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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虎魄神丹

2025-03-30 07:13:28

巫山神姥的马特别雄健,那是九幽天魔的坐骑,渐渐超越屠龙客的坐骑。

真糟!追上了也难将老匹夫留住。

李文良心中焦急地想。

怪!蒙面人竟离开了官道,向左侧山麓而走,不走落马坡。

蒙面人绕过一座山嘴,人马的踪迹消失在视线外了。

李文良不死心,驱马抄直线越野狂追。

这一带是山坡下的旱田,有许多小坑,坑中原生长着茅草,又浓又密。

入冬后,草枯了,草梢下搭,雪覆盖在上面,已无法看出原来的形状了。

他驱马奔出百十丈,蓦地马儿前蹄踏空,砰一声冲倒在地,马前蹄折了,马儿在地上打滚哀嘶。

他骤不及防,被扔飞三丈外,几乎栽倒。

屠龙客的爱子被蒙面人击昏,也气冲斗牛,急肯甘休?驱马越过李文良,仍然向前狂赶。

蒙面人领着春虹,沿山下的坡道往丛山中钻,奔了三里地,他扭头叫:虹儿,由此往东北行十里地,有一座高约卅余丈的小山,山顶有不少苍松,你带人到那儿等我,小心不要在雪地上留下脚印。

我引他们往钟成山追,跑断他们的狗腿。

春虹应诺一声,缓下坐骑跃下马匹,牵过另一匹马,割断绑住马上被擒人手脚的绳索,也来不及看那人是谁,匆匆将那人扛上肩头,向蒙面人说:师父,虹儿先走一步。

小心了。

蒙面人说,牵了两匹坐骑,一人两马改奔西北,隐入稠林山丘之下。

春虹强提真气,展开踏雪无痕轻功,向东北急走,居然十分利落,这得感谢青城丹士一颗灵丹之功。

有苍松的小山,南距落马坡不足五里地。

昨晚蒙面人在落马坡将巫山神姥引走,就是从这—面过来。

落马坡那儿巫山神姥的九名男女手下,仍在那儿等候他们的主人,落英旗仍挂在先前的竹竿上。

远远的,一个身穿黛绿劲装,外穿狐皮短袄,披着风衣戴皮风帽好小身形,正孤零零由东面踏雪而来,肩上的大红剑穗迎风飘扬。

皮耳放下了,掩住口鼻,只露出一双亮晶晶而略现忧伤的大眼睛。

更远些,八名男女拥簇着两乘山轿,冒着狂风暴雪,也沿官道冉冉接近了落马坡,八骑两轿奔走如飞。

春虹上了山巅,进了堆满白雪的松林,呼出一口气,将扛着的人往地下一放。

我的天!是他!他讶然叫。

这人的头巾丢掉了,头上的灰色发髻积了不少雪花,口吐白沫,闭着眼人事不省。

看了这人的三角脸,三角眼,他便认出了是屡次找麻烦的勾魂手麦金堂,七星镖的主人。

他心中一阵迟疑,救与不救的念头在脑海中不住翻动。

经过再三思考,他一咬牙,在勾魂手的身旁坐下,功行双掌,替勾魂手推拿。

不久,勾魂手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呼吸一阵,三角眼终于徐徐张开了。

咦!是你?勾魂手坐起讶然叫。

春虹对这家伙深怀戒心,目下勾魂手身上巳一无所有,剑和百宝囊都被屠龙客搜走了,名震天下的七星镖也被没收啦!但仍然不放心,站起退出丈外,怕这家伙用霸道的凝血掌行凶。

是我,你想不到吧?他冷冷地答。

勾魂手缓缓坐起,伸展手足,左手有点不便,伸展时皱眉,毗牙咧嘴,然后注视着春虹,迷惘地问:这是何处?屠龙客老匹夫呢?春红摇摇头,说:不知道;包老狗可能在山下。

勾魂手又道:你……你为何救我?在下并非诚心救你,只不过顺手将你救走而已。

哦!但是你为何仍将我救醒?在下不能见死不救。

勾魂手摇头苦笑,说:你没忘了你我是死对头吧?小伙子。

在下没忘。

那……在下既然在屠龙客手中救了你,自不能乘人之危,目下你我都在凶险中,假使你仍然不放在下,好吧,你上啊!勾魂手坐下了,苦笑道:天下间象你这种愚蠢的人,确实少见。

罢了,你我之间的无谓仇怨,从今一笔勾消。

春虹冷冷一笑,说:那是你的事。

你不想放过我?在下从不想和你计较。

勾魂手神色一正,说:你必须知道,我勾魂手不是宽宏大量的人,睚眦必报。

不论是非,不讲道义,今天令我勾魂手第一次感到惭愧。

告诉你,今后我不但不再找你,假使你需要我姓麦的效劳,不要你找我,我会义不容辞替你尽力的。

哦!老虔婆确是可怕,小老弟,你可有灵效的治伤药物?春虹摇摇头,说:对不起,没有色魔的金创药治外伤灵效,内创不知是否能用?你受了伤?是的,在下伤不轻。

稍停,又道:快给我一些,色魔的金创药与他的荡魂香同样了得,外敷内服皆可用。

春虹将百宝囊打开,取出盛金创药的玉瓶抛过。

勾魂手抓着雪代水,吞下一把金创药,将玉瓶抛过,一面揉动着臂膀,一面问:小老弟,你似乎也受伤不轻,脸色为何如此苍白?包少堡主射了我一箭,几乎要了我的命。

春虹答。

你们闹翻?勾魂手问,他和春虹结仇,起因便是包少堡主,他还以为两人不至于用性命相搏哩。

不但闹翻,而且是生死对头,你怎会落在包老狗手上的?唉!一言难尽。

他们不放过我,我同样不想罢手,冤魂不散紧缠不休。

要不是巫山神姥老虔婆击毙了我的坐骑打伤我肩,他包老狗岂奈我何?倒霉的是,老虔婆认为我不该用假名号骗她,也同行追赶。

我在路旁躲避,不想躲过老虔婆,却被后到的包老拘搜山。

真他XX的背运,被他们生擒活捉,绑在马上,颠得三魂七魄全然出窍!狗东西!我永不会放过他父子的,除非他死了,或者我被埋葬掉!目下包老狗父子有九幽天魔撑腰,你难动他了。

哼!老夫早就知道他们的秘密,但我没有怕他们的理由。

你不怕他们的党羽群起而攻?为什么要怕?象我这孤魂野鬼,他们岂奈我何?他们不找我,我还得找他们呢!见一个杀一个,明暗下手,无所不用,看谁狠!我该走了,小老弟,你打算怎么办?在下等那一群佝东西走了再说。

什么人?九幽天魔。

春虹答,将连津村的事说了,但没将蒙面人的事说出。

勾魂手吃了一惊,抽口凉气说:我先避开,将伤养好再说。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慢慢来。

哦!据潜翁说,你是广信葛家的人?不错。

春虹坦率地答,他巳没有保守秘密的必要了。

上次花魔火焚讽林村,你可知道其中的缘故吗?春虹咬牙切齿地说:妖妇是九幽天魔的同党,同是邪教主的爪牙,毁我枫林村何足为奇?勾魂手摇摇头说:不!那是二堡主李文良用一颗师鱼毒珠收买花魔动手的,花魔不会替九幽天魔本人卖命的。

阴谋诡计出于乐夫子之手,连李文良也受乐夫子支配。

毁灭广信葛家,完全是出自乐夫子的主意,日后你报仇雪恨,千万不放过乐夫子。

乐夫子他是谁?春虹讶然问。

是一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但比任何人都可恶,目下是九幽天魔的狗头军师,叫做乐高岳。

这家伙心黑手辣,毒如蛇蝎,剪除名宿的毒计,就是他所提出来的。

早些天各地展开的一昼夜的大屠杀,仅南昌一地,便失踪了五十三人之多。

你怎么知道的?哈哈!你以为老夫没有朋友?老夫的朋友绝大部份成了九幽天魔的忠实爪牙,九幽天魔的举动,难逃老夫的法眼。

春虹抱拳一礼,一字一吐地问:老前辈,可肯将九幽魔域的所在示知一二?勾魂手拍拍脑袋,苦笑道:难难难!这老狐狸比任何人都狡狯,老夫委实不知。

小老弟,你为何要到九幽魔域?从十一月初一起,九幽天魔一群人不再掩饰行藏,在江湖上杀他,不比闯魔域来得方便了老狐狸虽飘忽如鬼魅,但不难碰上的。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往九幽魔域送死。

春虹错了错牙齿,说:在下的嫂子身陷魔窟,非前往一走不可。

勾魂手眉头略锁,另起话题说:你可认识三奇妖?小可与他们曾有一面之缘。

怪!三奇妖带了一个青年人,像貌与你甚是相像,难道你还有兄弟不成?春虹根本不知三奇妖曾在灵山出现的事,讶然问:小可三兄弟,大哥死在枫林村火海之中,三弟死于花魔之手,由小可亲自营葬入土的,已没有其他兄弟了。

那人的像貌确是像你,只是脸色青灰,身材没有你雄壮,走起路来脚下有点生硬,但奇快无比。

昨天,他们四人在九江府以西的官道上,杀了九幽天魔留在后面的爪牙廿四名,恰被我暗中看见。

我的天!那人比三奇妖还残忍百倍,每一个人全被他用剑分尸,惨极!那人的腰脊可有伤?腰不碍事,闪动如电,剑如狂龙,手可硬接刀剑,修为比三奇妖还高明,但却对三奇妖执礼甚恭。

他可曾通名?我到晚了,没听到是否通名,事后廿四人全被分尸暴骨,没留活口,无法打听。

哦!小可倒希望会会象我的那青年!三奇妖与他往这条路上来了,也许你会遇上的。

目下你与九幽天魔仇深似海,须知独木不能成林,必须多找帮手,三奇妖既然与九幽天魔公然为敌,你该找他们的。

好了,我该找地方疗伤去了,后会有期。

勾魂手说完,举步走开,行了五六步,突又回头道:九幽天魔的事,我知道很多,日后可以找我,我会将所见所闻告诉你。

早些天,九幽天魔在饶州府碰了个大钉子,我想你应知道的。

他们想宰竹林居士和魅影阴魔,但未如意,反被魅影阴魔擒走了一个叫白如霜的女人,偷鸡不成蚀把米。

哈哈!老阴魔大概是返老还童了,也抢起女人来啦,奇闻!春虹脸色大变,跟上急问:老前辈,可否将详情见告?勾魂手摇摇头,说:只能在朋友的口中知道大概,详情无可奉告,魅影阴魔是能帮助你的人,去找他吧!再会了。

说完,展开轻功下山而去,走的是南面至落马坡时路。

春虹呆立在当地,闭上了虎目,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情,颊肉抽搐,口中喃喃地说:如霜,我愿你活着,我必定杀你,我必定杀你!落马坡插落英旗处,东面走来的八骑二轿渐近,看到了在风雪中飘动的落英旗,一怔之下,突然急奔而至。

山坡上的九名男女,也突然从树上现身。

风帽绊耳,向山坡上奔去,现出了真面目,她是带了湛卢剑的宇文书韵。

两乘山轿相距还有两里地,冒雪急赶。

落后三里地,三奇妖带着—个脸色青灰鬼气冲天的青年人,脚下如行云流水也后这儿急赶。

宇文书韵发现了巫山神姥的手下,口中喊谷姨,往山上迎去,脸上泛着惊喜的脸色。

谷姨脸上也露喜色,亲热地挽着她,含笑问:书韵,多久不见了,你可好?谷姨,姥姥呢?书韵喜孜孜地问。

谷姨用手向后面一指,说:追人去了,快两个时辰还不见转回,不知怎样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哩!谷姨嗤嗤一笑,说:不必替她老人家担心,天下间论真才实学,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人,屈指可数。

姥姥这些年来,从未离开过巫山仙境,这次怎么出山了?还不是为了你母亲。

她老人家自从你母亲下山之后,十分怀念,听说你母亲是到江湖找你回山哩!你母亲目下在哪里?不知道,这半年来韵儿从未见过母亲。

你母亲下山三个多月了,至今音讯全无。

书韵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说:也许母亲已经找到爹爹的确实行踪,姥姥她老人家是往山后走的?正是。

韵儿且前往找找看。

还是在这儿稍候好些。

孩子,你有何打算?韵儿想随姥姥和母亲到巫山久住。

你不打算回九幽堡了?谷姨讶然问。

不了,眼不见为净,韵儿不打算在九幽堡呆下去了。

爹爹的所作所为……!唉!不说也罢。

谷姨,呆会儿见。

小心了,姥姥所追的人身手实为高明,同时,红绡电剑是否已到兴国州难以预料。

是的。

谷姨将不久前的事略略说出。

书韵一听有一个使用绝尘慧剑的少年,脸色一变,谷姨继续往下说:你叔叔巳率人在不久前赶下去了,如果顺利,早该赶上啦!书韵吃了一惊,脱口叫:糟!我得找姥姥出面。

她向谷姨行礼告退,向山后如飞而去。

三里外,勾魂手正往这儿奔来,由双方所走的方向估计,恰好可以迎面碰头。

两乘山轿在八名男女骑士的保护下,逐渐接近了落马坡。

两乘轿共有八名轿夫,四人抬,四人在轿前后待命接手,一个个身上腾起污雾,可见他们已用了全劲,向兴国州方向急赶。

后面三里地,三奇妖和青灰脸色的青年人也向这儿赶。

三奇妖仍是那古怪的装扮,似乎漫天风雪毫无影响,寒冷在他们身上不起作用。

青年人脸色灰中带青,便成了青灰色,看去阴森森的,一双虎目中透出奇冷奇毒的眼神。

身上穿一件青布夹长袍,腰中悬挂长剑,胁下挂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头上戴了一顶皮风帽,掩耳并未放下。

不错,他的脸容确与春虹相像,他就是从九幽堡逃得性命,脊骨已断复原无望的葛春帆。

怪事!他被三奇妖从灵山救走,为期不过二十来天,怎么已能行走?脸色竟变成如此灰暗?但双目却又不像是濒死的人,确是令人困惑不解。

百毒青妖和春帆走在最后,两人并肩而行,雪花扑面,狂风怒号,但他们不在乎,一面走一面聊天。

百毒青妖的大鹰勾鼻抽动了两下,说:小子,你真决定了?春帆双目冷电回射,一字一吐地说:晚辈自从吞下第一颗虎魄神丹,便已决定一切了。

百毒青妖神色有点黯然,说:你还有半个时辰思索,等到吞下第十颗虎魄神丹之后,你便开始向黄泉路踏出第一步了。

晚辈将毫不迟疑踏出第一步。

话是这般说,老夫到底有点儿不忍。

同时,日后我真不敢向令弟春虹交代。

前辈请勿顾虑太多。

百毒青妖呼出一口长气,说:虎魄神丹虽是老夫所炼制,但试一个人死一个人,百日的奇迹究竟太过短暂,而生命却又太值得好好珍惜。

你难道没想到百日之中,万一仍找不到九幽魔域,岂不枉死了?你何不多想想?晚辈深信在百日之内,必可找到九幽魔域的。

走在前面的独脚狂妖,突然扭头怪叫道:玩毒的,你的废话有完没完?瘸子,你少管闲事。

百毒青妖怪叫。

独脚狂妖哈哈大笑,笑完说:你这杀人如麻的家伙,几时慈悲起来了?怪事!你想想的,葛春帆吃了你十颗虎魄神丹,不但腰背复元,功力更可增加十倍,浑身刀枪不入,比金钟罩铁布衫更了得。

虽然今后只可活一百天,但在他来说,值得的!这百日奇迹,换了我瘸,也会毫无犹豫地接受。

去你的!你才是满口废话!百毒青妖怪叫道。

决非废话。

玩毒的,你何不设身处地想想?春帆如果不吃虎魄神丹,一辈将躺在床上任人宰割等死,天知道能活多久?目下他巳吃了九颗,如果不吃第十颗,必将回复残废的身体,更令双手瘫痪,五官如死,甚至连张口也是不易,这时要他不吃笫十颗,你简直废话,等于没说,你已将他放上了虎背,他不骑能成吗?春帆淡淡一笑,接口道:陈前辈所说,确是一针见血之论。

与其躺在床上任人宰割,毋宁利用短暂余生轰轰烈烈快意恩仇干一场。

晚辈明知此举不啻饮鸠止渴,但极为乐意食下这杯鸠毒,有生之年,不敢忘了三位前辈的再造鸿恩。

芳兰女妖略略娇笑,接口道:大丈夫视死如归,能有百日光阴了断恩仇,岂不快哉?葛小友的抉择是明智的。

怎么,玩毒的,你反而婆婆妈妈起来了?百毒青妖一把抓住春帆的肩膀,沉声问:小子,你真决定了?前辈,晚辈再说一遍,一切早已决定了。

一生百岁等闲过,古往今来,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活一百天与活一百年,并无太大的差别。

百毒青妖在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里面仅有的一颗青灰色丹丸,得一声响,玉瓶碎成百片,他丢掉手中残瓶屑,苦笑道:配一瓶丹丸,必须花上十余年岁月搜集药物,方可炼制一瓶三十六颗虎魄神丹,炼来却毫无用处,反而先后害死了三个人。

我老了,不能再花十余年岁月配炼这种毒药。

他将丹丸递到春帆手中,自顾自举步赶路,说:愿意向黄泉路踏出第一步,吞下它,要不,扔掉。

春帆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将丹丸丢入口中吞,抓一把碎雪塞入口中,吞下说:谢谢前辈成全之德。

四人不再说话,久久,芳兰女妖说:咱们何不引九幽天魔出来决一死战?百毒青妖摇摇头,说:我反对,咱们用不着和他们拼老命,免得扫咱们遨游的游兴。

如果他们要找咱们呢?芳兰女妖再问。

那又另当别论。

百毒青妖一字一吐地答。

你不打算再管葛小友的事了?正是此意。

目下小子的功力,比咱们三人都强,足以报他的毁家夺妻的深仇大恨。

晚辈的仇恨,不想假手他人。

春帆接口。

百毒青妖点点头,说:假手他人,算不了大丈夫。

咱们在兴国州分手,老夫三人要到孟嘉山走走。

独脚狂妖接口道:葛春帆,今后不可赶尽杀绝,留一两个活口传信,九幽天魔定会找到你的,岂不省事?多谢前辈指教,晚辈遵命。

芳兰女妖向前面一指,前面是座树林,外面便是落马坡,她说:前面有一条岔道,走兴国州南境,从柳峰岩岔出孟嘉山,可近二十来里,何必在兴国州分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抄小道走。

很好!很好!独脚狂妖接口赞成。

百毒青妖也点头赞成,说:好,小子,你走落马坡,咱们就此分手。

四人脚下加快,向前面树林掠去。

落马坡插落英旗的山坡上,谷姨与刚到的两乘山轿会合了。

山轿中的人,赫然是虎哮岗出现过的中年美妇,也就是九幽天魔的结发妻子宇文长华。

两群人会合,在山坡上的矮林中寒喧。

适时地,脸色青灰的葛春帆脚下掠走如飞,快到插落英旗的地方去了。

山坡层高临下,官道两端半里内的情景可一览无遗,春帆的身影,早巳落在众人眼下。

但谁也投留意这位孤行客,她们在话旧。

宇文长华寒喧毕,向谷姨问:谷姐,韵丫头走了多久了?好半晌了,可能巳走出五里外啦。

这丫头,唉!真教人担心,找得我好苦。

宇文长华叹息着说,她久已不见的笑容在脸上重现了。

长华妹,愚姐看丫头的神色,似乎忧心忡仲,六神无主,她定然遇上了困难,你得留心些才是。

谷姨关心地说,—面说,目光一面向下凝视。

宇文长华见她似乎心不在焉,扭头顺她酌目光向下看去,十丈下面的官道中,春帆青袍袄飘飘,站在竹竿下抬头打量竹竿上飘动着的落英旗。

咦!宇文长华轻叫。

矮林中隐身甚易,可以看清下面的人,而下面的人却不易察觉林中有人。

春帆的脸虽未向着山坡,仅可看到他的侧脸,但宇文长华记意力极强,一眼便看出他极像在虎哮岗擒金甲神的春虹。

春帆三兄弟的像貌极力相象,只是年岁不同而已。

相距在十丈外,大雪纷飞阻挡了视线,无法看清年岁,只可看清侧脸的轮廓,所以误将春帆当成了春虹。

长华姐,你认得这个人?谷姨问。

曾有一面之缘,怪!他怎么没带绝尘慧剑?宇文长华信口答。

下面,春帆的手伸向竹竿。

谷姨冷哼一声倏然端起。

宇文长华也心中一惊,她对在虎哮岗出现的春虹甚有好感,深怕这小后生少不省事,取下落英旗,那还了得?落英旗代表巫山神姥本人,早年在江湖足以吓破一流高手的虎胆,谁要拔了老妖婆的落英旗,必须将命搭上。

她正想开口阻止,但迟了一刹那。

春帆在半里外便看见竹竿上的黑色三角旗,一时好奇到竹竿下端住了,抬头上望,三角旗不大,上面用白丝线绣了不少小花朵儿,凌乱地飘扬,像是一阵花雨飘堕,看不出所以然来。

咦!这是啥玩艺?我以为是七星旗哩!他想。

他年纪轻,不曾见过传说中的落英旗。

他一时还想不到老妖婆巫山神姥的身上,更没想到会是传说中的落英旗。

他看了看雪地上的蹄痕,脚印,心说:唔!有人马上了山?他向山坡上的浓密矮林瞥了一眼,心中一动,伸手握住了竹竿,突然一扳,将竹竿扳断了,摘下了落英旗,倏然转身向山坡上叫:什么人,下来说话,不必鬼鬼祟祟。

不用他叫,矮林中已出现了谷姨,以及八名男女,向坡下掠来。

宇文长华的手下,原是巫山神姥的人,见有人取了落英旗,那还了得?八名轿夫和八名护卫全都跟着抢出,向坡下掠去。

宇文长华不敢不走,她也带侍女小娟向坡下急掠,心中暗叫可惜。

我早该出声叫他的,唉!她心中懊悔地想。

春帆看矮林中出现了二十五个男女,毫不在乎,挪了挪腰中长剑,不住冷笑。

谷姐姐,请慢动手!走在最后的宇文长华高叫。

春帆向宇文长华瞥了一眼,再转向领先掠到的谷姨。

谷姨没动手,所有的人成半弧形将春帆迫在断崖上,后面是滚滚河床,春帆毫不在意。

你好大的胆子!谷姨厉声说。

春帆轻蔑地瞥了谷姨一眼,冷冷地说:胆子不大,怎敢单人只剑闯江湖?你的话自说了,用不着鸡猫狗叫吓唬人,在下是吓不倒的。

你是存心拔旗自寻死路来了?春帆扬了扬落英旗,说:这玩艺看起来不起眼,大嫂似乎相当重视哩!你知道这旗?对不起,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呢,抑或是故意装傻?谷姨语气益厉,凤目中杀机怒涌。

是禁物么?请教。

春帆若无其事地答。

落英缤纷,来自巫山。

话末完,春帆一声怒叫,虎目涌上重重杀机,切齿大叫道:你是说,这是巫山神姥的落英旗?谷姨一惊厉声答:半点不假,拔旗者死!巫山神姥的徒婿,可是九幽天魔?春帆语气反而低沉了。

正是。

巫山神姥何在?你不配问她老人家,通名受死。

春帆冷冷一笑,挽袍袄塞入衣带中,说:杀了你,老妖婆想必会出来的。

声落,哗一声脆响,落英旗被撕成两片,信手丢入河中,向前举步迈进。

谷姨大怒,一声娇叱,双手箕张飞扑而上,招出金豹露爪,抢中宫伸右手切入,五指倏张。

春帆似若未见,直待抓到胸前,方伸手一勾,缠丝手急扣对方的腕门,捷逾电闪。

敢撕落英旗向巫山神姥叫阵的人,岂会是庸手?所以谷姨深怀戒心,立即变招收手,用巫山绝学落英掌进击,但见双手飞舞,内劲直迫入尺外,掌势连绵而出,连攻八掌之多。

春帆得虎魄神丹之助,功力大进,体内的先天潜能发挥了作用,这种作用可以令他活到—百天,然后精力耗尽崩溃而死。

他不在乎落英掌的凶猛狂攻,先看看对方的掌路,信手左拨右挥,化解了八掌,脚下未挪动分毫。

谷姨大吃一惊,不等春帆回敬,立即收招退出八尺外,伸手拔剑。

剑刚出鞘,春帆已狂啸而至,手一抄长剑出鞘,剑上风雷大作,剑气直迫八尺外。

他恨重如山,下手不留情,大吼道:你得死!声出剑出,劈胸点出一剑,奇快无比。

谷姨一听剑啸不对,惊得冷汗沁额,向左一闪,招出拂柳分花,斜身错招,百忙中挥剑自救。

糟了!春帆志在必得,剑锋距来剑还有尺余,她自己的巳受到奇大的压力,潜劲直震心脉,虎口欲裂。

她发觉不妙,双方的内力修为悬殊,任何神奇的剑法,也禁受不起对方的沉重一击,绝招攻不出去,也保不了命,相差太远了!不好!她绝望地暗叫。

两名大汉同声虎吼,拔剑冲上。

晚了,铮一声暴响,谷姨的剑突然断成十数段,剑虹一吐一吞,她的喉下使出现了一个血孔。

嗯……它喉中只发出一声轻响,血孔中群血如喷泉,往后便倒。

几乎在同一瞬间,剑芒左右分张。

啊……两名扑上的大汉同声惨叫,仍然挺剑前冲,身躯顿了顿,再往断崖冲去。

噗通!一阵水响,两大汉冲下河中去了。

砰一声闷响,谷姨的尸身倒地。

雪地上,血迹斑斑。

春帆已从两大汉的中间冲过,冲抵外围人丛前面,前面的是两名女骑士,是保护宇文长华的人。

谁也没看清他是怎样在极短的刹那间,将三名了不起的高手一举击杀的,人倒了剑影穿过,如此而已,所以其他的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太快,太出人意外。

你们都得死!春帆大吼,长剑再吐。

两女还来不及拔剑接招,胸前便挨了一剑。

左右两名大汉大吃一惊,大叫一声左右上扑。

铮铮!暴响似连珠,断剑往外激射。

啊!绝望的号叫震耳欲聋,令人闻之惊心动魄。

春帆用奇快的身法冲到山坡下,剑上鲜血斑斑。

他大旋身冷然屹立,剑尖徐举迎往跟踪扑来的宇文长华。

在片刻间连杀七名男女,他青灰色的脸膛不带任何感情,只流露着残忍刻毒的微笑,虎目中似乎喷射着怨毒的火花,看去委实令人害怕。

他象一头刚扑杀十名羔羊的金钱豹,毫不在乎地再扑向其他的羔羊。

宇文长华已看出他不是春虹,不得不挺剑扑上,一声娇叱,身剑合一,出招抢攻,落英剑法绝学展开了。

春帆屹立待敌迫进,一面出剑,一面沉叱:留你报信,我,广信葛春帆。

看着!落花剑法固然是武林一绝,以快攻猛攻凶猛绝伦见称,但双方功力相差太远,双剑一接触便被雄奇无比的奇劲所阻滞,绝招用不上,连剑也感到十分吃力,变招极感困难,无用武之地,一切都成了白费心力的徒然挣扎。

她攻了五剑,却退后了五步。

春帆的长剑,如同狂龙舞爪,一剑连一剑,狂野地连攻五剑。

宇文长华总算不弱,同时她也敢放胆抢攻,被她躲过了致命两剑,鬓角出现了汗珠,危极险极,避开了最后一剑,她退出丈外走了。

春帆的话,她听了个字字入耳,但她并不知广信葛春帆五个字有何用意,摸不着头脑。

她是从巫山进入江湖找爱女的,对九幽天魔的所作所为知道不多。

九幽天魔为祸江湖,所杀的人多得不可胜数,她只本能地感到,葛春帆定然是九幽天魔的仇人而已。

侍女小娟和其他的人心胆俱寒,她们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凶猛无比的场面,不由她们多想,呐喊着向前急冲,四面八方合围,剑形成一道剑网向内急攻。

春帆家破人亡,恨重如山,这时的他,与早年的葛春帆完全不同了。

天下间有两种情绪可令人疯狂,一是爱情,一是仇恨。

春帆的爱妻不知下落,爱情受到了打击,家破人亡,仇恨深如浩海,两种情绪全加在他身上,他怎能不疯?怎能不狂?在他没有能力报复以前,疯狂的情绪受到了压抑,只能将痛若埋藏在心底,打掉牙齿和血吞,不忍也得忍。

目下他有能力报复了,久蕴在心底的仇恨毒火发如山洪,不可遏止,疯狂自是意料中事。

他变了,变得凶狠,残忍、冷酷、毒辣。

他要索回血债,他要加倍地将仇恨之火烧向那些曾损害过他的人。

他不是圣贤,无法宽恕九幽天魔以及九幽天魔手下的恶贼们。

杀!他厉声,人如狂风,剑似暴雨,先旋向北首,从左一抄,绕了一匝,人群四散,所经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

剑芒飞旋几匝,倏然敛去。

啊……惨叫声惊天动地。

扑!扑!六具尸体是齐腰而折,另两具脑袋掉了,另有一具腹下中剑,是唯一完整的人。

所有的人,全退出三丈外,脸色死灰,被眼前的光景吓得血液似乎已经凝固了。

小娟的一头青丝不见了,顶端鲜血往下流,流了一头一脸,站在那儿摇摇欲倒,手中的剑巳断了尺寸剑尖。

她是唯一受伤而未死的人。

春帆站在中间,虎目中厉光闪闪,紧闭着双唇,剑横持在胸下方,剑身染满了鲜血。

他身前,腹下中剑的人横陈在他的脚下,手脚不住抽搐,想要站起,手脚在积雪上作徒死的挣扎。

不久,突然不再抽动,断了气。

他阴鸷地扫视未死的十二个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宇文长华的脸上,用似乎来自地底阴曹的阴冷声音说:谁说出九幽堡座落在何处,他便可以活在世间。

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人全以宇文长华为中心,缓缓地聚集。

没有人想活吗?他再次发话问。

小娟用衣袖拭掉眼角的血液,吸入一口气,断剑举起了,沉重地举着向春帆迫进,虚脱地叫道:狂徒!你好狠的心肠!他冷哼一声,切齿道:九幽堡的人,无一人具有人性,比葛某狠上一千倍,毒上二万倍。

巫山仙境的人,并未和你有仇。

凡与九幽天魔有亲有故的人,杀无赦!你为了什么?小娟痛苦地问。

夺妻毁家之仇,家破人亡之恨,岂能不报?但巫山仙境的人,与九幽天魔李堡主已断绝往来,你怎能不分皂白乱来?九幽天魔难道不是巫山神姥的徒婿?春帆抢着问。

你难道不知九幽天魔与其结发妻子分居十载的事?春帆不住冷笑,冷厉地说:在下没听说过,没有人会信这话,叫巫山神姥出来纳命,杀了你们之后,九幽天魔自会出来还葛某的公道,他必须用无数人的性命和他的血来偿还葛某的血债。

他一天不出来,在下要杀一天他分布在江湖的爪牙恶贼,直至他出头纳命的那—天到来。

说出九幽堡所在地,饶你不死!小娟一声厉叫,倏然冲到。

小娟,快退!宇文长华惊叫,飞扑而上。

她本想喝退小娟,在春帆前道出自己的身份,岂知晚了一步。

春帆冷哼一声,长剑急挥,一面说:找死!铮!一声暴响,小娟的断剑再次齐锷而折,剑虹急剧地闪动,人影乍分。

哎……小娟狂叫,丢了剑靶向后退,双手掩住胸腹交界处,血从指缝中涌出,退一步身躯猛烈地抽动一次,退到第五步,嗄声叫:主母,快……快……逃……最后一个字叫出,仰面倒地,在雪地上痛苦地滚动。

春帆冷厉的声音,也接着响起:葛某留你报信,滚!他是向宇文长华说的,长剑急吐,招出寒梅吐芯,袭向宇文长华的胸口。

宇文长华只好挥剑自保,想错剑向左飘掠,明知内力相差太远,剑不宜和对方的剑相触,但对方出剑太快,不错剑便难以脱身,她希望利用对方剑上传来的奇大震力,借机飘退避过这一招。

她没有机会了,春帆志在必得,行雷霆一击,铮一声脆响,双剑相接,她的剑震断成三段,不但未能利用震力飘退,虎口反而裂开了。

剑虹再进,这一招共有五剑,她只接了第一剑,兵刃便没了。

她感到眼前剑影飞腾,彻骨奇寒直透心脉的剑气,令她呼吸困难,气血欲散,肌骨欲裂。

嗯……她轻叫,只感到双腰一麻,接着浑身一冷,响起两声闷音,脑袋象被匠锤所撞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春帆用剑尖击中了宇文长华的双井穴,再用剑脊闪电似的抽拍她的左右绝门。

一声狂笑,向四周的十名男女厉声问:谁不想死?站出来!说出九幽魔域……嗬!走得了吗?十名男女不愿等死,不等他说完,便互相递送眼色,突向四面狂奔逃命,十个人分十个方向各自逃命,春帆单人独剑,决难将他们全部留下的,且有一面是河,巫山神姥的手下怎能不会水?他大意了些,放松了临河一面,从西绕过近面,再向东。

绕过,捷愈电光石火,将由四方面逃命的人先后截了七名,有三名滑下断崖入水逃命了。

他没听到水响,以为三个男女定然乘他离开西端追人时逃往兴国州方向去了,便向西狂追。

风雪交加,但官道上的履痕并未完全被雪花所掩盖。

他追了半里地,方看出没有新的履痕,不会有人从这儿逃走。

他想转回落马坡,却又怕三名男女用踏雪无痕轻功逃命,没留下脚印,所以最后仍向西赶,放弃了回落马坡分尸的念头。

上次截杀李文良廿四名爪牙,他曾用剑将尸体的手脚全部卸下泻忿。

追过了落马坡丘眨区,他一无所获,最后他决定向西赶,一面暗自决定在各地屠杀九幽天魔的爪牙,追问九幽魔域的所在。

他不信在这众多的爪牙中,难道没有—个人知道九幽魔域的确实座落所在?过了左陵区,他看到许多蹄印。

这些蹄印相当深,雪并未能完全将蹄痕掩没。

不用猜,便知不久前曾有不少马匹,从官道驰入路右的原野,奔向西北一带山区。

假使他早一时刻到达,便会和天九幽魔碰头。

在年青的一代中,他是唯一见过九幽天魔真面目的人。

他不知大批人马已进入了山区,更不知那些人是他的死对头,撒开大步向兴国州奔去。

巫山神姥和九幽天魔数十名高手,已经追入山区,沿蒙面人故意留下的蹄迹,漫山遍野狂赶。

勾魂手奔向落马坡官道。

这个一生坏事做尽,只知自己不知有别人的老怪物,自从春虹无条件地救他以后,这一生中,他第一次感到心头沉重,有无限感慨在心头,观念开始转变。

一个作恶多端无所不为的人,他的一生遭遇必定与人不同。

憎恨与人的可怕性格,极可能是从早年曾遭受迫害岐视的环境中养成的,久而久之,他不但不信任世人,也仇视世人,极难想变根深蒂固的观念。

勾魂手便是这种人。

他在江湖流浪,象个无主孤魂,坏事做尽。

老一辈与同辈的侠义江湖人对他深恶痛绝。

他所有的朋友全是些大好大恶之人。

小一辈的人,对他又恨又怕,敬鬼神而远之。

他这一生中,从未交过真正的英雄朋友,从未接近过真正具有豪杰襟怀的人,始终在他人心险恶的红尘中打滚,难怪他将世人都看成比他更坏,更险恶,必须用险恶阴狠手段去对付他的对头。

他认为人与兽相差无几,弱肉强食,理所当然,不是敌便是朋友。

朋友如果有了利害冲突,也未尝不可下毒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次他却出乎意料之外,屡次被他迫害的春虹,不仅在屠龙客的手中救了他,居然不记前仇,将他救醒并加以释,无条件地不追究他的既往。

他总算破天荒遇上这种人,脑中有点迷惘,更有无比的感慨在心里,脑子里乱糟糟。

蓦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本能地向树后一闪,警觉地向出现的人影掠去。

唔!是女人。

他喃喃自语。

来人是韵文书韵。

她向北急掠,想找寻巫山神姥,却不知道后面落马坡前,她的母亲巳伤在春帆的剑下,奄奄—息在风雪中等死。

她目光十分犀利,一面急掠,一面用目光向四周搜视,勾魂手发现了她,她同样也发现了勾魂手。

她不知掩在树后的人是谁,不敢冒昧招呼,急拂而至,在三丈外站住了。

勾魂手精明过人,由书韵的神情中,他知道自己一时失神,发现警兆太晚,已落对方的眼中。

如果他不是受了伤,又假使他不是被春虹的豪杰行径所感,他早巳出手了。

但他却忍住了杀人泄忿的举动,一直呆在树后,用两只眼睛冷冷地留意姑娘的一举一动。

谁在那儿?姑娘问,胆气可嘉。

勾魂知道不出来不行了,暗自运功戒备,举步跨出,冷冷地说:丫头,你想怎样?书韵大吃一惊,只消看了勾魂手的三角脸,三角眼,她便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惶然地说:原来是麦前辈,对不起,打扰前辈的清净了。

勾魂手对书韵陌生,但口气便知姑娘不是花魔中人,心中一宽,问:你是谁?小女子宇文书韵。

姑娘提心呆胆地答。

她对勾魂手深怀戒心,知道老家伙为人阴狠卑鄙,招惹不得,说不定会用七星镖突下暗算哩。

她行走江湖,始终使用母亲的姓。

勾魂手虽是老江湖,也没想到她是九幽天魔李文宗的女儿。

勾魂手摇摇头,说:你是谁的门下?老夫没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江湖忌讳甚多,前辈见谅,恕难见告。

姑娘委婉地答。

勾魂手目光,注视着她肩上的沾着雪花的细穗,一步步走近。

他的兵刃暗器,全被屠龙客搜走了,自下赤手空拳,防身不易,他必须找一把剑,以便应付意外。

姑娘不敢和他相距太近,警觉地向后退。

看了看他的神情便知老凶魔来意不善,左手伸向百宝囊中,扣了三颗九幽天魔用以震撼武林的彩虹五芒珠。

她改姓在江湖行走,非至生死关头,不敢使用这种暗器,免得暴露身份。

这时对面仗暗器七星镖成名的勾魂手,她不得不预作准备的防身保命,不用不行。

勾魂手是暗器大行家,一看便知姑娘有使用暗器的打算,冷笑道:丫头,不必打可笑主意,用不着班门弄斧。

前辈意欲何为?姑娘强按心神问。

小意思,借剑一用。

勾魂手若无其事地答。

姑娘心中暗惊,她的剑是神剑湛卢,不仅价值连城,也是仗以防身保命的兵刃,怎能放弃?勾魂手口中的借字,任何人也听出那是要的代名词。

这是小女子防身的兵刃,恕难奉上。

姑娘不安地拒绝,语气相当坚决。

笑话!你不答应?正是此意。

前辈不至于夺人所爱吧?嗬!你拒绝了?你凭什么敢拒绝我老人家?姑娘柳眉一挑,语气转硬,不再委曲求全,冷冷地说:本姑娘无所凭借,但有与剑一样的勇气与决心。

勾魂手大怒,先前由春虹引发的稍些良知,已抛到九霄云外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忘了自己左肩已受伤不轻,也忘了七星镖已不在身上,姑娘的话,激起了他凶悍的本性,一声怪叫,急扑而上,伸右手当胸便抓,在他的眼中,动手时没有男女之别,只有生死之分,抓胸不足为奇。

他的怪叫声,惊动了里外山顶的春虹。

姑娘向左一闪,叱道:住手!你我无怨无仇,为何这样?拿剑来!勾魂手用沉喝打断她的话,跟踪追到。

姑娘被勾魂手的名头所镇慑,所以委曲求全。

但动起手来,她却无所顾忌了,连潜翁她也敢动手拼命,与潜翁齐各的勾魂手她为何不敢出手?双方动手,她的心神反而平静下来了,再左右急闪,连避两招,怒叫道:再欺人过甚,休怪本姑娘动兵刃了!她知道勾魂手的凝血掌可怕,岂可愚笨得和对方用肉掌拼命,所以用计扣住勾魂手,以便拔剑进击。

勾魂手不知厉害,狂笑着扑上叫:为何不拔剑?呵呵呵……咦!笑声倏止,接着是一声惊呼。

剑虹如电,光华飞腾,湛卢剑突然出鞘,洒出一丛耀目剑影,凶猛地向他射到,娇叱震耳:接着!姓麦的。

大敌当前,姑娘下手不留情,落英剑法出手,恍若狂风暴雨施威,无坚不摧的剑气锐不可当,奋勇抢攻,剑势如长江大河难以遏止。

勾魂手大惊失色,做梦也没料到姑娘的剑是神物,更没料到姑娘的造诣如此了得,一照面便几乎挨了一剑,骇然闪身向侧方掠走,一声怒叱,连劈三掌,他用出了凝血绝掌,行雷霆一击。

姑娘不敢太过迫近,怕勾魂手发射七星镖,剑随身转,旋身挥两剑。

可裂开石碑的掌力,一触剑气便消散于无形。

第三剑乘势再吐,一声娇叱,剑尖巳快接近勾魂手的胸坎。

勾魂手骇然,凝血掌挡不住剑气,反被剑尖突破他用掌力布下的内力潜劲防卫网,再加掌非死不可啦!他向右急飘,开始游走,不敢近身冒险了。

姑娘身法奇快,比勾魂手灵活多了,如果不是顾忌七星镖,勾魂手想游走也不会如意。

一阵抢攻,把勾魂手迫得有点手忙脚乱,他无法将湛卢剑发出的剑气击散,近不了身?因而十分狼狈。

这种毫无还手余地的情势,令他悚然而惊,也激怒得几乎发疯了。

姑娘心中大奇,怎么这家伙手底下如此稀松?又为何不用七星镖伤人?渐渐地,她看出了端倪,勾魂手的左掌,出招的次数少得可怜,全仗右掌进击,显然左手派不上用场,难怪至今还不见他使用七星镖。

她胆气一壮,一声矫叱开始放手抢攻了。

剑势倏变,攻多守少,迅捷凶猛的进手绝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出,剑上光华大盛,飞腾旋扑锐不可当。

勾魂手感到压力愈来愈大,感到脊梁上冒起阵阵令他心惊胆跳的寒流,逃命的念头象闪电般在脑海中闪过。

可是,晚了一步,他无法抓住脱身的机会了。

剑影象潮水般向他涌来,他只能拼命向后急退,只片刻间,便退出十余丈外,右臂和右腿侧连中两剑,几乎要了他的命。

幸而他身手总算不弱,只伤皮肉不伤骨,险些做了湛卢神剑下的冤魂。

正危急间,春虹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中段,喝声传到:住手!住手1同一瞬间,勾魂手感到脚下不对劲,踏入一个洞穴中,穴内有树根,噗—声闷响,他仰面便倒,沉重地倒在雪地上。

完了!他想,但本能地双手齐抓,抓住了两把雪,一声怒吼,双手连环扔出,使用了全力。

姑娘正急抢而至,剑下绝情,向勾魂手的双脚挥去。

突见白影疾闪,向脸上飞来,她对勾魂手的七星镖深怀戒心,赶忙收剑向侧方急闪。

真糟!勾魂手是暗器大行家,左手雪团先发,右手的雪团稍后一刹那出手,拿捏得恰到好处。

姑娘躲得了第一团碎雪,第二团雪却无法闪避,噗一声闷响,碎雪飞溅,恰好击中她的右肩。

吱呀!她惊叫,沉重的打击力道,将她打得飞退丈外,湛卢剑脱手斜飞,飞出两丈外,噗一声闷响,她也感到脚下一虚,仰面滑倒在浮雪上。

勾魂飞跃而起,他不找宇文姑娘,先向湛卢剑奔去,一一手抓起子剑靶。

剑刚到手,眼角便瞥见三道小小彩虹飞射而来。

他大吃一惊,这种暗器他不陌生,知道是九幽天魔到了,无暇多想,扭头拔腿狂奔,冲出两丈外,突感到左股一麻。

只听得一声脆响在身后传到,他顾不得左股疼痛发麻,向树林深处一钻,没命地飞逃,急如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