处,乖乖丢剑跟我去!金甲神切齿大吼道:原来是你破我的神术,今日有你无我。
哼!贫道却不要你死,留你尚有用处。
金甲神一声长啸,飞扑而上。
绿衣侍女一声娇厩匕,正待扑上,红衣美妇却伸手虚拦,微笑道:小秋,看看再说,让他们先分高下。
另一方面,中年美妇向侍女道:我们该走了,没有老爷的手下在内!侍女不住点头,低声道:禀主母,小婢曾去过堡中拜问老爷金安,从穿戴中略可分辨老爷身旁的人,这些人都不是,主母请放心!那就走,也许在南昌可以得些线索呢。
侍女点头,幽幽说道:即使找老爷,老爷也不会知道小姐行踪的。
小姐行走江湖时,从不愿和老爷同行。
我得尽心啊,韵丫头是我在世唯一牵挂的人,我怎能置之不管?哦!这位年轻老道身手奇佳,很了不起哩!等会儿,看看结果再走。
金甲神和春虹接上了,春虹闪烁的长剑攻势空前猛烈,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剑气八方激射,罡风声如殷雷,赫然是名家身手,身怀惊人绝学。
春虹在金甲神用飞铙杀人时,已看出这家伙除了妖术之外基业惊人,所以不敢大意。
同时,他要活擒金甲神拷问有关九幽天魔的事。
金甲神的狂攻,他不敢用绝尘三剑应敌,稍一大意失手,活擒的希望微乎其微。
他八方游走,引金甲神发招,绝尘慧剑徐挥,不接招,仅不时扣住机会递上一两剑应付。
相反,金甲神却气吞山河,进逼狂攻,一把剑风雷俱发,矢矫如龙。
十八招之后,机会快到了!着!着着!金甲神毫气微扬,长剑从左一绕,截住春虹的退路,云龙三现绝招出手,连攻三剑!你是泰山观的门人,好剑法!春虹冷冷地道。
金甲神一声长啸,招出流星赶月,这一招如果春虹再往后退,准碰在身后树干上,不被钉在树上才怪!岂知春虹已留神退路,双方交战之前,他已看清斗场的景况,一草一木都难逃他的神目,怎会上当?红衣美妇低声对侍女道:老道在神色之间, 已胜九分,很了不起!春虹再退,第一剑半分之差,将及胸衣。
金甲神狂喜,上步出剑,第二剑乘势再进!春虹身形突扭,得一声,剑反震,让对方的剑擦胸衣而过,一剑掠空。
金甲神的剑向左一偏,嗤一声刺入树干。
春虹顺势抽拂,捷逾电光石头,顺金甲神的左臂削出,要削掉金甲神的右肩膀。
金甲神果然了得,头一低,身形左闪,拔出长剑,可惜仍迟一步!啊呀!他惊叫,右臂保住了,但头顶一层油皮和发髻连同四方平顶巾飞走了。
该你接招!春虹叫,立即如影附形迫进,招出流星赶月,赫然接金甲神那一招,剑势不差分毫。
剑来势凶猛绝伦,快得令人眼花,金甲神想避已力不从心,危极临头,只好硬接。
铮!铮!铮!金甲神连封三剑,每一剑都用尽全力,但并未能将连续飞来的剑尖封出偏门,退了丈余也难摆脱剑尖的紧迫追击。
春虹一声低吼:丢剑!不见得!金甲神急叫。
剑尖巳临肘侧,他沉肘拂腕运剑侧掠,怎知春虹的剑突地一振,将他的剑裹住。
接着凶猛无比的潜劲从剑上传到,震开虎口,直迫心脉,五指麻木,整条右膀似乎失去知觉。
手不知何时松了,长剑翻腾着飞出五丈外,窜枝过叶,得一声插入三丈高的一段树干内,剑身的吟鸣仍然震耳。
他不甘就擒,一声怒吼,左掌如开山巨斧,去砍春虹的右肋,拚个两败俱伤,奋身抢入。
春虹冷哼一声,绝尘慧剑闪了两闪!啪啪!暴响震耳,剑从左右进击,从金甲神的手上抽动两下,金甲神的两颊出现清晰的血痕,大牙往外跳,鲜血随着出现。
啊!……他绝望地叫喊,左手仍在身前挥舞,人往后急退。
得!一声轻响,谁都没有看清,春虹巳掷剑入鞘,入鞘人已扑上,右手一抄,抓住金甲神挥舞防身的大手,往下一带,左手疾挥,噗噗两掌击中金甲神的左右耳门。
右手往上扣,食中两指分毫不差,扣住金甲神的喉管,左手抓住金甲神左肩,冷笑道:你比一流高手强,但仍棋差一着!其实,金甲神已经知觉全失,两劈掌劈中左右耳门,他说的什么无法听见了。
他拉开金甲神的牙关,再制气血两门,丢掉金甲神身上的零碎,挟在胁下往下走。
中年美妇注视他半晌,举手一挥,率领手下如飞而去,轻功身法十分惊人。
春虹大踏步往下走,六个老道在为救死扶伤巳准备停当,将两个假老道绑了,林坛主和两位健仆的尸体也准备带走。
红衣美妇十个人仍没有离开的意思。
一个老道讪讪地上前稽首道:道兄请留步!春虹站住了,冷冷地问:道友有何见教?希望咱们别在剑上判曲直!老道摇头苦笑道:道兄请勿误会,留口镇的事,请勿见罪,敝师兄在上清官前来查看弟子们是否规矩,不知道兄的身份,有此误会!春虹的脸色渐舒,道:贫道并非气量小的人,所以不与贵庙的人计较,至于这几个家伙……他将从金甲神口中得来的消息说了,最后道:贫道也将去申命谷,以证实一件有关在下的深仇大恨血案秘事,请转告贵山教主张天师,眼下江湖风雨飘摇,必须站牢脚跟顶天立地做人,骑墙观望反而招致杀身大祸,同样会身败名裂。
同时,贫道找二堡主李文良,也许会在贵山附近出没,希望大家别误会!六个老道大惊失色,为首的老道道:道兄的消息……春虹拍拍挟着的金甲神,抢着道:这位就是邪教的江右总提调金甲神白金堂,他的话绝对可靠,可是贫道要留他有大用,恕不将人交与你们!请道兄留下仙号!老道诚恳地说。
春虹略一沉吟,摇头道:贫道行脚五海,时道时俗,假使穿的道装,不妨叫我松明道人也可!声落人闪,宛若电射星驰,往山下如飞而去。
红衣美妇一惊,对侍女道:这人好俊的轻功,不像是如此年轻的人,小秋盯住他,快,等会儿发身招呼,我马上来!小秋应了声,绿影乍闪,去势如电.红衣美妇朝为首的老头领首,微笑问:道长可是留口天师庙的真如道长?老道稽首,恭谨地答:贫道正是真如,请问施主可是红绡电剑的高女侠?妾身混得虚名,不敢担当女侠之誉!但不知女侠有何见教,尚请明示,贫道愿效微劳。
刚才松明道长的话,道长想已听清,务请转告令师,切不可自陷绝境。
龙虎山地广而分散,不宜各处设防,能合力围守上清宫,千军万马何足惧哉?好自为之,大有可为,图谋须及早,时间不多了!贫道定将施主的话禀明家师。
妾身也许会走一趟申命谷,行再相见!红衣美妇举手一挥,九人冉冉而去。
远处,一声娇啸破空传来。
谷的另一端,两个灰影穿林而立,发觉现场的打斗遗迹,更发觉散在林中的尸首,立即循先前娇啸传来的方向飞赶,轻功已臻化境,飞势如电。
其中一个灰影背了一个大包裹,不沉重但体积甚大,看去像是盛着一个人,在灰影肩上轻如无物。
不久,走在前面的灰影倏然站住,前面林木映掩中,已可隐约望到红衣美妇的身影,他扭头向背着包裹的同伴低声道:大事不好,红绡电剑出现,那位白姓的提调凶多吉少,咱接来迟了一步!背着大包裹的人注视片刻,讶然叫:咦!那位老道我似乎很眼熟哩!唔!确是眼熟。
唔!记起来了!你看看,像不像二堡主在云嵝山属意的那青年人?哦!确是像,但不可能是他,他已被活埋在山崖里了!很难说,咱们和二堡主也曾被陷在藏真洞,但咱们并未死去。
好!先设法将他弄到手再说,咦!他挟着的人,你说像不像白提调?像,确是他!红绡电剑咱们惹不起,找机会捉住那青年人,救白金堂出险。
同时,咱们得飞报红绡电剑的消息,二堡主不会放过这贱泼妇的,走!换上咱们的黑袍黑头罩!两人向侧方移动,远处盯住春虹的身影,听口气,便知道他们是二堡主李文良的蒙面爪牙。
春虹本待找一处地方考问金甲神,下到谷底,发觉后面有人跟来,转头一望,原来是绿衣侍女,他站住了,冷冷地盯视着眼前这位美绝尘寰的绿衣美人,心说:她一个孤身少女怎敢大胆向我追踪?他站住,绿衣少女也站住,他走,少女也跟住走,跟得他火起,在一座草坪中倏然转身,怒声问:小丫头,你想怎样?小秋向他嫣然一笑,泰然地说道:咦!道爷,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贫道怎的无理取闹?当然是啦,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彼此各不相干。
哼!你为何在我身后冤魂不散地跟着不放?小秋噗嗤一笑,道:道爷,你有点做贼心虚。
胡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假使你的行为光明正大,无可非议,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怕人跟踪?他的神情极为友好,笑盈盈地娓娓道来,春虹有火也发不出来,回头走路一面道:好吧!看你能跟多久!他向左一折,沿山根急掠,脚下用了八成劲。
小秋的轻功居然能跟上,两人发疯似地猛赶。
春虹暗暗心惊。
他一向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信,想不到小丫头居然能赶个亦步亦趋毫不放松,他扭头叫:再加一成劲,小丫头!加了一成,小秋便相形见绌了,不得不用啸声引导主母前来,只追了半里地,她已远落了五六丈。
听到小丫头的啸声,春虹莫名其妙,忽然止步转身,笑道:怎么,认输了吧?小秋星目一转,也笑道:你这种像是情急逃命的身法,当然快些儿,要是不信,你何不追我试试,追与逃是完全不同的。
说他的轻功是情急逃命的身法,小丫头的神情也于人好感,他哈哈大笑,笑完道:真要扔你并不难,贫道还留了一成劲,你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么?唔!你的笑容诡秘,包藏祸心,我可不上当,说!你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