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下次,咱们这次的事还没了呢。
禹秋田迈入用脚掩上门,似乎早已将两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脸上有邪邪的笑意,随手抽出一根门闩:你这混蛋在漂亮女人面前逞英雄充好汉,以护花使者自居,狂妄地向往下挑战,死不要脸说我只凭滥仗混世。
好,今晚咱们把账算个一清二楚,免得你有下次,下次我可不想再用菜肴汤汁淋你的狗头。
以狂为绰号的人愈来愈多,似已成为时尚,因为武林十一高手排名第一的人,叫狂剑荣昌。
绰号可以凸显出其人的个性,可以,给对手增加心理威胁谁不怕发狂的人?所以江湖上有人称狂剑、狂刀、狂人、狂生……八表狂生狂傲自负,人才一表,所以称狂生,立即被这一番的话激怒得狂性大发。
一声厉吼,八表狂生火杂杂地狂冲而上。
禹秋田门闩左荡右决,附近两张食桌与长凳,被扫翻出两丈外,便有足以施展的空间了。
门闩是一根两尺余长的长方木,用来打破人的头十分趁手,在武林朋友手中,正是最趁手最灵活的手棍,但用来斗刀剑,却不是灵光的兵刃。
八表狂生冲出时,剑已出鞘,狂怒地冲进,剑发狠招乱洒星罗,要用乱剑分了禹秋田的尸。
在美丽女人面前拼搏,当然会全力以赴,剑上风雷骤发,攻势之猛惊心动魄。
叮叮当当……门闩与剑接触的怪声连续爆发,剑鸣声情越震耳。
每一日皆奇准地击中剑脊,八表狂生毫无用剑锋削断门闩的机会,狂野的冲刺难越雷池半步,滔滔而出的十余剑,皆被门闩拨出偏门,劳而无功白白浪费精力,锐气逐剑降低。
禹秋田不退不让,来—剑接一剑,双脚在三尺空间内灵活地挪移,反击的每一闩皆长驱直入,出现在八表狂生的面孔前,似乎距鼻尖不足半寸,不由八表狂生不收剑自保,剑上强烈的浑雄剑气,对本制的门闩,毫无反震毁损的威力。
用削砍诀!旁观的擒龙客大叫,指示机宜。
没有用,黄兄。
一旁的北人屠说:砍断了门闩,门闩的后段一定会乘隙飞出,毫无躲闪的余地。
禹小子就有这种任意控制兵刃完整或损毁的绝技。
北人屠是行家,从血腥中闯出名头的高手。
禹秋田与三仙女交手,旁观者清心中了然,禹秋田的剑,并非被三仙女击碎的,碎剑八方飞射,三仙女当时吃谅之下,只有—个念头:防范被碎剑及体,因而忽略了禹秋田的动向,分了心视觉也乱了,所以不知道禹秋田是如何遁走的。
双方交手已明朗化,八表狂生的剑毫无威力可言,如果禹秋田的门闩被砍断,那一定是禹秋田有意让它断的,决非八表狂生所造成的结果。
你很了解他?擒龙客问。
我们是难友,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用你的刀,一定可以对付他。
不可能。
去试试看。
我不去。
北人屠说得斩钉截铁。
你……你听着。
北人屠神色凛然:他从尸堆中,把我拖回阳世。
这世间待我并没有多少好处,我北人屠也没欠这世间什么,我却知道欠了他一条命的情,北人屠不是人间贱丈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阁下,我们有合作的承诺,我们助你向天长堡……合作对付天长堡的承诺,与要求在下对付救命恩人有何干连?擒龙客,你一点也没有武林朋友的风骨,你只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人渣,一个狗屁不如的混蛋。
北人屠声晨屋瓦,杀气腾腾:我北人屠凶名盖世,可不做丧心病狂的无耻勾当。
擒龙客愤怒如狂,脸上成了紫酱色,猛地伸手便抓,用上了擒龙爪功。
达一次,突袭无功。
北人屠上次被出其不意抓住,一直对擒龙客小心提防,这次怎会上当?在指尖前疾退出三步外,刀光一闪,泼风刀立下了门户,刀气袭人。
扑上来!北人屠沉晚:看我屠狗的刀利是不利,你这阴险的混蛋,上!擒龙客的擒龙爪功虽则可怕,可以抓石成粉,不怕刀砍剑劈,但只限于武功比他差的人,用来对付功力相当的北人屠,怎敢冒险用爪对付泼风刀?手按上了剑靶,但斗场的情势吸引了所有的人。
八表狂生的剑,已递不出招式,禹秋田的门闩,像灵蛇般在八表狂生的胸腹间钻旋,吞吐急如电闪,逼得八表狂生满地旋走,剑被逼在外侧收不回来争取中宫,大概曾经被门闩揍了几下,不敢硬挺硬抗,发疯似的旋走,要摆脱门闩的紧迫追逐,支撑不了多久啦!这叫做灵猫戏鼠,滋味如何?禹秋田一面进攻,一面嘲笑:快躲,免得打断几条肋骨,躲!八表狂生最后没躲开当胸一点,噗一声门闩点在右胸下,暴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拉开了距离,剑便可以收回抢得中宫了,可惜慢了一刹那,唉一声右小臂挨了一下,剑重新向外张。
八表狂生感到右臂奇痛入骨,剑向外荡,痛得叫了一声,马步大乱。
门闩再闪,噗一声敲在左肩上,左肩欲裂,左手失去活动能力。
禹秋田左手一伸,劈胸揪住手法十分粗俗。
放了他!虹剑电梭娇叱声震耳:不然,你死得最快。
禹秋田扭头瞥了虹剑电梭一起,目光停留在对方左手掌的光闪闪银梭上。
虹剑电梭成名的威展江湖暗器,俗称八瓣银梭,击中物体时,会崩散为八块,一丈方圆内,任何一块皆可伤人,不但是霸道绝伦的暗器,而且是对付群殴的最佳兵刃,金钟罩铁布衫火候精纯的人,也禁受不起一击。
它的缺点是:一发射便成为废物,不能再拼拢使用了,打造不易,价值昂贵。
因此,除非有绝对必要,虹剑电梭十分珍惜使用,以唬人的机会为多,拼斗时宁可使用她的飞虹剑,她的剑术的确值得骄傲。
你要用那玩意打我?禹秋田笑问。
那是一定的,除非伤放了他,虹剑电梭语气坚决,不容怀疑。
我打赌你虽是女人,一定不会女红,更不会织布,那玩意本来该用来织布的。
好吧!你赢了。
禹秋田把八表狂生推出丈外,邪笑着说:阁下没想到吧?你在女人面前称英雄,结果女人反而救了你,你真幸运。
下次在我面前,你最好放聪明些。
八表狂生双手仍难恢复活动如意能力,羞愤难当,迄今为止,仍然不知道为何剑克制不了门闩,为何一直处在挨打局面。
禹秋田的表现毫无高手的威武和风度,使用门闩也毫无奇处,一点也投有惊世的手法和超人的武功气势,为何剑始终施展不开?今晚我喝了不少汾酒。
八表狂生厉声叫吼: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下次,我必定杀你,必定。
勉强找理由遮羞,输不起的人就是这到德性。
八表狂生就是输不起的人,当然要在下次洗雪这奇耻大辱,武功输了口不能输。
那你得痛下苦功练剑,不要光说不练。
禹秋田嘴上不饶人:像你这重整天在争名夺利中打滚,在阴谋计算别人中用心机的人,哪有工夫下苦劝勤练?所以你杀不了我。
你我的账还没算呢!虹剑电梭收了小银梭,举步向前接近:我死盯着你,不信你真能在我一眨眼时平空消失掉。
好了好了,我怕你。
禹秋田丢掉门闩:其实你心中明白,去年镇江的事其错在你,该讨债的是我,那次你已经摆足了威风,风头最健。
你一个大闺女,目灼灼死盯着我,有失淑女风范,别人怎么说?我是一个相当年轻英俊的绅士呢!有几分才貌自命淑女的姑娘们,最讨厌这种油腔滑调而又具有才华的男人,表面示弱不介意名头声誉,却每句话部伤人自尊,令人又爱又恨。
我要打烂你的狗头。
虹剑电梭暴怒地叫骂,女人当然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愤怒地冲上。
禹秋田急闪,到了先前两人品茗的食桌前,一把抓起茶壶,脸上邪笑涌现。
我打赌,你会变成落汤鸡。
他掀开壶盖丢掉:真妙,还有大半壶热茶,琳在身上一定很精彩,你的典雅绸衣裙保证会变成半透明的,不信你再接近看看?虹剑电梭真不敢再接近,热茶泼在身上,决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旅途中洗衣裙麻烦得很呢!你……你你……虹剑电梭哭笑不得,气得涨红了脸:我一定要杀掉你这痞棍,一定。
又一个一定要杀我的人,以后保证会有第三个,倒霉。
他放回茶壶,向在走道口强忍笑意的大力神叫:殷东主,弄坏你的生财家具,抱歉,我赔。
他们吃饱了喝足了,我肚子里酒虫馋虫都在造反呢!劳驾弄些酒菜填五脏庙,谢啦!你敢在我这里逗留?虹剑电梭显然不欢迎他留下。
算了,樊大小姐,彼此无仇无根,些小冲突用不着你死我活,对不对?一个在江湖有志称雄道霸的人,计较小是小非气量小,成不了大事的。
他不再邪笑,语气诚恳:小冲突过了就算,犯不着没完没了。
像你这种天仙似的美貌大小姐,走到哪一角落都会有人闲言闲语,凡事计较,你得整天为鸡毛蒜皮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甚至会把天下人都当成仇敌,日子难过得很呢!我为镇江的事道歉,够了吧?态度虽表现得诚恳,但言辞问仍流露出讽刺味。
女性心眼小而且敏感,虹剑电梭也不例外,恨恨地哼了一声,昂首挺胸气虎虎地走了。
八表狂生羞愤难当,已先一步偕同擒龙客离去;大力神当然不便让他俩睡食厅,让出一向店伙住的小房作宿处。
北人屠不再理会擒龙客,已看出这位名宿太过阴险,不好相处,打定主意不与他们到天长堡,过来替禹秋田拾夺食桌,在对面相陪。
大力神打发店伙离开安歇,弄来一些肉脯烧卤,两壶真正的汾州杏花村汾酒,兴高采烈前来相陪;真正的杏花村上等汾酒,不是透明晶莹的,而是淡碧绿的光泽,香传百步的珍品。
老弟,我算是服了你。
大力神斟上酒豪放地举杯:敬你。
兄弟早年久走江湖,见识过无数高手名家,可就没见过凭一根木制门闩,能封住狂风暴雨剑势的高手。
你知道那位八表狂生的来历,是吗?不但知道来历,而且知道根底。
禹秋田回敬了一杯,这才放低声音说:江家的狂风十八剑,四五十年前,一代剑豪狂风剑客江万里,号称剑术宗师的秘学。
狂生定然是江家的子侄,剑术已获江家真传,只是心浮气躁,一出手就求胜心切,反而被我夺获先机,无法施展剑术的精髓,输得很冤,难怪他不服气。
算了吧!我北人屠眼睛还没瞎呢。
北人屠拍拍禹秋田的肩膀笑笑:别装了,我是目击你力敌三仙女的人。
哦!小子,你不是走了吗?乘机办事而已,我要证实一些事。
禹秋田不多加解释:我是玩弄诡计,作弄人的专家,不希望在阴沟里翻船,所以先求证以求稳扎稳打。
褚兄,他们是不是邀你一同前往天长堡讨公道?不错。
不要跟他们去,褚兄。
不去了,那个擒龙客阴险得可怕。
北人屠摇头苦笑:我这人愣头愣脑,除了敢杀敢拼之外,一无长处,不喜欢与阴险的人打交道。
对,离开他们远一点。
小子,听到什么风声了?北人屠自嘲愣头愣脑,其实心清肚明,凭闯荡江湖盛名不衰的经历与经验,决不会是一个一无长处的笨瓜。
他们后面还有一大批人,其中有人已经搭上了天长堡某条线,可能获得协议,皆大欢喜。
祝堡主父子自下可能在解州以南,搜寻天涯浪客与玉面狐,也留意千幻夜叉,不久可能往回赶,与八表狂生会合,很可能高高兴兴至天长堡作容。
老天爷!我如果跟他们去……你北人屠必定再死一次。
大力神咬牙说:擒龙客已提出要求,要我也一同前往替他们助威。
如果我拒绝,他威胁说后果自负,我也死定了,我是天长堡凶徒掳人的人证。
狗娘养的可恶!北人屠咬牙切齿:小子,要不要连夜动身摆脱他们?摆脱不了的,褚兄,摆脱得了今天,摆脱不了以后。
禹秋田虎目中冷电乍现。
他们会紧迫不舍,至死方休?这两位仁兄用不着自己追。
哦!你是说……你该知道鹰扬会。
山门设在扬州的鹰扬会?北人屠脸色一变:会主五岳狂鹰狄飞扬,五年前创会一举成为江湖大豪。
该会尽做些见不得人的狗屁事,会众日增加蚁附膻,连黑道朋友也为之侧目。
你是说,这两个人……该会设有三位副会主,八表狂生是排名第二的副会主。
擒龙客地位稍低,是外堂七星主的玉衡星主。
禹秋田尽量将声音压低,虎目不时膘向半掩的大门:外堂是专门对外的组织,这次来的人,全是外堂的高手。
小子,我相信你不是胡说八道的人。
北人屠讪讪地说:鹰扬会是半公开的组合,一些重要的首脑并不隐瞒身份,我从没听说过首脑人物中,有这两个人。
那些公然露面的首脑,是摆出来让人看的,各地发生事故,都与他们无关,因为他们的行踪众所周知。
哼!你以为我溜走乘机办事,要证实的是什么?这……站房里那几个借宿的旅客,是暗中策应与传信的人。
信息已经传出,是有关天长堡掳人留了活口的事。
哎呀!北人屠惊叫:通知天长堡的人?一点不错,所以要你自己把脑袋送到天长堡。
我已经把信使埋了,至少可以争取到一两天时间。
他们到天长堡,为了何事?以后再告诉你。
不瞒你说,鹰扬会成立的当时,我已经对他们留了心,对他们的了解,比任何人要深入一些,因为我得暗中防备他们,早晚会和他们发生无可避免的利害冲突。
我的消息,只有一些是从信使口中获得证实的。
你们小心……烛火摇摇,帘动门响,人已失了踪。
这小子真是个鬼。
北入屠毛骨悚然地说:段兄,你看清他是怎样走的吗?没看清。
大力神居然脸上、手上、汗毛根根耸立,而且打一冷战:你不要说鬼好不好?咱们柏亭阜附近村落,经常闹鬼。
一定是你开黑店,经常做谋财害命的勾当,所以冤鬼祟人。
呵呵!他娘的!你没用人肉作脯吧?我可吃了不少呢!北人屠居然有心情开玩笑。
去你娘的!我孤家寡人,一人饱一家饱,不图名利活得心安如意,何用开黑店?不瞒你说,我真吃过人肉包子。
恶心!去你的。
门外的确有人偷听,天气并不太寒冷,禹秋田先前进厅时,仅用脚掩上门,贴在门缝偷听十分方便,厅内的人不可能发现门外有人偷听。
偷听的人相当机警,门一动便飞掠而走,去势惊人,真有如电火流光。
禹秋田更快,黑夜中在近距离也难辨形影。
是一个身材小巧的灰影,刹那间便远出百十步外,离开官道落荒飞遁,形影依稀可见。
已经进入草木丛生的郊野,不会有人追来啦!大白天也遇林莫入,黑夜中谁敢犯忌穷追入林?灰影大概心中高兴,百忙中扭头目望。
糟了,黑影迎面压倒。
想转身自卫已来不及了,一切反应皆赶不上神意,砰一声被黑影上勒喉,下抱腰,扑倒在草丛中,压得牢牢地,想滚转反击却力不从心。
好啊,是女人。
禹秋田放手,一蹦而起:你们真不肯罢手是不是?可恶。
不要惹火我,小仙女,我不是大慈大悲的菩萨,而是又邪又怪的男浪人。
星光下,他认出是三仙女之一,是穿宝蓝色骑装的仙女,他是老江湖,知道这位仙女叫幻剑飞虹李春萱,一个颇有侠名的美丽任性大姑娘。
姑娘们先天体质不如男人,碰上高大如门神的人就矮了半截,因此大多数皆练了小巧的暗器防身,尽量避免与大男人贴身拼命。
幻剑飞虹李春萱的回风柳叶刀,称为飞虹回风刀,像是可由神意指挥的精巧暗器,在江湖具有相当惊人的震撼力,些自诩暗器宗师的名家,也对她的飞虹回风刀刀深怀戒心。
另有一位仙女叫织女王碧瑶,所使用的子母金梭,比虹剑电校的八瓣银梭相去不远,同样具有可击破内家气功的威力。
你……你你……幻剑飞虹虹一跃而起,猛揉曾被手臂勒过的咽喉,羞急地大叫,大概被大男人压在地下受不了啦,你可恶。
你……你到底是……是不是神秘复仇客?我要知道。
我说过我是神秘复仇客吗?这……我要知道你打算如何报复我们。
小丫头,不要被江湖流言所愚弄了。
禹秋田冷冷地说:神秘复仇客决不会为了芝麻绿豆似的小仇小恨,举起复仇之剑大开杀戒。
你们三位仙女口碑并不差,只是有点任性自负,自以为是目空一切的小丫头,我哪有闲工夫向你们报复?你是说……我是说没有闲工夫向你们报复。
禹秋田向后退走:而且,你们查明真相之后,留下准备管闲事迫凶,我相当佩服呢!不过……不过什么?你们管不了这档子事,力所不过勉力而为,不足为法,失败是意料中事。
赶快离开山西,还采得及,你们不能失败,知道后果吗?可是……听我的劝告,好吗?再见,小丫头。
身形乍退,冉冉远去。
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小丫头喃喃自语。
当然她不是小丫头,在江湖成名好几年啦!想起被抱住压在地下,她感到浑身,起了奇异的变化。
鬼才是小丫头。
她顿足大叫。
***是什么人?北人屠低声问。
小仙女。
禹秋田说:穿宝蓝衣衫的那一个。
什么仙女?北人屠并没见过江湖七仙女,见了也不知道是谁,所以上次他胡猜居然猜中了,但难分身份。
好像是幻剑飞虹。
哦!她没用飞虹回风刀打你?提起名号,北人屠就知道是那一个仙女了。
没有,大概是心中有愧吧!小于,今后你有何打算?过河溜之大吉?我是债主,没错吧?去讨债?为何不?好哇!小子,我跟定你了,我……我做你的随从,你得答应。
废话!你是前辈。
我是当真的。
北人屠郑重地说:我北人屠一生不服人,今天可是心甘情愿服了你,你不答应也得答应,今后你是主人。
你少来,我一个人道游天下何等追逐自在?禹秋田断然拒绝:正如同大力神所说,孤家寡人一人饱一家饱,多一个人就多费一分照顾,你自己走吧!我跟定你了。
北人屠写意地拍拍大肚子:做主人的必须管吃管喝,今后不怕没钱买酒啦!想起来就可以乐上老半天。
小子,你是我北人屠值得替你卖命的好主人,你就认了吧!主人。
去你的,你追不上我的,我随时都可以摆脱你。
呵呵!你摆脱不了我的,我看穿你了,你是一个讲义气的可敬主人,不然你不会回来再救我,不希望我上当,跟那些狗王八到天长堡送命,我已经欠了你两条命的债,没错吧?小老弟,我这间店显然倒定了。
大力神乘机起哄:你就多收容一个随从吧!胡搞!禹秋田不愿再缠夹,干了杯中酒:填五脏庙一而再受干扰,实在不是滋味。
大掌柜,今晚我在何处安顿?马匹藏在树林里,在食厅打地铺也没有衾枕呢!主人,不用担心,这是随从的事。
大力神笑吟吟地说。
***山西骡车行的马车停驻处,并非正式的站房,只是充作暂时休息的中途小歇脚站,也可以收容错过宿站的一些粗豪旅客。
今晚除了车夫之外,另外接纳了八个大拳头粗胳膊的江湖豪客。
天黑后不久,一位旅客悄然乘坐骑走了,从此一去不再回,站房的管事人员根本不敢过问。
三更天,擒龙客出现在两名旅客的房中,整座站房静悄悄,室中一灯如豆。
这八位旅客,果然是八表狂生带来暗中策应的人,也负责传送信息,在解州还有另一批接应主人,人数必定相当可观。
天长堡高手如云,藏龙卧虎,但对大批压境的强龙,难免有所顾忌,用谈判协议代替干戈,是最佳的解决争端途径,天长堡主并不愚蠢。
查清楚了吗?擒龙客问。
长上大可放心,一看就知道了,用不着费心打听调查,我的有一半人认识她们。
那位留了大八字胡的中年人,语气自负肯定:三个仙女,绝对正确。
武林七仙女,居然有三个同时结伴出现在山西道上,颇不寻常,为何?这就不知道了,她们口风很紧,那家小店的店伙很机灵,但也探不出丝毫口风,恐怕得劳动副会主亲自出马了,副会主很得女人缘。
废话,副会主心里很不愉快,目下没有心情亲自出马,明天她们一走……她们走不走,与咱们无关,咱们也要走,长上为何担不必要的心?防患于末然,你懂不懂?属下认为,多管闲事恐将节外生枝。
目下她们涉入天长堡掳人的事,让天长堡的人去担心吧!你不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把她们罗致入会,对本会是否极为有利?那不是咱们这些地位低的人,所能权衡利害的事。
根据这三位仙女的声誉家世,她们不可能正眼看咱们鹰扬会,又何必白费心机?用胁迫手段迫使她们就范,须防激起武林公,长上务必三思。
这是一位尽职忠诚的好部届,分折的道理十分中肯,可惜擒龙客不是一个好的上级领导者,不肯接受部属有远见的建议意见。
你们只要负责调查就好,其他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尽快调查出她们的来意动静,副会主急于知道底细,以便找机会接近图谋。
哦!是哪三位仙女?’着绿的是飞凤欧阳明凤,随行的是她的长辈神手尹浩然夫妇;穿蓝的是神针玉女张淑贞,随行的两男女还不知底细;穿宝蓝的是幻剑飞虹李春萱,是七仙女中最令人头疼的一个,她的飞刀十分可怕,谁惹火了她,她会跟你没完没了。
听说她最讨厌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男人,副会主接近她必须小心。
让副会主去操心吧,没你的事,按行程,明晨信息定可传回,接到信息立即察报。
遵命。
一切小心。
擒龙客叮吁后,出室走了。
中年人送走擒龙客,返室掩上门摇头苦笑。
无端干预天长堡的事,对咱们又有何好处?中年人向同伴发牢骚:祝堡主好似鬼,决不会为了咱们替他分忧,就多让一步多一分诚意。
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处理得了势力范围内的大小事故,咱们插手干预,说不定反而引起误会,认为咱们挟恩要挟呢!何苦来哉?你不懂,老哥。
同伴冷冷一笑,吹熄了灯火。
我不借什么?那些女人……哦!女人……不错,副会主见了深亮标致的女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床。
有一天,他会死在床上。
去你的!天下的男男女女,绝大多数都死在床上,废话!那可不一定哦!不错,大多数的人死在床上,问题是如何死在床上……睡吧!别胡思乱想了,他娘的倒霉,其实今晚该在安邑县城投宿的,我的床上一定有女人快活。
你也想死在有女人的床上?混蛋!乌鸦嘴,呸!***三更将尽,店东大力神还没安睡。
一旦抛弃数年的心血,难怪他无法就寝,要重新投入莽莽江湖,重过刀光剑影的日子,在他来说,该是太老了,他辉煌的过去永不会回来。
但不抛弃行吗?有人逼他抛弃,即使日下擒龙客不急于逼他,日后一定会有人闻风而至的,早年的仇家也必定蜂拥而来。
他不想另起炉灶,远走某处地方躲起来。
他在房中面对孤灯沉思,前尘往事纷至杏来,叱咤风云大半辈子,迄今依然人单只影,既不愿成家有后顾之忧,又不愿像闲云野鹤般逃世过苦日子,到头来,又得丢掉根基,重操旧业在刀剑中玩命。
少年子弟江湖老。
他喟然叹息:我这种人,不但要老在江湖,也将死在江湖,这是命。
思前想后,他觉得好笑,也感到悲哀,真有英雄末路的感慨在心头。
他对禹秋田一无所知,居然冲动地要求做禹秋田的随从,真是岂有此理。
也许,情势恶劣急于离开吧!或者禹秋田惊世的武功,让他心甘情愿随一个强者的心理在作怪,既然要重新在刀剑中玩命,追随一个强者毕竟安全些。
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叩门声随起。
自从擒龙客揭被他的身份后,江湖人的警觉心,唤醒了他的平安梦,他便悄悄地作了应变的准备,作最坏的打算。
首先,便是取出窖藏的兵刃:卅二斤镔铁打造的黑亮降魔柞。
其次,是装了钉刺的护手套。
他神力天生,徒手相搏时,可以生裂虎豹,谁想抓他的手臂,保证指损掌伤,所以对方只要被他的手控制住,休想挣脱他的掌握,决难伤及他的手臂解脱。
再就是连睡觉也懒得解下的皮护腰,他的腰禁得起刀砍斧劈。
不可能有店伙蹑手蹑脚午夜后来找他,他警觉地将茶油灯搁在壁角背风处,悄然拉开门闩闪在一旁。
进来,门没上门。
他沉静地说。
房门吱呀呀缓缓推开,门外的人并没即刻入室。
知道你没睡,可以谈谈吗?门外的擒龙客语气相当有扎:没关系吧?请进,我这破房子挡不住任何人。
他冷冷一笑:最好谈些风花雪月的事。
呵呵!我知道你心情不好。
擒龙客阴笑着入室,信手掩上房门:换了我,同样有点想不开。
不要话中有话,我悬个粗人,听不懂也不愿猜弦外之音。
请坐。
他拖出小方桌下的长凳请对方坐,自己也在对面坐下:北人屠拒绝跟你们走,对你们并无损失,你们北行的计划中,本来就没有他。
殷兄,问题不在有否损失,而在威信是否受损。
擒龙客识趣地隔桌落坐,表示不会突然用擒龙爪突袭:北人屠食言背信,损害了咱们的威信……何必呢!是你们逼他食言背信的。
禹秋田从鬼门关内把他拉回阳世,你们却怂恿他向禹秋田动刀。
北人屠一代杀星,固然不是好东西,但直肠直肚恩怨分明,责怪他是不公平的。
他仗义执言,为北人屠的行为辩护:他还没正式成为你们的人呢!你老兄的要求也太过份了。
不谈他,谈你。
擒龙客摆脱于己不利的话题:明天咱们要动身,以至诚邀你老兄同行。
殷兄,你曾经是一代之雄,昔年何等风光?窝在这里赚十文八文混口食,这种日子不好过吧,是吗?过去了的,永远不会再回来。
他的话居然含有哲理:往昔的大力神已经被江湖淘汰了,我一点也不留恋昔年的风光。
老兄,你要明白处境,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已经成为天长堡掳人屠杀罪案的证人,祝堡主会让你……他不会让我活,势必灭口,那是一定的,这本来就是大豪大霸的惯伎。
所以,我怕他,我这间店不要了,远走高飞避祸逃灾,天下大得很呢!我说过,保命唯一的途径是反击……抱歉,以卵击石,智者不为,我认了。
殷兄,逃避解决不了难题,跟着我……你就可以让我同享富贵,平步登天?我对平安活着十分满意,可不想刀头舔血再过玩命的生涯。
不要再谈了,你请吧!他下逐客令,暗中默默行功待变。
阁下,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擒龙客变了脸,倏然推桌而起:咱们邀你,是瞧得起你……你狗屁!他忍无可忍,拍桌怒叫:北人屠说得不错,你一点也没有武林朋友的风骨,你只是一个浪得虚名的人渣,一个狗屁不如的混蛋。
不要威胁我;你肚子里那点点诡计,有些什么牛黄马宝,我全知道,我大力神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人渣,你威胁不了我的。
阁下,你给我滚出去!门口人影乍现,传出一声轻咳。
他不滚,我来要他滚。
堵在房门口的禹秋田说:要不了一天半天,他就露出狰狞面目,他们用这种胁迫手段,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依我看,毙了他斩草除根,必定是一场大功德。
擒龙客以为对付得了大力神,却对禹秋田深怀戒心,凭禹秋田对八表狂生时所表露的身手,足以让他绝顶高手心中懔懔。
算了,让他走。
大力神不愿在自己的店中打打杀杀,强忍怒火避免冲突:他们住在站房的爪牙一拥而至,我这家店岂不遭殃?明天最好没有人向在下撒野。
禹秋田让至一旁沉声说:我保证撒野的人来,个死一个。
尤其是那个什么八表狂生,他最好离开我远一点。
捻龙客冷冷一笑,一言不发出室走了。
***鸡鸣早看天,这是旅客们的金科玉律,一早赶路以免路上耽搁错过了宿头。
两家小店与站房前,伙计们热心地帮助旅客套坐骑。
禹秋田的坐骑,昨晚不知何时系回原处,连店东主大力神,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牵回来的。
禹秋田也在晓色朦胧中套马上鞍,对面的八表狂生与擒龙客,监视着店伙准备,在一旁袖手旁观,目光不时凶狠地向禹秋田死瞪。
虹剑电梭五个女人,也不时留意各方的动静。
擒龙客不敢找禹秋田挑衅,找上了北人屠。
褚老兄,你决定不服咱们走?擒龙客向正将马包系妥的北人屠问。
对,我害怕。
北人屠冷冷地回答。
你不是要北上大同寻友吗?以后再说,暂时丢开。
北人屠指指禹秋田:在下要与禹小兄弟南行,先离开是非地再说。
如果在下强制你跟随……你最好不要。
北人屠扪了扪刀把:我目下是禹小兄弟的随从,你得问他肯不肯。
呵呵!我当然不肯。
禹秋田怪笑:我对损害禹某权益的事十分重视,为争一文钱也会不惜打破头争回公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今天我认栽被抢走一文钱而不计较,下次必定连行囊也被人抢光了。
姓黄的,你要向我的权益挑战?目下北行事忙,无暇与阁下计较。
擒龙客口气一软:不久之后,咱们江湖上见。
很好,我相信不会让你等得太久。
是的,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擒龙客咬牙说,与八表狂生去扳马鞍上马。
虹剑电梭五女也准备上马登程,八表狂生两人已先向北匆匆就道。
在站房借宿的八骑士,动身时只有六个人。
大力神一早已向店伙交代清楚,把店让给店伙,声称今后不再回来了,带了鞍具行囊出店,店伙已经替他牵来一匹颇为雄骏的黄骠,依依不舍替他备鞍。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6----------------------------------------三仙女九个人,也在邻店前治行装,也一面工作一面留意这一面的动静,大概她们都有偷偷窥伺的坏习惯,曾经被禹秋田逮住了一次。
穿蓝骑装的针神张淑贞,今天换穿青绸劲装。
三仙女中她最为自负,对禹秋田的敌意也最深,所以上次禹秋田遁走之后,猜想禹秋田是神秘复仇客,而她表示不怕复仇客报复。
今天,她脸上仍露出敌意。
三位仙女的注意力,皆集中在不远处套马的禹秋田身上。
幻剑飞虹李春营的眼神最为复杂,不时幻发奇异的光芒。
※ ※ ※虹剑电梭等八表狂生与擒龙客去远,终于忍不住向禹秋田走去。
她的四位忠心耿耿随从,两面一分跃然欲动。
邻店的三仙女一打手式,泰然自若向这一面移动,摆出看热闹的姿态。
旁人无法了解她们将有何举动,或者出了事她们要帮谁。
我们的账以后再算。
虹剑电梭脸上并无明显的怒意,却有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说,你到底是禹秋田还是禹春山?我这种小人物,经常要逃祸避灾,易名是江湖朋友的惯伎,有十个八个假名的英雄好汉多得很呢!你又何必计较春山或秋田?禹秋田面对艳如桃李,风韵压群芳的美丽女人,谈笑自若神态轻松。
一个对人无所求胸怀磊落的人,谈笑自若是十分正常的,你不奉承别人,怎能奢望获得别人的好处?那……日后我怎能找得到你?’那是你的难题,你必须费心找呀!樊大小姐,你最好算清到底是谁欠谁的债,再找我还不算迟,单方面声称是债主,找到我也只是空欢喜一场而已。
’反正你赖不掉债的。
你比八表狂生高明,连擒龙客也再三克制自己的行动,不愿冒险和你相搏,举目江湖,有你这种成就的人并不多。
夸奖夸奖,我感到受宠若惊。
不要嬉皮笑脸。
虹剑电梭受不了他轻松玩世的态度,要冒火了:怪的是你居然没混出众所皆知的绰号,你到底在江湖鬼混,目的是什么?要利不求名?呵呵!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了众所周知的绰号,成为江湖名人,你就可以轻而易举找到我了,你那些追逐在裙下的护花使者,就会像猎犬一样……该死的!虹剑电梭受不了啦!娇叱声中,愤怒地突然扣指疾弹。
一缕罡风破空电射,远在丈外发指,决不是唬人的虚招,也决不是打情骂俏的可爱手法。
禹秋田恰好抬手,啪一声马鞭杆突然折断。
这是一根精雕的马鞭,尺半长的鞭杆用黄杨木制成,雕了花草图案,缠有一段段美观的丝线,弹性韧性极佳,竟然被丈外袭来的指劲,击便折。
好厉害的穿心指。
禹秋田跳出丈外,招头苦笑:你这位高贵淑女,想不到如此阴毒,一而再用绝学向我突下毒手,天知道你到底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你走吧!我不愿再看到你。
我是债主,我有权用任何手段讨债。
虹剑电梭恼羞成怒,但也暗暗心惊:我有事,不想和你胡缠,以后再说,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再缠下去,她就追不上八表狂生了,恨恨地回到坐骑旁,愤然上马走了,临行狠狠地死瞪了禹秋田一眼,眼神极为凌厉。
主人,你得严加提防这个阴毒的女人。
北人屠神色不安:你该一劳永逸的。
她为人并不太坏。
禹秋田苦笑。
对你却坏得根,你怎么受得了她?才貌双绝的女人,骄傲自负并非太坏的德性,你放心,她伤害不了我。
她用不着亲手伤害你,主人。
烦人,别提她,咱们走吧!大力神恰好牵着坐骑走近,左手夹着成名时兵刃降魔杵,外面的皮套乌光闪亮,可知平日保养良好,可能早就料定在此苟安,早晚会有重出江湖的一夫到来。
她会找到强力的靠山,主人,你真不该放弃一劳永逸的机会。
大力神的大嗓门声震四野,巳看到全部经过:她将是大麻烦。
不是她找到强力的靠山,而是飞蛾扑火自找苦吃。
禹秋田扳鞍上马:走吧!往南。
不远处的幻剑飞虹李春萱,举步接近。
为何不往北?李春萱嫣然一笑,态度友好。
惹不起天长堡,只好往南啦!禹秋田也友好地笑吟吟回答:我不想死第二次。
加上我们九把剑,何不往北?我宁可和祝堡主在江湖玩命,他会出来的,不急一时。
他在江湖走动,仍然走狗一大群。
那是不同的,离山的虎威风减了一半。
你放弃复仇了?我不急,我和这债主本钱足。
小丫头,你管定了?是的,管定了。
不要,小丫头。
禹秋田诚恳地说:幸而活命逃出鬼门关的有三个人,我和北人屠逃之天天,铁门神埋葬了兄弟之后,也将溜之大吉。
证人都不在,你到天长堡、怎么说?祝堡主只要说一声拿证据来,你怎么办?拔剑指着他的鼻子,逼他承认罪行?所以我希望你一同前往呀?往虎口里送了?谢啦!小丫头,你最好和我一样,往南走愈快愈好,过了河到了潼关才安全。
我们祝堡主父子,可能在大庆关或风陵渡,鬼掩墙似的,追逐几个早就不在的人,不久便会发疯似的往回赶。
咱们南下,最好放机伶些,千万别一头撞进他的虎狼群里,可就上天无路啦!站房的八个旅客,刚才动身时只有六个,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希望在路上等他,不希望你扮胆小鬼。
李春萱也是才貌双绝的美丽大姑娘,也难免骄傲自负。
呵呵!我本来就是胆小鬼。
走啦!再见,小丫头。
一抖缰,健马向官道驰去。
北人屠与大力神也双骑并出,毫无留恋地追随禹秋田闯天涯。
我们也走,向北。
李春营向同伴说:如果我们逃避,日后有何面目对天下侠义同道?远出十里外,路右出现一条小径。
说是小径,其实是可通车马的道路。
跟我来。
大力神策马超越驰入小径:走这条路过约两日程,但绝对隐秘安全。
最好三四天走这两日程,让他们先到,从容欢欢喜喜打交道,咱们才好混水摸鱼。
禹秋田成竹在胸,并不急于赶路,走小径远了两日程,他认为远三四日更妙。
吕梁山是总称,无数峰峦各有土名,大多数山头都童山濯濯,满目焦黄荒凉死寂。
而小山头和大的地隙,却是草木葱茏,地广人稀,虎豹熊狼生息其间,几乎每隔百十里,便有或大或小的盗群啸聚。
说他们是盗群末必正确,不如称他们为饥民逃丁来得恰当些。
大的市镇村落有自卫武力,小的镇集同样民不聊生,那有什么好抢的?所以盗群本身也穷得要死,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自己开荒屯粮,大队官兵一来,就丢掉一切往深山里逃,官兵走了再回来收拾残局。
小队官兵根本不敢入山,大队官兵队伍一发,强盗就先溜了,你来我往热闹得很。
做强盗最大的好处,是不受官府凌辱。
那年头,天下汹汹,皇帝亲派两百余名税监,至天下各地征税敛财,逼死的人成千上万。
山西边境各州县本来就穷苦,哪禁得起苛捐重税?好在地广人稀,逃匿有所,形容当时的状况为遍地盗贼,毫不为过。
后来天下盗群并起,最骠悍的流寇,就是山西陕西两地的两股精锐,首领便是张献忠和李自成,把大明的江山捣得稀烂,朱家龙子龙孙终于走上亡国灭种的绝路。
吕梁山主山,在汾阳府永宁州东北百余里,山北与太原府交城县接壤,正是三不管地带。
要说山属太原府,不算错误。
山南的人称之为谷棱山,山北的人叫骨脊山。
它也是东谢河的源头,距太原府城足有四百里。
天长堡建在山西麓,前临东川河。
河宽但流量少,近堡一段形成深壑天险,向西流汇合北川河(离石河),河谷一带土地相当肥沃。
吕梁山一直是有名的盗窟;目下的吕梁山主,与晋北的盗群司令人,女强盗碧玉飞熊的号令,与天长堡维持互不侵犯友谊。
所以,对付天长堡,必须考虑到吕梁山主的干涉,吕梁山主足有四百条好汉。
一山有二虎,局面颇为微妙。
祝堡主不是强盗,远在太原府城有别业,交通官府具有相当大的潜势力,别业也是他与外界往来的联络站。
江湖朋友通常到太原到他联络,很少能见到他本人,由别业的主事人接待,谈妥托庇条件;才派人带往堡中藏匿避祸逃灾,因此有些人愤然称他为坐地分赃的公开大盗。
吕梁山寨规模不大,位于山北半腰的一处台地上,木造的简陋山寨随时皆可放弃或重建。
山主掠地虎胡信雄,身高八尺徒手可力搏虎豹,手中的雁翎刀十分沉重,一刀可以特健马的头砍飞。
三更初,山寨沉寂如死。
兽吼声与泉啼声相应和,这里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三个黑影从山腰攀越,接近了山寨的西端。
※ ※ ※许多人认为占山为寇的强盗,论秤分金银论斗吃酒肉,如果真有那么风光,岂不人人都去做强盗了?掠地虎这位吕梁山主,住的居室相当可怜,位于忠义堂后面,大木床上面铺了狼皮褥,大块羔羊皮作被,气候奇寒,卧室大而无当,显得奇寒彻骨。
没点灯火,黑沉沉鼾然如雷。
山寨警戒松弛,原木垒成的寨墙头,不时可以看到瑟缩在皮袄里的一两个警戒小强盗走动,像这种没有深壁高垒的山寨,一个鼠窃也可以进出自如。
点亮了鸡蛋粗的大松明,室中大放光明。
由于门窗紧闭,室内的声息很难外传。
鼾声倏,高大的掠地虎一掀皮衾,赤条余地跳下床来,虎目怒张。
可当作会议桌的长案旁,端坐着以青巾蒙面,穿了灰暗色夜行衣的禹秋田,手边搁了一把剑,那是一些会用剑的小强盗使用物,也可以当刀使用,与江湖朋友的轻灵狭锋剑不同,一看便知道是夺自小强盗的剑。
穿好衣裤,我等你好好谈谈。
禹秋田神态悠闲,跷起二郎腿像和老朋友话家常:你最好不要大声鬼叫连天,因为没有人会听得到你求救的叫声。
忠义堂和你派在外面的警卫,两个人目下睡得像死人。
掠地虎不是笨蛋,一看夜行人装束,便知道碰上了什么人,山寨的强盗们,决难防止这种神出鬼没的高明夜行客,警卫被弄昏理所当然。
穿妥衣裤外袄,顺手取出枕下的连鞘雁钢刀,掠地虎心中一定,有刀在乎胆气大壮。
你是什么人?你好大的狗胆,撒野撤到我的山寨来了,我要剥你的皮。
掠地虎吼声像打雷,魁梧的身材真比虎还要强壮,逼近至案旁,凶睛怒突气涌如山,像即将发威朗猛虎。
不要管我是什么人,没有追根究底的必要。
禹秋田神定气闲,一点也不介意对方那要吃人的架势:我来,打算和你平心静气谈谈;你如果不识相想动武,我就宰了你毁了你的山寨,说一不二。
狗王八……一声怪响,案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中,飞起一个空的皮钱袋,击中掠地虎的大嘴巴。
呃……掠地虎急退两步,捂住嘴有点站不稳。
我警告你,再语出不逊,我一定打掉你的门牙,再和你讲道理。
禹秋田厉声说,倏然抓起了剑,虎目中神光乍见:我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所以我不在床上杀死你。
要慑伏神气火爆自负凶暴的人,唯一的妙策,是拿出更厉害更霸道强横的实力来,才能压下对方的自负凶暴。
掠地虎莫名奇妙挨了一击,凶焰渐弱。
你……你要干什么?掠地虎不敢撒野了。
找你谈谈。
’你要谈什么?你好可怜,过这种穷强盗日子。
禹秋田答非所问,泰然地浏览室中的摆设:山西面的天长堡,比你这穷寨主奢华一百倍,也许一千倍。
而祝堡主用不着冒被捉住杀头的风险,是太原地区的豪绅,山西地区的豪霸,活得比你舒服一万倍。
你是天长堡来的?可恶……我不是天长堡来的,来和你谈天长堡。
什么意思?我不管你和祝堡主,订了些什么互相的协议,只要求你在这十天半月中,远出百里外打劫,不要过问天长堡的事。
哦!天长堡这几天,闹助闹刺客乌烟瘴气,原来是你……不是我,另有其人。
我会有什么好处?你可以乘机善后,把天长堡改成你的山寨。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我替你除掉另一头虎,这点好处值得你远出百里外劫掠吗?不行。
掠地虎怒吼:有他在,进剿我的大队官兵,还没离开太原我就知道了,你除去他,等于是撤除我的耳目,我要毙了你。
沉重的雁钢刀出路,亮晶品有如一泓秋水,刀一动,彻骨奇寒的刀气慑人心魄。
你可以派耳目在太原生根,根本不需祝堡主替你做耳目,你真蠢……来得好!铮一声狂震,力道千钧的雁钢刀,被崩出偏门,刀气一泄而散。
剑虹反拂,嗤一声划破了掠地虎的皮袄前襟,几乎割开了右胸。
一步错全盘皆输,剑取得了先机优势,但见剑光狂舞,裹住了巨人似的掠地虎,点挑砍劈剑招刀招齐发,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一剑比一剑凶险。
掠地虎像落入陷阱的猛虎,疯狂地运刀招架无孔不入的剑光,左冲右突皆无法脱出剑光形成的网罗,封锁不住无数钻隙而入的虹影。
铮铮铮……金铁交鸣的响声,似一长串连珠花炮爆炸。
皮毛飞舞,掠地虎的皮袄终于化为百十块散飞,里面的农衫也裂了不少破缝,露出长满毛的肌肤,不知到底挨了多少剑。
每一条破缝,都代表死了一次。
禹秋田如果要杀他,三两剑就足以送他进鬼门关。
片刻问,他终于注入带刀仰躺在床口。
禹秋田反而疾退丈外,不乘机加上一剑。
再来。
禹秋田招手叫:这一次,每一剑割开肌肉三分深,看你支撑得了多少剑‘我不想一剑杀死你,让官府捉你去砍下脑袋在城门示众,冲上来!掠地虎气喘如牛,脸色泛青,浑身脱力双脚发软,举刀的手似乎不胜负荷,必须双手运刀了,他这把雁钢刀,本来可以双手使用的。
你……你到底要……要怎样?掠地虎绝望地叫,知道自己的处境太恶劣,九死一生,恐惧绝望的感觉强烈地袭击着他。
要你置身事外,要你接收天长堡,就这么简单。
禹秋田沉声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干预,多你四五几十个乌合之众,同样保护不了天长堡,我同样可以烧了你的山寨,宰了你们这些强盗一劳永逸。
但我这人很懒,不愿多费手脚,而且冤有头债有主,祝堡主欠我的债与你无关,把你拖进债务里是不公平的,所以我先找你说明利害。
你如果拒绝,明天将产生一个新寨主,然后山寨起火,四百余乌合之众各谋生路。
我说得够明白吗?室门开处,跨入巨人似的大力神。
他不明白,我来要他明白。
大力神单手伸出卅二斤浑铁降魔杵,稳定如铸臂力惊人:主人请退,让小的打破他的病虎脑袋。
雁钢刀对份量轻的剑,已经递不出招式,再碰上更沉重,更长了一尺的沉重降魔并,不一触即断才怪。
掠地虎身高八尺,大力神不但高度相等,甚至更雄壮些,拼臂力绝对占不了便宜。
罢了!掠地虎丢刀在床,沮丧地认栽:明天,我带人到永宁州猎食。
我相信你只留下一些老弱。
禹秋田加施压力。
一定。
掠地虎肯定地保证。
后会有期。
弦外之音是:你如果食言,后会一定有期。
※ ※ ※天长堡的堡墙是特制大青砖所筑,高两丈四尺,比太原府城高了四尺,用缆绳也得爬上老半天。
高垒可以挡得住兵马,却隔绝不了武林高于。
能进去,不见得能出来,三二十个武林高手侵入,能活着撤出的人就没有几个了,四面一堵,入侵的入必定成为落脚之虎,天一亮,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如果外面的山林中,另有几百名山贼协助封锁搜索,即使能逃出堡外,也是死路一条。
禹秋田先解决山贼的威胁,有其必要。
但先期前来闹事的人,却没有解决山贼威胁的计划,也没有解决的力量。
早些天,天长堡的人就发现有人入侵的警兆,先后三次发生拐搏。
入侵的人数不多,来去匆匆三次都失败逃逸,但也造成不小的伤害,先后死了八名警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堡中的警戒加强了三倍。
入侵的人,始终无法接近戒备森严的聚宝楼。
派至各山林搜索的人,也多了三倍。
躲在堡北八九里外的山脊树林内,透过枝叶空隙向下俯瞰雄伟森严的天长堡,清晰地呈现在眼下,里面百十栋房屋格局规规矩矩,有如大方阵套着小方阵,以中间的聚宝楼为中心,真有点像皇城一样,大方框套着小方框,里面又有稍小的方框,围绕着三层高金碧辉煌,像是高入云表的聚宝楼。
外围,则是利用东川河水灌入的护堡河,足有七八丈宽,深不见底,在阳光下,反映出粼粼波光,春末雪水足,要飞渡真不是易事。
唯一的出入路线,是堡门那座可以抽掉一段桥面的三丈宽大木桥。
抽掉中段的两丈长桥板,夜间便断绝往来。
千幻夜叉已扮成猎人,全身裹在鹿皮袄内,难辨男女,剑插藏在袄内,手中有一柄双股猎叉,背上有大弓,冒充猎人倒也神似。
她的侍女与玉面狐天涯浪客,也扮成猎人。
真糟糕!千幻夜叉沮丧地说:先后逼死了八个人,却没有人知道聚宝楼的机关削器布置,咱们连外围也接近不了,怎能冒险进聚宝楼?今晚一定要接近。
她的侍女说:按行程,祝堡主该已在这两天赶回来了。
霍姑娘,再耽搁下去,咱们在回程埋伏等祝老狗的计划,也将落空了。
天涯浪客也显得忧心仲仲:他一进堡,宰他的机会便消失了。
今晚如果冒险接近,他们的戒备已经再三加强,进去容易,出来便……唉!放弃也罢,霍姑娘。
我不甘心身入宝山空手归。
千幻夜叉恨恨地说:今晚如果有失败,再放弃还来得及。
必要时,放火制造混乱……不可能的。
玉面狐说:都是大青砖建造的房舍,每一座楼房都有防火墙,能利用放火成灾的燃烧物不会太多,我们不可能带一些草进去。
某一栋房舍起火,也成不了灾,不可能造成混乱的,反而让火光影响咱们的行动,得不偿失。
行家的看法,千幻夜叉怎能不信?你的那些姐妹,按计划是跟着天长堡的人回来。
这是说,你的人回来了,祝堡主该已进了堡啦!天涯浪客进一步分析:也就是说,咱们不可能在半途宰了他。
霍姑娘,咱们可用的时间不多啦!好吧!今晚最后一次摸进去,不管成功或失败,咱们都必须撤离,在半途埋葬祝老狗。
千幻夜叉终于下定决心,作最后一次试探:奇怪!在这里看得一清二楚,一屋一楼一目了然,怎么进去之后,连方向都不易弄清的!怎么钻都到不了聚宝楼……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阴笑,与另一个人的有意吸引人注意的轻咳。
四人吃了一惊,倏然转身戒备。
是一个中年之士,一个穿着道袍的老道,两人都佩了剑,接近的身法轻灵得像是无质的幽灵。
以四人的武功修为来说,耳聪目明,廿步内可辨落叶飞花,让人接近至身后,居然毫无所觉,给予四人心理上的震撼与压力,是极为沉重的。
嘻嘻嘻……老道的奸笑十分刺耳,充满嘲弄意味:你们注意老鼠出穴吗?在穴口,它会把周遭的环境看得一清二楚,拄外一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到处乱窜撞墙碰壁,甚至拄人的脚下窜。
你们,一进堡就有如出穴之鼠,连方向都摸不清了。
在远处看景物,与身在景中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真蠢得可以,你们怎配来做贼盗宝?他们还要撤走,在半途埋葬祝堡主呢。
中年文士背着手泰然自若,不屑于戒备,不介意四人的猎叉行出其不意的攻击:老道,咱们在天长堡作客,主人盛情款待,咱们有责任替主人分忧,是吗?对呀!老道的嗓音尖锐,令人听了浑身不舒服:这是朋友的道义,应该,应该。
咱们怎办?打旗儿的先上,贫道用大乾坤掌逐一捉住押回堡,如何?妙啊!在下听说过道长的大乾坤掌,是如何的了得,一直不曾亲见道长施展,深感遗憾,今天正好让在下开开眼界,道长请便。
看我的。
老道长一拉马步,双掌一错,袖与袍无风自动,似乎在这刹那间,整个人突然被一种劲气团所笼罩、包围,潜劲化为波涛不住向外涌。
不好!千幻夜叉故意打一冷战,凤目中流露出惊恐的神情,接着的双股猎叉不住抖索:大……大乾坤手,那……那是妖……妖仙赤……赤……贫道就是天逆真人赤霞子。
老道得意洋洋地移步欺进:大乾坤手可以旋转乾坤,害怕了吧?我……我害怕,快……快走……她惊惧地转身,要溜之大吉。
你走不了……天逆真人得意地叫,一闪即至大手疾伸。
这瞬间,千幻夜叉的纤手,以令人难觉的速度,悄然向后一拂,用扔手箭手法,悄然射出一枚肉眼难辨、速度将近极限的冷电。
天边真人即使不向前欺进出手擒人,也看不见躲不开这枚暗器,向前一冲,便几乎贴身伸手可及了,大罗天仙也逃不过这一切。
这是太过骄傲自信的人,最可怜可悲的下场。
一个武功超绝的高手。
很可能死在一个三流混混手中,甚至会被一个村夫,一锄头部破了脑袋。
武林十一超绝高手之外,还有声誉最隆辈份更高的两位地行仙,江湖朋友尊称他俩为字内双仙。
据传闻,这位天逆真人赤霞子,曾经与双仙交过手;胜负如何无从得悉。
不论胜负,天逆真人一登龙门,身价百倍是事实,与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有关连,沾上边就可以抬高身价。
如果传闻是真,天逆真人的武功与名头,比千幻夜叉不知高了多少级,哪能比?那是一枚五寸长,不需丝穗定向的扁针,用内家玄门绝学玄天神罡御发,由于速度太快,所以称为无影神针,破内家气功如击败絮。
如果妖道不太过骄傲自信,先套名号底细,知己知彼,结果很可能完全不同了。
针入腹锋尖透背两寸,卡在脊骨旁几乎透背而出。
千幻夜叉同时闪前一仆,同时扭身着地,纤手同时发射手中的双股猎叉,同时发出一声沉叱。
她的侍女与她几乎神意相通,同时将叉向中年文士掷出,手动剑发,人如闪电掠出、中的。
两支猎叉,配合得天衣无缝,全向中年文士的身躯和身右飞射,逼使中年文土百忙中向左急闪,恰好被掠到的侍女一剑穿胸。
呃……中年文土一把扣住了入腹的剑,如中雷殛向后退:你们好……阴……毒……呢……侍女脱手夺剑,手中多了一枚扁针,但并没发射,预防突变而已。
天逆真入冲到一株大树下,枝叶摇摇,人刚反弹落地,中年文土随即倒下了。
叹观止矣!天涯浪客毛骨悚然地说:你们两主婢默契圆熟,足以将天下无双的好汉打下十八层纳税,这两个高手死得不冤。
我知道他练了大乾坤手,他己死掉一半了。
千幻夜叉一脚踢破天逆真人的脑袋,促其早死,毫无怜悯地取回扁针:不过,我的确害怕,真害怕的神情逃不过他的神目,因此他毫无顾忌地放心大胆施展大乾坤手。
快,我们把尸体藏好。
一定还有远出搜山的人,咱们不能再大意了。
天涯浪客余悸犹在,拖起一具死尸。
搜山的人大举出动,托庇在堡的宾客,纷纷自告奋勇效力,天逆真人就是堡中的托庇贵宾之一。
北返的人,通常不走太原,从汾州便改走永宁道,半途走小径至吕梁。
信使是近午时分到达的,由二堡主雷电飞枪祝天彪,带了八名随从远出迎客。
雷电飞枪是祝堡主的堂弟,浑铁镖枪可杀人百步外,枪如雷电,名不虚传。
贵宾共有四十余位男女,主客是八表狂生。
随行的贵宾,有虹剑电梭五女。
入暮时分,祝堡主带了卅余名随从赶到,后续的大少堡主,要明午才能返回。
听说有人数夜入侵,祝堡主的盛怒是可想而知的。
全堡进入紧急状态,警戒再度加强。
※ ※ ※四面各有一座大四合院,拱卫着中间的聚宝楼,房舍连檐叠栋,一入其中便不见天日难辨方向。
这是祝家子侄的住处,除了奴婢和亲信之外,不许外人走动,算是堡中的禁区。
外围也建了不少四合院,安顿亲朋和有地位的爪牙。
再外围的一连串小四合院,是一般爪牙奴仆的住处,规模庞大管制森严。
祝堡主从不把宾客请入内部禁区,所建的宾馆位于东区,设备华丽完善,久住的贵宾乐不思蜀。
宾馆比一座市集更完善,要什么有什么,小自一针一线,大至美女陪宿,应有尽有,供应无缺。
当然,一切都得由贵宾付款的,天下决无掉下来的午餐,要什么都必须付出代价。
八丧狂生一群人,安顿在免费的贵宾室,一切招待皆由主人负责,不需付资。
祝堡主处理停当堡中的事务,这才带了八名亲信,在宾馆的密室中,会晤八表狂生几位重要的贵宾,已经是未牌末时光了。
贵宾有四个人:八表狂生、擒龙客、和一个名头响亮的江湖名人,掌里乾坤陈家谋。
另一位是虹剑电梭樊飞琼,江湖上的有名女豪杰。
双方在解州就有所接触了,事先已有所谅解,也有了初步协议,这次正式会晤并不需浪费唇舌,客套毕便谈上正题。
两个人,今天晚上就可以交给你。
祝堡主一字一吐,颇具一代之霸的慑人威严:但你必须秘密将人带走,不能在我这里处决,走漏了丝毫风声,贵会要负责,我不想用天长堡的声誉做赌注。
那是一定的,在下会用麦篓将人带走。
八表狂生拍拍胸脸:本会的人办事,守秘第一,堡主但请放心,有什么事唯我是问。
今后,贵堡的人茬临江湖,敝会的弟兄,不论明暗皆全力支持,我可以绝对保证。
老弟是贵会的副会主,我相信你的保证。
祝堡主转向虹剑电梭:樊姑娘的事,冲鹰扬会与江老弟金面,贵友的三件珍宝我可以割爱,请问姑娘何以谢我?牵涉到权利的事,双方的条件应该是相对的,与情义无关,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付相等的代价。
八表狂生代表鹰扬会,讨取两个在天长堡托庇的贵宾,交换的条件是,今后天长堡的人在江湖上行走,可以获得鹰扬会的支持和帮助。
区区两个人,鹰扬会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其实,天长堡所付出的代价更大。
把受托庇的人秘密交出,等于是把天长堡的声誉作赌注,如果走漏丝毫风声,今后谁还敢花重金前来托庇?很可能受到江湖朋友鸣鼓而攻,声誉破产后患无穷。
女人能付出什么?何况虹剑电梭这次前来交涉,根本没有交换任何条件的打算,心理上早有武力解决的准备。
如果祝堡主拒绝她的要求,她准备出其不意一击便走,在江湖上与天长堡的人玩命。
鹰扬会的打算,与她不谋而合,只不过更积极些,来了卅余名高手,谈不拢就公然挑战,下一步将是鹰扬会大举光临山西。
所以,她知道该利用有利的情势,欣然与八表狂生同行,有志一同。
她没料到视堡主是个斤斤计较利害的人,这一击令她措手不及,心理上毫无准备,登时脸上变了颜色。
眼高于顶的人,情绪上的反应是不讲理性的。
堡主不需将珍宝交给我,献友会派人前来交换的。
她心中又恨又急,总算能控制冲动,仓卒间找到了应付的良策:何况珍宝由我携返江南,万一在途中发生意外,我可担不起意外的风险,只需堡主道义一诺,我把口信带给敝友,敝友如何处理,那是他的事。
堡主需要何种条件,但请明示,如果可能,我会替敝友作主拒绝或接受,好吗?回敬一记回马枪,祝堡主心中暗叫厉害。
姑娘应该可以全权作主,是吗?祝堡主不愿输这步棋,狞笑着反问。
不然,我只是敝友的代表,仅能权衡利害,作为拒绝或接受的依据。
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比方说,堡主需要付出一千两黄金赎取,敝友张罗千金,往昔并无困难,目下却无法在短期问张罗,堡主希望我如何答复?我能作肯定的承诺吗?我要考虑考虑。
祝堡主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向八表狂生淡淡一笑,岔开话题:今晚可能有警,外面有任何动静,请勿离开宾馆范围,以免引起误会。
堡主请放心,在下知道禁忌。
八表狂生笑笑:侵入宾馆的人,在下会替堡主分忧。
老弟,会不会是三个仙女所为?不可能,她们远落在后面呢!而贵堡有人闹事,却是四五天以前发生的。
八表狂生分析得合情合理:柏亭阜发生事故在场的人,行踪一清二楚。
三仙女是跟在后面来的,今晚绝对接近不了卅里内。
北人屠与姓禹的,偕同大力神向南逃逸。
堡主追赶千幻夜叉玉面狐,她们已散匿在中条山深处。
唯一的铁门神,已经被令郎埋葬了他。
会不会是贵会主另派的人?祝堡主不像是信口发问,脸上有阴森的笑意:贵会有明暗双重组织,明的副会主有三位,老弟是暗的三位副会主之一,贵会主另派出人手,也许不会让你知道,有可能吗?绝对不会。
八表狂生郑重表示:敝会的人不论明暗,权责划分却有共通性。
会主赋与在下全权负责,决不会另派人扯我的后腿。
堡主如果信得过在下,我的人可以交由堡主全权指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许会请诸位鼎力呢!本堡搜山的人手不足。
祝堡主眉心紧锁;天逆真人与另一位名号响亮的贵宾,自告奋勇出外搜山,一早出去,迄今还没回来,很可能出了意外。
诸位能鼎力相助,深感盛情。
山深林密,范围广大,派一两百人搜山寻踪,谈何容易?天长堡自卫有余,大举搜山的确无此能力,多卅余名高手协助,何乐不为?几句话就套牢了八表狂生。
贵堡与强盗为邻,会不会是吕梁山主在搞鬼?擒龙客总算有表示意见的机会了。
不可能,吕梁山主没有几个能高来高去的人,那只是一群破了家的亡命,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敝堡的主意。
本来,我想借重他的人替我搜山的。
为何不?一早他带了二百余名喽罗,动身到永宁州打家劫舍去了,他寨子里的余粮,即将告罄啦!再谈了一些俗务琐事,祝堡主才带人走了。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7----------------------------------------虹剑电梭满肚子不愉快,气得连晚膳也不吃,愈想愈不是滋味,祝堡主几乎让她下不了台。
气愤使她失去冷静,失去进一步分析情势的能力。
即使她用理智分析,也分析不出阴谋的征兆。
祝堡主与鹰扬会所谈的事,犯了江湖大忌,而她却是第三方面的人,她真应该替自己的处境担心的。
她作梦也没料到,这是挖妥了的陷阱,引她一步步接近,自己跳下去。
而她所想到的是:离开山西,祝堡主算什么东西?居然在她面前摆出豪霸面孔,丝毫不给她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愈想愈感到气愤难堪。
住处是贵宾馆的最后排房舍,是专门招待女贵宾的地方,设备相当完善,距男贵宾有一段距离,事实上几乎相互隔绝,因此男贵宾馆八表狂生一群人的动静,她一无所知,不可能知道八表狂生与祝堡主,这期间相互接触的情形,更不可能知道他们之间另有些什么协议。
这次会晤,她总算明白了,祝堡主没将她看成谈判的对手,她是最大的输家,她根本不该跟八表狂生一同前来,人多不见得可以增加声势。
已经是掌灯时分,华丽的贵宾小客厅中,共有两座五技高座灯,十枝油烛光度明亮,室中寒气愈来愈浓,夜间的温差降得相当快。
贵宾的仆妇,替她送来一壶香茗,早已看出她的心情不愉快,因此默默地奉上香茗便退去。
换了她中年女随从,替她斟上香茗。
小姐,今后有何打算?女随从退在一旁低声说:这地方阴森诡秘,不宜久留。
本来明天就可以动身的,祝堡主答应今晚就将鹰扬会所要的人交出。
她不便将秘室交涉的经过详说:只是天长堡发现有人入侵,八表狂生可能自告奋勇,替祝堡主搜山。
这一来,明天显然走不成了。
小姐的事既然没着落,何不赶快离开?中年女随从旁观者清,已看出险地不宜久处:天长堡远离人烟,地方豪霸的性情极为难测,我有身在牢笼的感觉,我觉得连八表狂生的态度也在变,小心甜言蜜语中所隐藏的诡谋。
哦!你在暗示什么?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只讲利不讲义的货色。
小姐此来,对祝堡主无利可给,我担心……八表狂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就是该担心的事呀!他们双方都认为有利,利害一结合,就会对第三方不利了。
室外,传来另一位年轻女随从的声音。
小姐正在客厅,江爷请稍候。
女随从显然在迎客,客人定然是八表狂生江人杰:小婢进去禀报。
谢谢。
果然是八表狂生的声音。
中年女随从急趋厅口,请客人入厅。
樊小姐,你没什么吧?八表狂生已看出她脸上的神色不佳,走近关切地问:我想,你是担心你的事没有着落。
根本就用不着猜,但她同样对八表狂生的关心甚感安慰。
是有点心烦。
她闷闷不乐的心情稍候疏解:我不知道祝堡主要如何考虑,这么一点点小事他没有考虑的理由。
好几天以前,你的联络入已经将我的事,向他说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同意我们在天长堡相见洽商。
今天的会晤,他应该早有打算了,是不是?你知道问题所在吗?八表狂生在她身旁坐下,用关切的口吻反问。
他舍不得割爱?不,贵友的三件珍宝,并非盖世奇珍,也不是人间绝品。
祝堡主是个唯利是图的大家,他只重视自身的利益,他如果白白把珍宝让你带走,不但影响他的声誉权威,更可能受到江湖朋友讥笑,名利双损,他能不谨慎考虑后果?分析得合情合理。
她颇感不安。
以她的江湖地位,其实并不比祝堡主高,而且算起来她还是后生晚辈,只不过她自以为了不起而已。
祝堡主如果慷慨地将珍宝交给她,江湖朋友怎么想,怎么说?在后生晚辈的威迫下低头?在女色的蛊惑下奉送?我会等他的答复。
她泄气地说:好在我并不急,急也急不来的。
我认为该另行设法。
八表狂生热心建议。
你有何高见?给他面子,也给他加压力。
你的意思……你是本会的会友,他敢怎样?她一怔,心中感到为难,她对鹰扬会所知有限,仅知道该会公开的山门设在扬州,活动并不积极,是目下江湖道门派林立,帮会风起云涌中,一个以豪杰风云际会为目标的小会社,参予的高手名宿似乎并不踊跃。
众所皆知的是:会主五岳狂鹰狄飞扬的声望,号召力并不大。
因此该会的高手名宿为数有限,但参予的二三流人物却多,人多就可以造成声势,无形中便成为具有相当声势的公开组合。
加以二三流人物,都具有求上进争取更高名位的野心和勇气,敢斗敢挤真有长空鹰扬的壮志,想与该会对抗的人也愈来愈少了。
江湖朋友对所有的门派帮会,大多数人皆有两种共识。
一是不愿受人驱策,敬鬼神而远之;一是毫无选择地加入,籍人多势众以争名夺利,要自保或扬名立万,只有人多势众才能达到目的。
无可讳言的是:不管任何组合,人一多,早晚会成为野心家的温床,藏污垢的庇护所。
藏污纳垢,几乎可以保证会涉及许多不法勾当。
鹰扬会建立已有五年历史,便已形成一股颇为庞大的潜势力,江湖上稍有骨气的人,都希望和该会保持距离,避免与该会发生瓜葛。
虹剑电梭是具有叛逆性的女强人,受不了听命于人任由摆布的拘束,她有她的江湖地位和武林声望,怎肯加入某门某会让人驱策?她对八表狂生极有好感,八表狂生更尽情表现出钟情爱慕的情怀,郎才女貌相互爱慕情投意合,但要她加入鹰扬会,这就非她所愿有了利害冲突啦!’樊小姐,请相信我的权宜之计,是出于至诚的。
八表狂生看她的犹豫,随即用温柔的策略进一步说服,亲呢地捉住她的纤手温柔地抚摸:只要度过目下的难关,达到目的离开天长堡,尔后你是否加入鹰扬会,你有绝对的自由。
不论哪一门哪一会,都有江湖朋友公认的门规会矩,也都是些控制严密的组合,岂能任由某个人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又不是开旅舍开商店。
我得考虑考虑。
她也用上了祝堡主敷衍她的话:江兄,你知道我把你看成知已,你荣任鹰扬会的副会主之一,对我来说,毫不影响你我的感情。
但一旦加入鹰扬会,你我必定有从属的利害关系,你我的感情就一定会掺入某些变数……我不是说过吗?尔后是否加入,你有绝对的自由。
八表狂生急切地解释。
是吗?她想抽回被握住的手,却又舍不得那让她身上起了异样波动的感觉,但说的话仍然冷静理智:祝堡主一定会向外宣扬,以作为鹰扬会多欠他一份情的价码。
你的卅几位属下,他们怎么说?狄会主怎么说?我又能怎么说?食言背信,是江湖的大忌呢!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如此复杂好不好?八表狂生轻拍她的纤手,笑容可掬:那一个江湖人,不知道权宜的手段是正当的?再说,来日方长,你我的交情将发展得更为亲密,你会更为关心我在鹰扬会的事务吧?那是当然……那就对啦!所以不论你是否加入本会,都会与本会保持密切的接触……那是另一回事,江兄;她终于抽回手,有些不悦:擒龙客是你们的星主,他的妻子儿女,总不会也听任贵会指挥驱策吧7似乎把公私的事混为一谈了。
如果擒龙客的家小果真听命于会,贵会的组织未免太可怕了。
江兄,我们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好不好?你……我决不会为了替朋友讨回几件珍宝,而用手段利用鹰扬会的名义达到目的。
她正色说,态度极为坚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哦!你看今晚会不会有事?我是指入侵的人。
天长堡不该建在山坡上。
八表狂生甚感失望,眼中有意无意流露出另一种奇怪的光芒:护堡河因而有了缺口,后堡有大半没有堡河掩护,堡墙再高,也挡不住身手超尘拔俗的高手,入侵的人必定会来的,事实已经证明可以来去自如。
哦!你真的不再考虑?对,不加考虑。
她肯定地说:我不希望你我的友谊变质,变成利害关系就毫无意义了。
江兄,希望你我今后情谊不变,我不会干预你在鹰扬会的作为,我会克制自己,避免干涉你的会务。
也许她真的糊涂,或者被八表狂生表现的柔情所迷失,居然不知道自己涉入多深,处境是如何恶劣。
她已经参予了一项犯了江湖大忌的明谋,八表狂生故意把她拖入困境,她除了加入鹰扬会之外,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第二条路将是死路。
祝堡主是精明阴险的老江湖,会毫无顾忌地,让她参予出卖托庇者的犯大忌阴谋。
三件珍宝完壁归赵的小事,算得了什么?她坚决表示不加考虑加入鹰扬会的事,等于是点燃了死亡的导火线索而不自知。
我倒希望你干预我的事,亲密的知己朋友理该如此的。
八表狂生活中有话,不需点明:堡中如果警号发出,到我那边去好不好?在一起可以彼此照顾,女宾馆人数太少,我不放心。
谢谢你的关心……怎么客气了?八表狂生突然捧起她的手,压在颊上摩挲,情意绵绵地凝视着她,猿臂一伸,温柔地将她挽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唤:飞琼,飞琼……她像喝了十斤汾酒,跌入八表狂生怀中,娇躯出现激情的反射性颤动,浑忘身在何处。
当灼热的嘴唇,亲上她灼热的粉颊时,她更是如中电殛,迷失在激情的浪涛里去了。
※ ※ ※有些人经常犯了自以为是的通病,只知道自己有理,理字站在自己的一边,别人的理都是狗屁。
三位仙女也犯了这种通病,不理会禹秋田的忠告。
她们走上了至天长堡问罪的漫长路途,却又人生地不熟瞎闯。
北人屠直肠直肚,禹秋田碎剑遁走后,对她们所说的一番话,扣住了她们不能撒手不管,真相大白后更不能撒手啦!过了平阳府,她们才碰上匆匆北返的祝堡主,一追两追,始终无法跟上祝堡主一群人。
但总算有了对象,沿途向乡民或旅客打听,居然能循踪追蹑,不再像盲人瞎马般乱闯了。
她们不知祝大少堡主还在后面,更不知道祝堡主已经知道她们的身份来历。
禹秋田曾经警告过李春萱,在站房投宿的八名旅客,是可疑的人,早上动身时只有六个,另两个当然是传信的人啦!柏亭阜的事故信息当然已经传出了。
她们忽略了禹秋田的警告,死心塌地迫蹑祝堡主一群人。
其实,她们根本不认识祝堡主父子,怎知道后面还有一群天长堡的人?即使碰上了也不认识。
这天,眼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荒山野岭中的村落炊烟四起,苍凉孤寂的山区倦乌归林,她们九人九骑,仍在山径中向前奔驰。
她们只知道距天长堡不远了,右面那高入云表的山岭就是吕梁山,糟的是不知究竟还有多少里程,更不知道在前面是否有地方投宿。
后面,突然传来急骤的蹄声。
这一带全是荒山野岭,有些山树林全被砍光了,童山濯濯,一望无涯。
她们刚好登上一道岭侧的坡脊,驻马回望,看到后面三四里的山径上,卅余匹健马鱼贯飞驰,来势甚急。
飞驰,表示不是长途旅客,但每匹马鞍后都有马包,落日余晖不时反射出兵刃饰物的闪光。
咦!会不会是山贼?飞凤欧阳明风讶然向男随从神手伊浩然问。
神手伊浩然在武林甚有名望,也是江湖名人,外表作随从打扮,其实是姑娘的长辈护卫。
不可能。
神手伊浩然肯定地说:山西的强盗穷得要死,哪有强盗穿得如此光鲜的?卅余位骑士有男有女,穿的骑装五颜六色,远在三四里外,也可以清晰分辨衣着是好是坏。
夕阳向西沉,她们在西向东下望,看得更是真切。
那会是……小姐,恐怕咱们追过头了。
神针玉女的男随从千手猿吴定远说:天长堡的人,没错。
好,咱们等他们。
欧阳明凤兴奋地叫,任性地板鞍下马:免得登堡交涉,在他们堡中,咱们有理说不清,在这里正好讨公道。
一比四,面对卅余名骑士,她们毫无所惧,勇气可嘉,可知她们极为自负,不畏强梁,对自己的武功深具信心,也认为理直气壮无所畏惧。
骑士们也发现她们了,在里外便缓下坐骑。
九人格坐骑用草拴妥,在山径西面雁翅列阵,剑已改系在背上,以武力解决的意图极为明显。
马队渐来渐近,速度也逐渐减低。
领先的骑士,赫然是大少堡主祝龙,后一骑是五屋散仙,第三骑是四海游僧。
和尚是不宜乘坐骑的,不守清规的和尚例外,到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一代高僧也骑马,其他和尚为何不能乘坐骑?很少人知道,唐三藏取经大半是步行的。
往来西藏如果没有坐骑代步,不死才怪。
祝大少堡主急于回堡,所以不顾坐骑的死活,放马飞驰,反正距堡已近,而且天快黑了。
在荒山野岭中,解冻后的狼群是十分可怕的。
在这里说百里内没有人烟,并非夸大。
该死的!她们真是对路,找到这里来了。
祝龙无名火起,第一个跳下马背。
呵呵!少堡主别急。
王屋散仙怪笑着下马:何不请她们到堡中交涉?你该做一个善解人意的主人。
我出面邀客。
百毒真君笑吟吟向前接近:保证宾至如归;千手猿举步迎出,哈哈一笑。
刮的是西南偏西的风,不处在下风料亦无妨。
千手猿马步微挫,双手下垂,真保一头将发威的大猿:百毒真君,我认识你这假老道,穿了俗衣,你仍然骗不了人。
不要再走近了,你知道走近会有些什么结果。
呵呵呵!百毒真君也怪笑,但不敢再进:你认识我,我也听说过你这号人物。
呵呵!你们摆出劫路的阵势,干什么呀?你们从柏亭阜来。
不错,听说过。
百毒真君坦然承认事实。
应该听说过,你们的消息当然很灵通。
好说好说,这是基本常识,天长堡人才济济,消息灵通是必然的,那又怎样?设犯法吧?在路旁小店,公然施毒掳劫旅客,冷血无情加以惨杀,那就不但犯法,而且天理不容了。
下毒的人是你,没错吧?胡说八道,我坚决否认你的毫无根据指控。
百毒真君暴跳起来大叫大嚷:你是什么东西?执法的巡捕?你像吗?好,就算你像,拿证据来,人证,物证,尸证,你有什么?嗯?果然不出禹秋田所料,这是一场稳输不赢的官司。
幸而千手猿早有心理准备,不然真会傻眼。
在江湖奢言行侠的人,绝大多数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一回事。
行侠本来就非法,管闲事决不可能依法处理。
你一点不像一个成名人物,只是一个狗都不吃的无耻泼赖。
千手猿阴笑着挖苦嘲讽:在江湖扬名立万的人,讲的是好汉做事好汉当,一个下三滥男盗女娼的货色,才会在证据确凿时仍然喊冤叫屈。
你知道我已经决定杀死你替枉死者伸冤,你为何不挺起胸膛,像英雄一样,拍拍胸膛大叫有种就拼个你死我活?我可怜你,你这狗娘养的卑陋无耻杂种。
百毒真君的武功,有限得很,全凭猝放的奇毒杀人,被人识破身份,便已输了一半。
但千手猿的话骂得太刻毒,字字伤人,假老道受不了啦!咬牙切齿拔剑向侧绕,作势找空门进招。
其实,假老道想绕至上风施毒。
千手猿屹立不动,冷冷一笑。
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一道电光破空而飞,而于手猿的手似乎并没拂动。
百毒真君知道厉害,机警地向侧一闪,闪势奇疾,必定可以闪至上风有利位置了。
刚单足点地,突然呃了一声,砰一声摔倒在杂乱荒草里,立即哀叫着向下滚。
是另一道肉眼难辨的冷电,在他起步躲闪时,没入他的小腹鼠鼷夹缝中,而第一道电光仍在空中飞行,远出五丈外才翩然落入草中。
那是引入注意的普通小飞刀,而贯入体内的却是长仅四寸,细小而沉的三梭双锋针,前重后轻,两端都可伤人,击破内家气功轻而易举,以神御针,百发百中。
据说,卅年前一代暗器之王,千手神魔李冰横行天下期间,千手猿那时刚出道不久,还没获得江湖朋友承认的绰号,就曾经与千手神魔较量过暗器,获得暗器之王的赞赏和鼓励,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暗器奇才。
一经名家品评,他身价百倍,所以用千手猿做绰号,这千手二字,是他最感光荣的标记,得来不易。
谁再赐教!千手猿冷然高呼。
王屋散仙大喝一声,制止后面爪余名爪牙的骚动。
天快黑了。
王屋散仙向大吃一惊,有点不知所措的祝龙说:如果一拥而上,咱们最少得死掉一半人。
她们即使死掉一半,仍有一半人利用黑夜逃窜。
我不管,我要她们死!祝龙震惊一消,怒火取代之:一个一个上,咱们更是上一个死一个……大少堡主……一起上,杀一个算一个。
祝龙拔剑怒吼,发令进攻,要一拥而上情急走险。
千手猿知道不妙,怎能以一半人换对方一半人?一声狂笑,先下手为强,同时打出撤走的信号。
满天花雨洒金钱,漫天彻地的呼啸声惊心动魄,像一阵狂风暴雨,向人丛飞洒。
百毒真君的死,已让这一群人心脂俱寒,没有人能看到那枚致命的双锋针,夕阳余晖乱了人时视线,反正只看到暗器落空,而百毒真君却死了,谁能不怕?满天飞钱破空的狂啸,把这些人吓得不约而同向后飞奔,连祝龙也心胆俱寒,率先后撤。
蹄声急骤,仙女们九人九骑,已冲下山坡,绕南面的山区飞驰而去。
没有人敢追,连祝龙也失去了追的勇气。
成名的武林朋友,真怕受到不讲武林单打独斗的人群起而攻,双拳难敌四手,混战中死的机会甚浓,被人乱刀杀死未免太冤了。
千手猿当机立断撤走,的确是最聪明的举动。
远出数里外,夕阳余晖已消退,夜幕降临,山林中兽吼四起。
在一处山沟勒住了坐骑,聚在一起商量行止。
再前往天长堡,咱们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千手猿凛然地说:咱们早该想到,天长堡的人不会和咱们公平了断是非的,我保证他们会出动所有的爪牙,用人溯来淹没我们。
吴叔,咱们怎办?欧阳明凤大感泄气:天长堡竟然如此浪得虚名,只死了一个人就倚多为胜,如果到他们堡门口,岂不有受到更多人马……我们早该知道的。
李春萱苦笑:对付小店内的普通旅客,他们也悄悄先施毒行凶,这种绝事他们也做得出来,倚众群殴很可能是最公道的手段呢!你说该怎办?继续前往天长堡?一向主张用武最力的神针玉女,信心开始动摇了。
走吧!日后在江湖等他。
欧阳明凤神情沮丧,已萌迟意:这鬼地方鬼打死人,咱们恐怕连宿处也找不到,能至天长堡问罪吗?自顾不暇呢!再不走,天长堡的人大举出动,想走也走不了啦!千手猿断然表示不可逗留:咱们先公告祝家的罪行,在江湖等他,除非他今后龟缩不出,不然我们会等到他讨公道的。
已没有商讨的必要,只好虎头蛇尾向后转。
远出卅里外,才找到一处小村投宿。
次日一早,幻剑飞虹李春萱失了踪。
她的两位保驾人,是江湖名人春雷周如夫妇,不多加解释,送两位仙女六个人登程,他俩却留下了。
※ ※ ※可一不可再;接二连三肯定会出纰漏的。
千幻夜叉四个人,就犯了接二连三的错误,先后三次进出天长堡,逼口供杀掉了八名警卫,依然无法接近聚宝楼盗金。
她要作最后一次努力,如不成功就撤至回程找祝堡主算账。
她没料到祝堡主回来得那么快,犯的错误更严重了。
二更末,全堡死寂。
远处穷山恶水与世隔绝的人家,天一黑就想到床,别无其他消遣,全堡死寂是正常现象,除了警哨之外,没有人在活动了。
虽是晚春时节,山区中依然寒气彻骨.女人本来就怕水,不可能越过八丈宽的护堡河。
堡建在山坡上,掘涤引水,水不可能向上流,因此堡后有一段无水地带,两端筑闸以汇积雨水。
今春雨少,这段濠滴水俱无,遍生绿草,失去屏障的功能。
但因此一来,堡墙高出将近两丈;要爬四丈高的堡墙,可不是容易的事。
四个女人非爬不可,这是唯一的进入途径。
她们都穿了青灰色的夜行衣,与堡墙的颜色一模一样。
双手有特制的双爪爬墙钩,以护臂作支撑,不但可用手爬墙,更可以作为致命的兵刃。
墙顶的规格一如城墙,外有雉堞,内有防跌女墙,不时有警哨伸头向外望,也经常有两人为一组的巡逻,在上面往来监督警哨是否打磕睡,警卫极为森严。
千幻夜叉的武功最高最出色,她领先缓慢地逐砖往上爬,恰好在两处警哨的中间攀援,不接近至近距离察看,根本无法看出有人攀援的形态。
登上雉堞,确知附近无人,这才放下百链索,把下面的人拉上来。
不久,四人的身影消失在房舍丛中。
※ ※ ※禹秋田不走后堡,大胆从前堡攀越。
三人脱了个赤条条地,用油绸布包住了衣裤兵刃,小心地从堡桥下方潜泳,天寒地冻,三人不在乎彻骨奇寒的河水,在桥下的木架穿妥衣裤,无所畏惧地攀爬堡门楼的柱角,像三条灵活的壁虎。
他们的衣裤,也与堡墙同色。
门楼上有两个警哨。
注意力全放在濠对面的桥头,桥中段的桥板已撤,入侵的人难逃眼下,却忽略了有人从桥下游泳而渡,人接近堡门,警哨除非伸头下望,决难发现下面有人。
目的尚未达成,制警哨是犯忌的事。
这两位警哨相当幸运,没发现有人飞渡天险,也保住了老命。
贵宾馆的密室中,灯光明亮。
祝堡主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与宾客会晤,从不单身相见,不论在何处接见宾容,必定带了八名心腹子侄做保镍,这是他做包庇罪犯买卖的必要防险措施,也是他成功的最佳保证。
这次夜间会晤,他按例带了八个人前来。
八位保镖,背来两只麻袋。
八表狂生与擒龙客,还有两个相貌狞恶的中年人,与主人闭室会晤,其他的人远离密室在外戒备。
老弟先验着。
祝堡主指指麻袋;本堡主离开之后,老弟才能把他们弄醒问口供。
在下理会得,不至于令堡主丢脸。
八表狂生举手一挥,随即将一只檀木雕花礼盒奉上。
两个中年人从麻袋中,拖出两个昏迷不解的人,仔细地查验面容,五官的特征、手脚、甚至解衣查验身上的胎记疤痣等等痕迹。
视堡主则命保镖打开礼盒,查验八件属于女性使用的首饰珍珠,宝光耀目,珠石一类的各色光芒,显然都是高价值的珍品。
没错,是他们两个人。
查验的中年人验毕宣布:请堡主赐解药。
另一名保镖,送上两粒豆大的丹丸。
捏碎用水灌下,入腹片刻即醒。
保镖指示用法。
交易在皆大欢喜中完成,相互祝兜一番。
今晚似乎并无功静呢!八麦狂生最后说:如果她不来,很可能大费手脚呢?放心啦!反正是笼中的鸟网中的鱼。
祝堡主狞笑:来不来无关宏旨。
老弟动身的前夕,我会把她们完整地交给你的,像这两位仁兄一样,不费吹次之力。
一切有劳堡主了,谢谢。
好说好说,用不着谢我,这是互惠的事,与买卖无关。
祝堡主鹰目中凶光暴射:你我双方都能解除威胁,何乐而不为?呵呵!只是我的损失大了一点。
堡主的意思……呵呵!不瞒你说,我对女色和你一样,有点放不开,如果不是你要求,我真想留给自己享受呢!是我带她们来的,是吗?是我造成的机会。
再说,你如果留下她,一定会有后患的,她的朋友,都知道她来找你。
而我可以带她在江湖上公然走动,我有把握如意地控制她。
不要和我争,堡主。
我知道利害,留下她对我是潜在的威胁,不然我肯给你?呵呵!祝堡主大笑而起;算其入侵的人该来了,我得准备留客,告辞。
贵宾馆的防卫但请放心,我的人应付得了,我将尽可能捉活口,但愿不至于让堡主失望。
我一定要活口,我要剥他们的皮,别给我玩花招。
祝堡主凶狠地说:我在怀疑那是你的人呢,你知道吗?堡主仍然不相信在下……我谁都不相信,包括我自己。
视堡主狞笑,带了八保镖出室而去。
这家伙好厉害。
送走了祝堡主,八表狂生向擒龙客低声说,眼中冷电湛湛:哼!我认为这老狗才是本会的潜在威胁,你的看法如何?不仅是潜在的威胁,而是公然的威胁。
擒龙客冷笑:日后他在江跑,将不断向本会提出要求,以文持他的买卖顺遂,本会势将不断替他挡祸消灾。
哼!走着瞧,他不会是大赢家。
※ ※ ※千幻夜叉与女侍走在前面,绕过几座房舍,在小巷道中左盘右旋,迷失在黑沉沉的相比房屋中,不知身在何处了。
她们不能从屋顶掠走,有些高楼有居高临下的警哨,而且跳下极为耗费精力,她们必须像窃贼一样到聚宝楼取宝,岂能像强盗一样杀进去抢劫?天长堡高手如云,爪牙似蚁,凭她们四人之力,抢劫不啻白送命。
所以,决不可被人发现。
摸了老半天,连第一幢房舍也无法通过。
霍姑娘,有点不对。
天涯浪客赶上,伏在墙角低声说:你发觉有异了吗?走了老半天,竟然不曾看到一个警哨,与上几次完全不同,入都到何处去了?也许他们估计不会再有人前来骚扰,用不着多派警哨吧!千幻夜叉虽觉有异,但不以为意。
不对。
你的意思……人都躲在屋内向外监视,我们的举动,很可能全在他们的监视下。
唔!是有点可疑。
千幻夜叉蓦然心动,有毛骨宋然的感觉,似乎真感觉到有人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让她们盲目地走向死亡的陷阱。
要不要进屋证实一下?天涯浪客提出建议:破门窗只要小心谨慎.必可顺利潜入。
这是笨主意,屋内漆黑,就算能无声无息撬门窗而入,怎能发现潜藏在内的警哨?如果对方早已利用窗缝院向外监视,岂不立即暴露行藏引起激战?休想接近聚宝楼窃宝啦!那是送死。
千幻夜叉不安地说:如果警哨早已潜藏在内,岂不进去一个死一个,敌暗我明,结果如何?真的不妙,退!撤退?不错,赶快撤走,也许还来得及……对面不远处的据角上空,升起一个黑影。
往前走,后面巷口已由暗器阵封锁。
黑影已发现她们向后移动,因此从卧伏的檐角长身而起发出警告:前面不远,让你们这些一而再侵入骚扰的人,有一展所学的机会,也想看你们凭什么敢来天长堡撒野,往前走!四人大吃一惊。
心中一凉。
玉面狐的轻功十分高明,用手。
式向上一指,意思是说:从屋上脱身。
左右是坚固的风火墙,瓦顶最低处也有丈五六,跃上并不难,下面有足够的空间起势。
玉面狐不需起势,也可以用一鹤冲霄身法跃升。
侍女心中焦急,不假思索蓦地飞跃而起。
前面有人,后面被堵,屋上岂能空虚?不要……千幻夜叉惊呼。
可是,已晚了一步,侍女距离屋顶仍有八尺,突然嗯了一声,升势一顿,似乎突然失去动力,全身劲道骤散,手舞足蹈向下掉。
上面有天罗。
屋上传来洪钟似的沉喝。
千幻夜叉接住落下的侍女,心中一冷,肩颈上,一柄小飞又深入肩井上方,击断了右锁骨,贯入胸腔六寸左右,哪能救?让我……走……侍女低声说。
千幻夜叉一咬银牙,一掌拍在侍女的天灵盖上。
来生再见。
她颤抖着将尸体放下:你先走。
玩命的人,对生命的意义从不求解,能活,就快快乐乐地活;要死,就痛痛快快地死。
看不破生死的人,不配奢谈玩命。
天涯浪客一挺胸膛,拔剑在手,昂然举步向前走。
玉面狐随即跟上,伸手相挽并肩走向不测之路。
千幻夜叉不拔剑,双手分别暗藏无影神针和透风镖。
夜间使用暗器威力倍增,她横定了心,杀一个算一个,用暗器杀成功的机会多几倍。
刚抵达花圃,第一支火把升起了火焰。
四面八方人影幢幢,火把接二连三绽放光芒。
不远处的广场中,祝堡主已带了三十名爪牙相候,早知道天长堡的人多势众,三人夷然无惧。
我应该可以赚几个。
天涯浪客豪气飞扬语气稳定,乔娇,我们会在黄泉路上结伴。
在江湖道上,你我结伴了二十余年。
玉面狐的笑容有点苦涩:这最后一程,还能少得了我吗?走在最前面的千幻夜叉,突然身形一晃。
你们这些卑鄙……的……狗……她厉叫,摇摇晃晃向前一栽,手中跌出三枚无影神针,三枚透风镖,银牙一张,舌头伸出。
可是,已咬不断舌头了,突然失去知觉。
后面牵手而行的天涯浪客与玉面狐,也接着向前仆倒昏迷不醒。
哈哈哈哈……祝堡主的狂笑声震耳欲聋。
※ ※ ※祝堡主的布置,真有一代大豪的才华。
除了堡墙附近的明哨之外,全堡皆用暗哨配置。
屋顶上的人皆潜伏待机,任由入侵者长驱直入。
地面的人皆隐身室内,利用门窗与隐藏的观视孔向外窥伺,许进不许退,退才出面拦截,以暗器主攻,用有毒性的昏神药物擒人。
千幻夜叉四个人,进入第一幢房舍,便被暗哨发现了,巧妙的声讯传信装备十分灵活,四人的行动一直就在有效的监视控制下,消息不断往内传。
千幻夜叉没料到祝堡主提前赶回,也不知道防御的形态完全改变,盲人瞎马硬往鬼门关里闯,栽得不冤,知己不知彼,胜算有限。
当仆妇将有人入侵的消息,转告给虹剑电梭时,当然按计向她提出警告,劝她赶快至男宾馆与八表狂生在一起,人多便于互相照顾,也可以帮助堡主对付入侵的人。
她不假思索,立即带了四位随从疾趋男宾馆。
八表狂生已经接到消息,三十余名鹰扬会的高手,把男宾馆戒备得像金城汤池,准备给闯入宾馆的人致命的打击,实力空前雄厚。
接到虹剑电棱,他大喜过望。
有五女加入,自卫力更为坚强。
祝堡主不需在宾馆浪费人力,让贵宾自求多福,划区防守,不另外派人照料贵宾,连寄托庇的宾客,也负责寄宿区的自身警戒。
八表狂生邀虹剑电梭一同防守后面的小花厅,透过窗缝监视可通向密室的小院厅,有人潜入,将一无遮掩地暴露在眼下。
室中黝黑,外面星光隐隐。
你真不考虑以鹰扬会弟兄的身份,向祝堡主索取朋友的珍宝?’八表狂生在黑暗中,亲昵地一手挽住了虹剑电梭的肩膀,将她挽在胸怀挽得紧紧地,有如玉人在抱:你知道我会全力支持你,理直气壮向他施压力。
如果真有心帮忙,早就应该在旅途中,商讨应付祝堡主的策略,何必在会晤时依然摆出同行第三者的态度?可知早就打定孤立她的主意了。
女人一旦陷入情关,是不太肯用理智分析事物的。
但真正牵涉到切身利害问题,她并不意乱情迷完全糊涂,只是不能进一步分析利害,不知道会有何种结果而已。
不要勉强我,人杰。
她爱娇地紧偎在八表狂生温暖的怀中:真的,我不惯听命于人。
我对鹰扬会缺乏了解,甚至不知道……我并不要求你真的歃血加盟鹰扬会……------------------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8----------------------------------------问题在于我不是默默无闻的人,对一切承诺皆有信守的责任与义务,日后祝堡主在江湖一宣扬,我如何向人解释真假假?你顾虑太多,飞琼。
八表狂生语气渐变:如果我求你加入……千万不要,人杰。
她听出了一些异兆,感觉出八表狂生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我希望以超然的立场,保持你我的情谊,而且我在你身边,更可以保持行动的自由,对你我有好处,是吗?你会永远在我的身边吗?八表狂生直指问题核心:可能吗?这永远两字,任何人都不敢作肯定的回答。
如果我嫁给你,当然可能。
她勇敢地说,反正漆黑一片,她脸上的表情与发烫的双颊,没有人能看到:你会娶我吗?这个……八表狂生欲言又止。
我是当真的。
我们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吗?八表狂生答非所问,激情地亲吻她的脸颊。
但是……她醉迷中不忘清醒,象征性地躲避灼热的嘴唇:我希望知……知道你是真……真心的……皇天后土共鉴我的真诚。
八表狂生在她耳畔温柔低语,双手却在她的胴体敏感部位,极有技巧地狂热抚摸:早知道你肯委身于我,我用不着花费许多工夫安排……人杰,你说什么?她没听清八表狂生含糊的话,已被激情迷失了灵智。
我说,我好喜欢你哦!我……一阵火热的亲吻,她已不知人间何世。
不……要……当酥胸毕裎,罗褥即卸落,她终于清醒了些:堡中有……有警……祝堡主应付得了。
八表狂生将头埋入她温润高挺的胸怀里,上下其手哪有空理会扫兴的事:亲亲,那不关我们的事,天掉下来也与我们无关,我和你……她需要这难以言状的激情冲击,八表狂生完全掌握了她的感觉和需要。
廿余岁自负骄傲如女皇的女人,哪禁得起花丛老手的挑逗拨弄?她完全迷失在情欲的浪涛里,感觉中天地已不存在了。
她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四个女伴,在八名高手的严密监视下,只要八表狂生将信号传出,四个女伴将永远离开她了。
八表狂生没将信号传出,因为他已经顺利地达到目的了,不需下最后一步棋。
堡中的钟楼,传出三更将尽的稳隐更拆声。
※ ※ ※天长堡的刑堂,是全堡最恐怖的地方。
一般大户土豪,十之八九自设有刑室,个个土豪都是土皇帝,王法对他们没有多少约束力。
天长堡更是名震江湖的巨霸豪门所在地,刑室之完整可想而知。
千幻夜叉、天涯浪客、玉面狐,被分别捆在一人高的刑桩上,外衣已经剥除,仅穿了胸围子和长亵裤,肌肤已冷得泛青紫色。
尽管两个女的曲线玲现,胴体依然充满令男人神魂颠倒的魅力,但她们的怨毒眼神和抽曲的脸部肌肉线条,已经不再可爱了。
灯光明亮,执刑的右八名大汉,一旁搁了不少刑具,其中包括烧着烙棍的火炉。
问案座坐着祝堡主,和四位陪审的老江湖。
祝大少堡主在侧方的交椅旁观,目光不住在于幻夜叉高耸的胸部,与及曲线优美动人的腹部浏览,眼中有明显的欲火在燃烧。
果然是你们几个滥货。
祝堡主虽则也是有名的色中饿鬼,但为了保持尊严,因此摆出威风凛凛,要吃人的怒火中烧态度:我要知道你们真正的来意,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在我这里,没有英雄好汉,铁打的人,我也要他变成鼻涕虫。
天涯浪客,你先招。
去年,湖广兴国州,东河村,巡江太保刘长江的刘宅大院,记得吗?天涯浪客咬牙切齿,对死毫无所惧:你不会忘怀的。
哦?我该记得吗?刘家大院鸡犬不留,所有的金银财宝一扫而空。
天涯浪客咒骂:你这狗养的杂种!明里打起邀游天下以武会友的大豪旗号,暗中扮江洋大盗洗劫各地大户,残毒冷酷连妇孺也不放过。
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你的底细,但却不知那天晚上邻舟有两个隐身大盗,无意中认出你的本来面目,但不敢声张,曾经透露给几个朋友,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两个混蛋是谁?你不知道他们的底细,也无从追查。
真的?你说,与你又有何关连?要来勒索我?巡江太保与在下有过命的交情,也是霍姑娘的表亲,你说有何关连?原来如此。
权堡主松了一口气,这种报复寻仇的事太过平常了:好吧!反正现在告诉你们,已无关宏旨了,也好让你死得瞑目。
不错,屠绝刘家是我的得意杰作之一,一个人也没损失,收获却出乎预料的丰富。
巡江太保本来也不是好东西,我只能说黑吃黑而已,算不得打劫要财要命。
现在,我要你招出那两个混蛋来,给你一次痛快,免得受到酷刑折磨。
你少做清秋大梦,你剐了我也是枉然。
是吗?你的相好玉面狐,也不怕别吗?一名大汉揪住玉面狐的发男,凶狠地连抽四记阴阳耳光,把玉面狐打得满嘴流血,最后在小腹上狠狠地撞了一膝盖。
玉面狐痛得脸色泛青,但哼也没哼一声。
另一名大汉,接着揪住了千幻夜叉。
不要打坏她的脸。
祝堡主制止大汉抽耳光:这个夜叉是艳名动江湖,几个绝世美女之一,比武林七仙女毫不逊色,而且更艳冶更妖媚,留下她在本堡,一定会艳冠群芳。
属下保证她无伤。
大汉欠身答,猛地伸掌重重地捂住千幻夜叉的口鼻,一手顶住高耸的酥胸,压牢在刑柱上。
千幻夜叉仅支持了片刻,无法呼吸憋得受不了,紫涨着脸拼命挣扎。
手脚被牛筋索捆得死死地,只能扭动着身子拼命蹦动。
有种你就剐了我。
天涯浪客厉叫。
哈哈哈哈……祝堡主狂笑:我不急,等你招了供,再则尚未为晚,你得先脱一层皮。
上刑!天涯浪客上身赤裸,一名大汉上前抵牢他的腰,另一名大汉用双股刑叉,用一支叉尖刺入他的左臂约三寸,循皮插入,随即握住叉柄叉尖,开始绞卷。
叉一动皮肤便开始绑紧,卷在叉上愈卷愈紧,皮肤从两端猛抽,卷了一转,便无法卷动了。
哎……天涯浪客终于禁不起猛烈的痛楚,发出凄厉的叫号声。
刑室外面,也传出一声厉叫,声浪从门缝中透入,室内的人皆被天涯浪客的惨叫声乱了听觉,没留意透入的低弱厉叫声。
另一大汉举起牛耳小刀,准备割开上端的皮肤,这一来,叉就可以向下卷,等于是撕剥手臂的皮。
招不招?举刀欲下的大汉厉声问。
呸!天涯浪客吐出一口痰,吐在大汉的脸上。
牛耳小刀一划,鲜血如泉涌。
叉开始卷动,皮肤开始抽剥,痛苦猛烈无比。
啊……天涯浪客快要支持不住了。
同时向玉面狐上刑。
祝堡主兴奋地叫。
有些人见了血就昏倒:这女人留着没有大用,她老了,年轻时迷死人的玉面狐阅人万千,老了倒尽胃口。
两名大汉撕掉玉面狐的胸围子,依然动人并没下垂的一双玉乳暴露在灯光下。
卷起这么美好的乳皮,真可惜。
举刑叉的大汉,邪笑着用叉在乳峰上磨了几下。
叉进去!祝堡主沉喝。
叉尖刚接触左乳上的乳皮,轰然一声大震,上了杠的沉重刑室门,四分五裂崩坍了。
刑室在堡东后方偏僻处,距正宅很远,只许心腹接近,里里外外警卫森严,仅室门外就有三名警卫。
由于室门是内面关闭上杠的,因此内外警卫不相连系。
门崩坍,外室的会议室灯光更明亮,里面的人,清晰地看到破门而入的禹秋田和大力神、北人屠三个人,当门而立像三座天神。
三具警卫的尸体,摆列在堂中间的地面。
破门的人是大力神,降魔柞一击,铁叶门也禁受不起一杵,木门应杵而碎。
盛会盛会。
禹秋田鼓掌大叫:祝堡主,讨债的来了,你欠我卅二条人命的债,赖不掉的。
是你!祝龙惊跳起来:你……你们不是往南走了吗7混蛋!当然是我。
禹秋田领先入室:腿是我的,我喜欢往南往北你管得着?去你娘的!一名执刑大汉,猛地冲上顺手抓起炉中的烙铁,猛点禹秋田的心口。
禹秋田身形稍扭,探身切入,快如电光一闪,扣住了大汉握烙铁的手掌,有骨折声传出。
烙铁一沉一扭,烙在大汉的下档上,火焰骤升,大汉的裤裆首先着火。
啊……大汉的凄厉狂叫,令人感到毛骨依然。
烙铁一挥,击中随后扑上的另一名大颈侧,嗤一声响,大汉的头脱颈而飞,说惨真惨。
嬉皮笑脸谈笑自若,怎么看也不像个杀神,手一动人就死,含笑杀人如割鸡宰鸭。
执刑的八名大汉,是在惊怒中先后扑上的,两个最快的一上去就完了,后面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人多势众仍向前涌,各执刑具一拥而上。
刑具都是短家伙,贴身搏斗非常厉害凶险。
可是,碰上了杀人的专家。
一声狂笑,北人屠的可怕泼风刀超越,刀过处肢体纷飞,风扫残云虎入羊群,喷洒出漫天血雨。
大力神更是凶悍,降魔杵风吼雷鸣,杵及处山崩地裂,杵到人死。
一冲错,一刹那,八名执刑大汉烟消火灭,尸体残缺洒满全室。
暴乱中,祝堡主父子退入内室,一闪不见。
四名陪审的中年人,挤死挡住了北人屠和大力神,四支剑风雷乍发,堵住了内室通道,不招架沉重的刀杵,以避实击虚的神奥剑术钻隙攻击,一刀一杵居然难越雷池一步,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
禹秋田知道无法阻止祝堡主父子逃走,迅速释放千幻夜叉三个人。
能跟咱们走就跟在后面。
他抬起一把刑刀,向三人说:但咱们无法提供安全上的保证。
只有大傻瓜才会相信保证。
千幻夜叉居然有心情说笑,手忙脚乱剥取死人的衣裤遮羞,不忘捡取一把刑刀:只要我不死,我会和祝家周旋到底。
禹秋田无暇听她说狠话,挺刀直上。
交给我。
他大叫,超越大力神狂野地扑向剑山。
一比二,大力神挡不住两支宛如灵蛇的剑,乖乖收杵退在一旁,要看看这位主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禹秋田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铮一声刑刀架偏了一名中年人的剑,飞起一脚,速度快得连旁观的大力神也没看清,靴尖已吻上了中年人的下阴,仰身飞翻只叫了一声,直摔入内室的走道去了。
几乎在同一瞬间,左手扣住另一位中年人握剑的右小臂,刑刀无情地贯入胁肋,深入内腑尽柄而没,轻而易举一刀毕命。
惭愧!大力神悚然地叫,一照面两个人像是同时被杀,尺八刑刀简直像是催命符,两支长剑毫无用武之地,任由刑刀长驱宜入予取予求。
禹秋田掠入内室走道,前面的丁字走道两端已封死了,像是死巷子,没看到人影。
今晚够了,咱们走!禹秋田断然下令撤走,再不走,大宅的大批爪牙,很快便会赶到。
※ ※ ※不可能派出大批人手搜山,入侵的人藏匿在山林内,附近卅里圆径内没有村落,用不着派人远出搜村。
山庄派了专使,前往商请吕梁山主坐镇山寨的弟兄,要求有多少人就派多少出来,协助山庄的人搜山。
结果,专使看到全寨仅留下不足廿名患病的小喽罗,看守山寨已力不从心,哪能使刀挟枪搜山?仅派了两个小组的人搜山,意思意思志在示威,表示天长堡实力雄厚,不在乎禹秋田骚扰。
每组有十四个高手,分搜庄东庄西的山岭。
搜庄东山区的领队是王屋散仙乙休道人,和四海游僧昙永。
这一僧一道,都是武功超拔的名宿,玄门太乙魔罡和佛门的金刚禅功,火候都相当精纯,僧道联手,足以将顶尖的高手名宿打入地狱。
两人认识禹秋田,派出搜山胜任愉快。
五更将尽人即派出,远出卅里天色大明,坐骑放空,人即分为四小队往回搜,猜想禹秋田三个人,加上救走的千幻夜叉三男女,不会远窜卅里外,必定仍在堡附近匿伏,晚上再入堡闹事。
天长堡敢于包庇躲灾避祸的人,敢于窝藏犯了滔天罪行的要犯,固然是地处边疆穷山恶水,也因为祝堡主拥有强大实力,拥有超拔的高手名宿替他卖命,前来寻仇的人,远在境外他使得到风声,谁能撼动得了他的根基?来三二十个高手,也将埋骨此地。
而且,他不时带了大批爪牙,在江湖进游,暗中洗劫豪门大户,每次做案都鸡犬不留,决不疏忽留下证据线索,不可能留下任何活口,残忍已极。
所以在柏亭阜,他敢于将掳来的人屠光杀绝,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怎会有人敢管他的事?鬼使神差碰上了禹秋田,莫道皇天无报应,只争来早与来迟,绝事做得太多,早晚会报应临头的。
禹秋田神不知鬼不觉杀入刑室,全堡震惊人心开始浮动,祝堡主的愤怒可想而知,派出搜山的爪牙,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王屋散仙与四海游憎,更是精锐中的超拔精锐。
其实,他们早已知道搜不出什么来,示威性的成分比实质上的成效大。
出动上千人手,不见得能搜遍到处都可藏身的山区。
有些地方不能攀越,不可能搜遗每一角落。
搜了三座小山,进入一处溪谷的平野,树林疏落,利于进行宽正面的搜索,四小队人一改鱼贯巡搜,变为分头搜进,每小队保持视界可及的距离,沿溪谷向上游齐头并进,还真有搜山的气势。
这里,距天长堡仅十余里了,溪谷的上源山峰,也就是天长堡东北角的第二座山峰。
最左外侧的一小队四个人,突然打出有警的信号。
王屋散仙是司令人,领了三小队人手两面包抄,行动十分迅疾,兴奋地向一座小山丘集中。
小丘的松林前,幻剑飞虹李春萱换了浅蓝色的劲装,用警戒性的目光,盯视着从下面接近的四个人。
她的剑系在背上,可以保持行动俐落。
小蛮腰的皮护腰上,一排飞虹回风刀的刀柄光芒四射。
四个搜山的人并不急于接近,等候其他的人从两侧包妙赶到,慢慢接近相当小心。
是三仙女中的一个。
一位中年人在卅步外,向同伴高声说:她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前来山区图谋本堡,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这次她们逃不掉啦!三仙女击毙了天长堡倚为长城的百毒真君,大少堡主祝龙,被他老爹骂得狗血喷头,而且踢了一脚。
其他的人,也被骂得很惨。
卅余名高手,竟然被宰了一个身价最高的百毒真君,让三仙女九个男女安全远随,真不像话,出事在家门口附近,天长堡的声威受损,后果相当严重,难怪堡主大发雷霆。
李春萱正感到困惑,双方已经是生死仇敌,这四个人如果是天长堡的人,早该急急冲近了,为何慢吞吞不慌不忙走来?一听对方的话意,她知道可能是天长堡的人了,昨晚天长堡所发生的事故,她一点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天长堡的人大举搜山,意外碰上了难免困惑。
她是前来探道的,只想侦查天长堡的虏实,察看情势,以便日后倍同侠义道朋友前来问罪,并无积极入侵的打算,孤掌难鸣,九个人也没有挑战的实力和勇气,她一个人更是成不了事,所以偷偷换摸从山林接近天长堡。
居然有天长堡的人,清晨出现在十里外的山林中,她颇感困惑。
但只有四个人,她一点也不介意。
对方跟在后面先发现她的,她没留意身后有人搜山,等到她发现身后有人,对方已接近至百步内了。
你们一早就巡山?勤快得很呢!她夷然无惧屹立相候:我不喜欢对手不讲规矩一拥而上,你们最好安分些,与本姑娘公平拼搏,不然休怪本姑娘用飞刀打发你们,暗器是应付群殴的法宝。
昨晚你们的少堡主,表现委实令人失望,只死了一个人,就发疯似的下令群起而攻。
希望你们能有闯道英雄的气概,与本姑娘……她以为对方只有四个人,突然听到右面草木声有异,话末完,猛地向下一仆,再现身时已身在松林内,逸走移位的速度惊世骇俗。
先前她站立的地方,幻现王屋散仙的身影,淡灰的云雾正在散逸,似乎有闪烁的流火徐徐沉落。
果然名不虚传。
老道讶然轻呼,突然行法擒人居然落空,老道难免失惊:机警敏捷,极为出色,难怪名列武林新秀七仙女之一,但你经注定了在数者难逃的噩运。
你一点也没有高手名家的风度,只会出其不意作法兴妖。
李春萱冷冷地说:鬼蜮伎俩,如此而已。
天长堡似乎除了倚仗人多势众,在穷乡僻壤关起门来称雄之外,实在没有什么人才,敢与江湖上的高手名宿争地位。
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阴笑。
五个人她仍然不怕,希望激对方和她公平拼搏。
即使五个人一拥而上,她也有把握不让对方困体死缠。
身后还有人,扭头一看,暗叫不妙。
松林下杂草稀少,视界可以及远。
她看到六个人,十一比一。
是吗?狞笑着反问的是一个眼神阴厉的人,手中的三棱钢刺分量颇为沉重,这玩意可当枪、剑、棍,甚至可当刀使用,砍在人体上会造成致命的伤害。
在松林内受到围攻,极为不利,没有足够的空间闪避,她必须及早脱离困境。
你是天长堡的真正人才吗?她扭头反问,表示不在乎后路被堵住。
不试怎知?那就试你。
人化流光回身猛扑,扭身时剑已出鞘。
果然所料不差,身后的六个人在同一刹那发动,似已料定她要突围,没有人愿意和她公平拼搏。
打!她扑上时娇叱,对付围攻用暗器是正当的手段,掌心暗藏的三把飞虹回风刀出手,幻化为三道目光难及的难测电虹,同时剑亦排空攻向持三棱刺的人,全力突围子下绝情。
三梭刺急封射来的剑影,要崩飞轻灵的长剑。
剑虹突然幻没、重现,从三棱刺走空的几微空隙中贯入、中的。
呃……两侧两个人,被莫测来向的飞刀贯入胸胁,向下跪倒。
幻剑名不虚传,三棱刺封不住长驱直入的剑虹。
她一撇剑,中剑人狂叫一声向侧倒。
正面倒了三个人,封锁瓦解。
她一跃而过,感觉中,王屋散仙正与四名同伴,向她的背影飞扑。
打!她一面扭头娇叱,一面向前飞掠而走。
糟了!一株巨松后,闪出四海游僧昙永,不用禅杖攻击,悄然吐出一掌。
四海游僧名列天下四凶,以金刚禅功御发的大力金刚掌,在武林有极高的评价和威力,悄然偷袭威力更是惊人,掌劲可伤人于丈外,八尺内被击中,保证肉裂骨碎,是掌功中少数霸道绝技之一。
她怎知另有人埋伏?掌劲一涌而至,击中她的左背肋,如中千斤巨锤猛砸,身躯被震得向右前方冲出,撞在一株松干上,枝叶纷落如雨,她也反弹倒地,剑丢了,人也挣扎难起。
王屋散仙知道她的飞虹刀厉害,冲上时半途折向,利用松树绕走,间不容发地躲过飞刀,惊出一身冷汗。
另两位同伴,却没有他机警,同被一把飞刀击中,惨叫着倒了。
分了她的尸!她杀了咱们五个人。
一个大汉疯狂地挥刀冲上。
王屋散仙巳一脚踏住了她的右腿弯,顺手一耳光把大汉打得口角溢血倒退。
混蛋!你敢分她的尸?堡主不活剥你的皮才怪。
王屋散仙制了李春萱的身柱穴,向大汉叱骂;三仙女胆敢多管本堡的闲事,潜来本堡行凶杀了百毒真君,堡主发誓要活捉她们,即使她们不来,堡主也要带人在江湖找她们算账。
目下人捉到了,你敢动地?哼!朱老兄,你最好有耐心等候,看这个仙女如何偿还堡主的债。
一名中年人上前,用牛筋钢索捆了李春萱的手脚邪笑着说:堡主享受过之后,会有机会让你捡烂的,咱们这几个人,老道与和尚都不成荤腥酒色,连他俩也有份,届时你爱怎样就怎样,岂不更妙?李春萱想嚼舌自尽,已来不及了,牙关已被王屋散仙踏住她的拉开了,她想死也死不成啦!九个人背了五具尸体,背了一个俘虏,居然兴高采烈返堡,对同伴的死不再介意了。
玩命的人,生死等闲,只要活得如意,死了就死了,命该如此,没有介意的必要。
※ ※ ※禹秋田三个人,在小溪源头的半山腰树林中歇息,建了草窝做卧处,早准备有肉脯干粮水葫芦,他们有周详的准备,行动有计划,住宿都没有问题。
千幻夜叉三个人被安顿在草窝中,狼狈万分。
天涯浪客受伤不轻,右臂裹了伤巾失去活动能力,动一动就痛入心脾,所以无法与人交手拼命了。
千幻夜叉与玉面狐更是狼狈,身上穿了剥来的男人衣裤,山中天深寒冷,剥来穿的男人衣裤不但单薄,而且沾了不少鲜血,穿在身上冷得直发抖。
禹秋田三个人不怕冷,健壮如牛,并没带马包,马匹与行囊皆留在数十里外的村落托人照料,没有换洗的衣裤供她们穿着,爱莫能助。
你是扮猪吃老虎啊?窝在草中的千幻夜叉,一面吞食又冷又硬的肉脯,一面向坐在不远处进食的禹秋田说:我那样逼你,你为何救我?你少臭美,我哪有闲工夫专门去救你?禹秋田笑吟吟地说:这叫做顺手牵羊,我总不能见死不救拍拍手走路呀!我们好不容易从俘虏口中,问出视堡主在刑室快活,为了你们的耽搁,被他乘乱逃掉了,真可惜。
你后悔了?我这人从不后悔。
禹秋田喝了一口水,倚坐在树干上显得十分写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祝堡主被天长堡困死了,他不会丢弃基业逃走,早晚我会逮住他的,我不急。
他堡中高手如云。
哈哈!我们三人都是杀人专家。
北人屠在一旁怪笑:主人的意思,就是把他们杀光,一天杀一二十个,扫庭犁穴斩草除根。
天长堡只有百十条能拼的高手,与一些托庇的罪犯,其他都是三等混混爪牙,能禁受得起我们有计划的屠杀?你们最好识相些,早早远走高飞,不要妄想和我瓜分聚宝楼的珍宝,那是我应该获得的。
禹秋田说话硬梆榔,毫不婉转:本来我没有机会搬他的珍宝,天赐好机会让他找到我头上,我死过一次,因此我有权接收他的珍藏,有权要他的狗命。
他杀了我的表亲,残忍地灭门,因此我也有权这么做。
千幻夜叉大声抗议:你无权排拒我们。
你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大姑娘,我已经领教过了。
禹秋田摇头苦笑:我不想排拒你,更不想做挡财路的混蛋光棍。
这地方让给你们暂时歇息,精力恢复后务必及早离开,搜山的人早晚会搜到的。
你们要走?飘忽不定,是保命的金科玉律,你该懂。
千幻夜叉怔怔地凝视着他,脸上神色百变。
据以往的经验,从没见过这么一个年轻大男人,对美丽的女性摆出如此恶劣的态度相处。
对我好一点好不好?千幻夜叉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用不稳定的嗓音低声说:何况我欠了你一份救命恩情……你千幻夜叉不是记情的人,咱们别提好不好?禹秋田淡谈一笑:你我都是冷血的同类,做任何事都不会感情用事,一切都为自己的人生信念而活,其他的事都不会放在心上。
今晚相见,明日天涯,后天也许会变成仇敌,凶残的同类不可能和平共处的,这点道理你我都懂。
我不会妄想瓜分你的珍宝。
珍宝身外物,谁计较?聚宝楼藏珍不少于两大车,我能要多少?只要你有能力搬,尽管搬吧!禹秋田开始拾掇随身物品,一蹦而起:你两个家伙还没吃饱?得准备走啦!这就走。
北人屠将最后一块肉脯丢入口中,含含糊糊地说:今晚去他们厨房,弄几壶酒来挡挡寒,这鬼天气实在令人受不了,看样子近期间会下雨,咱们杀人得多加些劲才行。
那是什么人?玉面狐突然向东面小溪谷一指:搬运夫?那是搜山的人,笨女人。
大力神跳起来,挟起用皮囊盛着的降魔杵:宰掉他们,九个人我该分三个,北人屠,别抢我的一份。
草木掩映中,可以看到九个人鱼贯穿林而走,肩上扛人背上背人的六个爪牙,远处很难看清是何物品,因此玉面狐误认是搬运夫,大力神却看到那些人佩有兵刃,所以知道是天长堡的人。
到下面去等他们。
禹秋田欣然说:夜杀日也杀,早些杀光也好早些离开这鬼地方,看了这些穷山野岭,我真怀念江南的花花世界。
我们也去。
千幻夜叉从革命中跳起来,顾不得身上狼狈装束。
※ ※ ※走在最前面的王屋散仙,满面春风大踏步踏草而行。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个领队意外地捉到一名仙女,死了的五个人与他无关痛痒,当然喜出望外啦!老道忘了此行的目的:捉禹秋田三个入侵者。
当禹秋田三个人,出现在平坡前面的树林前,这位不可一世的散仙,脸上的喜意像烟般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极度的震惊,脚下迟疑。
再笨的人也该明白了,禹秋田是有意等候他们的,不需他们费神搜山,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怎敢不打埋伏而公然相迎?老相好,过来。
禹秋田轻拂着长剑笑容可掬,剑是从刑室的死者没收的:没有什么好伯的,是吗?我不会咬你的。
九个人丢下死尸和俘虏,一拥而上半弧形三面包围。
一开始就摆出群殴的阵势,人多势众震慑对手,这是称雄道霸者千古不变的常用手段,而且永远有效。
禹秋田三个人屹立如山,任由对方列阵,像三尊天神,漠视千万小鬼。
果然是你,你就是禹秋田?王屋散仙稳定下来了,脸上涌起狞笑,缓步上前直逼至八尺内。
半点不假,我相信八表狂生那些人,已经供给你们详尽的消息。
你真是曾经死过的人?你不是也在场吗?贫道哪屑理会一个三流小混混?江湖道从没听说过你这个人,何不亮出真名号?让贫道明白你到底是哪座庙的大神佛。
没有必要,老道。
禹秋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虎目神光渐现:你把我看成三流混混好了,亮名号会让你心中害怕紧张,影响你武功道术的发挥,我可不想你死不暝目。
世间真有声威杀气的存在,某些人听到某个名人的姓名,便会吓得心跳加快手掌冒汗。
一旦面对这个人,更是喉咙发于浑身发修或发抖,目不敢平视,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
一个平民穷汉,被带到皇帝面前,那情景一定够瞧的,说不定上下不禁魂都飞走了一半。
武朋友通常气大声粗自命不凡,学了三招两式便以为可以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但一旦真碰上了名震天下的高手,心理上的威胁必定同样沉重,影响手脚的灵活,武功发挥不及五成,心中发虚更是施展不开。
禹秋田目下形之于外的气势,哪像一个三流混混?简直可以媲美一代名家,那股无畏无惧的英气,就让自以为武功道术出类拔萃的王屋散仙,感到心中懔懔,骄傲的神情一扫而空。
小辈,不要说大话。
王屋散仙在心懔中,激发了愤火,恼羞成怒厉声说:你已经死过一次,幸而逃得性命,还想死第二次吗?我等你让我死第二次。
禹秋田脸色一沉,虎目中冷电湛湛:俗语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要我死了一次,这笔债你得完全偿付,现在,看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幸运,能从鬼门关内逃出来。
你……我一定会冷酷无情地杀死你,你最好不要嘴皮子上逞能,即使你说了一大串威胁性的话,也唬不散我杀你的坚定决心。
你这孽障真是自寻死路,哀哉!王屋散仙的说话腔调,突然变得低沉柔和,鹰目中幻发出一种诡奇的光芒,左手虚抬,袖襟有韵律地拂摆:你是一个愚昧的人,你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事,你的手握力消失了,五指放松……噗一声响,禹秋田手中的剑,自行跌落在脚旁,双目死愣楞地目不转瞬,死盯着王屋散仙的双目,真像一个白痴。
大力神大吃一惊,提杵迈步要急冲而出。
两人站在禹秋田身后不足一丈,像两位保镖的门神。
北人屠手急眼快,一把扣住了大力神,猛地拖回原处,用目光示意不可妄动。
不对,不要丢掉,要交给我。
王屋散仙先是一怔,接着重新下令:捡起来,对,捡起来交给我……禹秋田温顺地屈右膝弯腿,伸手拾起长剑,头仍微抬,目光依然不变,眼神完全被王屋散仙所吸引,拾剑的姿势让人觉得怪怪地。
对,交给我,要换一只手握住剑身递给我,慢慢地,对,就这样……呃……禹秋田用右手拾剑横升,伸左手要接剑身,就在左手一沾剑身的刹那间,左手向前一拂,右手向前一送,锋尖极其自然地向前吐出,等于是双手运剑,贯入王屋散仙的胸口,锋尖几乎透背而出。
王屋散仙双手抓住胸口的剑身,手指触剑时发出金属接触声,可知妖道已运太乙魔罡护体,全身已坚似金石,普通的刀剑休想造成伤害,凭武功修为,也可以和超拔的高手名宿决雌雄。
可是,妖道却想用道术来摆布禹秋田。
禹秋田收手拔剑,剑滑出妖道的抓扣,隐约可看到爆发的电气火花,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怪响。
他脸上,涌起残忍的冷笑。
仇恨可令人疯狂,仇恨可以驱使一个人,做出非.人的残忍事情,包括冷酷无情地杀人。
剑光一闪,王屋散仙的脑袋飞起三八高。
剑不是砍脑袋的利器,所以脑袋飞起而非跌下。
不杀光你们,此恨难消。
他的剑向前一伸,声如沉雷:只留下一个人报信,看谁是这幸运的人。
冷酷无情的残忍一剑,把其他的人吓了个彻骨生寒,一剑贯心已经够冷酷了,再一剑断头委实残忍。
他眼前涌现赤条条的廿九具死尸的幻影,也看到自己也赤条条地在尸堆中挣扎求生,这股椎心的仇恨,激发了他的复仇孽火,他要在剑上发泄他的仇恨,挥出无比怨毒的一剑。
他年纪轻,修养还不到家,表面上摆出游戏人间的嘲世态度,内心中熊熊怒火在燃烧。
表面上他能忍受不平的待遇,内心里他难以容忍任何人所加予他的无端伤害。
千幻夜叉无理性地向他挑衅,一而再下毒手记记追魂夺命,所以他虽然不能在道义上见死不救,救了虽不后悔,但也对于幻夜叉不假以辞色,说的话锋利伤人,毫不顾及千幻夜叉的自尊。
北人屠一声狂笑,挥刀冲进。
大力神一声虎吼,降魔杵如雷震霆击。
禹秋田找上了四海游僧,剑如惊电破空而飞。
四海游僧的金刚禅功,比王屋散仙的太乙魔罡差了那么一点点火候,但全部是佛道两门的降魔神杖,两人都足以名列超拔高手之林而无愧色。
可是,王屋散仙窝窝囊囊被杀,和尚心中一虚,斗志迅速沉落,注定了稳输不赢。
禹秋田的攻势太过猛烈,和尚无法闪避,剑来势太快,唯一的行动是将来剑封偏自保。
禅杖沉重,长度超过剑的一倍多,用杖封剑轻而易举,剑决难从杖下长驱直入。
一声虎吼,和尚挫身运杖,杖头的佛冠宽度就可以保护中宫,只消一振杖头,剑必定被调出偏门了。
挣一声狂震,火星直胃。
沉重的杖,崩不偏长剑,杖头反向外荡,风雷乍起中,电虹乘隙长驱直入。
和尚大骇,移步要出杖尾封剑。
晚了一刹那,剑光一沉一拂,击破金刚禅功的异鸣,像是汽球爆裂。
双手运杖的和尚,左臂突然齐肘而折,右手握杖的力道立即失控,杖尾上挑,马步一虚重心不稳,身躯后仰碎步急退。
仍然慢了一刹那,剑光如影附形,毫无阻滞地贯腹而入,锋尖重重地撞击脊骨,加速和尚的倒势,也扩大了创口,内脏一团糟。
一声沉叱,禹秋田的剑,出现在右方不远处的一名中年人右肋下,贯穿了腹腰,剑横卡在那人的休内。
他是脱手掷剑的,剑仅翻腾一周,便贯入那人的肋下。
那人本来要从北人屠的背后偷袭发剑的,根本不知道剑光一刹那破空而至。
北人屠刚好旋身回顾,疾退两步让中剑人倒下。
谢啦!主人。
北人屠高兴地大叫。
三两冲错,成了血肉屠场。
本来是一比三的,但中途加入千幻夜叉和玉面狐。
这两个女杀星没有趁手的剑,更被祝堡主没收了所有的暗器,但运剑依然凶狠霸道,攻击的猛烈锐不可当。
北人屠一刀崩飞了一个人的单刀,斜刺里窜来恨重如山的玉面狐,剑光如匹练,光临那人的右背肋。
骚狐狸,,人是我的……北人屠大吼,一刀砍掉那人的右大胆。
玉面狐不理睬北人屠的叫吼,剑同时贯入那人的右背肋,一声轻笑,一溜烟走掉了,岂有此理!北人屠大骂,立即奔向夹攻大力神的两个人。
别来抢!大力神也大叫:都是我的……一声狂笑,北人屠人刀俱至。
9----------------------------------------禹秋田站在尸堆中跳脚,断肢残骸散了一地,血腥中人欲呕,修不忍睹。
活口呢?禹秋田暴跳大叫:你……你们……我以为主人留了活口呀!北人屠装腔作态苦着脸:我的绰号叫人屠,总不能要求我留活口吧?而且,骚狐狸还抢了我一个人,我本来打算留那个人做活口的。
你这死人屠倒会栽脏。
玉面狐偷笑,退得远远地:你一刀就把那人的右腿,齐胯根砍掉了,能算得了活口?片刻鲜血就会流光,你少来!我的杵沉重,主人,千万别寄望我留活口。
大力神猛抓头皮:下次最好事先要求某个人,伸出手让我打断或许有活口……你们两个真是笨头。
禹秋田只好罢休:想想看,留一个活口,让他逃回去如此这般一说,咱们办事是否会事半功倍?你们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当然啦!我们这些人,谁像你工于心计,会扮猪吃老虎呀!千幻夜叉白了他一眼,话中有话:假使我会用心机,会被你骗到盐池戏弄个够?女人就是多嘴。
禹秋田忍住笑,想起逗弄千幻夜叉的事,感到好笑而歉然。
他走向丢下的尸体,第一眼便看到只能睁着亮晶晶凤目,动弹不得的幻剑飞虹李春萱姑娘。
怎么是你?他立即替姑娘解绑:你们这些所谓高举侠义之剑的年轻人,就是忽视忠告,我以为你们已经南行,过了潼关啦!你其他的人呢?托合了牙关,李春萱可以说话了。
我……我是一个人先……先前来踩探的。
李春萱有气无力,脸色苍白:我的两个人,还在远处村落等我的消息,欧阳姐与张姐,已经回南面去了。
我真不该太自负……好了好了,女孩子谁不自负?但也应该量力而为呀!唔!你好像气色不对。
挨了贼和尚一记大力金刚掌,气色哪能好?我好像已经六腑离位了,请你去找我的人来带我好不好?谢谢你啦!哎呀!挨了一记大力金刚掌,能拖得了多久?我也……也许支撑得住……也许?也许两字不切合实际。
我带你我地方检查,看我能不能替你用真气导引术救你。
※ ※ ※天长堡乱得一塌糊涂,昨晚被禹秋田三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杀入刑室,刑室里死了十二个人。
堡内的警哨,也死了四个。
全堡的人出动,整修或新筑各处可能被入侵者利用的通路,加设机关路障,设置警哨的防卫障碍。
托庇的贵宾也出动协助,整修宾馆的防卫设备,编成策应的小组,分配防守地区。
因为祝堡主向贵宾们表示,昨晚有两位贵宾失踪,可能潜逃,也可能遭了毒手,所以有分配责任区防守的必要,以防万一。
主人有了因难,贵宾义不容辞,指天誓日效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八表狂生卅余位鹰扬会的人,包括虹剑电梭五女,全走不了啦!主人有了困难,岂能不拔剑相助?这是江湖道义,至少须等候局势明朗才能告辞,得了主人的好处,理该有所回报。
虹剑电梭是大赢家,她不但得到了英俊潇洒,文才武功出色的如意郎君,而且在她还没宣布加入鹰扬会之前,祝堡主已经将三件珍宝交给她了。
近午时分,往西搜山队安全地回来了,当然,毫无所获不是搜山队的错,山区广大,林深草茂,想搜三五个藏匿的高手老江湖,谈何容易?往东搜山的十四个人,一直音讯全无。
未牌左右,寻找的一队人派出了,共有廿五人之多,声势十分浩大。
结果,带回十四具零落的死尸。
全堡震动,人人自危。
祝堡主的气焰,一落千丈。
看到了凌乱的尸体,这位大豪知道害怕了。
天一黑,全堡陷入恐怖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的人皆不敢放心入睡,负责警戒的人,风吹草动也会惊跳起来。
※ ※ ※禹秋田移至堡西的一座小山脊上,距堡不足五里地,居高临下,透过枝隙草梢,可以看清堡中正在大兴土木的情景,心中有数:祝堡主心惊胆跳了。
他已经替幻剑飞虹李春营疏解体内的淤积,疏通经脉导气归元,大力金刚掌其实并没击实,并没造成肌骨的严重损害。
禹秋田的玄门真气导引术,本来就有治疗伤和病的功效,疏通经脉导气归元,只能算是大材小用。
他的先天真气火候之精纯,连练了八成火候天玄神罡的千幻夜叉,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大感震惊。
假如上次禹秋田不存心戏弄她,而毫不留情地报复反击,结果如何?她连想都不敢想。
李春萱反而没感到震惊,也没感到意外,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把禹秋田看成江湖道上,最神秘最可怕的怪杰复仇客。
千幻夜叉赖着不走,假籍天涯浪客受伤需要照顾,假使离开,半途碰上天长堡的人,岂不有如闯向鬼门关?藉口不无道理,禹秋田真不好板着脸赶人。
李春心却走了,身上的兵刃暗器都取回了,而且她有自保的信心,兴冲冲去找她的同伴去了。
傍晚时分,她带来了两位男女保镖。
禹秋田正在准备晚间进入天长堡的工具,看到李春萱三个人出现,脸色沉下来了。
你……你们来干什么?他大感不悦,脸色难看:李姑娘,你未免太不自量了吧?该放手时须放手,勉强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一点也不聪明。
他与女人说话,从不婉委动听,不论对方是美是丑。
但语重心长,而让那些眼高于顶,自负骄傲的女人受不了,似乎他有意刺伤对方以保持距离。
李春萱本米也是貌美如花,眼高于顶骄傲自负的小姑娘,在江湖号称仙女,哪看得起一般的凡夫俗子?尤其看不起那些向她讨好,追逐在她裙下甜言蜜语的男人。
但这次,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也许,这是感恩之心在她心中作怪吧!可是,她根本没有与同伴不辞而别,独自追到天长堡的理由,明知实力相去悬殊,来岂不有如飞蛾扑火?但她竟然来了。
或许,她知道禹秋田一定会来。
在柏亭阜,她们都亲见禹秋田往南走了,往南当然是过河逃离山西,怎么可能在天长堡出现?她居然相信禹秋田会来,而且居然是禹秋田救她。
来助你一臂之力,替你摇旗呐喊,助你报仇,有什么不对吗?李春萱居然收起了仙女的对凡人面孔,笑吟吟顶撞他:禹兄,你要我说回报你救命之思,甘心情愿为你赴汤蹈火等等感恩的话吗?那么,我说好了……你最好是闭嘴!他凶霸霜地说:我不是有意救你的,你没欠我什么。
不管你怎么说……我什么都没说,也不想听你的。
他一扭头,瞪了不住偷笑的千幻夜叉一眼:还有你这夜叉,还有狐狸,浪客,你们都不欠我的,我不要你们干预我的事,你们明白吗?别找我出气。
千幻夜叉更是一改往昔的夜叉神魔脾气,嫣然一笑妩媚已极:我一点也不想干预你的事,我只要找祝堡主报亲友灭门之仇。
禹爷,我哪配干预你的事呀?我怕你怕得要死。
北人屠直摇头,不住苦笑。
主人,你有了天大难题。
北人屠斜躺在大树干上,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三个男人在一起,女人们最好知趣回避。
三个女人在一起,男士们最好乖乖滚远些。
你看,你碰上三个花不溜丢的女人,你能用剑砍吗?我就比主人聪明,一辈子不与女子小人打交道。
你在说风凉话,揍死你这混球。
禹秋田大光其火,大踏步而上。
北人屠哈哈一笑,爬起溜走。
男随从微笑着上前行礼,打破僵局。
老弟,我姓周,周如,匪号叫春雷。
男随从行礼神情友好:老弟如果在江湖走动,大概对我这个人不至于陌生。
李姑娘是敝友的爱女,我该算是她的长辈。
女孩子仗剑行道江湖,不知天高地厚,敝友不放心,因此委托我夫妇跟随照料,权充她的随从。
春雷周如,大名鼎鼎的侠客,我听说过。
禹秋田淡淡一笑:幸会幸会。
周前辈,你该是明白人。
老弟之意……你看。
他分别指指左近的人:北人屠是大名鼎鼎的杀星;大力神也是早年的江湖浪人;千幻夜叉是不饶人的女光棍。
玉面狐和天涯浪客,更是行为近乎黑道的混字号人物。
我,是见人就杀见财就要的泼棍。
那又怎样?你们这些仗剑行道的侠义英雄,能和我们这些人称兄道弟平起平坐?禹秋田脸上的邪笑重现: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为何不劝李姑娘向后转以保令名?老弟,恐怕不明白的人是你。
我不明白?所谓行侠仗义,必须先明白事理,也必须先问问自己,立身处世是否无作无愧,更必须先不要把自己看成神灵的化身,不要先把自己列为正道的代表。
’应该如此。
那么,谁配把所有的邪魔外道一概看成万恶不赦的罪人?老弟,你要我举起所谓正义之剑,不分青红皂白,把天下所有邪魔外道除杀净尽吗?你会吗?我不会,我一定要目击罪行发生,知道谁曲谁直,才决定能不能、需不需要我管,不论当事的人是谁。
你老弟就算是见人就杀,见财就想要的泼棍,与我何干?除非你做给我看,你会做吗?李姑娘就可以做见证。
哈哈!她认为你做得正大光明,理宜气壮,你有权复仇。
好了好了,再说就毫无意思了。
禹秋田知道被对方套上了,不愿再处于下风浪费唇舌: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咱们各行其是。
反正我们听你的。
李春萱笑吟吟缠住了他:三人成众;众如无主事人,比一盘散沙好不了多少,你不要自私好不好?你不至于让我们陷于错误去送死吧?烦死了!他掉头便走,到树底下取出食物包:我怎会碰上这种霉事9主人,小心得胃气痛。
大力神过来替他打开食物包:今晚,真该去堡中弄些酒菜来。
今晚你们都别去。
他冷静地说:我一定要先弄清他们的布置,不希望他们如意地痛宰我们,我宁可诱或激他们出来痛宰。
不让他们以逸持劳挂网张罗。
你一个人去?不错。
主人,我们……你不是一个好随从。
好随从该关切主人的安危。
你不遵主人调度,就会陷主人于危局。
这……闭嘴!吃吧!他不耐地叫:周前辈,食物不足,将就将就,诸位今晚仍可饱餐一顿,明天可得张罗食物了,请吧!北人屠取出备用的食物包,友好地分配给其他六个人享用。
※ ※ ※八表狂生地位高,年岁大了一倍的擒龙客相当敬仰这位顶头上司,原因是八表狂生虽是江湖十新秀之一,武功造诣深不可测,而且人才出众,不仅获得高手名宿的好感,更受女性的欢迎。
房中一灯如豆,门窗紧闭。
堡中天一黑就禁止灯光外泄,以免乱了警卫的视觉,也可防止入侵者分辨方位与目标,灯光尽可能幽暗密闭。
长上,情势不太妙。
擒龙客眉心紧锁,有点忧心忡忡:天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高手禹秋田,胆大包天向天长堡的权威挑战。
祝堡主乱了章法,死伤沉重坐立不安,咱们如果不早点离开,说不定跟着倒霉,栽在这里岂不太冤?咱们能及早走得了吗?八表狂生也感到不胜烦恼:祝堡主决不会让咱们离开,目下他需要所有的人协助,我真后悔,应该昨晚把人弄到手之后就乘夜溜走的。
这时候后悔已来不及了,长上。
擒龙客苦笑:幸好咱们是在作客……黄星主,你似乎还没了解问题肋严重性。
长上的意思……禹小辈来了三个人,那大力神是咱们逼得他放弃根基的,他们会仅仅以祝堡主为目标吗?就算咱们拒绝祝堡主的促请联手对抗,他们也会找到咱们头上来的。
哎呀!的确可虑。
擒龙客脸色大变:咱们真的需要制造离开的藉口,以便早脱危境。
我正在想办法。
八表狂生颇具信心地说:必要时,干脆一走了之。
希望在咱们离去之前,禹小辈不要鬼使神差摸错方向,闯到宾馆来。
很难说,反正咱们必须加强戒备,不能出差错。
人都就位了吗?都就位了,暗器阵与合击地区都准备停当。
哦!樊长琼似乎十分听你的摆布,你能完全控制她吗?毫无疑问。
八表狂生的笑意充满神秘感:原来我料错了她的性格。
几乎弄糟了,还好及时发现错误加以改正,现在我有十足的心心控制她。
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尤其是有几分才貌的女人,骄傲自负的性格甚多相似……她不同。
有何不同?我以前的女人,金燕子曾菲,与她是同一类型的女人,只要上了一次床,你要地死她也自愿去跳河。
真的?擒龙客不住摇头:想不到大名鼎鼎,号称外表艳如桃李,内心冷如冰霜的虹剑电梭,居然是这种愿意作贱自己的女人,你真走运,尽碰上一些百依百顺的贱货。
哈哈!你该说,我有让女人死心场地跟定我的好功夫。
八表狂生得意地大笑:不过,这一个女人有点让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不易摆脱她。
她不是百伦百顺吗?百依百顺,是指我容许她跟着双宿双飞的时候。
要打发她离开,那就不同了。
呵呵!那是你的难题,好在你诡计多端手段高明,玩腻了定可如意地打发她走路,条条大路通九泉,呵呵呵……擒龙客的怪笑和所说的话,充满凶兆和诡异味:就算她的电梭十分厉害,她又能怎样?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哦!八表狂生离座往房门走:我到各处走走,希望今晚平安无事。
我代劳吧!你的心已经在她的床上了,呵呵……擒龙客也随后出室。
※ ※ ※禹秋田一点也不急,从容准备夜行的用品。
他很少带剑,任何物品到了他手中,都成了致命的凶器,但用剑比较灵光些而已。
假使碰上功力相当的人,有剑在乎有如猛虎添翼。
今晚他带了剑,可知他已有应付众多高手的准备。
四周漆黑,满山兽吼枭啼,加上大力神和北人屠的鼾声,形成不调和的山林大合唱。
身旁多了一个人,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淡淡地散逸。
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李春萱几乎倚在他的肩上了,嗓音柔柔地、甜甜地,像是撤娇:答应嘛!我的轻功很不错呢!只要你肯放慢一点点,只一点点,我就可以配合你了,配合不上你再撵我走好不好?一点也不好……不要嘛!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为何要生你的气?那天我们三个人,不问情由就向你攻击。
我赔过不是,对不对?我年纪小,你是大丈夫……大丈夫早就死光了,你找错了对象,小女孩。
他恶作剧地拧了小巧的鼻尖一把。
姑娘们小嘴甜,再存心巴结亲近,必定讨人喜欢,比那些骄傲自负的女人可爱一百倍。
禹秋田对三仙女联手攻击的事,虽则心中不悦,但并无太大的反感,事情过去也就算了。
三仙女居然敢远来天长堡讨公道,那一点点反感早就烟消云散,而且暗暗佩服她们有胆量,佩服也就产生好感。
李春萱与千幻夜叉,是两种类型的人,千幻夜叉的野心和贪念,形诸于外的表现,就是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也就与性格刚强的人有了冲突,不论内在外表,都显得格格不入,终将走上相互伤害的道路。
大丈夫如果真死光了,这世间就更为丑恶……就不怎么可爱了。
李春萱用词相当谨慎,可知她决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侠女:至少我爹还健在人间,我爹就是人间大丈夫。
你也是,你想否认也没有用……呵呵!任凭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带你一个小女孩去闻龙潭虎穴,大丈夫岂能累及妇人女子?所以,你赶快死了这条心。
禹秋田笑吟吟地调侃她。
姑娘傻了眼,语病被抓住啦!一怔之下,禹秋田已经失了踪。
你追不上他的,小萱。
黑暗中传来春雷周如的声音:不许胡闹!你跟去会误他的事。
她想溜走,只好罢休。
※ ※ ※宾馆与贵宾室虽建在同一处,但相距仍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几栋房舍。
花圃、院落。
这两处安顿的宾客,也性质不同。
宾馆中多是长期食客,身份各异,祝堡主甚至在其中设了性质有如百货店的铺面,供应品应有尽有,甚至可以供应女人陪宿,可知规模不小。
贵宾室却是安顿真正外宾的地方,最多住上十天半月便会离开,因此派在贵宾室伺候贵宾的人,都是一些老成勤快、手脚并不怎么利落的仆妇,伺候贵宾的人不需是一流高手。
祝堡主要求八表狂生的人,负责居处的自卫,原因在此,早已申明不另派堡中的人手保护贵宾,当然含有利用八表狂生一群人的用意。
八表狂生不需祝堡主派人保护,他有充足的人手自卫,甚至表示愿助主人一臂之力,对付入侵的人。
祝堡主捉住了千幻夜叉,八表狂生更是心中大定,入侵的人不过如此,哪用得着他鹰扬会的人相助?可是,入侵的人是禹秋田。
想起在大力神的店里,酒菜淋身的滋味,他真的后悔了,他的确没有勇气面对武功深不可测的禹秋田。
好在目下人多势众,不需他亲自出手对付劲敌。
他把所有的人,集中在贵宾室四周,布下了严密的防卫网,除了一半人休息之外,全夜分两班警戒,一有动静,休息的人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指定的位置,发挥全部阵势的统合威力。
虹剑电梭五女,也分配一角之地。
而不远处的宾馆,防守似乎更为严密些,除了寄宿托庇的四十余名男女宾客之外,祝堡主派了不少高手保护宾客的安全,宾客是天长堡的财神爷,祝堡主有义务提供安全保证。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天长堡保护宾客从来投出过差错,决不许外人找上头来伤害宾客。
自己人伤害是例外,即使发生了也无人知悉。
三更将尽,每个人都提高警觉,睁大眼睛拉长耳朵,留意周遭的动静。
一个灰影,无声无息隐没在宾馆的房舍内,所有经路上的明警暗哨,皆不曾看到形影。
灰影利用房屋花草的暗影,随环境而改变外形的体积,似已幻化为附近的景物,移动时乍隐乍没,令人目力难及。
他像一条变形虫,夜间人的眼睛哪能看得到虫,何况是一条变形虫。
有时,他伏在高仅及胫的矮花丛中,体积似乎已缩小了四分之三,人怎么可能缩小至如此极限的?他就可以办得到,小得不可思议,完全消失了人的形态,似乎手脚和头部都不见了,像在变魔术。
握在手中的连稍剑,更容易隐藏。
所穿的衣裤,是他改变形态的最重要道具,张合间便变了形状,连站在左近的人也毫无感觉,变形术神乎其神。
※ ※ ※禹秋田早就弄清了天长堡的形势格局,不像千幻夜叉进去就摸不清东西南北。
戒备品严的地方,是聚宝楼全堡中心地带。
但他不想操之过急。
反正聚宝楼不会搬走的。
聚宝搂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他来天长堡主要是杀人,杀掉这些涡灭天良,惨无人道的非人家霸。
他曾经被剥光宰杀,与潼被残害的廿九裸尸堆在尸坑等待掩埋。
做出这种惨烈的人间绝事,决不是祝堡主两父子的个人罪恶。
他不是圣人,无法用宽恕仁慈来回报残害他的人。
接近了贵宾室,他的行动慢了下来。
贵宾室是一栋拥有五进房舍的大宅,里面有厅、有堂、有院、有厢,可住宿的客房不下卅间之多,仅供贵宾密议的密室就有五问,可以分别与各种身份不同的人密商。
接近第四进的东厢,第三进住的贵宾,就是鹰扬会的卅余名高手。
布下严密防卫网的住宿处。
每一进只有几名奴仆居仕、听候使唤而已,派不上用场,人都不问外事入寝了。
绕过一处屋角,发觉不远处的窗扇,有不曾闭紧的征兆,行家一眼便可看出,窗露了一条缝,有人在窗内向外窥伺。
要把里面的人弄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在墙根坐下,双手按上了嘴唇。
※ ※ ※室内有两个人,两个老江湖,武林的高手,在江湖有他们的地位。
鹰扬会的人,没有份量怎能入会?对面是另一栋房合,有窗有门,门窗都是紧闭的,里面根本没有人住宿。
两个高手利用窗缝向外窥伺,留意任何声息动静,一人监视,一人在旁休息,随时可以发出警讯,透过敞开的房门,通知警告房外的人。
一阵若有苦无,却又可以听辨的声浪,时断时续从窗缝传入,引起监视人的注意,提高警觉凝神倾听,目光落在十余步外那座紧掩的小窗。
沈兄,你来听听看。
监视的人伸手拉拉同伴的手臂,似乎并不紧张,这种声浪大概不重要:看你能听出什么来?混蛋!这种紧张时刻,居然有哪一个混蛋抽空偷懒,跑到空屋子里偷香,可恶!同伴听了片刻,破口大骂:把咱们这些尽职的人当傻瓜,去他娘的混帐!的确像男人女人的争吵、打骂、哀求等等声浪,听得不怎么真切,但仍可分辨。
唔!听!真是偷香,不打骂了,那女的笑得好淫。
监视的人低声响咕:沈兄,好像女的不是咱们的人,淫笑声很陌生,但十分撩人动听……老孙,你真驴。
沈兄冷笑:咱们来的几个女人,要偷欢又何必出去找地方放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当然是天长堡的女人啦!说不定就是对面宾馆中,专门陪宾客上床的滥货。
我去看看……老孙,你心痒了?沈兄一把拉住老孙要启窗的手:最好忍住火,让他们快活,弄不好自己弟兄反脸,张扬出来要有人倒霉的。
总不能让他偷懒……你算了吧!你还不是想去插上一腿?不许去!好吧好吧!打情骂俏的声浪,转变成男欢女爱的激情云雨声,但没有效果,两个警卫不再理会。
但窗缝宽了两倍,是老孙在极不情愿中推开的。
片刻,又传来另一种声浪。
最高明的口技专家,可以发出不可思议的各种声音。
琵琶绝技高手,可用琵琶奏出一个市集的声音,而且俭妙惟肖,真像一个千人赶集的热闹的市况。
这次的声浪,又是另一种音波,入耳便令人平空生出疲劳感,随即昏昏欲睡。
老孙很留意刚才的云雨声,心中有渴望,神智也就更易受控制,首先趴伏在窗台睡着了。
沈兄并不知道同伴的变化,天太黑了,伸伸懒腰打了个长呵欠,身子一歪,靠在窗下沉沉睡去。
无法用普通的声音,将好奇的人引出,只好改变方式,用另一种声音控制了,这另一种声音要费劲些。
窗悄然而开,灰影像猫一样滑入,深入堂奥。
※ ※ ※老孙,你说祝堡主与咱们鹰扬会,到底达成了些什么协议?黑暗中,传出沈兄沉微弱的语音:咱们不是打算前来用武力解决吗?我怎知道?老孙似乎仍陷在半睡半醒中,说话有气无力:江副会主已经把两个人收到,何必使用武力?祝堡主并不蠢,他怎会冒与本会拼个两败俱伤的风险?哦!那两个人到底是何来路?我也不知道呀!老孙含含糊糊地说。
你见过他们吗?江副会主派了亲信看守,谁也不许接近。
我虽然经过房门几次,怎敢开门瞄上一眼?在哪一间房?就在走廊尽头,密室右邻那一间。
很好,很好。
咦!你说什么……我说你好好睡。
这一晚,天长堡平安大吉。
唯一乱的地方,是八表狂生居住的贵宾室。
八个人被糊糊涂涂打昏,丢失了两个不明不白的人。
—祝堡主紧张的直冒冷汗,不敢张扬。
鹰扬会的人搜赢了全宾馆每一角落。
天一亮,全堡进行大搜索,却不敢派人外出搜山,乱得一塌糊涂。
※ ※ ※山脊上的树林中,众人分食仅余的早餐食物。
禹秋田身后,两个气色很差的中年人,躲在一旁进食,一看便知是曾经受过酷刑的人,活动时甚感吃力,轻咳一声便得喘息老半天。
千幻夜叉是个闲不住的人,也许是女人天生好奇多嘴吧!吃完所分的食物,拭净手在禹秋田身旁坐下。
昨晚真的没杀掉他们几个?她盯着不远处,背着他们休息的两个人,向禹秋田信口问。
没有!禹秋田也信口答,简单明了。
为何?只碰上八表狂生那些人,我不想牵连不相干的人。
伯得罪鹰扬会?她说话就是不中听,只知自己不知有人。
也许吧!禹秋田心中不悦,懒得多说。
怎么带了两个受伤的人回来?因为我想到更恶毒的主意。
走近的李春萱白了禹秋田一眼,不以为然。
禹兄,你怎么说恶毒两个字。
李春萱提抗议:天长堡的人所做的事,才真的恶毒,你做的事……别在字眼上挑毛病,小女孩。
禹秋田笑笑说,他一直就把李春萱看成小女孩,李春萱本来就娇小:以毒攻毒的手段,就叫恶毒。
你不懂就走开些!千幻夜叉看到李春萱就浑身不自在,而且越来越觉得讨厌:讲手段是大人的事。
禹兄,如何恶毒,说来听听!我可没招惹你吧!李春萱狠盯着千幻夜叉,傍在禹秋田身旁落坐,存心要气气这位美艳绝伦,成熟丰满的夜叉:我偏不走开!好了,别吵。
禹秋田阻止两人斗嘴:这两位仁兄,是在天长堡托庇的宾客,花了大把金银,最后被祝堡主用迷药弄昏,送给鹰扬会,作为缔结双方和平共存,暗中相互合作支援协定的交换信物。
我要他们两位出现在天长堡的堡门外骂阵,抖出祝堡主出卖宾客的罪行,那四十余位托庇的贵宾,或许可以成为天长堡败亡的火媒。
春雷周如喂了一声,向两位宾客招手。
两位,过来坐。
春雷和气地打招呼:大家既然在一起,何不一同商议商议?两人一步一顿,举步维艰走近坐下。
在下两人再三受到逼供,五脏离位筋骨受损,有什么好商议的?那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人咬牙切齿说:一切金凭禹兄作主。
在下姓周,周如,请问两位……岁破星白刚。
翼火蛇晏鸿。
身材瘦小的人自报名号,人如其人,身材真有点像蛇。
春雷眼神一变,眉心深锁。
我听说过两位的名号。
春雷眼中有困惑的神情:你们江南群豪中,没有人够资格远走边疆托庇,也不能让鹰扬会不惜代价来讨取你们,居然……他们两位,有十万两银子身价。
禹秋田接口:本来我不知道,猜想而已,没想到真猜对了。
真正知道底细的人不多,假使让祝堡主知道了,鹰扬会即使多来一倍的人,祝堡主也会毫不迟疑与鹰扬会决死。
十万两银子,挑也需要七八十个人,那可能是让人疯狂的银山,谁不想要?十万两银子……春雷终于想起了:去年在镇江府城运河码头,湖广的该死税矿钦差陈奉,上贡船被人用砖块掉包,掉走了十万两上贡银。
正是咱们两人所为。
翼火蛇坦然说:船放江阴,碰上了江北的水贼快船,双方争航道起了冲突,两败俱伤。
事后,发现失踪了几个人,随即发现其中两个,偷走了两箱银子。
我两人知道消息必定传出,早晚会有人得到风声来找我们,所以心中一害怕,就跑到天长堡避风头。
没料到不幸而言中,鹰扬会得到了风声,我们就成了天长堡出卖的对象。
祝堡主并不知道我们的事,所以就把我们当成无关紧要的人送上路。
那狗杂种陈钦差,把湖广搞得民穷财尽。
禹秋田虎目怒张,不住冷笑:紫禁城里那个天杀的皇帝,只想他朱家金银高于北斗,不使百姓有秕糠之储,只要朱家子子孙孙千万年,不许百姓有一朝一夕,天下那得不乱?那时,我恰好在湖广,那批十万两银子的来龙去,我一清二楚。
那不是税银吗?千幻夜叉问:我也听说过呀!屁的税银!禹秋田粗野的大声说:那是兴山矿场挖出炼铸的银子。
算派出的矿夫、官兵、专使等等开支,共花了十三万五千余两银子。
结果,陈奉那狗养的硬要地方百姓乐捐两万多两银子,凑成十万上贡京师表功,事实上他浪费了二十多万两民脂民膏。
周前辈,你不要管这件事。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0----------------------------------------呵呵!我从来不管官府的事。
春雷周如大笑:而且不时和那些贪官污吏玩把戏,禹老弟,不要对我有成见好不好?就算我亲眼看见翼火蛇两位老兄,搬空了钦差府的库银,我也笑一笑装作没看见,我说得够明白么?好,我尊敬你。
禹秋田由衷地说:也许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很可能手痒,天下共有一百两百个钦差府,我会找一个府搬银子。
唷!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千幻夜叉笑问,仍然话中带刺。
其实,她只想引起禹秋田的注意。
看外表她聪明伶例,却是一个用错方法手段的笨女人。
我也堆一座比北斗更高的银山呀!禹秋田邪笑:朱家皇帝能,我为何不能?北人屠。
小的在,主人。
北人。
屠怪腔怪调,煞有介事欠身应诺。
天色不早了。
是的,主人,已是已牌初,太阳上了三竿多一点了。
咱们去找人杀。
小的已经把刀磨得锋利。
大力神。
小的在,主人。
大力神站得笔直:请吩咐。
准备好了就走。
大力神举起了降魔杵。
这就走。
是的,这就走。
大力神与北人屠大声说。
三人你弹我唱,冲淡了严肃的气氛,似乎把杀人当儿戏,表示他们心中没有负担。
岁破星白刚与翼火蛇晏鸿,站起一挺胸膛,精神显得振作,举步起初略现蹒跚,走了十余丈便开始正常了。
※ ※ ※堡桥前面的驰道斜向下降,可容马匹奔驰。
在这一带以健马代步,很少用车,所以驰道沿河岸蜿蜒,两侧树林茂草一片新绿,与山上的童山濯濯完全不同。
岁破星与翼火蛇,从树林钻出驰道,站在桥头破口大骂,把被祝堡主出卖给鹰扬会的底细,用特大的嗓门边说边骂。
堡门的楼上,集聚的人渐多,堡墙上,也陆续出现不少人,其中有鹰扬会的人,也有托庇的宾客。
堡门大开,冲出大群愤怒的打手,七手八脚搭上昨晚撤除的桥板。
有些打手也开始回骂,嗓门更大,想掩盖,两人的话,人多声大,还真有些效用。
第二段桥板刚搭上第一根巨木板,打手便争先恐后冲过。
岁破星两入回头急奔,却不钻回路侧的树林,而是沿路向下逃,引打手们狂追。
打手们咒骂着追逐,速度比两人快三倍。
待奔出五六十步,最快的六名打手便追了个首尾相连,大感兴奋,纷纷加快向前猛扑,要抓活的。
路两侧出来了三杀星,披风刀首先截入,刀过处血雨缤纷,斩瓜切莱干净利落;六个妄想徒手捉人的打手,毫无技刀剑封架的机会,看到炫目的刀光,刀已入骸头折肢飞。
降魔杵从后面的入下手,风雷乍起,来一个毙一个,疯狂的向连续追来的打手冲,风扫残云威力万钧,断腰碎首惨不忍睹。
禹秋田出现在桥头,堵住后续追出的人,剑当刀使,来一个劈一个,片刻间,大开的堡门没人冲出来了,桥头摆了十七具头破肢断的死尸。
他后面,千幻夜叉与春雷几个人,两面夹攻十二名打手,也像是虎入羊阵。
分三段截击,说惨真惨。
共出来六十个人,被截断成三段分别屠杀,此中虽然有不少高手,但禹秋田这些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结果可想而知的。
堡门闭上了,在楼上的祝堡主父子,眼睁睁目击打手们被杀,看到遍地尸体心胆俱落。
岁破星与翼火蛇重新出现在桥头,连数带驾嗓门更大。
只有禹秋田一人留下,在旁轻拂着血迹斑斑的长剑,不时将脚下的断肢残骸踢至桥头堆放,明白摆出保护岁破星两人的姿态。
祝堡主,你父子二人如果不出来和禹某了断,禹某晚上来,杀进堡去见人就杀,见室就放火。
他站在桥上,向在楼上大群惊恐的人大声叫阵。
你们最好出来,在桥上生死相决。
我们这些人,都是恨重如山的讨债者,你必须有付债的勇气站出来,你这小小天长堡绝对阻止不了禹某出入,堡绝对保护不了你的。
祝堡主怎敢出来?下面六十具尸骸,已把堡中的人吓得魂飞魄散。
祝堡主知道自己的斤两,在桥上怎能逃过禹秋田的剑下?刚才禹秋田一口气便毙了十七个人,一剑一个,没有人能接下一剑。
祝堡主绰号称玄天绝剑,可跻身名剑客之列,但如想到一剑一个,杀鸡屠鸭一样宰杀十七个人,绝对无此可能,双方的实力相距悬殊,如果交手,结果可想而知。
祝堡主父子已经不在城楼上,堡门紧闭无人出来打交道。
岁破星两人,继续把自己的身份,与被出卖予鹰扬会的经过,一面数说一面咒骂。
※ ※ ※岁破星与翼火蛇的骂阵,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大批高手封锁了宾馆,禁止托庇的宾客外出。
宾馆内群雄议论纷纷,不安的气氛,随时光的飞逝,从不安逐渐变成紧张,紧张便出现敌对的形态。
贵宾室八表狂生一群人,首先便成了宾馆群雄的仇视对象。
似乎,全堡的人都在等侯天黑,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同,但惶然惊惧的表现却是相同的。
祝堡主在聚宝楼客厅,接见八表狂生和擒龙客。
宾客之间,已出现明显的芥蒂。
岁破星与翼火蛇的口供,两位都取得了吧?祝堡主脸上不悦的表情显而易见。
没有。
八表狂生感到浑身不自在,问这种事,违反了江湖公认的规律:用九阴搜脉也问不出结果,这两个黑道匪类不怕死,抵死不吐露银子埋藏在何处。
当然,他们心中明白,招与不招,结果都是一样。
贵会的礼物,不值二千两银子。
祝堡主忍不住冷笑:二千两银子换十万,可真是一本万利呢!祝堡主,你这话就不上道了。
八表狂生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人,所以绰号叫狂生,立即沉下脸:即使问出口供,日后变数正多,谁也不敢保证,要付出多少代价才有获利的可能,甚至会亏本呢。
堡主,双方交换,可是双方心甘情愿的买卖,其中奥秘,各自心清肚明,事后的成败,各自负责,堡主懂的规矩比在下多,是吗?当然,我无意后悔。
祝堡主明白自己理字上站不住脚,而且意外已生,这时讨论指责已无意义,只好改变态度,暂且丢开:这个禹秋田,到底是何来路?贵会会友遍江湖,消息传开,人才济济,总该知道一些风声吧?他到底……在下坦诚相告,敝会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八表狂生诚恳的说:在柏亭阜在下受辱的经过,堡主已经知道了,就因为在下不知道他的底细,所以忍辱暂时不理会他的嚣张,不便群起而攻。
何况那时我的人都在解州,身边可用的人手有限。
你们曾经拷问过他,应该比在下清楚他的来历底细!他说他是……他说他是什么人,算不了数的,樊姑娘知道他叫禹春山,江湖上谁也不知春山秋田是老几。
老弟,你能不能出去和他谈一谈?祝堡主这才提起主要的话题目的。
我去和他谈?八表狂生一楞,大感意外:我去和他谈什么?谈和平解决的条件,我愿意息事宁人,赔偿他的损失,不论任何事相信都有解决之道。
八表狂生心中暗骂:人命债能有和平解决之道吗?这老奸枭在异想天开。
他本想婉言拒绝,最后心中一动:这岂不是脱离是非地的好时机吗?是这祝堡主与禹秋田的债务,他正好制造脱身事外的机会,以免陷入太深,犯不着与天长堡共存亡。
好,我去找他谈。
他爽快的答应了:但不知堡主是否有先开价码的准备和打算7’此时此地,得由他开出价码,是吗?虽是事实,但也暴露祝堡主的解决诚意不足。
确是如此。
他不愿多说,多说会暴露自己的意图:好,在下这就出去和他谈。
※ ※ ※岁破星与冀火蛇已经不在桥头叫骂了,大概声嘶力竭嗓门不足啦!桥头换了北人屠巡走,泼风刀不时拔出挥舞一番。
堡门开庭,踱出八表狂生和虹剑电梭樊姑娘。
喝!郎才女貌,你们是相配的一双两好。
北人屠横刀嘲弄的怪叫:你们不是天长堡的凶手,可以大摇大摆自由自在商去,但如果有任何不友好举动,另当别论。
哈哈!两位不是出来散步谈情说爱吧?你少给我贫嘴!虹剑电梭柳眉倒竖,要冒火了:北人屠,你想试试本姑娘的电梭吗?北人屠还真不敢试可怕的电梭,乖乖收敛嘲弄的神情。
樊姑娘,也许你的电梭真的很了不起,但最好不要浪费在我人屠身上,因为你将面对比我人屠高明百倍的超世高手,那就是我人屠的主人禹秋田。
北人屠声沉如雷,以有好主人自豪:目下不是散步的好时机,两位最好不要出来冒险走动。
在下要见禹秋田。
八表狂生缓步走近:他目下在何处?右面的树林前,禹秋田踱出轻拂着长剑。
在这里!禹秋田笑吟吟迎上,鹰扬会的副会主要见我,我深感荣幸。
现在,你见到我了。
咱们得好好谈谈。
八表狂生沉声说。
有必要吗?绝对必要。
我实在想不出你有何要谈的!你知道在下在天长堡作客。
是呀,所以北人屠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你可以大摇大摆自由离去。
祝堡主欠我和北人屠的命债,那是他和我们的事,与旁人无关。
祝堡主也不需要你替他还人命债。
当然,你如果在天长堡内帮助他分债,又当别论,相信你懂分债的规矩和后果,是吗?在下和你……你先别把你和我的小冲突扯出来。
作为分债的藉口,禹秋田邪笑,虎目膘了虹剑电梭一眼,眼神邪邪地:在柏亭阜,你在美丽标致的大姑娘面前逞英雄,硬充护花使者妄想侮辱我,这是平常得令人打磕睡的平凡事,冲突一过就算了。
换了我,我看到心爱的女人,同样会充好汉,哪怕会被打破头,也要拍胸膛以护花使者救人,以博取女人的欢心。
所以,我一点也没有把那次的小冲突放在心上。
所以,我慷慨的让你们自由离去。
但如果你胆敢妄想杀害我的人,我会毫不留情地屠光你们的人作为回报,决不容情,我说的够明白吗?你大言了……是吗?姓禹的,你不要猖狂。
虹剑无法容忍禹秋田吨础逼人的态度,更受不了禹秋田对她的情人无礼:我向你挑战,你敢不敢和我正式生死相博?我明明白白警告你,小女人。
禹秋田从不在女人面前赔小心:我敢来天长堡讨债,就已经把天长堡所有的人,合计算在敌人之列了,当然包括鹰扬会和你虹剑电梭。
我已经答应你们一条活路走,我做事不会做的太绝。
如果你不领情,我会毫不迟疑杀死你。
现在,你们走;想生死相搏,拔剑上!八表狂生,你可以和这不识相的女人联手上!树林内阻出幻剑飞虹李姑娘,右手有剑,左手亮出飞虹回风刀。
禹兄,算我一份。
李姑娘风目中冷电森森:电梭对飞虹刀,看谁的暗器称尊。
李姑娘,请勿干预。
禹秋田断然拒绝:我允许他们联手,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他们明白,在江湖称雄道霸,凭一两门所谓绝技并不足恃,早晚会把自己的命玩送掉。
我在江湖玩了几年命,自信武功与经验已经不错,但也不敢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做任何事都不敢鲁莽疏忽。
凭他们两个,还奈何不了我姓禹的。
我八炭狂生也算是武林超绝人物,不想占你便宜二打一。
八表狂生拔剑,挥手示意要虹剑电梭退后:你狂够了,在下要……你要的只是一副棺材。
禹秋田冷笑举剑:你幸好保持风度单挑,不然的话,我一定让你的女人,用电梭射入你的肚子开花。
单挑,小仇小怨,我是不会杀人的,你的命保住了,上!阁下。
豪情骏发,强烈的慑人气势,似乎在这刹那间,从他身上蓬勃迸发,一旁的北人屠是名震天下的杀星,是属于具有天生杀气,不动刀也杀气慑人的屠夫,看到禹秋田的唯我独尊勇猛慑人强大气势,也感到暗暗惊心。
他伸出的剑,在阳光下寒气森森,反射的光芒闪烁如电,虎目中神光湛湛,嘴角噙着冷酷的冷笑线条。
八表狂生打一冷战,往昔的狂态一扫而空。
在柏亭阜,受到禹秋田的戏弄,认为是一时大意上当,与武功的高下无关,目下手中有剑,一定可以把禹秋田打入地狱,却忘了自已有剑在手时,被禹秋田用木棒惨揍的事,禹秋田神情一变,突然进发的慑人气势,把八表狂生的信心减掉了一半,这才是真正强者的面目。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这时要打主意退缩已来不及了,日后还用在江湖上叫字号?桥对面的城楼上,已站满了向外警戒的人,这时找藉口退缩,脸往哪儿放?一声冷比,八表狂生已毫无选择,剑发狠招乱洒星罗抢制机先,发起猛烈的攻击,风雷乍起中,洒出虚虚实实难辨剑影的进射银星,速度太快,对面的人,决难分辨那一颗银星是致命的一击。
一声冷哼,禹秋田双脚纹丝不动,剑也吐出满天银星,在原地接招以攻还攻。
那不是星,是炫目的激光。
铮铮铮!三声狂震连续爆炸,一声比一声猛烈,火星飞溅,第三声更是震耳欲聋。
乍合的剑影人影倏然中分,一接触胜负立判。
八表狂生连人带剑震起,飞退,青衫的前襟,裂了一条斜缝。
暴退丈余,双脚刚站地,激光己如影随形衔尾追杀,锋尖已光临胸口。
左倒!禹秋田的沉喝声已随激光而至。
八表狂生非倒不可,仓促间拼命飞剑,以指天誓日斜封射来的激光,这是唯一的一线生机,非出指天誓日封架便无法自救。
铮一声狂震,八表狂生斜摔出丈外,向左侧倒地急滚两匝,全身沾满了尘土,跃起时脸色灰败,出了一身冷汗,算是死过一次了。
禹秋田的剑,指向情急冲上的虹剑电梭;冷冷一笑,虎目中冷电更炽。
虹剑电梭及时刹住脚步,心中一宽,看到八表狂生跃起,知道情人无患。
她心中雪亮,禹秋田如果存心要八表狂生的命,她即使速度加快三倍,也无法抢救。
我等你发射电梭。
禹秋田冷笑:你一点机会都没有,我见过比你歹毒的暗器。
哼!你……你要是不信,可以回到大河南岸,到西安去问毒龙石君章,他日下是税监梁剥皮的头号刽子手,武林十一高手中,他排名第五。
问他干什么?他的龙须针是天下暗器之王。
不错。
你问问他,四年前他押送上贡物到京师,在真定府途中作威作福,碰上一个姓禹的年轻人,共发射了三大三小六枚龙须针,结果如何,他应该记得的,而且一定记得一清二楚。
结果怎样?六颗飞蝗石,勾销了他的六枚天下无故的龙须针。
第七颗飞蝗石,打瞎了他的坐骑。
你……胜得了他?在下不屑与这种浪得虚名的人交手,他是什么东西?哼!禹秋田傲然地说,他一个前辈,武林高手排名第五,浑身裹在锁子甲内,手上有护臂,双脚有护胫护膝,像乌龟一样躲在甲壳内,算什么狗屁前辈高手?你……你的电梭,比起龙须针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种比龙须针大一千倍的暗器,在我的眼中并不比一条牛小。
而且……而且什么?算了,我不想吹牛透露太多。
喂,你不准备发射唬人的电梭吗?飞琼,我们走!八表狂生扭头便走。
姓禹的,你在吹牛,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虹剑电梭咬着银牙说:我警告你,今后离我们远一点,不然我一定用电按夺你的魂,我一定可以杀掉你。
说完,跟着八表狂生匆匆走了。
北人屠用力柱地,不住摇头苦笑。
主人,你不忍心杀她,在这里不杀她,你以后同样不会杀她,你麻烦大了。
胡说八道。
禹秋田收剑。
是吗?你不忍杀她,她却恨你入骨,誓必杀你,你那有好日子过?闭上你的嘴!是的,主人。
北人居怪腔怪调应诺。
禹秋田的确不忍心辣手摧花,一年前在镇江酒楼,他替朋友出头,悄悄摘走了虹剑电梭的荷包,那是大姑娘的贴身的心爱饰物兼钱囊。
在旁人眼中,这种行径近乎轻薄无行。
从那时开始,他不忍心向虹剑电梭下毒手了。
他向树林退走,幻剑飞虹紧跟着他。
我听说过四年前,有关毒龙在真定府大发雷霆的传闻,那是真的吗?李姑娘低声问。
你可以去问毒龙呀!据说,那人叫禹四海。
呵呵!也叫禹九州。
官府的榜示缉拿公告,说禹四海是抢劫皇贡的江洋大盗。
我本来就是江洋大盗。
你以为我来天长堡,是来为了报卅二条命的仇?要杀祝堡主父子,在路上杀岂不省事?你……我要来搬他的聚宝楼。
你坏,套用那女人的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你是人间大……呵呵!等我开始搬聚宝楼的藏珍,你就会相信了。
小女孩,千万不要把我看成大丈夫。
我说过,天下间的大丈夫已经死光了,即使仅存三两个,在这种世代,一定活不了多久的。
※ ※ ※千幻夜叉紧挨着禹秋田坐下,坐的姿态独具女性典雅的优美风华,假使地上铺了锦褥,一定可以将她衬托成有教养的贵妇淑女,达时的她,才正式散发出美丽动人的成熟女性气质,与操剑扬威的女杀手判若云泥。
你放了他们,日后一定会后悔。
她的神情有点不安:那虹剑电梭是众所周知的女强人,八表狂生的鹰扬会更是横行霸道,实力庞大的强梁组合,日后你在江湖行走,我……我真替你担心。
我敢招惹他们,就不在乎他们的势力如何庞大,这种半明半暗的强梁组合,其实是容易对付的。
禹秋田的语气变得温和而诚恳: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小心应付的。
我大方的放过他们,是有理由的。
理由是……制造天长堡与鹰扬会的裂痕,埋下他们反脸冲突的火种。
我敢打赌,祝堡主不会放他们走,他们却急于离开是非场,结果几乎可以预见的。
如果他们反而坚强的结合……可能吗?两个以利害结合的强梁,又将因利害冲突而分裂,那是必然的结果。
我知道鹰扬会是半明半暗的强梁组合。
不错,八表狂生就是在暗处的三位副会主之一。
在暗处的人,无所不用其极,暗杀行刺在背后用刀子捅人,阴谋暗算无所不为的。
那是一定的。
禹兄,愿意接受我易容术的技巧、心理、道具等等方法吗?千幻夜叉柔声细语:一个敢于自承不是大丈夫的人,日后或许用得着的。
我本来就不是人所尊敬的大丈夫……那你是答应了?千幻夜叉又兴奋的抢着娇叫:禹兄,我好高兴!咦!我答应什么?你管应了的,可不能反悔哦!二堡主雷电飞枪祝天彪,出现在桥头,背上斜背着盛有六枝飞枪的皮袋,手中也握了一枝。
枪长五尺,俗称标枪,浑铁打磨乌光闪亮,分量颇重。
我要见禹秋田。
祝天彪沉声说。
堵住桥头的人换了大力神,双手斜举降魔杵,拉开马步准备接斗,像把关的天神。
为何?大力神厉声问。
和他谈解决之道。
不是来决斗的?决斗已经不时兴了。
那是你们这种人的看法,英雄好汉仍以决斗为荣。
谈解决之道,我可以作主。
禹爷需要歇息,必须养精蓄锐夜间入堡杀人。
在下一定要和他谈。
祝天彪坚决的说。
他不会见你,你只配和我谈。
大力神语气更坚决,威风八面:你们不断派人来来往往耍嘴皮子,想用阴谋耗损他的精力,可耻。
在下要……你要先通过我大力神这一关。
大力神,天长堡并没有招惹阁下。
祝天彪来软的:鹰扬会揭破你的身份,与本堡无关……禹爷是殷某的主人,用其他事套交情,免谈。
大力神庄严地说:你不谈,何不向后转?好,就和你谈。
敝堡不希望血肉相见,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希望化于戈为玉帛,请禹老兄开出价码来。
禹爷已经交代一清二楚。
大力神一字一吐:他只要求贵堡主父子,在桥头公平决斗,简单明了,其他一切免谈。
这不算是价码……这是最低的价码了,阁下。
大力神抢着说:贵堡主父子决斗,有五成活的希望。
而柏亭阜死的廿九个男女,永远没有复活的希望了。
这种不公平的价码,换了你,你决不会提出的,你走吧!没有谈的必要了。
殷老兄……你走不走?别让我骂你。
雷电飞枪一咬牙,扭头便走,走至桥中段,脚下一慢。
发枪呀!身后传来大力神的叫声。
雷电飞枪真有打算突然转身发枪袭击,心念被揭破,知道决难得逞,只好作罢。
标枪在远距离飞掷,只能用来偷袭,或者向人丛投掷,远距离连三流人物也可以从容闪避,决难伤得了大力神这种高手。
彻底关闭谈判之门,祝堡主父子怎敢出来公平决斗?豪霸人物有充足的人手可用,怎肯亲自涉险?※ ※ ※天终于黑了,堡内不敢派人出来抽取桥板。
全堡出动戒备,灯球火把光亮如昼。
二更天,禹秋田剑系在背上,猛然向桥上冲,借桥起势飞跃而出,速度太快,敌楼上的几名警卫刚发现有人影闪动,人已跃登两丈高的敌楼堞口。
人手本来就不足,在堡墙上警戒的人已占了一半,人必须沿墙头平均分配,因为无法估料入侵的人从何处攀登,所以堡门的警卫只多派了几个人而已,估计中,从堡门入侵的机会并不大。
禹秋田出乎意料地从堡门入侵,敌楼的警戒发觉有警,人己登楼,剑光已陡然光临。
千幻夜叉与幻剑飞虹轻功最佳,随后飞跃而上,放下长绳,帮助跃不上两丈高的大力神、北人屠、天涯浪客、玉面狐。
岁破星与翼火蛇受伤不轻,留在树林藏身。
春雷周如夫妇,紧跟在幻剑飞虹身后充任护卫,夫妇俩不但轻功火候精纯,武功更为扎实,充任保镖大材小用,足以消除幻剑飞虹来自身后的威胁。
十名警卫被禹秋田摆平了八个,一剑一个干净利落,最后两人被两位姑娘刺死,人全上来了。
警钟声震耳,全堡陷入混乱中。
宾馆托庇的四十余名男女,随即发起疯狂的攻击,向看守他们的爪牙猛袭,主人的不仁不义激怒了他们,变相的囚禁更令他们愤怒。
贵宾室的八表狂生卅余名贵宾,早已束装待变。
是时候了。
八表狂生向召集至一处的人下令:黄星主,你带他们向堡东南角出困,我和樊姑娘断后。
千万记住,如无绝对必要,不可伤害天长堡的人,务必回避禹小狗那些疯子,脱身第一,准备走。
江副会主,我的坐骑……一名中年人急问。
保命要紧,兄弟。
擒龙客黄星主不悦的说:你希望祝堡主替咱们备马送行吗?他已经斩钉截铁表明态度,要求咱们如果有警,立即出动帮他拦截禹小狗,你愿意丧命在天长堡吗?少废话了,迟恐不及。
另一名中年人大叫,领先急急冲出后院门。
脱身第一,保命要紧。
八表狂生聪明得很,犯不着替天长堡卖命。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1----------------------------------------全堡大乱,血腥刺鼻。
禹秋田的剑比雷电更可怕,剑使刀招,以雷霆万钧的声势,专向人多的地方冲,剑光到处头断肢裂,没有人能挡住他一剑,真有如虎入羊群,惨极。
大力神与北人屠,跟在禹秋田的左右后侧,把拥出来的爪牙杀得落花流水,比禹秋田还要凶猛。
好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似乎人全疯了。
即使最不怕死的人,也被这场疯狂的大屠杀吓坏了,吓坏了就产生逃走的念头,机警的人开始向堡外逃命,逃命的人有福了。
祝堡主父子也是有福的人,因为自始至终,不曾发现这两父子与禹秋田照面。
第一个退出血肉屠场的人,是幻剑飞虹李姑娘,她简直被可怖的搏杀吓傻了,浑身冒冷汗,握剑的手直发抖。
她感到血腥令她发呕,只好退至远处发怔。
太惨了,太惨了……她的目光,跟踪仍在八方追杀的禹秋田背影,颤声喃喃自语:他……他怎么会如此残忍?小萱,你曾经目睹廿九具裸尸。
春雷在一旁仗剑戒备,语音低沉。
是的,可是……他曾经也是尸堆中的一具。
春雷语气更冷:如果不是他修为精深,他的尸体该已开始腐烂,开始受到蛆虫的……周叔,不要……说……了。
她掩面颤声叫。
我们走吧!春雷冷然说:一旦你对他的作为无法苟同,你和他之间,就会在心中产生疏离感,早晚会分道扬镖的。
小萱,及早离开他吧!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春雷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劝解:甚至有一天会反脸成仇,这一天会来得很快。
千幻夜叉才是他同一类型的人,他俩才能在这人如草芥的乱世中存活。
小萱,你准备走了吗?她长叹一声,迈动沉重的脚步。
※ ※ ※天亮了,各处残留着仍在发亮的灯笼。
堡外围第一重房舍,烈火烛天仍在燃烧。
尸横遍地,血腥中人欲呕。
禹秋田六个人,加上跟来的岁破星与翼火蛇,八个人都找来了长铁棍和火钩绳索,开始捣毁或拆除聚宝楼可能装了机关削器的可疑设备,连楼梯的扶拦,也加以击毁,有惊无险登上三楼的藏珍室。
这是一列南行的商队,平凡得让断路的小毛贼,也懒得瞥上一眼,因为其中没有可让人饱餐的油水。
南行的货物,通常都是边地的粗糙土产。
北上的商品,则是价位高的南方精致货物、一辆骡车,十余匹驮驴,大包大捆毫不起服,全留下来也值不了几个钱。
八个穿得褴褛,难分男女的押货人,除了两个车夫还有一点精神之外,其他六个人骑在小驴上,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
千幻夜叉这次是损失最重的人,失去了最可靠的侍女。
她另有一批得力的人,仍逗留在大河上下游,与天长堡留下搜寻的爪牙捉迷藏。
这些人并不知道进天长堡里的人已经快速脱离了,所以来不及北上策应主人千幻夜叉。
她化装为惟妙惟肖的男脚夫,骑在小驴背上,傍着也扮成脚夫的禹秋田,慢吞吞赶路向南又向南;大车上与十四匹驮驴上的货物,全是获自天长堡的珍藏和金银。
我有点了解你的性格了。
她扭头向在驴背上打磕睡的禹秋田说。
禹秋田身材修长,小驴又显得太小了,双腿必须向外张以免及地,人比驴大,状极可笑,谁都会为小驴叫屈:这位脚夫真该下来牵着小驴走的。
笨女人,永远不要笨得以为了解某个人。
他懒洋洋打个呵欠,说的话也是有气无力:尤其我这种江湖猎食者,必须适合任何环境求生存,能扮神佛,也可以扮蚁虫。
告诉你,连我也不了解自己,好笑吧?’禹兄,你总是故意使人不愉快吗?有时的确如此。
现在也是?千幻夜叉脸上有不愉快表情。
你要我向你道歉吗?你不会因此而道歉的,你一直就不把我当成谈得来的朋友,似乎使我不愉快是你最快乐的事,最好能故意刺激我让我坐立不安!最好能一怒而去,牵了你的两驴珍宝分道扬镖。
禹秋田说话毫不含蓄:你不觉得大事已了,该是各奔前程的时候吗?前面是太谷城,你是继续往南走?你呢?我往东,走潞安怀庆。
你不是往南走的吗?没有必要了。
禹秋田说,提不起劲:本来,我追踪一个从京都来的人,他与京都的西山三霸是同乡,他涉及京都一桩勾结内监,残忍秘密灭门,掠夺巨额财宝的惨案,我查出他背后另有主谋,希望他能带我去找这个主谋的狗王八。
京都跟到此地?主谋会躲在千里外暗中操纵?禹兄,你并不聪明嘛!如果主谋是陕西秦王府的人,千里外操纵才是聪明人的作法。
有眉目了?人已被祝堡主杀死了,断了线了。
禹秋田沮丧的说,充满失败感:人算不如天算,怎会料到一切平安的途中,出了柏亭阜不可知的意外。
天长堡这笔庞大的财富,弥补不了你的损失吗?傻姑娘,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财富是身外之物。
两件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这不是救生意,此亏彼赚可以相抵扯平。
这些不义之财,对我毫无意义,但对另外一些人,意义却十分重大。
哦!你的意思……没有意思。
前面,太谷城在望。
※ ※ ※江湖上流传着许许多多的传说、秘辛、谣言和谎言。
天长堡毁灭的前因后果,也夹杂在众多的传闻中。
幸而逃出天长堡宾馆,卅余名托庇的人,是传闻的见证者,他们重新另找托庇之地,逃避仇家的追踪和国法的制裁,逃避正义者的报复。
鹰扬会的扬州山门,没发表任何正式的声明,天长堡父子灭绝人性的罪行,与鹰扬会无关。
事实上也是如此,鹰扬会在天长堡作客,是江湖上最平凡的事,没有义务承担主人罪行的责任。
玄天绝剑祝堡主父子,成了众矢之的,各方交相责难,有些人甚至发誓要找他父子讨公道申张正义。
禹秋田成了各方注目的人物,但谁也不知道他这个人的来龙去脉,有许多有心人在明暗中进行调查,希望争取这个被形容为报仇天神的神奇高手。
可是,禹秋田这个人,似乎平空消失了,他像一颗流星划空而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天下大得很呢!镇江皇贡被调包十万两银子的事,重新引起江湖朋友和官府的注意,都在找岁破星与翼火蛇,希望从他们身上,追出这十万两银子来。
由于岁破星翼火蛇,已经被祝堡主交给鹰扬会的人,任何稍具常识的人,都知道鹰扬会必定取得了口供,十万两银子甚至可能已被鹰扬会暗中寻获了。
鹰扬会有麻烦了,十万两银子,可是一笔吓人的大财富,谁不眼红?江湖朋友的看法是:独食不肥。
鹰扬会独吞了这笔银子,当然有人不愿意,至少也该分一杯羹给有资格分的人。
祝堡主只是一个小豪霜,当然不敢与鹰扬会对抗,但很可能早已从岁破星与翼火蛇身上,榨出那笔银子了。
因此,那些认为够资格要求分一杯羹的大家霸们,也在积极的追查祝堡主的下落。
微风细雨连绵,这件事也微波荡漾。
※ ※ ※太原府城是山西最大的城,南北两座大关楼高入云表,八座城门宫道四通八达,不愧是山西的中心大城。
在府城西南四十余里,另有一座太原县城,外地人经常会弄错,张冠李戴跑错了地方。
因此,太原县的人,通常使用晋阳或平阳县相称,以便与府城有别。
晋阳是一座偏僻的城,但地当南北间道,城虽小,却有规模甚大的牧场散布在城西郊一带。
这些牧场以放养牛羊为主,禁止外人闯入,有如一处处禁区,陌生人最好不要胡乱到处走动,以免发生意外,被那些常怀戒心的牧工,当偷牛贼用私刑处置。
这天三更初,规模最大的集益牧场场主居住的大院内,出现一个飘忽如鬼魅的怪影。
天长堡被毁已经有五天了,远在两百里外的晋阳有心人士,应该早就得到消息,曾经与天长堡秘密往来,心怀鬼胎的人必定暗中作了应变准备。
府城几个与祝堡主有密切往来的人士,早已在两天前离家外游啦!晋阳似乎没有人知道天长堡,小地方的人与辽远山区的土霸沾不上边。
但集益牧场似乎笼罩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氛,似乎意味着将有事故发生了,尽管外面与平时并无两样,牧工们安静如恒。
外弛内张,牧场内加强了守望的人手。
三更天了,场主金眼雕魏天禄仍在秘室忙碌,与两位牧场内外管事一面品茗,一而讨论场务,可知刻苦经营须要投入全心力,才能有丰硕的成果。
密室位于后院几栋房舍深处,是禁止魏家以外的人接近的禁地,在外院执役的牧工仆从,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座密室,反正主人的内院,谁敢乱闯?两位牧场内外管事,决不在白天被召至密室。
讨论完场务,魏场主俏然出室,巡视附近几座房舍,证实空旷无人,各处毫无异状,这才满意的返室。
郑管事,消息如何?魏场主可映出黄光的怪眼,盯着外场管事低声问。
解州传来快报,千幻夜叉的人,的确已经在风陵渡聚集,等候她过河。
郑管事用乐观的口吻说:可知千幻夜叉的确快要接近解州了,也表示禹秋田几个人,必定与她结伴南行,可惜咱们的眼线,始终无法发现她们的行踪,按情理,她们不可能长期在山西逗留寻踪觅迹的。
必须发现并证实她们的行踪才能放心。
魏场主对稀少的消息不满意:咱们的人,千万不可暴露身份,派出的眼线,务必按规定行事,只准冷眼旁观,不许有所行动。
咱们希望姓禹的留在山西穷搜,万一暴露身份,而又不幸落在那小狗手中,咱们……室中灯光明亮,所有的门窗皆紧闭得牢牢的,既不可能有灯光外泄,更不可能有声息传出,室门一关,室外完全隔绝,就算有不速之客外侵,保证浪费精力,老半天也模不到密室来,甚至大白天也不易发现密室在何处,所以他们十分放心,决不可能有人侵近密室。
室门方向传出一声轻咳,密室的门正缓缓推开。
你们将大祸临头。
出现在密室的禹秋田邪笑,态度相当友好:我已经弄到你们三个眼线,所以我来了。
他们相当合作,武功也十分出众,做眼线未免委屈了他们,做牧工更是人才上的最大浪费。
什么人?魏场主大惊失色,戒备着厉声问。
你要留意的人……郑管事悄然抬手,一声崩簧响,追魂夺命的袖箭飞出袖口,有如电光一闪,人也同时随箭后扑上了,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相距不足一丈,声出箭及,按理必定箭出人倒,决难看到箭影,想闪更是不可能。
谁也没看清变化,箭一出应该已成定局。
魏场主却看到了无法看到的异象,看到禹秋田的身影晃动了一下。
严格的说:只看到影像乍没乍现而非晃动,目力经匪夷所思了,所以他的绰号叫金眼雕。
据说,大雕在十里的高空中,可以看清地面一只小鼠,在草丛中走动。
袖箭一闪即没,在郑管事的感觉中,箭是透体而过的,禹秋田的腹部必定有一个两面透气的箭孔,已经是半死人了,正好扑上擒人,半死的人是无害的。
噗!小腹挨了一举。
叭叭!脸上挨了两耳光。
喔……郑管事闷声叫,姥缩着一头栽在禹秋田脚下呻吟挣扎。
禹秋田。
禹秋田继续回答,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你不认识我,现在,你认识了,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该死的……内场管事大骂,声动人到,左手二龙争球取上盘插双目,下出叶底偷桃摘取心房,右手爪坚硬如铁,真可以插入肌骨把心抓出来。
禹秋田的手也一上一下,分别扣住对方的双手,拉近向外一分,右膝同时抬出,凶狠的撞在对方的耻骨上,双手一松,将人向前推。
呃……呃……内场管事双手抱住下裆,痛得张口吸气,上体一屈,牯牛似的倒下了。
魏场主迅速的拔出腰间的精巧防身匕首,脸色大变,两个得力手下一照面就完了,惊恐自在意料之中,密室没存放兵刃,只好闲随身佩带的巴首拼命了。
你的匕首很可爱。
禹秋田邪笑着说,站得四乎八稳抱肘而立:不知道能不能比郑管事快三倍或两倍?用手递送如臂使指,应该意到神到,任意宰剖我了,快冲上来呀!等什么?魏场主怎敢将匕首用扔飞刀手法发出?决不可能比袖箭快三倍两倍。
一声厉吼,匕首递出了,幻化为一道精芒,射向禹秋田的胸腹交界处。
禹秋田淡淡一笑,不理会电射而来的精芒,拍右手虚空一掌推出。
魏场主的匕首,是虎张声势的助攻,主攻是左手,虚空一爪抓出。
可怕的劲流碰上了神奇的掌力,半途遭遇发出劲道爆炸的呼啸,罡风四散,寒气中可以感觉出热流的存在,这是爪功掌力激荡而发出的异象。
禹秋田的左手,已扣住了魏场主的右手掌背,连手带匕扣得牢牢地,内劲源源不绝控制五指的收缩,要将魏场主的手压缩、爆裂。
天龙秘爪,禹秋田冷冷一笑,右手已搭住了魏场主的右肩,扣住了肩并将人向前拉:我相信机堡主的武功,必定比你高明一倍,剑术更是超尘拔俗,他竟然不敢和我照面拼搏,他的确小看了自己了。
你的修为,足以跻身一流高手而有余,天龙秘爪已可伤人于八尺外,在这里隐身做牧人,暗中必定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罪恶勾当,很可能比祝堡主更残毒,我不能饶你。
魏场主的左肩已被扣死,左手已失去了作用,天龙秘爪功已经瓦解,真气溃散力道全失,那能抗拒强大的压力?成了动弹不得任由宰割的羊。
握匕的右手更糟,禹秋田扣牢他的掌背,将他的手徐徐扭转,匕首光芒四射的锋利巴尖,正徐徐升至喉咙,逐分接近气管,森森冷气已先及肌肤。
我……我发誓……我从来没……没做过人神共愤的……勾当……魏场主惊怖的叫:我不否认是……是隐身大……大盗,但做案时确遵江湖规……规矩,要……要财不……不要命……放……放……我一马……锋尖已抵及咽喉肌肤,魏场主快要崩溃了。
祝堡主……他要财又要命,不……不留活……口……他每年都外出在江湖遨游,结交了不少各方朋友。
你是他的早年盗伙,有过命的交情,跟在他的后面暗中做案,他的情形你一清二楚,对不对?我……他有哪些朋友可以投奔,有多少不义之财秘藏在何处,也逃不过你的耳目,对不对?他……他事实上早有狡免三窟的打算,不……不像我死守在这里生根……我要知道他的藏匿处。
我……我怎能确……确定?你最好能确定,因为我如果找不到他,就会回来找你,连根拔掉你的根基。
天哪……不要叫天,天保护不了你。
别以为你能胡乱愚弄我,走遍天下跑断腿,你可以从容扔下根基,像他一样溜之大吉找地方躲祸逃灾,休想如意,阁下。
我……只能猜……猜想……我相信你一定猜得很淮,不然麻烦大了,我会用天下无双的诡异手法,制你的奇经百脉,直到我找到他,才会来替你解禁制。
我有众多的人手,有人在你附近潜伏,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只要你的溜走计策一付诸行动,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那时,你连一个村夫也对付不了。
我……我猜……我在听。
他可能在……※ ※ ※六月的江左,虽然没有醉人的江南风光绮丽,但另有令人心旷神怡的情趣。
炎阳并不酷烈,遍地桑麻,民风淳朴,生活在这一带是一种享受,既没有江南的醉生梦死繁荣城市,也没有边地苍凉贫苦的寂寞荒原,举目千里,全是和平安乐的鱼米之乡。
庐州府,就是这种可爱的城市。
这是一座醉人的大城,比周径甘四里的太原府还要大一两里。
七座城门,东西两座水关更是壮观,横跨在贯城的金斗河上,城中有河,真有点像苏州水都。
这里有许多大户人家,地方上的士绅多如牛毛,并非所有的土豪乡绅,都是多行不义的恶霸,至少拥有城西乡两座大农庄,城内有一座大院的本城财主郎大爷郎世贤,就不能算是恶霸。
虽则他交通官府,有时也巧取豪夺,但他在西水关外金斗河的上游,距城五里的河南岸,建了一座颇获市民祟敬的安稳园。
那是一座安养病苦的半救济性质,容纳富豪也容纳无依者的养老院。
有钱的人,须缴纳巨额的费用;贫苦无依者,完全免费。
所以,郎大爷可以算是善人而当之无愧。
安福园有十余栋主要建筑,分为四区,每区有不少连厢跨院的房舍,规模不小,甚至有自己的炼药坊,各式药材皆备。
困内有卅余名合格的、经过考试及格领有医土执照的名医,六七十名男女佣人,和一些专门对付神经错乱病患的打手型男仆。
卅余位名医,包括了十一科,甚至有两位是合格的祝由科,集稀奇古怪的医土之大成,因为这些从南京以重金雇来的名医,似乎只有负责大方脉小方脉两科的人,具有令病人心服的风度,其他都是阴阳怪气的郎中。
那时,行医必须经过考试,领有行医执照方能悬壶济世,官方文书称为医士,以表示尊敬,但民间一律称为郎中,多少减掉一些敬意,社会地位并不高,仍被民间列为医卜星相行业。
园里收容的老弱病人,也千奇百怪,有些是被子女遗弃的富豪,有些是破落户的残余,有些是倒霉了的没落的王公大员,有些是外地流落异乡的可怜虫。
而那些人所患的疾病,也是千奇百怪。
有些是神经错乱的疯子,有些则是动弹不得的瘫痪。
当然,另一区安置了一些安养天年的男女,有点像别墅区,亭园花木布置得像乐园。
园后建有自设的义山,那就是这些人最后的归宿处,可知安福园设备之完善,以及占地之广规模之大。
郎大爷自己很少管安福国的事,他自己是本府的豪绅,不但是有田庄的大户,更在廿年前一度考取了秀才身份,所以被人尊称为士绅。
至于是否真具有秀才身份,恐怕得找廿年前的学政大人查底案才知道了。
而甘年来,学政大人已经数度更易,那一任的学政大人恐怕早就墓木已拱啦!郎大爷城内金斗河旁的大院,也大得令人眼红,里面有上百间大小房舍,闯进去难分东西南北。
郎大爷有两子两女,都是府城人士头疼的人物。
男的号称庐州双太岁,大太岁郎德厚,二太岁郎德馨,都是府城纨绔子弟们的头头,风花雪月门门精通。
郎大小姐已经有了婆家,夫婿曹德更是府城的浪荡子弟魁首,每天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与那些浪荡子弟勾勾搭搭,曹德一点也不介意。
郎二小姐郎秀英,今年已经是双十年华的大闺女,早已超过适婚龄。
她一点也不着急,快快乐乐招蜂引蝶,与城内城外的风流子弟四出结伴招摇,城内城外那些大户人家的别墅园林,经常有她郎二小姐的芳踪。
府城的正道人土,几乎人人皆为郎大爷慨叹惋惜,怎么一个有名的大善人,居然生养了这么四个顽劣无行的儿女?真是老天无眼。
※ ※ ※这天傍晚时分,从凤阳南下的长程客车,载来了一位丰科绝世,风流倜傥的险学书生,带了一位眉清目秀相当俊俏的十四岁书童,住进了府城东关外,金斗驿对面的豫州老店。
这里在五代时(梁)称为豫州。
豫州老店的旅客流水簿上,登载了书生合法路引资料。
秋五岳,京师人氏,甘四岁,国子监生员。
游学,目的地四川成都府。
期限半年。
随行书童秋明,十五岁,奴籍。
他一口凤阳腔的京师官话,如假包换的京师佳子弟。
路引上盖了城关渡头必须查验的旅行关防,方印(文职)长印(武职)都有,如假包换,身份毫无疑问。
南都(南京)的侄子弟也很多,也经常光临本府游览,但京都的贵公子,可就很少荏境了。
够资格就读因子监的,应该具有举人以上的身份,比秀才高一级,地位当然也高级,在平民百姓间足以称爷了,所以店家就称他为公子爷。
他就是禹秋田。
这次他改了姓。
在江湖玩了五六年命,十八岁就出道闯剑海刀山。
这段时日里,他不求闻达,不出风头,不露真姓名。
今天他是禹四海,明天可能就变成禹九州,或者禹春山禹秋田。
这次,他必须改姓,他有必须改姓的理由。
有人说,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尤其视改姓为耻辱。
他说过,他不是大丈夫,改姓无关宏旨。
假使任何人扮演他复仇者的行业身份,就不会鄙视改姓了。
仇人满天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日子难过。
这时的秋五岳,与山西道上纠纠武夫,江湖浪人,武林猎食者的粗犷形象完全不同。
千幻夜叉以易容秘技传给他,作为救命的回报酬谢礼;可知这位江湖女强人,也是一个恩怨分明,有用必报的女英雌,不愿欠债的女豪杰。
※ ※ ※一早,他一袭绸质青衫,手摇折扇,带了书童光临府衙东面的府学舍,作一番礼貌上的拜望,打听何时有大圣大贤前来讲学,逗留了一个时辰,这才施施然登上东门的宏丽五凤楼,流览城内城外的风景。
连三天,他的足迹遍及各地名胜,包括重建了的镇淮楼、教弩台、沿逍遥津访古,在飞骑桥(追避桥西津桥),大吟有关吴大帝孙权逃命飞骑过律的古诗词。
早已引起府城人士的注意,他的人才本来就出众。
这天,他出现在城东大街的拮古斋。
这是府城名气最大,信誉卓著的古玩店。
那时,派至天下各地的税监矿监,以钦差的名义长驻各府州搜括天下财富,巡视时大掘古坟与大户人家的墓穴,获得的陪葬珍宝古玩极多。
结果珍宝价格普遍低落,各地的古玩店货物普遍滞销,因为数量流出太多了。
拮古斋店面大,货柜上,珍玩琳琅满目,上起春秋战国的青铜器,下迄本朗的来自西域各式宝石;应有尽有,真让人有时光倒流,回到远古以前的感觉。
两位伙计一位老朝奉,谦虚的巴结陪他浏览一番,最后他看上一具通体碧绿,高有四寸的大型雕螭镇纸,光芒四射,玲珑透凸古意盎然,似是汉代后期的宝物,但却不是石头似的汉玉,也不像弱翠,头角峥嵘鳞甲宛然。
店伙将镇纸取出,放在光亮的巨大柜案上。
店堂香风入鼻,身畔多了一个人,是个女的。
店伙和朝奉刚要打招呼,却被女郎悄悄摇手所阻止。
女性的幽香醉人,美丽优美的胴体更诱人。
出色的艳丽青春大姑娘,本身就具有醉人的魔力,已用不着弄巧添装,而月.穿得越少越迷人。
这位青春大姑娘,就有更强烈的魅力,本身固然国色天香艳丽如花,所穿的碧绿绣云凤纹的衣裙,与及头上的珠玉女性佩饰,更是增添三分衬托颜色。
这种连身的华丽衫裙,如果不在外面加上彩丽的流苏小坎肩,必定露出胸间的如意领襟,会露出颈下一块三角形的莹白肌肤,吸引男人的视线,让人想入非非神魂颠倒,魅力无穷。
这位女郎不但没有加坎肩,而且如意领开得宽而低,露出的肌肤比小家碧玉几乎多一倍,男人只要看她第一眼,就有伸手捡开一些的冲动,只要再拉开一些,保证可以看清乳沟,甚至……喂!这东西很贵哦!女郎的白嫩小手,拈起了镇纸,像粗俗女人般打招呼,与所穿的淑女贵妇装毫不相称,就不像一个淑女了。
呵呵!好的东西都贵。
他洒脱地微笑:而且,我知道什么才是好的。
我也是。
女郎那双乌溜溜,灵活会说话的水汪汪明眸,无所忌讳的在他英俊的脸庞上扫瞄:我也知道什么才是最好最顺心的,哦!你喜欢?将镇纸放下,而且递至他手边,纤手不着痕迹地,有意无意地触了他的手掌一下。
很喜欢,所以想买下它。
知道来历吗?不知道,只知道是比翡翠差一级的翠玉。
是汉代的。
不可能,小姐。
他用行家的口吻说:汉代工匠继承秦周遗风,刻工古朴温厚。
这座镇纸有棱有角,锋芒毕露有欠圆润,求精求微,当是宋代以后的雕风。
呵呵!两位不必计较,喜欢就是珍品。
朝奉讨好地打圆场,结束汉宋之争:以精工来雕螭龙,本就格格不入。
但玉质确是珍品,已经可以列入翡翠了,公子爷喜欢,小号十分荣幸。
小生来自京都,珍玩的行情不算陌生……公子爷请放心,小号声誉满南都,保证绝对公道。
公子爷来自京都,小号怎敢欺瞒顾客?价值几何?贵公子赐赏,请给小号纹银三百两。
要在十年前,千金不嫌贵呢!很公道,谢啦!那年头,普通佣工一年的工资,不会超过一百两,而且年节连赏金也包括在内。
他取下腰间的大型荷包,取出一叠两京宝泉局所开的官票,还有一些民间钱庄的庄票,面额有大有小,底部还盛有一些金叶子与碎银。
我送给你。
女郎按住他的手,使他有触电的感觉:这是我对京都来的贵人,奉上的些许敬意,我这个东道主是很好客的。
哦!萍水相逢……他脸一红,回避女郎绵绵的动人目光。
相见也是有缘,是吗?女郎落落大方,收回手向朝奉打手势:我姓郎,小名秀英,名字很俗,是不是?不会不会,小姐本来就清丽秀气呀!他不再拘束,笑容可亲:小生姓秋,秋天的秋,名山,草字五岳。
郎小姐是贵府人氏?庐州世家。
郎秀英接过加盒的镇纸,并不递给他,也没付款,莲步轻移向外走:我的家在城西北的金斗河旁。
秋公子来本城有何贵干?南下游学,途经贵地。
他并肩走了个并排:府学下月初旬,有位来自南京的名教谕赵夫子。
我不想错过他名震两京的所谓经世之学,尤其是他有关考场策略论,被天下士子奉为考则必中的经典呢!那时,读书入已经没有几个肯苦读经书,没有人肯穷研经世之学,穷经死记已经不时兴了。
坊间大量印行某些权威人士的考场策略书籍,也就是今世所贩卖的参考书,以及考前猜题这一类速成小册子,天下各地每一土子人手一册,蔚成风气。
学舍与书院的教授教谕,也拼命教这种重点速成节略,风气之坏,无以复加。
好啊!算起来你该有半月逗留。
郎秀英欣然雀跃:这期间,我做你的导游,欢迎吗?小生受宠若惊,只是不敢亵渎……你不是书呆子吧?郎秀英在行人众多的大街上,肆元忌惮的紧傍着他缓步向东关走:我替你引见我的亲友,以后的游览活动,由我安排好不好?我会是一个受欢迎的好向导。
小生人地生疏,求之不得呢,谢谢郎小姐!我叫秀英。
郎小姐白了他一眼,神情妩媚极为动人情欲。
我……我叫你五岳,不见怪吧?岂只是不见怪?而且合乎礼数。
同辈之间,称名道姓是很不礼貌的事,必须称字,除非对方末成年(廿岁成年方可取字),这与粗豪的江湖朋友有异。
小姐……嗯?郎秀英不但又白了他一眼,而且大方的碰碰他的手膀。
秀英,真的谢谢你。
他毫不困难的轻唤对方的芳名:我一定是碰上了贵人,在遥远的江左,遇上了聪明美丽的异性朋友,我好高兴。
我也是,五岳。
郎秀英的明眸,涌起异样的神采:我知道那一家的洒楼口味佳,今天我作东,算是替你接风,尝尝本地的佳看。
两人谈谈说说,郎有意妾有情,一个有意一个有心,当然情投意合把距离拉近,紧得难舍难分。
※ ※ ※在禹秋田抵达庐州府的前一天,凤阳至徐州的南北大官道上,旅客络绎于途。
这是交通最繁忙的大官道,是徐州至南京的主要交通路线。
一个骑士穿得相当褴褛,仆仆风尘南下,遮阳帽戴得低低的,但从帽檐口可以看到鼻孔以下部位,清楚的可以看出八字胡的特征,黑褐色并不健康的脸颊,以及失血冷灰干皱的嘴唇,身材瘦小,正是那种长期营养不良,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小商贩的代表性小人物,走到何处都引不起任何人注意的贩夫走卒。
前面里余,十余匹健马也缓缓南下,男的英俊或粗豪剽悍,女的美丽且刚健兼婀娜,一看便知是遨游天下的女英雌,因为不论男女都佩了杀人家伙,意气飞扬不可一世。
十余匹健马跟在十辆大型骡车后面。
这种运货的大车速度慢而平均,三套车本来就不以速度取胜,因此行走时掀起的尘埃很少,不至于影响后跟的骑士。
早些天下了雨,路上泥土已干,没有尘埃扬起。
原来是押运大车的骑士,车内的南运货物定然所值不菲,所以需要十一名男女保镖。
保镖骑士们穿得华丽,一点也不像镖师。
大车上也没有插有镖局的镖旗,唯一岔眼的是第一辆大车的车篷右前方,有一面天青色,绣了一头振翅冲天的金鹰,尺半见方的绸制小旗。
徐淮与大江南北颇具声威的组合甚多,山门林立各展雄长,其中的鹰扬会名头最响亮,山门建在场州。
这面飞鹰放,就是鹰扬会标帜。
鹰扬会不替人保镖,该会还没有与各路英雄套交情的分量。
而且江湖朋友都知道该会的底细,骨子里该会是黑道组织,不择手段明暗间敛财。
而镖局是光明正大的白道行业,与黑道水火不相容。
这面旗出现在大车上,只表示大车是鹰扬会的而已。
南面更远些,也有骑士南行。
穷汉子钉牢了大车,从容不迫徐徐向南又向南。
他就是千幻夜又,江湖上化装易容宗师级人物之一。
一般人对仇敌的反应,通常有两种本能的行动。
一是逃避,最好永远不要碰头;一是除掉他,永绝后患。
天长堡与鹰扬会狼狈为奸,已是不争的事实,两者都列为仇敌,也是理所当然的。
夜袭天长堡,黑夜中见人就杀,对手是些什么人,混战中谁也无法分辨。
禹秋田与千幻夜叉,都不知道鹰扬会的人偷偷溜走了。
祝堡主父子是第一种人,鹰扬会的人也悄悄逃离山西。
禹秋田明里表示不介意,因为他知道无法在山西找得到祝家父子。
千幻夜叉是损失最惨的人。
获得的珍宝,抵偿不了她的刻骨仇恨,怎肯罢休?她认为只要钉住鹰扬会的首脑人物,必定可以追出祝家父子的下落。
祝家父子是第一种人的反应:逃避。
禹秋田和千幻夜叉是第二种反应的人:除掉仇敌。
就这样,互相在茫茫天涯追踪、猎杀。
大多数的人,为活下去而奔忙,庸庸碌碌过一生,只要活得平安快乐便心满意足。
另一些人,为了各种目的而活,为名,为利、为理想、为仇恨……不一而足。
这些固然是祸乱之源,但如果没有这些人,这世间也未免太贫乏了,每个人都像蚕一样活下去,或者圣贤满坑满谷,那是什么世界?目下这条官道上,就有不少为了各种目的而活的人。
远远地,出现一座大市镇,那就是凤阳府最繁荣,地当水陆要冲,一府两县交界的蚌埠集。
名义上是集,其实是一处几乎每天都是集期的宿站,离凤阳还有五十里,大车要走一天。
已经是申牌初,未晚先投宿。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2----------------------------------------大车前面的一群男女旅客,住在淮河码头的悦来老店。
十一名男女骑士,则落脚在集南的鸿安客栈,是本集规模最大的一家客店,车房马厩最完善。
千幻夜叉牵了坐骑,慢吞吞下了渡船,已看不见早已过河的大车。
她不急,反正猎物一定会在集上投宿,有充裕的时间寻找他们的落脚处。
她无意杀掉那些人,只希望从这些人身上,查出祝堡主父子的下落。
她是暗杀的行家,虽则她不是女杀手。
她的无影神针,与故意引人分心的透风镖,都是暗杀利器,在人丛中暗杀一个人易如反掌。
我像一头伺鼠的猫。
她走上码头,向拥挤的码头出入栅口喃喃自语,凤目中放射出怨毒的光芒;我会用一辈子的时光,逐一送你们下地狱。
鸿安客栈有五间店面,门外的广场十分热闹,旅客们进进出出显得十分忙碌,店伙计们更是忙得团团转。
三名店伙。
上前招呼十部大车驶入宽大的停车场。
十一名骑士将坐骑交给店伙,有三个人跟着车队照料,但只袖手旁观,监督廿名车夫检查车辆,领健骡上槽。
停车场已停了廿余部各式车辆,人人都在忙碌。
一旁突然来了一个虬须大汉,虎背熊腰神情威猛,先瞥了三骑士一眼,目光转至那面飞鹰旗上。
你的?大汉指指飞鹰旗,向正在检查车篷是否关紧的车夫们问。
是呀!车夫们爱理不理。
那代表什么?唬人?虬须大汉冷笑。
阁下有何用意?车夫也冷笑。
这支飞鹰旗,是不是该插在扬州贵山门的门架上?在外面走动打出旗号,如果保护不了这面旗,会掀起江湖风波的,除非是故意向凤阳地区的朋友示威。
三骑士过来了,定在最后的人,是傲态十足的八表狂生,背着手像个旁观者。
第一位骑士是个年约半百,长相有如大马猴的中年人,不像一位武林健者,是属于喜怒不现辞色,与任何人说话都死板板像个债主的人。
在下无意向任何人示威。
骑士面无表情,语气僵硬:这是代表在下身份的旗号,让本会的弟兄知道是自己的弟兄以便照料,以免大水冲了龙王庙。
敝会的弟兄,每人都有这么一面旗,在下是敝会外堂的弟兄,有什么不对吗?表示身份而非亮旗号,虽则不合乎江湖规矩,但不无道理,其实道理并不充分。
黑道组合要求是秘密,除非同组合而事先不认识的人,打出同组合的盘道暗号,才可以用暗号报身份。
公然亮身份,就必须有撑得起的分量,等于是示威,必须有接受看不顺眼的人,或者仇家的挑战准备。
这是贵会自订的规矩?虬须大汉不满骑士的答复。
已经沿用一年了,阁下有何高见?不久自知。
虬须大汉不再多说,扭头便走。
而八表狂生默默后跟,到了一部轻车旁。
借一步说话。
他赶上两步超越,伸手搭住了车辕,挡住了虬须大汉。
你也有旗号?虬须大汉沉着地问。
没有。
你是货主?有旗的人才是货主,他是徐州隆兴栈的东主,他用自己的旗请沿途的弟兄照料,合情合理。
请教老兄高名上姓,对鹰扬会有何不满?在下只是一个车夫,姓高,高天赐。
虬须大汉冷冷地说:在下对鹰扬会并无成见,只是不希望江湖多掀起一次风波。
什么意思?你能掀起风波?在下不能,那辆车的人能。
高天赐指指对面的那辆一套双驹的小马车:你们等于是向他示成。
在下知道车的主人,最讨厌某些门派公然亮旗号警告别人,耀武扬威会遭忌的。
哦!阁下倒是一番好意了。
不错,出了事必定会波及旁人,而家主人希望平平安安过一宵,免受打扰。
赶快把旗号收起,也许还来得及。
阁下知道那辆车的主人是何来路?知道。
在下请教。
太湖西洞庭山林屋洞天,左神幽虚之天栖霞幽园的人。
八表狂生脸色一变,但随即冷冷一笑。
我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呢!原来是栖霞山幽园的人。
八表狂生傲然地说:宇内双仙的幽虚子,已经升了天许多年了,他的后人重出江湖活现世,只能唬唬一些三流混报而已,那能重振双仙往昔的声威?这两年他们的人,除了偶尔唬唬人之外,从没听说他们干了些什么惊世大事。
高老兄,你太抬举他们了。
是吗?不久自知。
高天赐仍是那句老话。
他们最好识相些,哼!哦!贵主人高姓大名可否见告?凌云凤葛瑛。
八表狂生脸色又是一变,扭头便走。
高天赐摇头苦笑,开始整理轻车。
武林十一高手中,五龙六凤七僧八尼,六凤就是凌云凤葛瑛。
这位大名鼎鼎的女侠客,廿余年前情场失意,从此不问江湖恩怨,遨游天下绝口不提当年如烟往事,难怪高天赐说主人希望平平安安过一宵。
目下仍在江湖耀武场威,或者行侠仗义的人,只有四客、五龙、十丐、十一道。
其他七个人泰半凋零,即使能在人间,也不再插手江湖事了。
八表狂生回到同伴身边,不久终于把旗取走了。
他口说不在乎栖霞幽园的人,其实深具戒心。
※ ※ ※千幻夜叉是以男人身份落店的,当然不便住大统铺。
以她穷汉的身份,也不配住上房,只能住一处比上房低级的小单间,浴厕皆须使用公用的,十分不便。
但为了避免暴露行藏,不得不委屈自己。
说巧真巧,刚随店伙提着行囊入室,便看到院子对面的走廊上,有一个熟悉背影走动。
他怎会在这里?她感到惊奇和兴奋,心中暗叫:也许他知道一些事,会不会因为同一目的而来?’她是化装易容专家,一眼便看出那人的本来面目。
梳洗毕,天色尚早,信步到了对面廊下,伸手轻叩小单问的房门。
谁呀?里面有人间。
送茶水来的,客官。
她用男人的嗓子回答。
门没上闩。
她向下一挫,伸脚推开房门,门内侧果然伸出一条粗胳膊,五个指头像钢钩。
她却像蛇一样,伏地滑入房中。
还不够机警。
她窜起娇笑,回复女性嗓音。
是你,好机伶。
掩上房门的北人屠脸一红,一抓落空颇感尴尬:还真像店伙,佩服佩服。
床上坐,这鬼地方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江湖男女,没有所谓便与不便,扮那一种人,就得像某一种人。
她大方地在床口坐下,瞥了一眼藏在枕下的泼风刀一眼。
你没跟在他身边?她问。
心照不宣,北人屠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他不要当我的主人,我怎能死缠着他。
北人屠叹了一口气,坐在唯一的方凳上:大力神另找地方创业,和我一样同感失望。
我们俩曾经苦劝他,要他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干一场,必须广交朋友网罗羽翼。
褚兄,他不是这种人,我知道。
她笑笑说:我和他是同一类型的同类,过愤了自由自在的冒险生涯。
我闯荡了几年,先后有不少人在我身边,有人可用固然方便,但不断的生离死别难免心酸。
上次在天长堡,失去我最忠心的侍女,迄今仍感到心痛,所以我不再带人同行了。
你们在何处分手的?孟律。
北人屠脸上有得意的表情:他以为先打发我们过河,就可以摆脱我了。
奸哇!你知道他的下落?对不起,我不能说。
北人屠笑得神秘:霍姑……小霍,恕我冒昧,你多少芳龄了?廿二岁,老了……你没有打算成家?你……你别误会,我做你老爹绰绰有余,只是同过患难,我关心你。
像玉面狐,这次就打算与天涯浪客正式成婚,不再扮演情妇角色了,在江湖做女光棍终非了局。
可是,我……眼界高,我知道。
北人居苦笑:现在,你青春仍在,你可以挑选,你可以随意摆布那些追逐在你裙下的人,但……别说了,褚兄。
她不胜烦恼。
你知道虹剑电梭,为何禁不起八表狂生一挑逗,就……八表狂生的人才武功,值得她倾心相爱呀!你算了吧!连你都知道那是一个绣花枕头。
你知道吗?那女人已经廿四岁了,快要饥不择食啦!胡说八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夫妻才算真正的美满人生。
小霍,你再蹉跎消逝得很快的青春,贪图女光棍的生涯,你将失去太多太多的人生美好事物。
你要我找个阿猫阿狗嫁掉,退出江湖认命?那得由你的心来决定,没有人能勉强你。
好了好了,你在故意岔开话题。
小霍……他在那里?她将话题拉回。
你没有找他的必要,小霍。
北人屠诚恳的说:我看得出,你与他格格不入,你几乎每句话都带有伤人的刺,他却以嬉笑嘲弄大而化之,走在一起,早晚会相互伤害。
可是……他不是八表狂生,你也不是虹剑电梭。
人会改变的,我知道我的态度不对,其实,我只想……只想……我想,他会喜欢幻剑飞虹李春萱那种女孩。
北人屠叹了一口气:可惜那丫头胆子小,一害怕就悄悄溜掉了。
我胆子不小。
告诉我,他在何处,好吗?他昨天走的。
北人屠说:往西,到庐州,好像准备办事。
哦2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多月以来,我一直有耐心的跟在他身边。
在南京,我才知道他要到庐州办事。
他带了一个侍女扮书童,前天就在这家客栈投宿。
你不跟去?跟去碍事?知道去向,急什么?他这人办事从不急躁,等他布置停当再会,尚未为晚。
他要办事?不知道,我在等机会策应他,但看情形,似乎用不普我动刀。
北人屠伸伸懒腰,对不必动刀感到乏味。
你是说……他打扮得像少年书生,客店流水簿留名是秋五岳,京都国子监的生员,文采风流极为出色,显然没有动刀剑的必要,所以用不着我。
那可不一定哦!我们一起去好不好?也好,咱们明天动身。
北人屠欣然应充。
可惜!可惜什么?可惜只好暂且放弃跟踪八表狂生的机会了,我是从扬州跟到徐州,再跟到此地来的,我希望从他身上,找出祝堡主父子藏匿处,我不甘心。
我看到那混蛋入集。
北人屠说:原来你是跟踪他的,不要在他身上浪费工夫,小霍。
为何?我听到一些风声,那混蛋在天长堡大乱时,不顾道义先期从堡后溜走的。
祝老狗在中原的朋友,恨之切骨正在等机会宰他呢!你想在他身上找出祝老狗隐匿的线索,岂不白费心机?‘你是说,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日?我真该广布眼线打听的,死心眼找错了方向,真霉。
她不胜后悔:看来,得另辟蹊径了,要不要宰了他拉倒?何必呢!毕竟柏亭阜的事与他无关,他在天长堡作客,不是他的错。
嘻嘻!你心软了?她宽心地笑,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北人屠解开了她的心结,心情已有明显的改变。
无所谓心软,你刚才说人会改变的,适度收敛些仇世的态度,日子要好过些。
跟踪禹老弟期间,我不但没动刀动手,耐性与修养已有丰硕的收获。
该死!我这人屠的绰号可能完蛋了。
我也希望我不再是夜叉。
走吧!到集上走走,找地方填五脏府。
你我都是大财主,但扮成这鬼样子,可不能上酒楼大快朵颐啦!晦气!※ ※ ※八表狂生万分不愿意地取下飞鹰旗,愈想愈不甘心。
即将届临掌灯时分了,他出现在第三进东跨院的上房区,隐身在一处花台旁,像猫似的窥伺第四间上房的动静,有耐心地监视出入的人。
他看到店中负责伺候的仆妇进出,看到一个穿得朴素,但气质雍容的高贵清丽中年女人,态度温和与仆妇打交道,既不像下人,也不像身份高的主妇,眉目如画,四五十岁依然可以看到往昔的美丽风华。
最后,他看到美妇伴同一位少女外出。
他愣住了,张口结舌。
一股发自心底的本能冲动蓦然涌升,血脉加速流动,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美得令人屏息的少女,那双乌溜溜深潭似的明眸,好大好黑好亮,美好的胴体曲线在月白色的春衫罗裙外,呈现出极为动人的线条。
挽住美妇的臂弯,晶莹红润的面庞,流露出天真无邪的自然微笑,似乎在向美妇撇娇。
好好好,别缠人了。
美妇温和亲呢的嗓音十分悦耳,仲手拧了拧少女的白嫩粉颊:带你去览淮搂大快朵颐,但你得答应不生事。
好啦好啦,姨。
少女嫣然雀跃:我不理会别人就是啦!他神魂入窍,悄然溜走。
他知道览淮楼,那是河边以供应精美菜肴,名满凤阳的高级洒楼,王公巨贾才有资格登临的地方,一桌酒席一二百两银子是常事。
这双大小天仙化人似的老少女人,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会出事。
他一面溜走一面暗村:幽虚子俗家姓夏,这小美人如果姓夏,我必须把她弄到手不可,真是天赐其便,小美人,你是我的。
览淮楼是高尚的宴会所,经常有女眷出现,灯红酒绿,衣香鬃影,有两位美丽端庄的女人光顾,决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楼上的雅座,设有活动的画屏间隔,可随意隔出需要的空间,两三桌围在一起,可容纳众多宾客。
有时宾客要求四面隔绝以便与女宾放浪形骸,便成了套间式的小厢,十分方便。
但大多数贵宾,皆概略的隔开两侧,留一面过道,另一面倚窗,可观赏淮河全景。
中年美妇要了一副雅座,画屏两隔与邻座保持距离以免互相于扰,几味精致的菜看,加上一壶琥珀色的淡酒女儿红,凭栏小酌,一面观赏河景。
河上船只往来不绝,一盏盏桅灯在夜空下闪烁,侧方不远处的码头区,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隐约可闻,入夜时分依然忙碌。
娩,不要直接去徐州好不好?少女娇滴滴的银铃嗓子悦耳极了:我们转往南走,去游南唐古寿州,听说……不行,那会多耽搁好几天。
美妇断然拒绝:而且那条路不好走,路上泥泞,不适合这种华丽的小马车行走。
你要是弄坏了你梅爷爷的车,下次你再到南京游玩,休想借得到车了。
通道中,出现轻摇折扇,穿碧黛色长衫,英俊潇洒的八表狂生。
集中找得到良驹,乘马游寿州比乘车写意多了。
八表狂生笑吟吟的说,摆出最佳风度微微欠身:在下对寿州颇为熟悉,愿为两位小姐向导。
中年美妇与少女,皆向他注目,但不苟言笑,就这样用目光平静地瞪着他,既不搭腔,也没有欢迎他进来坐的意思,似乎他是个可供浏览的无生命摆设。
要向女性搭讪,必须脸皮厚,胆量大,不怕碰钉子,用缠功必可引起对方的注意。
八表狂生对自己的相貌才华,皆有绝对的信心,年轻貌美尤其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很难拒绝他献殷勤,自信有足够的魅力,打动含苞待放少女的芳心。
今天的情势似乎不一样,他不喜欢这种情势,既不表示欢迎,也不变色表示斥责无礼,平平淡淡盯着他,似乎在说:看你在耍什么把戏花招。
投产生预期的效果,他略一迟疑,挺了挺胸膛,合拢折扇,笑吟吟地举步走近。
在下姓江,草字人杰,在此作客。
他脸上有令异性着迷的笑容,信心十足自我介绍:两位小姐想必来自南都……少女大为不耐,伸一只春笋似的纤纤玉指,向外一指,再拂动两三下,意思是赶人,既不说话,脸上也没有愠怒的表情。
小姐人生地不熟,在下是一番好意……他不死心,笑意更浓继续努力想改变伤势。
少女另一手突然一挥,酒杯一闪,酒化为急雨,整杯酒拔在他脸上,手指第二次作出要他滚的示意。
上次他在柏亭阜食店,被禹秋田用菜看泼身;这次,他被少女用酒淋头,两次他都欲闪无力,太快了。
小姐别生气。
他极有风度的保持原有笑容,甚至笑得更浓:请别误会……你那面飞鹰旗收好了吗?中年美妇总算说话了,语气有点森森寒气流露。
显然两女知道他的底细,甚至知道他与高天赐打交道的经过。
他总算明白高天赐的确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存心唬他。
小姐明鉴。
他不慌不忙,随机应变,反正挑逗对方理会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一步必须好好利用:那面旗确是本会弟兄的标志,决无亮出示威唬人的意思。
在下知错,所以命一位弟兄收起了,以免引起两位小姐与江湖朋友的误会。
两位小姐真是栖霞幽园的仙女了,请接受在下的道歉,幸会幸会!少女的手,捏住了菜碟。
你再不走,那就很难看哦!中年美妇急急伸手,按住了少女的手臂说:你说过不生事的。
他再笨也该明白了,少女根本就没将他这个英俊潇洒,没有女人能抗拒他的大众情人看在眼里,一切打算和希望落了空,再厚着脸皮缠下去,那碟菜很可能会没在他脸上啦!接二连三的耻辱怎受得了?他聪明地退走,不愿再受这种毫无代价的侮辱。
爱与恨在男女间来说,是一体的两面,爱不到就是反面的恨,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
街对面是另一家不登大雅之堂的食店,千幻夜叉与北人屠,看到八表狂生咬牙切齿出了览淮楼的店门,脚下沉急,眼中有怨毒的火焰燃烧,大感惊讶。
这混蛋一定吃错了药。
北人屠冲八表狂生愤怒而去的背影说。
不,吃了炸药。
千幻夜叉说:快要爆炸了。
※ ※ ※八表狂生与虹剑电梭,已经是公开的情人。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并非大逆不道的事;在讲伦理的人心目中,却是不可原谅的姘头。
他们早就双宿双飞,众所周如的无名有实江湖情侣。
上房中,气氛不寻常。
你一定要帮我用电梭毙了他们。
八表狂生羞怒不但末消,而且更旺:五毒殃神公孙星主,已经在她们房中放入泄毒管。
你在外廊守候,策应公孙星主。
人杰,公孙星主的五毒,十分灵光,他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我呀!难道你对他没信心?防备意外。
有此必要。
八表狂生阴森森地说:栖霞幽园的人,以炼丹修仙见称,体内的辟毒功能,必定比一般的人强。
如果她们发觉有异,中毒不深冲出房外,就得靠你的电梭了。
我不去,人杰,不要逼我滥杀。
虹剑电梭总算有良心,拒绝用电梭杀人。
你……人杰,我与她们无冤无仇,而且……虹剑电梭幽怨地注视着他:而且,我知道并不是她们为了飞鹰旗的事,存心折辱你,而是……而是……你说什么?八表狂生扣桌而起,怒容满面。
人杰,难道不是你有意去勾引她们?虹剑电梭吓了一跳,可可怜怜地哀求:不要招惹她们,求求你,如果失败,后果极为严重的,栖霞幽园夏家的人,武功道术宇内称尊……你少给我说泄气话。
八表狂生粗暴地揪住她半掩的胸襟,温地一推,将她推至床口,几乎倒在床上:我如果有意去勾引她们,为何不改用迷魂药物活擒?人杰……她珠泪流下双腮。
飞琼,不要误会我,好吗?八表狂生收起狰狞面目,走近坐在床口,温柔地挽抱住她并排坐,在她颊旁绵绵地亲吻:这是有关本会声威的事,你我的荣辱是一致的,必须除去仇敌,保持本会的声威。
何况你去策应,只是以防万一而己,公孙星主的成功率有八成以上,可能根本用不着你出手。
听我的话去做,我知道可以信赖你,别让我失望,好吗?紧接的抚慰行动,皆在表明,八表狂生是花丛老手。
从亲粉颊移至小嘴,从粉颈吻到香肩。
哦!我可爱的小飞琼……情意绵绵的呢喃,手也更动得热烈,拉开了衣襟,吻上了晶莹如玉的胸怀,手贪婪地抚弄裸露的两座银山。
一声嘤咛,虹剑电梭倒在锦衾上,脸上的激情可爱极了,半裸的胴体,热烈地回报情人的激情爱抚,娇喘吁吁,裸露的玉臂像蛇一样,缠住了压在她身上狂热的身体,情欲之潮已升至顶点。
我……去……她如醉如痴的呢喃。
灯突然熄灭,传出令人血脉贲的声浪。
内间的小窗外,千幻夜叉缩小得像一头猫,用耳贴在窗缝上,倾听房内的声息。
窗已密闭,无法看到房内的情景。
里面两男女都是拔尖的高手,她怎敢撬窗窥伺。
她感到全身起了异样变化,心跳如小鹿乱撞,一咬银牙没有勇气再听,悄然退走。
※ ※ ※将近三更,中年美妇这才挽了少女的手,莲步轻移踏入院子,绕过走廊。
客店仍在忙碌,灯火通明,有些晚到的旅客,还在忙着洗漱或要店伙送膳食。
上房区的照明灯笼迎风摇曳,不时有店伙走功,有女眷的旅客们,大多数都安歇了。
走廊的后端,壁角突然移出两个人影。
美妇与少女毫无戒心,向自己的房间走。
少女从腰带问取出房门钥匙,准备开启房门的小长型套锁。
喂!你说。
千幻夜叉的男人嗓音学得并不像:如果你房中有人放了致命的毒,你怎么办?换房间呀,真笨。
北人屠也用变嗓回答:不过,你说的是废话。
怎么是废话?我又不是沉鱼落雁天仙化人的美女,那一个神经病会花工夫在房里放毒计算我?少女刚抓住锁,放手游目四顾。
院子对面的走廊,有一间客房虚掩的门,本来推开一条缝的,这日十完全关上了。
在对面的人,不可能看到门缝的闭合。
但美妇却像未卜先知的神仙,身形一闪,便越过三丈余宽的院子,现身在走廊上。
左掌虚空按出,房门似被巨锤撞击,猛然急启。
狂风一涌而入。
这间上房住了一双中年夫妇,直挺挺和衣死在床上,是被击中天灵盖,震裂了颅骨杀死的,已经死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后窗已毁,人是从破窗逃掉的。
阴谋败露,怎敢不逃?千幻夜叉与北人屠,也向暗影中一窜,绕出一条队火巷,登上屋瓦如飞而去。
店伙,换房间。
两人窜走时,清晰的听到少女愤怒的叫喊声。
※ ※ ※八表狂生失了踪,这是一个不敢承担责任的人。
店中出了两条人命,店东的麻烦大了。
旅客的流水簿上,中年美妇留下的姓名是梅贞姑,与甥女夏冰,从南京来。
两女不走了,钉牢了十辆大车的主人,徐州与隆栈的东主周兴邦,毫不客气提出警告:八表狂生如果不出面了断,后果自负。
周东主怎敢动身一走了之?死赖在店中等候变化。
第三天一早,十辆大车加雇了当地廿余名泼皮,护送大车随着大群旅客,慌慌张张驶向凤阳,结队而行,不怕有人公然行凶打劫。
两女的车并没有动身北上,车和行李皆寄放在店中,人却飘然远游,蚌埠集的人不曾看到她们的踪影。
天刚黑,集南的荒野中,三个黑影俏然急行,时走时停小心翼翼。
大道两旁都是田,人不能把毫无规则的田埂当路走,只有这一带有些荒野,是仅有的夜间秘密离开的通路,越野而走利闲草木掩身,应该是安全的。
远出两里地,右面是结穗累累稻田,荒野的范围缩小,必须沿左面的小段荒地通过。
集南的大道通向卢州,要前往凤阳南京,必须走集东的官道。
但那条路一出集便是田野,无所遁形。
领先的人隐身在一丛茂草旁,向前面用目光搜索可疑征候。
下弦月即将西沉,星光朗朗,田野中蛙鸣震耳,荒野里虫声唧唧,大地黑沉沉的,视线有限。
过了前面荒野,便可绕向东北。
这人向跟来的八表狂生两个人低声说:六七里便可岔出至凤阳的官道了,但愿不要发生意外。
不可能有意外。
八表狂生信心十足,伸手拉近跟在身后的虹剑电梭:飞琼,你也走在前面,发现可疑的人,务必用电梭杀死他。
也好,我和公孙星主走在前面。
虹剑电梭乖顺的说,举步向前。
禁声!走在前面的五毒殃神公孙浩低喝,身形尽量挫低:左前方的卅步,有物移动,小心!不是有物在动,而是人在谈话。
那鹰扬会的狂小辈,以为小姐只有两人,所以一定先躲一些时日,再悄悄溜之大吉。
一个洪亮的嗓音清晰的传来:这一带分配给咱们几个负责撒网,很可能等到几条小鱼。
不过,我估计他们还得躲几天,这儿晚咱们用不着太辛苦。
那可不一定哦!另一人说:那个什么周东主已经走了四五天,狂小辈一定十分着急,很可能冒险逃命溜之大吉,如果让他逃掉,咱们栖霞幽园的人,脸往那儿放?诸位千万不可大意哦!八表狂生三人心中一凉,暗暗叫苦。
对方说撒网,必定人手充足,伏在暗处等鱼儿入网。
对付必须走动的人,先用暗器击倒再捉人,十拿九稳,显然前面埋伏的人相当多,想偷越封锁线危险极了。
糟了,栖霞幽园果然有众多人手,暗中保护两个鬼女人。
八表狂生沮丧地说:幸好咱们这是逐段潜行的,几乎一头栽进他们的网里了。
怎办?还闯?虹剑电核心虚的说:如果不能一举快速歼灭这几个人,那就……那是不可能的,改暗我明。
五毒殃神更是心虚:而且栖霞幽园出来的人,全是武功超绝,道术通玄的高手,来暗的更是威力倍增,谁受得了’?那两个通风的混蛋真该死,我要把他们查出根底剥他们的皮。
八表狂生咬牙切齿怪责千幻夜叉与北人屠,可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天杀的鬼女人,我们总不能一直躲下去,先回集再说。
他们一直在集内藏身,蚌埠集是水陆交通中枢,市况比凤阳更繁荣,人口上万,是凤阳附近最大的市集,在集内躲藏十分容易。
回集躲藏是唯一安全的办法。
除非能扮爬虫,从稻田中爬行,否则休想安全通过封锁线。
要他们爬稻田,虹剑电梭怎能爬?如果我所料不差,集附近恐怕已有人撤网了。
五毒殃神反对折回集中躲藏。
你有何打算?硬闯?八表狂生问。
他们封锁了东行的路。
那是一定的。
他们不可能久留。
应该和我们一样,急于离开。
咱们先往南走,出其不意必可成功。
往南?走庐州暂避风头。
五毒殃神肯定地说。
这……庐州我有朋友,避一年半载毫无困难。
好吧!往南!八表狂生当机立断:到庐州绕至南京,多走三两百里路而已。
说走便走,三人悄然后退。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3----------------------------------------郎秀英是最佳的导游,对庐州的名胜了如指掌,更是游玩的好伴侣,大方亲呢女性风情撩人情思,处处表现出大户人家千金的气质。
有这种美丽、大方、有权势的千金做导游,愉快方便是意料中事。
禹秋田像挖到了一座金矿,尽量显露他京都贵家子弟的风采。
郎秀英带他到一度宏大的巨宅,会见了手帕交姐妹郑云英。
郑家的主人郑定远,与郎秀英的老爹即世贤,同是庐州的豪绅,两家交情深厚,通家往来号称府城二大家,子女们往来更是密切。
郑老太爷似乎也不怎么管子女的事,接见禹秋田颇为热诚,之后便有事外出应酬,由爱女伴同闺友,出城乘了自备的小船畅游逍遥津。
小船乘坐了五六个人,其中有郎姑娘的二哥郎德馨。
这位郎家的宁馨儿,年已廿五六,已有了一妻一妄,仍在府城花天酒地,正是纨绔子弟的代表人物,平常带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做保镖,招朋引类几近无恶不作,豪少作风使他拥有不少猪朋狗友做死党。
一上船,郎德馨便缠定了禹秋田。
这位豪少读了几年书,每次考试均名列孙山后,从此不再念书,挽弓走马居然小有成就,由于人生得雄壮,在豪少之间打架,只赢不输,所以颇以膂力保人自豪。
小船上阴盛阳衰,小姐们各带了份女,只有两位男士坐在船头,显然郎二公子有意缠住禹秋田,保持距离阻止他们走得太近。
秋兄在京都就读,但不知京都国子监的骑射功课,程度如何?郎二公子对本地的风景毫无兴趣,土生土长看多了便不以为景啦!向禹秋田打听京都事:听说射的仍然保持三百步,是真是假?的确有三百步的垛靶。
禹秋田说:但其直径足有一丈,好笑吧?当然,那并不可笑,比本朝中叶以前的垛靶,大了好几倍,能射中的生员就没有几个。
郎德馨并不认为可笑,只记住三百步的垛靶,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都的学舍根本没设有三百步的垛靶,认为北方人比成都的人骑射高明。
那么,秋兄的弓马一定很不错。
普普通通啦!禹秋田表现得相当谦虚,但他已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
秋兄的手,不像是能挽三石弓的手。
是吗?禹秋田不再谦虚,伸出大手握了几次,表示手强而有力。
郎德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十指一收各自扣得牢牢地,立既发力,要将对方的指骨压裂,同时往自己的身夯扳。
禹秋田装得相当吃力,几经拉锯,最后完全稳下阵脚,甚至逐渐将对方的手扳得徐徐外倾。
郎德馨片刻便挣得脸红脖子粗,气息重浊,幸而能支撑住手臂不倒,以后便成了短期的小拉锯,双方都无法把对方的手扳倒。
坐在船尾的两女,一直留意禹秋田两人的举动,看清较劲的情景,势均力敌显然难分胜负。
二公子,你何必欺负你妹妹的朋友?郑云英替郎德馨解围,已看出支撑不了多久:好像你找到了好帮手,秋公子一定可以帮你对付南关吴家那些泼皮。
二哥,不许你把秋公子扯进你那些酒肉朋友堆里。
郎秀英郑重地说:他是我的朋友,知道吗?你急什么?郎德馨放手邪笑:我还没试秋兄的武艺呢!臂力大没有多大用处,能抵挡三两人不算人才,要会武艺才能派用场。
郎兄,怎么一切事?禹秋田问。
我们城里的几家子弟,与南关吴家的人有利害冲突,各自招兵买马,是一场拖了两年的霸权之争。
我们需要会武功臂力大的人手。
秋兄,不要和小姐们胡缠,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
你敢?郎秀英当然不愿意:你少管我朋友的事,别带他去替你们帮腔助势,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五岳,不要理他。
哈哈哈……郎德馨大笑:秋兄,我交你这位朋友,我会让你在本城受到礼遇与欢迎,保证宾至如何。
咱们男人有男人的去处,不要让舍妹几个黄毛丫头缠住你。
明天,我到客店找你,这就说定啦!笑,并不表示真正快乐。
郎德馨的笑声,让有心人听得心中发毛,那不是表示快乐的笑声,而是一种饱含威胁,具有深意的表示。
禹秋田的脸上,也流露出笑意,这种笑意也另有含义,真正的含义只有他自己心中明白。
你休想。
郎秀英毫不尊重乃兄的权威,向郑云英低声说:把逸园借给我,谢啦!我陪你,也免得有人说闲话呀!郑云英妖媚的瞥了禹秋田一眼,也许该称是暗送秋波,勾引男人的眼波确是动人:你二哥是有心罗致人才,其实对你也有利,何必扫他的兴?至少可以让你二哥出面,把他公然往家里请呀!不行,家父不许带外人居留,二哥只会把他往那些脏地方安顿,我可不上二哥的当。
郎家不留外容,在本城众所周知,另有位于对街的馆舍,招待亲朋好友。
两个儿子也在邻街各有朋友聚会的宅院,招朋引类经常举行宴会,甚至召乐伎粉头尽声色之乐,街坊邻居为之侧目。
***当晚,郎二小姐在鸿宾酒楼宴客,主客是禹秋田,陪客是郑云英和几位所谓手帕交姐妹。
府城人士,都知道这些豪绅们的底细,大闺女设宴招待男宾,见怪不怪视同理所当然。
回到客店,已经是三更将近。
禹秋田本来有了六七分酒意,有酒意才能放浪形骸,在众香国中周旋,能保持不醉,已经难能可贵了。
由郎家的两名健仆半拥半扶送回客店,交给书童秋明之后,便回去复命不再逗留。
上房分内外问,书童秋明助他漱毕,回到内间,他脸上己看不到醉意。
如何?他接过秋明奉上的茶低声问。
派人串通店伙骗我外出,共搜查了三次。
小秋明低声回答:换行李的人全是行家,手法熟练无处不届。
如果爷事先不说,我真不敢相信一个豪绅,会豢养有这种精明干练的行家。
爷,必须小心。
我知道,小秋。
他冷冷一笑:郎家房舍众多,机关密布戒备森严,不留外客,没有机会辨认恶贼的身份,只好改从这些狗屁男女身上打主意。
早晚我会进去的,必须费些心机找出恶贼的藏匿处,我会小心应付的。
哦!我们的人可有消息传来?钟管事传来口信,全城郎家的大小宅院,皆不曾发现可疑人物进出,郎老狗的伪装豪绅十分成功,毫不引人注意,请爷要加倍小心防备意外。
秋明年纪虽小,却是精明的助手:左邻客房的旅客很可疑,可能是郎家派来的眼线。
不,那是郑家的限线。
禹秋田肯定地说:右街第七家,便是郑老爷的大宅,有闺女和我打交道,不放心而派人来监视的。
放心,他们对我无害。
我会留心他们的。
我不在,你要特别小心。
他郑重叮咛:一有风吹草动对你不利,必须断然处置远走高飞,不要怕误了我的事,我可以用另一种方法进行,知道吗?爷,小秋是很机警的。
小秋忘了自己是男装,不自觉婿然一笑,女性韵味十足。
我担心你太过自信,小妖怪,你最好在机警之外,再加上一点谦虚,脚底多抹些油。
是的,爷。
小秋答的怪腔怪调。
好了,好好安睡。
他声音提高,暗中打出有人监视的手势:明天我还得应付郎二小姐呢!是的,少爷。
小秋也提高声音,收拾茶具退出外间睡处,有条不紊整理睡具,安枕置衾从容不迫,每每皆表现出他处一个勤奋细心的小书童。
房有几座明窗,侧方的明窗上空,有个黑影用珍珠倒卷帘上乘轻功,悬挂在檐下,明窗的油绵纸戳破了一个小孔,由小孔向内窥伺。
***郎秀英完全被禹秋田吸引,她本来就是一个不安分的浪女,本城有身份人家的子弟,见了她有如避瘟疫。
而那些花心大少与风流子弟,却以她为中心,热烈地追逐在她裙下。
这次,她总算见到令她芳心怦然的如意郎君了,找到了结交的好机,有计划的张开情网,捕捉这位一切皆让她神魂颠倒的俏郎君。
她知道,两位兄长不放心一个京都来的陌生人,尤其是她的二哥,正在策划计算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心中当然不愿意。
一早,她便派仆人把禹秋田请至东关外的逸园。
逸四是郑家的产业,但通常只供女眷使用,由郑家大小姐郑云英主管,园内有亭台花榭,春日繁花似锦,是宴游的好地方。
她不希望二哥占有她的如意郎君,更积极地防止她二哥带坏了禹秋田。
男人们在一起,除了追逐酒色之外,便是舞枪弄捧,与其他街坊恶少争雄长,做不出什么好事。
其实,她一点也不明白她二哥的用意。
她和郑云英在小阁中,陪同禹秋田早膳。
食物精致,有美女相陪,禹秋田毫不拘束,谈笑风生,态度温和有礼中,也流露出不算逾越的风流子弟狂态,说些不伤大雅胸挑情艳语,把两个艳娃逗得流露出冶荡风情,拉近了异性间的距离。
郑云英是东道主,陪他俩遍游园中佳景。
逸园位于郊区,占地甚广,亭台楼阁都是独院式的建筑,是本地的有名花园之一,游一趟真需要老半天。
郑云英陪他俩到了荷风阁,便知趣的倍侍女走了。
荷池广约六七亩,满池荷菱含苞,没有摘荷的小舟,四周花树一片清丽。
阁建在池中心,有九曲桥连接陆地,近阁的一曲是吊桥式的,绞起桥板便断绝了往来。
郑云英藉故有事待理,把他俩留在阁中赏荷或者划舟。
游了老半天,姑娘们理该疲乏了。
郎秀英并没感到疲乏,但却装得像弱不禁风,大方地搭住他的臂弯,在阁中的栏上坐下,俏巧的摘下香罗帕,有韵致地轻拭粉颊的香汗,红馥馥的面庞没施脂粉,显得更为俏丽可人。
禹秋田轻挽住她的纤手,微笑着侧过脸注视着她,真有点不克自持,不仅是美丽的面庞令人心荡,因微汗而诱发的醉人体香更是诱人。
你……你看什么?她也被禹秋田神秘火热的绵绵目光,引起体内某一种神秘的波动,如娇似喧地白了禹秋田一眼,粉颊红晕上涌。
丽质天生,国色天香。
禹秋田轻抚她的纤手,微笑令她心中一荡,手上传来的感觉,也让她意乱情迷:秀英,我总算明白秀色可餐的意义了。
油嘴!她浑身一热,装腔作势要抽回手。
禹秋田趁势一拉,瓦解了她的抽势,嗯了一声,她娇躯半转,乘势倒在禹秋田怀中,投怀送抱一切出乎自然。
强力的拥抱,她像是一交跌在云端里,闭上水汪汪的明眸,象征性的扭动火热的娇躯。
秀……秀秀……禹秋田也心中一荡,虎目中有异样的光芒,感觉出心跳加快了一倍,想控制也力不从心,手上一紧。
嗯!五岳,你……你……哦!我……禹秋田猛然一怔,手上的力道一弛。
你对我可……可是真心?她偎在禹秋田怀中呢吨,粉颊偎在那壮实的、热烘烘的胸膛上。
秀英,相信我。
禹秋田在她耳畔柔声低语,手在她身上温柔的轻抚。
我总算遇上让我倾心的人了,那……那就是……你……她如醉如痴,快要瘫痪在禹秋田怀中了。
如果令尊不嫌弃,借我去拜见令尊,好吗?秀英,让令尊看看我是否配得上你……我爹俗务太忙,过几天好不好?哦!令尊家大业大,是不是回田庄去了?我也不知道……嗯!你……你好坏……禹秋田的手,触及他胴体敏感的地方,一般奇异的浪潮冲击着她,本能地娇喘吁吁,吐气如兰,像蛇一样在禹秋田怀中扭动,迷失在这阵野性的浪潮里。
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纸一张。
禹秋田感到一阵迷乱,激情的吻上了她灼热的樱唇。
四野无人,偌大的逸园静悄悄,良辰美景孤男寡女,万无禁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发乱钗横,罗糯半解,羊脂白玉似的酥胸,足以升起熊熊情欲之火。
禹秋田已不克自持,本来就有意撩起这荡女的情欲之火,绵绵的亲吻,从颈下延至醉人的酥胸。
罗襦轻解,她快要成了不设防之城。
九曲桥的中段,传来一声轻咳。
她极不情愿地急急掩上衣襟,急急掩住了裸露的酥胸玉乳。
云英……你……她一面掩襟,一面坐正身躯急怒地娇叫。
不是郑小姐。
禹秋田也急急坐正身躯低声说。
是一位俏丽绝世的少女,穿一袭翠绿色衣裙,刚发育成熟的胴体,绽放出醉人的青春气息,完美而不夸张的动人曲线动人情思。
她已是成熟的女人,与这位俏丽绝世的少女相较,不免差了那么一点分量。
青春一去不再回,成熟的风韵当然也为她增添了另一种颜色,一个青春少女,缺乏的就是艳冶风情。
禹秋田从少女的羞红面庞,与明眸中流露的怒意,已经明白少女已经目击了所发生的情景,看到了两人的亲呢的恶行恶像。
你是什么人?郎秀英恼羞成怒,恨死了这不知趣的少女,破坏了她意乱情迷的享受,跳起来大发雌威,一面慌乱的整理凌乱的衣裙。
少女头上的三丫髻,已表明不同的身份。
园中的侍女,都梳了双丫髻侍女专用发式。
我来找这座花园的主人。
少女等两人整理妥衣裙,这才慢慢接近:这鬼园楼阁甚多而且分散太广,人躲在这里,人手少真难搜得出来,所以我要找人间。
郎秀英是逸园的常客,逸园的仆妇侍女她都认识,被撞破好事的恼羞并没冲昏了头,一眼便觉得眼生,因此喝问是什么人。
一听口气,她完全明白果然是陌生人。
她应该假装淑女装到底的,但她已嗅出危机,少女口气不对,不能再装不懂武功的淑女了。
该死的小贱人,你撒野撒到私人内眷禁地来了,真不要脸。
她暴怒的向踏入阎门的少女冲去,脚下轻灵快捷:你偷看这种事未免太早了些……呃……她真该从少女的口中听出危机,便不至于毫无成心暴怒地冲上揍少女的耳光了。
禹秋田虽然一度情不自禁陷入激情内,郎秀英投怀送抱主动积极的激情,与完美诱人的胴体,的确让他有点把持不住,虽则他是有备而来,也不由自主动了情欲。
但他是清醒的,激情因外界的打扰而倏然消退,暂时被情欲迷失的灵智陡然恢复清明,已看出这位真的丽质天生、国色天香的少女,来意不善,不是寻常人物。
一怔之下,反应慢了一刹那,无法及时照止郎秀英冲动,一把没抓住,郎秀英已在泼辣的挖苦咒骂声中,冲出举手冒失地一耳光掴出。
揍耳光自己最危险,手一动自己就首先空门大开,对方除非真的反应迟钝,或者身份低心中害怕,不然极易抓住空隙反击。
噗啪两声怪响,有人挨耳光和受到打击。
郎秀英出手非常的快,但少女更快,真有如电光石火,根本就不招架郎秀英掴出的纤掌,斜身切入,小纤掌首先在朗秀英仍然配红的左颊挥了一掌,再反手一掌劈在右耳门上,像是同时击出。
郎秀英即使是身手超绝的女英雌,在毫无防备之下,那禁受得起劈掌的耳门重击?呃了一声,扭身摔出丈外,扭动了几下蓦然昏职。
禹秋田吃了一惊,少女出手之快与热辣,赫然有精练名家的声势,劲道收放自如,小手挥动有如舞蹈。
揍人的动作居然有美感,委实令他依然心动。
强烈的戒心刚兴起,少女已找上他了。
你更可耻可恶!少女声出入动,情影近面压到,似是一道闪光,纤掌光临他的左颊。
此时此地,唯一正确的行动是反击。
但他不能反击,还不知对方的来意呢!间不容发地向下一挫,先躲闪再说,知道少女出手的速度惊人,他掏出真才实学加快速度躲闪。
少女一掌落空,蓦然一惊,脸色一变,如影附形用上了惊人的身法与速度,连发三掌。
年轻气盛不服输,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大多数冲突,皆因这种不服输的心理反应所造成。
少女一掌落空,被禹秋田空前快速的摆脱身法所惊,激发了不服输一定要比对方强的心理反应,不假思索的用上了绝学,毫不考虑后果,向朦胧难辨的闪动身影连发三掌,情急下重手求胜心理过切。
禹秋田虽知少女身怀绝技,但没料到少女会突下重手,双方案不相识,并无宿仇旧怨,敌意末明,按理不会立下重手施展绝技的。
他料错了,第一掌便被击中,猝不及防,心理上没有准备,一股狂飘似的暗劲一涌而至,暗劲的力道中心足有三寸圆径,远在丈外击中他的左肩肿骨。
他如受千斤巨锤狠撞,惊叫一声,身躯加快前冲,泰然大震中,撞毁一列大排窗,飞出阁外去了,随着飞扬崩散的木材,摔落布满荷叶花苞的荷池,压毁了一大片荷叶,水花一涌,直沉池底。
咦!怎么这样巧?少女到了破窗前,讶然自语,盯着仍在动荡的池水残荷发怔。
按她出掌的方位估计,禹秋田是左右不规矩地闪动的,如被击中只能前冲下仆,绝不可能被打飞。
如果真的被打飞,那就表示禹秋田恰巧改变左右闪动的身法,改为向上纵跃。
所以少女说怎么这样巧。
人被击中跌落池中,是无可置疑的事。
快上来……她焦急地向水中大叫。
人如果不识水性,怎能上来?不沉入池底才怪。
她并无置陌生人于死的念头,投料到一时情急出了意外,后悔已来不及了,目下唯一的希望是禹秋田会水性,能及时爬上来。
这一列明窗其实是水阁的厢壁,崩塌了便面临池水,楼板距水面有六尺以上,满水时也有三尺左右不至于沉入水中。
她站在破壁口空焦急,残荷形成的破洞仅有水池上升,不见水动,跌落的人毫无挣扎向上浮的征候。
她心中一急,立即解腰带,想卸除长裙以免碍事,明显地要跳入水中救人。
真不妙,刚解了绣带结,下面荷叶移动,忽啦一声水响,先是一道速度惊人的水箭喷中她的右肋,浑身一震、眼中瞥见水中有物跃出,湿淋淋的手脚已像八爪负似的抱缠着她,冲势猛烈,随势摔倒。
从水中跃起的是禹秋田,头一出水便喷出水箭,他也用了真力以牙还牙。
抱住人奋身一滚,水声轰然滚落水中。
少女的水性非常高明。
但水箭一击已受到禁制,一抱之下,背部的督脉已被奇异的手法制住,浑身发僵身体被禁制,动弹不得,唯一自救的办法,是屏息抗拒池水的淹呛,听天由命反抗无力。
附近没有人逗留,郑云英大概与郎秀英都是偷情的专家,早已将仆妇使女遣得远远的,留下达附近一片天地给他们享受良辰美景。
水阁厢壁的崩坍,以及落水的声浪,没引起远处楼台的仆妇注意,天坍下来大概也没有人理会啦!郎秀英昏倒在水阁中,耳门一击如果劲道稍重些,这辈子也算是完了,不死也将变成白痴。
***同一期间,千幻夜叉与北人屠,藏身的一家巷底贫户,简陋的堂屋中气氛一紧。
两人以为很隐秘,贫户来了两个穷亲戚,不可能引起任何人注意。
没料到仅平安度过一天,次日一早便有人找上门来。
不速之容是中年美妇,堂而皇之公然推门而入,门外留下一名健壮的随从打扮中年大汉,堵住了大门像个门神,谁也休想擅自出入。
两人正在堂屋中与宅主人闲聊,正打算外出活动,突然发现有人排闼直入,吃了一惊。
看清是中年美妇,两人心中一宽,不由暗暗佩服,做梦也料不到两个单身女人,竟然能毫不费力的,紧跟在两个成了精的老江湖身后,紧楔不舍能有效地主宰他们的明暗行动。
贱妾是专诚来向两位道谢的。
中年美妇笑吟吟的表达来意:贱安姓梅,偕同姨侄女在蚌埠集小作勾留,无端引起歹徒的骚扰,如无两位及时示警,恐已遭到不测了。
江湖人有时兴之所至管管闲事,算不了什么。
北人屠不再隐瞒江湖人身份,客气地说:梅姑娘请坐。
客居不堪待客,休怪简慢。
谢谢。
梅姑娘道谢落座.主人知趣匆匆告辞返回内堂。
其实,在下与那位鹰扬会的副会主八表狂生,往昔曾有些小过节,只是不便计较而已。
向两位示警,并非出于有心,因此请勿放在心上。
江湖人恩怨分明,贱妾深领盛情。
请问两位尊姓大名,尊号可否见示?江湖道上,绰号比姓名重要,有些人的绰号尽人皆知,却不知这人姓甚名谁。
江湖上忌讳甚多,中年美妇请教绰号姓名,本来出于善意,但北人屠两人却感到十分为难。
非常抱歉。
北人屠婉拒,他的确不曾打听对方的来历,此时此地,他怎能暴露出身份?倒是贱妾冒昧了。
梅姑娘歉然说,她自己也仅通姓而不露名:如果贱妾所料不差,这位爷必定是易钗而笄的姑娘。
她抬手微笑注视着千幻夜叉,语气肯定自信。
前辈高明。
千幻夜叉暗暗心惊,不白禁尊称对方为前辈,间接承认年纪轻:晚辈对易容术颇具信心,仍然难逃前辈法眼。
姑娘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但那晚示警的嗓音,让贱安敢于大胆揣测而已。
请问两伦,是否也为了那位狂生而来?并不专为此人而来,顺便而已。
北人屠说:如果意在报复,他绝难活着离开蚌埠集。
自从揭破他的毒谋之后,我们便不再留意他了,猜想他会追查揭破他毒谋的人,因此我们躲在客店三天足不出户。
目下,他该已到南京啦!他到了此地。
什么?北人屠吃了一惊:他跟踪我们来的?两位示警后离开时,已落在贱妾的人眼下了,所以知道两位的动静。
那恶贼比两位晚到半天,他有三个人,根本不知道两位的底细。
梅姑娘辞出,带了随从走了。
这女人到底是何来路?对鹰扬会毫不在乎,暗中有人保护,咱们也算是栽了呢!千幻夜叉不安地说:老褚,咱们是否该迁地为良?有此必要。
北人屠也有点健然:自始至终咱们皆在她的耳目监视下,我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必操之过急,晚上再离开。
走吧,咱们到客店留意他那位小丫头的动静。
他怎能带一个小丫头在身边?真是的!千幻夜叉撅起小嘴嘀咕:那多不方便,除非他……你可别往歪处想,女人!北人屠怪腔怪调:上房通常都分内外间,你总不会认为他们睡在一张床吧!女人就会胡思乱想。
去你的,你想挨揍是不是?千幻夜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大发娇嗔。
呵呵呵……北人屠用怪笑作答复:就算他们……那也不关你的事呀,你……你要死……***砰一声响,湿淋淋曲线玲球引人绮思的胴体,被扔倒在如茵的绿草上。
盛怒的禹秋田,怒火正要爆发,陡然脸一红,急急转身怒火徐降。
少女夏天所穿的绸制衣裙,怎禁得起水浸,真像出水芙蓉般有极高的可观性,几乎原形毕露,保证可以让年轻小子百脉贲张,充满无穷诱惑力,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具有爆炸性的魔力。
少女当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已惊得六神无主,尤其是曾经看到禹秋田与郎秀英调情的情景后,目下她必须面对一个可怕的大男人,四周寂静杳无人踪,求救无人,想起来她就惊得浑身发抖,她已经无力对付这个如狼似虎的可怕色狼。
但一看禹秋田窘急的转身,她心中一宽,也感到惊奇,大概这个色狼被水沟得恢复人性了。
你居然突然用绝技向一个陌生人下毒手。
禹秋田眼中不再触及令他心跳加快的诱人胴体,怒火再次上升,咬牙沉j—说:该死的小女孩,你用什么鬼掌功向我的背部攻击?我……我我……我怎么啦?该死的,你已经不算小了,你知道内眷私室会发生什么事,你简直厚脸皮。
你那一掌几乎要了我半条命,我不饶你。
不能全怪我。
少女见他始终不曾回头,忘了自己春光半露的诱人情景,胆气壮了些:你的闪避身法,快得像鬼魅,可知你已运功施展,禁受得起重手攻击,你不怪自己学艺不精,反而怪我……离秋田火冒三丈,倏转身。
少女一慌,惊恐的闭上眼睛。
他火爆地解了少女督脉禁制,盛怒中,少女美丽诱人胴体,已不再造成他的心理压力。
你准备。
他跳起来大叫:看到底谁学艺不精,不揍你个半死,于心不甘。
少女爬起来,’瞥见自己妙相毕陈的光景,差急得急忙背转身,浑身发烫,但终于定下心神,吸口气压下心潮,略……活动手脚,丹田气上重楼。
禹秋田也聚气行功,碰上劲敌,他也不敢大意。
本来,少女那一记连环三掌,依他的估计,不可能击中他迅捷如电目力难及的闪避身法的,却明明白白挨了一掌,可知少女的修为是如何惊人了,怎敢大意?身后传来少女的冷哼声,他警觉地转身。
少女动人的身影,又让他脸红耳赤,这光景那能交手?他能向那一部位出手攻击?少女也脸红似火,紧咬着银牙,一声娇叱,纤掌疾吐长驱直入。
压力奇猛的无形掌劲先及,他扭身招发金丝缠腕猛扣手腕,同时切入一腿急扫。
攻双脚似乎是最佳的部位,与女人动手的确可攻的部位不多,手脚是最佳的目标,他上下齐至专攻手脚,保持君子风度。
少女滑溜如蛇,缩手收脚轻易地避开他的反击,再一声娇此,纤指似乎平空暴涨,五指已光临他的右肘,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搭上手各展所学,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狂野快攻,每一招皆半途诡变,因而根本无法看出招式,只看到人影急剧的闪烁,手脚已难分辨形影,完全是一场神意的搏击,攻招化招已经不重要了。
两亩大的如苗绿草坪遭了殃,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劲道逐渐增加,逐渐打出真火,年轻气盛,求胜的心念一发不可遏止。
双方互有所获,拳掌着肉声不时传出,逐渐出现贴身相搏的情势,被击中势难避免,双方皆小心地护住要害,其他肢体禁受得起打击。
这对少女不利,某些部位虽不重要,但披触及却可造成心理压力,所以必须加倍小心。
女人本来就不宜与男性贴身肉搏,一方面是体质所限,二是胴体敏感脆弱的部位最多,所以与男人交手,以快速攻击要害,一沾即走避免被缠住为主,因此说女人阴毒。
武林朋友与女人交手,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最好保持男不与女斗的风度,以免非死即伤。
女人如不阴毒下手留情,除非她甘心忍受欺凌。
禹秋田似乎更为不利,不但要小心提防要害披击中,更无法下毒手攻击对方敏感的部位,好在他的搏斗经验丰富,化解危机的反应更是超绝灵敏得心应手,缠斗了三两百招,依然豪勇如狮气势凌厉。
终于,他抓住了切入贴身的好机,一肩错开少女扣喉的手,身形疾转,反贴上少女的右肩背,大手一抄。
便按上少女的右腋,四指触压着柔软的乳房,左手一挥,托住少女臀部大喝一声,将人抛飞而起。
少女的胸部被手触及,不由自主浑身—震,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身躯已被抛起。
已到了草地边缘,砰一声摔倒在一座花台的台基下。
禹秋田快速冲到,却突然刹住脚步。
爬起来。
他捏紧了大拳头,怒容满面摇着大拳头吼叫:我要揍得你服帖为止,免得你自命不凡任性胡为。
少女狠盯着他,猛地飞跃而起,斜飞出两丈外,防备他在跃起的刹那间重手抢攻。
禹秋田并没乘虚攻击,站在原地拉开马步。
你的确很了不起,而且非常了不起。
禹秋田有点心惊脱口称赞:精力耗损了五成以上,竟然能飞跃出两丈外,难怪你任性胡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吧!我……我要……少女一愣。
你什么都不重要。
禹秋田抢着说:到此为止,赶快走,你看你这鬼样子,还想逞强动手动脚?玲珑透凸羞都羞死了。
他扔头便走,招摇头苦笑一声。
站住!身后传来少女沉静的冷比。
他沉着地转身,脸色一变。
少女坐在草地上,双手相合,掌心有一把绿草,乌溜溜深潭似的动人明眸不再诱人,放射出阵阵奇异的冷电寒芒,有如来自地狱深处的魔鬼眼睛,那股妖异的气氛,令人不寒而栗彻体虚脱。
他一拉马步,虎目中神光湛湛,吸口气心神凝合,屹立如山双手在胸间上下相错,掌心微向外张,青衫的衣袂无风自摇。
他是行家,知道他已经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笼罩住,无穷大的压力,正向他压榨、收束、撞击,而力源发自少女的心神。
这相距的三文空问内,这种力量的能量十分惊人,如果他抗拒不了,刹那间便会脱力瘫痪,甚至会成为一具死尸,让发现的人认为是暴死的尸体。
他承受得了这种可怕的压力,心神与躯体己凝结成一度撼动不了的山岳。
少女湿淋淋的头发,由于发髻半散,散发开始飞扬,脸上的肌肉不断呈现收缩、松弛、绷紧、扭动等等形状,令人看了心中发毛,美感已完全消失。
片刻,他身形一晃,马步一挫,脸上的肌肉也出现扭曲的线条。
两只追逐的蝴蝶,翩翩飞舞不知死之将至,渐渐舞近禹秋田的右侧方,轻灵曼妙十分悦目。
飞近八尺左右,突然化为破片,五彩的碎屑向外翻飞,激射出八尺外方翩然飘坠,化为五彩续纷的彩雨,飘落草中像是撤了一地五彩纸屑。
禹秋田坐下了,虎目中的疲态一扫而空,散发出更凌厉的冲光,脸上的肌肉停止抽动了。
少女星目乍张,双手向外翻吐。
一丛绿草破空而飞,每根草似乎已化为无坚不摧的利箭,更像是一群流星,向禹秋田集中汇聚,天字下,充满了动人心魄的隐隐风雷声。
心虚胆小怕鬼的人,听到这种呼啸声,必定以为妖风大作,鬼哭神号。
禹秋田的双掌,也向外一翻,左右推拿时张时合,草叶接近至三尺外,急速的直射改变为斜向飞行,最后绕着他的身躯急剧飞舞。
一声冷此,他双掌向左一推。
八方绕圈飞舞的草叶,像一群活物,或者像有组织的蜂群,向三丈外的花台激射,整齐有序极为壮观,神奇得不可思议。
砰然大震中,花台上的花草树叶纷飞,像被狂风所推,一扫而空。
一声沉叱,禹秋田右手双指戟指虚空疾点。
少女身形一闪,蓦地失踪。
禹秋田的身影,也一闪即逝。
清幽冷寂的花树阁楼间,不时传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息,时南时北。
目力佳的人,必定可以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奇形怪状的朦胧虚影,时幻时灭不辫形状,似流光,如逸电,像鬼魅,也像动物,倏忽而没,瞬息而逝。
荷风阁中,郎秀英正慢慢醒来。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4----------------------------------------少女斜躺在一座花棚下,斜倚着棚柱脸色苍白,衣裙紧贴着含苞待放极为动人的胴体,英风早就消失无踪,天真可爱的神情一扫而空,换上了疲态毕露,楚楚可怜无助无奈的神情。
禹秋田站在丈外,冷冷的注视着她,呼吸有点不稳,浑身大汗青衫也紧贴着身躯,温文公子的外型消失了,像一头狞猛的猛虎,注视着爪下战栗的羔羊。
片刻,凌厉的眼神消失了。
少女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她真的害怕了,只要禹秋田迈向她伸手,她……禹秋田欲言又止,最后呼出一口长气,扭头大踏步离去,一直不曾转头回顾。
少女像是崩溃了,松弛的舒张手脚,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闭上疲倦的双目歇息。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她心中暗暗自问。
***怎么回事?清醒的郎秀英惶然问。
她发觉禹秋田正抱着她,沿九曲桥向岸上走。
禹秋田身上水汗淋漓,疲态明显。
碰上女鬼。
禹秋田笑笑,笑得勉强。
你……你身上……我跳水逃走。
哎呀!你被女鬼打昏了,我不得不引她走。
女鬼?那小女人是女鬼?是呀!女鬼会千变万化,所以才变化为美丽的小女人,在池荷里她奈何不了我,因为她不是水鬼。
哦!你不要紧吧?头仍有点昏沉沉。
很好。
秀英,逸园不能逗留了,我伯那个女鬼,再找神通更大的鬼伴来作祟。
禹秋田故意危言耸听,但事实上也有所顾虑:到你家去好不好?不,我……我到客店找你。
郎秀英忘形的抱住他的肩头,贪婪的献上热烈的香吻。
你脸皮真厚。
禹秋田半真半假将她推开:客店人多口杂。
女人偷情胆子比天大,我可不想坏了你的名节,而且我怕书童小秋明,回家在我爹面前告状。
那就到我二哥家好了。
你二哥一定派人在客店等我,他正希望我以京都贵公子的身份替他打架。
进入郎家,是他的目标,如不能从内部彻查,贸然深入太危险了。
而且郎老太爷家大业大,奴仆成群,谁能逐一清查成群的人,查每一个人的根底?重要的是,他不能波及无辜。
迄今为止,他还没查出郎老太爷与天长堡祝家,有交情往来的确证。
就是祝家父子在郎家逃匿,也与郎家无关,他没有理由逼死郎家的人问口供,逼出祝家父子的下落,他不能用这样没有理性的手段办事。
天下间有权势藏匿要犯的人甚多,这些人并非全是十恶不赦的恶霸。
有些人情面难却,或者激于义愤,为亲朋好友提供安全的逃匿处所,虽则法所不容,却也是人之常情,怪罪这些人也有失公允。
他把郎老太爷看成第二种人:情面难却,为亲朋好友提供安全的庇护所。
与天长堡本身就为非作歹不同,在庐州根本就没有像天长堡一样为非作歹的环境。
郎家的子女虽则不怎么安分,但只是纨绔子弟并无太大恶迹的豪少而已,不可能胆大包天杀人害人。
他岂能以雷霆手段,毫不留情的对付郎家的人?总之,没抓住确证,他不想任性而为。
显然,郎秀英志在偷情,并无将他请入郎家的打算,他的妙计极难得逞。
我会让二哥无法缠住你的。
郎秀英得意的亲他:他和南关吴家的人有怨,打来打去打了两年,打不出什么结果来,顶多叫骂一通,唆使几个人拳打脚踢一番,在巡捕出面就一哄而散,了不起打伤人赔几个钱了事,没有必要怂恿你出面,我才不理他呢!你的武艺一定很不错。
他在花径中放下那蛇一样缠绵的火热诱人胴体:至少你敢向化身为美女的鬼动手,我只会吓得跳池逃命。
我不相信是鬼。
郎秀英恨根的整理衣服:以后她如果胆敢再现身,哼!我要地做真的鬼。
一定是真的鬼,眼一花人就不见了。
他坚持已见:阁窗无缘无故全毁,无端卷起一阵阴风……别说了。
郎秀英口中不承认是鬼,心里却发毛,打一冷战紧偎在他身上:我们去见云英姐,把鬼的事告诉她就告辞。
***中午美妇梅姑娘,与少女同时出现在荷风水阁。
郑家的人阴盛阳衰,园太大,留在这里的几乎全是仆妇使女,只有园门负责警卫的门丁几个人,有宴会时,方由城中的大宅派众多人手来照料。
仆妇使女们一听荷风阁有女鬼白昼现形,已吓得花容变色心胆俱寒,有几个仆人随小姐察看水阁的破坏情形,更吓得魂飞魄散,全躲在园前段的主宅内,再也不敢在园内各处走动了。
偌大的逸园,像死城一样沉寂。
你说这人也具有通玄的道术?梅姑娘向少女问:你的六合撼魂大法撼动不了他?是的,他仅仅失措了一下。
你的太一大潜能伤害不了他?姨勘察过花台的残迹,他把潜能引偏摧毁了花台。
你的天遁绝技也摆脱不了他?反而被他半途截断了经路,措手不及被他一掌震翻了两个大斤斗。
有这么厉害?连你爷爷也到达不了这种功参造化境界。
事实如此,姨。
好,我来对付他。
这是说,你没查出结果,不知道那凶手躲在何处了。
这人,是不是窝藏凶手的郑家子弟?梅姑娘迫问。
不知道。
我一到便闯来此地,因为只有这里有人,没想到却是两个不知羞耻的男女,在……在这里……呸!光天化日之下,他……他们……少女脸红似火,感到浑身燥热,流露的神情似怒非怒,羞态可掏。
小冰,这是你冒失,怪不了他们。
梅姑娘轻拍少女的肩膀:这里是内眷玩乐的禁地,连仆妇使女都不敢乱闯,他们有权自由处理他们的事,有权保持他们的隐私.今后,你可不要乱闯了。
只是……只是……比方说,他们是夫妻,这是他们的地方,你不能凭你一个陌生闯入者的眼光,去批评他们不知羞耻。
不要说了,你留意这个人,我会对付他。
如果郑家有这么一个功参造化的高手,我们将会有困难,必须要我们的人小心提防,以免无谓的损失。
这个人好像不是郑家的子弟或保镖,事前事后他都没追究我闯入的事,而且……而且……哦!你肯定?不知道。
而且他似乎不像……不像一个……一个厚颜的人。
你愿意详情说出经过吗?这……说吧!了解劲敌一分,就多一分胜算。
梅姑娘挽了少女在锦墩坐下:你有点心神恍惚,坐立不安。
说吧!我在听。
这……这这……少女忸怩地、吞吞吐吐的将经过一一说了,当然关于春光艳事有些难以启齿。
***要找本城的豪少,到镇淮楼东面的佳宾楼去找,保证一找便着,当然得在傍晚时分前往。
镇淮楼也就是往昔的金斗门,也是目下府城的谯楼。
所置的大型铜壶滴漏最为准确,全城皆以之作为标准作息时刻,所传的午时炮声及更鼓声,可远传城郊四乡,是本城最宏丽的两大名楼之一,是城东城北的两大城豪绅名流宴客的所在地,也是豪少们招朋引类聚会的地方,楼上每一间厢座,都有宽阔的空间,容纳歌伎舞伎献艺作乐,也可以把教坊的名花艳姬找来陪宴尽欢。
傍晚时分,郎二少爷兄妹,以及郑家的郑振国兄妹,带了两位健仆,拥簇着禹秋田,登上了华丽的楼座,事先已订了厢座,倚窗可以看到镇淮楼全景。
两位健仆在厢房外把守,不许其他酒客擅闯。
酒菜丰盛,有了三分酒意,男的嗓门渐大,女的将禹秋田夹在中间,逐渐放浪形骸,眉梢眼角荡漾着春情,藉三分酒意百无禁忌。
美丽大方的女人,三分酒意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他们却不知,在他们向镇淮楼订座时,便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该来的人都来了,其中包括穿了华服,扮成豪绅酒客的北人屠和千幻夜叉,都是中年豪绅装扮,风度气概惟妙惟肖符合身份。
厢座都是封闭式的,前楼另设有广阔的华丽厅堂,有二十余副设有半段式活动屏风的雅座,撤掉屏风,可供大户人家作为大型宴会的场所。
两人预订了邻厢,隔厢的声浪隐约可辨。
另一邻厢,成了五位男女的席位,其中两女,正是梅姑娘与姨侄女夏小姑娘夏冰。
两女不再盛装,扮成中等人家母女,脸上显然用了易容药物,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少女夏冰脸色姜黄,显然不健康,精神不振,白天里的绝世风华已不复存在。
秋兄弟,你听我说。
郎德馨三杯酒下肚,就豪气飞扬嗓门特大:明晚我带你去一处地方,替我和郑二哥出口怨气。
不瞒你说,在府城,我郎、郑二家论财势,都是第一流的;论武艺拳棒,也是第一流的。
凭我和家兄庐州双太岁的声誉,谁也比不上我们。
只是……只是……只是论人才,我和郎二哥就比南关吴家兄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郑二公子郑振国接着说下去:吴家兄弟、个叫玉郎,一个叫秀士,比拳头他们不中看,只会差遣一些打手充场面。
但凭他们的人才,在其他方面我们就处处落下风,偏偏留春院那些红粉头……你要死啦!二哥。
郑云英大发娇嗔:原来你们俩没安好心,并非哄五岳兄去打架,而是骗他去留春院那种脏地方,利用五岳兄的人才,和吴家的玉郎秀士比高下,在那些脏女人面前争面子。
呸!休想。
一面大发娇,桌下的手却紧握着禹秋田的大手往怀里揉。
这些话出于豪门子女口中,委实令人反胃。
禹秋田真有点应接不暇,另一侧的郎秀英,不理会郑家兄妹的纠纷,纤手搭住他的肩膀,一手拈起酒杯,就他的嘴唇劝酒,痴迷的媚笑十分诱人,火热的胴体几乎快要贴在他身上了。
云英,你就别作梗好不好?郎德馨从桌下伸过大手,在郑二小姐某处部位捏了一把邪笑:你放心,我们只请五岳兄弟亮亮相逢场作戏,争回面子就回家,不会让他留在那里,出了差错,唯我是问好不好?郎二哥,留春院是什么地方?禹秋田故意装傻,傻呼呼颇感兴趣迫问。
你少来,别装撇清啦!秋兄弟。
郎德馨大笑:你是京都贵公子,应该了解京都事。
百年前咱们的皇帝正德大东主,在京都开皇店,其中就有一家留香院,明白了吧?京都与庐州的留香院都是一样的好地方,咯咯……你们是愈说愈不像话了。
郎秀英似笑非笑白了禹秋田一眼:你倒是很感兴趣啊?我这位宝贝二哥,你最好不要把他的话当人话,不要受他的摆布,他去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你能跟他们去吗?男子汉的事,女人少管。
郎德馨干了一杯酒,意气飞扬:秋兄弟来自京都,什么场面没见过?我试过你的膂力劲道,我对你有信心,酒色财气你都可以压下吴家兄弟,我等你这种人才,已经等得太久了。
秋兄弟,就凭你白天在我家逸园,敢把女鬼引走救了秀英二妹,你的胆气就无人能及。
郑振国也乘机奉承:只要胆气壮,吴家兄弟何足道哉?兄弟,替我们助威,值得的,保证你在庐州过得愉快欢乐。
这时他就过得愉快欢乐,美人在座左拥右抱,手眼温存接应不暇,连喝酒吃菜也用不着他动手。
因跳水逃命把女鬼引走,也可以称胆气够?妙论。
他只好另找话说:不错,我可以喝几斤烈酒,也有过美人关的本钱,游学所带的盘缠也充裕,论拳脚也过得去。
但在没会过吴家兄弟之前,我可不敢向两位兄长狂妄保证什么。
两女一听傻了眼,本来今晚就有意灌醉他抬回去的,所以左一杯右一杯,偎在他怀里猛劝酒,如无两位兄长在座,她俩恐怕真要用口度酒了。
一听他自称可以喝几斤烈既岂不枉费心机?难怪已劝了三、二十杯,他仅略观酒意脸有点儿红而已。
江南的烈酒不多,竹叶青也许算是稍烈的酒了。
但比起北方的高粱烧,差了一大截。
他们今晚喝的就是竹叶青,郎秀英已经喝了五、六杯,已经是脸红似火,水汪汪的媚目透露出无限春情,已有点意乱情迷,银牙轻咬着红艳艳的下唇,开始取过五只酒杯在桌上排开、倒酒。
二哥,不要谈这种扫兴的事,这些事本来不该在你妹妹面前说的,不像话。
郎秀英断然阻止乃兄再说高论:五岳是我的佳宾,他不是来替你们争风吃醋打破头的。
我们轮流来敬他,希望宾主尽欢。
我先敬。
五岳,你量大,我先干为敬,你可以随意。
随意?她已经把五杯酒排妥,自己干了一杯,已经摆明那四杯该谁喝了。
郑云英知道郎秀英的心意,当然跟着起哄。
姑娘们敬一杯,男佳宾奉陪一杯,像话吗?她在旁又笑又闹,禹秋田乖乖听她的摆布,奉陪了三杯,最后一杯回敬,一比四过了第一关。
一阵笑闹,杯觥交错,四个人集中力量向禹秋田进攻,一杯一杯往肚子里淄。
禹秋田心中暗笑,事先已提出能喝几斤烈酒的警告,这些人依然不死心,正好给他们好看。
不久,郎德馨第一个醉得趴下了。
***邻厢的千幻夜叉,愈听愈冒火,几次要冲出闹事,皆被北人屠及时相阻。
他怎会与这些狗男女厮混的?千幻夜叉听到邻厢两女劝酒的荡笑艳话,快要爆炸了;老天爷!他胜任风流子弟的角色吗?十九会栽在这两个荡女身上,哼!全城的人都可以作证告诉你,他是京都来的风流佳子弟,你不承认也不行。
北人屠一点也不介意,人老成精,对世情看得透澈:他完全掩去本来面目,不是吗?你走着瞧好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那两个荡女。
北人屠喝了一口酒,用世故的口吻说:不错,天下的男人,除了少数大圣大贤之外,多半难抗拒女人的魅力,尤其是年轻美丽,却又芳心暗许自动投怀送抱的女人。
废话!是吗?北人屠淡淡一笑:不错,这两个荡女的确美丽,妖媚艳冶令人难以抗拒。
’本来就如此,我知道女人的魔力。
但你想过没有?想过什么?在山西,他所接触过的几位出色佳丽。
比方说,你,幻剑飞虹李仙女,这两个荡女能和你们比?结果怎样?他潇潇洒洒跨上马,挥挥手扬长而去,只道一声珍重,连后会有期场面话也吝惜说出。
小霍,不要担心他会栽在两个荡女手上,他的用意,也许我能瞎透一些玄机。
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千幻夜叉悻悻地说:依你的猜测……绝对和八表狂生有关。
鬼话!我跟踪八表狂生好些时日了,从扬州跟到徐州,再跟到蚌埠集。
如果不是那姓梅的神秘女人出现,八表狂生决不会躲到庐州来。
千幻夜叉反驳北人屠的看法:而他,却是早几天从南京到达的。
你以为他是神仙,会末卜先知,知道过去未来,预先在这里等候那鼠窜的二流鼠辈?敢打赌吗?我从不和任何人打赌,尤其不和你这种人精赌,哪怕是一文钱赌注也不干。
算你聪明有自知之明。
北人屠神气地说:这两个荡女一个姓郑,八表狂生就躲在郑家的某一处秘密洞穴里。
不管他是不是末卜先知的神仙,或者是巧合,反正定有因果。
如果我说郑家或郎家以及八方狂生,皆与他这次以京都贵公子面目,来勾引两个荡女的某件事有关。
甚至我怀疑梅姑娘两人,是他的同伴呢!你感到奇怪吗?我真被你说迷糊了。
我们为何不从调查郑、郎两家根底着手?至少可以在必要时帮他的忙呀!对呀!就这么办。
我知道你是调查专家,我也不弱,咱们这就分头进行,如非必要,咱们只在暗处策划,替他防范意外。
你可不要沉不住气,气一来就撒野误事哪!好,我听你的。
***邻厢梅姑娘五个人,反应又是另一种光景。
少女夏冰的性情其实不是冰,而是易引燃的火。
他与那姓郎的妖女不是夫妻,却公然在逸园荷风阁做出可耻的事。
少女夏冰忿怒说:以他这种超尘拔俗的高手来说,岂能扮无用的风流书生,不择手段勾引良家妇女?可恶!他竟然做出这种缺德的事。
唔!这件事十分可疑。
那位扮中年士绅的人说:小冰,你说的这个虚有其表的所谓京都贵公子,真是你白天碰上的同一个人?半点不假,就是他。
夏冰语气十分肯定:把他烧成了灰,我也知道是他。
这就怪了。
姨爹,有何可怪?两个妖女都是败柳残花,天生淫贱还不算人间绝色。
梅姑娘替乃夫分折,有些话长辈男人不便启齿:他从京都来,贵公子的眼光决不会低。
小冰,你与两个妖女比较,不论才貌武功,那根本就不能比,对不对?姨,你……夏冰红云上颊:怎能拿冰儿与……与妖女比……当时,你其实已是他的俎上肉任其宰割。
结果,按你所说当时的情景,要称赞他为正人君子绝对受之无愧,你幸运的撤出,他连多看你一眼也不屑为。
那么,他为何要隐藏身怀绝技的武林健者身份,与这些纨绔子弟无耻妖女周旋?好色之徒,如此而已。
夏冰悻悻地说。
把他弄到手就知道了。
中年士绅说:如果不先处理他的事,让他坐镇郑家,必定会耽误我们追凶的事,今晚就找他。
看情形,他们今晚必定不醉无休。
梅姑娘指指邻厢,邻厢传来呕吐的声浪:可能他不会回客店了,但愿他不会被郑家的人带回逸园。
城门早关,怎么会回逸园?中年士绅说:咱们早走一步,早作难备。
***沿金斗河南岸的小街,至郎德馨的家并不远,距郎家大宅稍远些,但两位姑娘都乘坐白备的小轿,大户人家的女眷,夜间行走是极为不便的。
健仆们先一步架走了两个豪少,两人已醉得几乎无法举步。
在酒楼门口分道扬镖,郎秀英的小轿往西走,奔向郎德馨的外宅。
这位郎二太岁很少回郎老太爷的大宅走动,有自己的活动天地不受管束。
禹秧田是唯一清醒的人,跟在小轿后昂首阔步意态悠闲,三、五斤竹叶青,在他肚中似乎不起丝毫作用,仅脸上出现红晕而已。
已经是二更将尽,夜市将收,小街行人稀落,偶或有几盏门灯,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大部分地段是黑暗的,有些人提了照明小灯笼走动。
两个轿夫脚下利落,速度甚快。
扶轿的一名中年仆妇,也轻快放松,不时扭头察看禹秋田是否跟来了。
小姐吩咐过要将禹秋田请至郎二少爷家中安顿,不再返回客店,仆妇怎敢卜尽职?这是一条半边衔,金斗河的河堤栽满了垂柳,如果有人防身在屋角或河堤,走动的人是很难被发观的。
禹秋田毫无戒心,四个男女都波他灌醉摆平了,心中暗自高兴,进入郎家大宅的机会终于来临啦!他等这一天等得够长了。
他却不知,豪少浪女们早有安排,事先早就通知健仆使女,宴后将他带往郎二少爷的家,而非郎老太爷的郎家大宅。
所走的小街方向是对的,所以他心中高兴。
乐极生悲,半点不假。
走了半条衔,街两侧暗沉沉,左是街舍家家关门,右是河堤柳丝摇曳。
一家屋檐下,突然飘落一个朦胧人影。
阁下小心!喝声传到。
是传音入密绝技,一种聚音传语极难练成的秘学,入耳清晰声浪却不大,旁人如不恰好站在传音的通路上,是听不到声音的。
他一怔,小心却慢了一刹那。
噗一声轻响,打击随语声之后到达。
强力的指风打穴术并不稀罕,练至真气已可发于体外的高手不难办到,但要在丈七、八外制住穴道,大概得在练气上花一甲子苦功,是否有此火候,还得看这人的天资与恒心是否够分量,不然练一百年也是枉然。
他总算修为精纯,超尘拔俗,心意神一动便生抗力,而且激起本能的反应。
强劲的指劲,击中他的左期门穴,人在两丈外,黑夜个认穴之准骇人听闻。
按理他该在一震之下,斜身摔倒的,却被凶猛的打击力道,震得斜飞而起。
一声惊呼,他飞越河堤。
一声水响,酒鬼落水。
咦!袭击的黑影讶然轻呼,身形一闪即没,贴在大柳树上像是形影俱消。
惊呼声不大,但引起扶轿仆妇的注意,猛然回顾,恰好看到禹秋田向河下掉,却没看到黑影消失。
哎呀!仆妇大叫:秋公子失足掉到河去了,快救人,他醉了……轿夫急急停下轿,奔近堤口,四丈余宽的金斗河盛夏水满,水流相当急,没发现有人浮沉挣扎,如何救人?河下漆黑,有人也看不见。
轿内的郎秀英,一惊之下酒醒了一半,摇摇晃晃钻出轿,也向堤口奔来。
抉跳下去救人呀!她向两轿夫尖叫。
二……二小姐,恐怕人已经沉下去漂走了。
一名轿夫苦着脸叫苦:怎么救?跳下去也是枉然哪!小的委实不知如何救……不跳下去你就死……她愤怒的叫,突然闭嘴打一冷战,酒又醒了一半:你……女鬼……?—个人影幻现在丈外,轮廓依稀可辨,是个女人,定然是在荷风阁白昼出现的女鬼。
对,女鬼。
少女说,向前飘滑。
一声娇叱,她一掌虚空拍出,这次,她不敢再大意,上一次当一次乖,用绝学突下杀手。
庐州的人,都不知道她是身怀绝技的女英雌,这一掌拍出阴风乍起,寒涛勃发汹涌而出。
少女冷哼一声,一挫马步双手招发如封似闭,不闪不避硬接袭来的阴寒冷涛,一推一拨之下,冷涛一涌而散,化为阴风掀起少女的裙袂,有飘飘如仙的神韵。
郎秀英大骇,还真以为是女鬼呢,不然这一掌必定得手的,知道不妙,身形一挫,例退滑走,一声水响,滑出堤外跃下河去了。
两轿夫不是傻瓜,仆妇也够聪明,小姐都见机逃走,他们怎敢与女鬼对抗?小姐在逸园白昼见鬼的事,早已传遍朗、郑二家了。
三人不约而同,向河下飞跃,希望女鬼不是水鬼,河下脱身定可捡回性命。
秋公子也是跳荷池逃走的,保住了老命。
这妖女的九曲摧枯掌很可怕。
少女悚然地自语:我几乎上当,料错她的造诣。
柳树下出现袭击禹秧田的黑影,是少女的姨爹。
庐州竟然卧虎藏龙,小冰,今后你千万不可大意。
少女的姨爹心情沉重,语气严肃:这姓秋的小子,真的具有功参造化的玄功,被击令穴道,居然能借指劲的余力,飞退两丈入水逃命。
江湖上具有这种火候的人,屈指可数,连你爷爷和你爹,未必能臻此境界。
很糟!咱们追凶的事必定极为棘手。
会不会是被姨爹的指力震飞的?没击中穴道都会有此现象。
不可能,我相信我以神御指的境界。
我不怕他……算了,你比他差了那么一点火候,走吧!我到客店去等他,哼!不可鲁莽,小冰。
***小秋明睡得很警觉,其实她并没真的睡了。
她的床在外间,桌上的菜油灯只留下一根灯心,一灯如豆,洒出满室幽光。
她一点也不担心禹秋田的安危,扮一个尽职的书童奴仆,不过问主人的来去,那不是她一个奴仆该管的事,只耐心的等候变化,她早知道有人在暗中侦伺。
房门悄然而开,房中多了一个人。
她是清醒的,和衣而睡,像一般的童仆,尽职的等候主人返回,必须随时听候使唤。
她感到诧异,今晚监视的人为何等不及了?必定是出了意外,监视的人不惜暴露意图,迫不及待采取行动,在她身上打主意了。
房中幽暗,但她眯着眼装睡,已经看清房中的动静,看清悄然走近床边的不速之客。
不是她所知道的监视眼线,是一个瘦小的,像貌干枯毫不起眼的老人,山羊胡全白了。
房门半掩,她心中疑云大起,这不是夜行人的手法,不掩门决不是为了便于逃跑,更不是为了让在外策应的同伴便于跟人,不管为了何种目的而进入,都必须将门虚掩避免被经过的旅客或店伙看到。
是一个不懂规矩的笨眼线。
她想。
老人在床口站了片刻,毫无行动的表示。
醒一醒,你似乎真的睡着了。
老人终于发动了,拍拍她的肩膀。
她装得很像一个不懂事的小书童,一惊而醒含糊的应诺着,急急忙忙爬起伸脚下床,慌慌张张找鞋穿,并没抬头看床口的人,表现出她是一个毫无警觉性的孩子,对任何人无害的小可怜。
老人退至桌旁,在油灯上挑加了一根灯心,光度增加了一倍,但房中仍然不够明亮。
哎呀!你是……你是……她穿好鞋,终于看清房内多了一个人,本能的发出惊呼。
我是女鬼的使者。
老人盯着她好笑,笑容很可怕,存心吓唬小孩子。
天啊!鬼……不要叫,我奉命来找你家公子,不会加害无辜的,怕死了我可不负责。
我……我家公子还没回来。
到何处去了?我……我真的不知道呀!她害怕的神情装得神似,瑟缩在床脚身子在发抖:是被郎……郎家的少爷小姐请……请走的。
郑家的人也在一起?我真的不知道呀!好,就算你不知道,等你家公子回来,务必把我鬼使的话转告。
什……什么话?叫他不要再往郑家逸园,免得误了我们的事。
这……因为逸园里窝藏三个鹰扬会的凶手歹徒,为首的人叫做八表狂生江人杰。
我们是去抓他们的,不许你家公子多管闲事,知道吗?知……知道了。
据实转告,不然本使者将勾你的魂,记住了没有?老人显得声色俱厉。
房外,传来三下弹指声。
记……记住了。
她心中疑云又起,外面警戒的人,这是某种特定的信号。
老人已重新回到地身边,相距身手可及,眼一花,老人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闪避危险有本能,对突如其来的危险,闪动通常不受神意的控制,闪的快慢却可以分辨出是否练了武功,练了武功的人闪动一定比常人快。
她本来可以闪得快的,但居然能克制本能的闪动,硬被对方摸了一把,摸过后才向床尾躲闪。
她又感到生疑,老人的手为坷如此温润细腻。
强将手下无弱兵。
老人退了两步说:你很不错,小心了!你……老人已经到了房门口,拉开门出去再带上。
是女人,投错。
她笑笑,闻上房门对着灯火沉思,弄不清这人的用意。
八表狂生也在这里?有眉目了。
她最后似乎颇感意外,喃喃自语。
***老人在房门外弹指发声,跳上屋与另一个黑影会合,从店后跳落一条小巷。
消息传到,小丫头表现得不错。
老人一面走一面说,是千幻夜叉:是个小女孩,相当精明乖巧。
他敢让一个小女孩担风险,小女孩当然不错。
黑影是北人屠:也许我们传信是白操心,他出现在逸园不是巧合,而是已经知道八表狂生躲在里面,有意前往踩探的,他比我们知道得更多。
你总是把他当成末卜先知的神仙。
也差不了多少,至少他的武功就神乎其神。
那两个监视的人为坷悄悄撤走?不知道,反正他们急急走掉了,事出突然,想动手拽住已来不及了。
也许他们真的怕鬼,一听你是女鬼的使者,心中一害怕,就丢下正事不管溜之大吉啦!怕鬼的人多着呢!两人谈谈说说,消失在小巷的暗影中。
***两个监视的暗桩,不是被鬼使吓走的。
那个千幻夜叉故意将房门敞开,用意就是让暗桩听到有关八表狂生的消息,有意揭发秘密,让对方知道隐匿处已被发现,让对方心中惴惴,必将有所行动,动则势将落在梅姑娘的掌握中,有关的人必定章法大乱,对禹秋田的活动将有裨益。
两路桩果然获得消息便急急撤走,飞檐走壁奔向郎德馨的外宅。
朗德馨烂醉如泥,由两名健仆半架半始刚到家片刻,刚灌下一碗醒酒汤,暗桩便急急赶到了。
郎二小姐还没回米,半途出了意外耽搁了。
密室中聚集了五个人,静听暗桩禀报消息。
郎德馨听完暗桩的禀报,酒醒了一半。
鹰扬会的人,无缘无故跑来咱们庐州藏匿,到底怀了什么鬼心眼?那位像貌干瘦,有军师派头的人不安的说:该死!一定是冲咱们而来的。
郑家悄悄接纳咱们的仇家,未免太不识相不讲道义交情,很可能明里和我们称兄道弟,暗中在打我们的恶毒主意,该死!曾夫子,不……不要胡……胡乱猜测!郎德馨酒醉心明白,阻止爪牙胡猜:郑家根本不可能知道鹰扬会与咱们有利害的冲突。
郑定远早年在江湖闯荡,与五岳狂鹰的确有交情,收容八表狂生,不是他的错。
我总觉得可疑。
曾夫子坚持己见:客人来了没几天,仇敌就悄然光临了,我从不相信巧合两字。
我相信八表狂生被女鬼追逐是事实。
郎德馨也不放弃自己的估计:好了啦!派人紧急禀报老大爷,看我爹怎么说。
遵命。
下首一位中年人应诺。
你两个不该一同撤回的,该留一个人监视,是不是真怕鬼?天下间决不会有鬼,蠢材!曾夫子向两个暗桩怒声斥责:给我滚回去!秋公子的住处,多天以来毫无可疑的动静,实在没有必要昼夜监视的。
一个暗桩大发牢骚:反正他的确是京都来的纨绔子弟,身份毫无可疑。
目下他在郑家无端卷入女鬼与郑家的纠纷,咱们实在没有必要淌这一窝子浑水。
如果被女鬼怀疑咱们是郑家的人,岂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夫子……少废话!曾夫子怒叱:凡是与我们郎家接近的陌生人,都必须加以严密的监视调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任何人都有前来挖根搜隐的嫌疑,即使是真的京都纨绔子弟也不例外,谁能派人去远至京都查他的根底?赶快给我滚回去继续监视,有任何可疑的动静,务必派一个人回来禀报,再籍故一同离开,严惩不贷,滚!郎德馨已经趴伏在案上,快要睡着了。
两暗桩急急出室,心中悄悄重回客店。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5----------------------------------------豫州老店位于东关外,夜间不但东门城门关闭,关门也闭了,断绝城内外的交通。
三更正夜禁开始,城关内的居民不再外出,大街的管制栅门都关闭了,只留小栅门让巡夜的巡捕丁勇与更夫走动,因此如无高来高去的本领,决不可能自由走动,更不可能进城出城。
两个暗桩的轻功很不错,飞搪走壁如履平地,爬城跳城敏捷如猫,所以被派夜间监视客店的任务。
关墙比城墙矮,两人从关门的外侧百十步,沿蹬道登上关墙头,正要准备往下跳。
关外没有城濠,高仅八丈,普通的年轻人也可以一跃而下,上来却难。
他俩对女鬼难免有点恐惧,心中有鬼,偏偏会碰上鬼,算他们时运不济。
刚要往下跳,耳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你想吓死人吗?呸!在右方的暗桩,以为是同伴咳嗽,吓了一跳,扭头向同伴低声埋怨,心虚的表情极为明显。
你干什么?同伴也吃了一惊,沉声反问。
两人眼角的余光,立即看到身后站着的朦胧人影,定神一看,吓得打一冷战毛发森立。
女鬼……两人不约而同惊呼,本能的反应便是向下跳。
女鬼大白天侵入逸园,打昏郎秀英的事,郎家的爪牙早已怀有强烈的恐惧。
郎二小姐的武功根底,府城其他的人并不知情,爪牙们却一清二楚,连武功深不可测的二小姐也禁不起女鬼一击,他们怎敢和女鬼拼老命?以背向敌,斗志全消,肯定会遭殃的。
刚要跳下堞口,背心已挨了一击,两人同时摔倒在堞口下,幸好不曾跳出堞口,不然将摔死在墙下。
出观了另一个黑影,是少女夏冰。
不错,是派在豫州老店的两个眼线。
少女夏冰利用星光,稍加查看两个昏死的眼线:奇怪,他们为何反而从城里出去?他们应该在客店的。
客店出了意外。
梅姑娘说。
那个假花花公子在城里快活,被姨爹打落河中,这时不知漂到何处去了,客店会出什么意外?少女夏冰不以为然:最好把这两个人带走问口供。
我正有问口供的打算。
一人扛了一个沉重的大男人,丝毫不影响纵跃的身法,跳城而下,疾赶郊野。
***郎秀英真假落水的猫,浑身水淋漓曲线毕露,沿着河堤奔跑,焦灼万分用目光按寻河面,看是否有人漂流,希望禹秋田及早爬起来,可别淹死她心爱的情人。
她以为禹秋田是被女鬼打落河中的,并没发现另外有人向禹秋田袭击。
这次,她的确明白不是女鬼的敌手了,那一记九幽摧枯掌他己用尽了全力,发时潜劲如山洪涌崩,无坚不摧,却毫无作用,精力已耗损了一半,怎敢再继续攻击?可能其是成了妖魅的鬼。
她心中对女鬼是人的信念动摇了。
据说,鬼如果修炼至能在白昼幻形,就成了魅不怕阳光,与修练成妖的动物花草有同等道行,不是人所能克制得了的。
少女出现得十分突然,也是她疑之为真鬼的原因之一。
果然被她看到一堆漂浮物,黑夜中隐约难辨是何物体。
她大喜过望,急急奔下平时妇女们洗衣的码头,并且拾到一根木根,等候漂流物流下。
木根一拨,她大失所望,不是人,只是一堆垃圾。
五岳!她向呜咽的河水神经质的尖叫。
堤上传来脚步声,出现一高一矮两个模糊人影。
喂!你叫什么?洪亮的嗓音有点迫切;我听到叫什么五岳……我的人掉下河去了,请帮我找。
她急切向人求助:我一个姓秋的朋友……两黑影似是吃了—惊,急奔而下。
怎么一回事?哦!原来你是郎二小姐。
高壮身材的北人屠讶然轻呼。
一看是两个老人,而且认识她,她心中一宽。
快帮我留意,人是从上游不足两百步掉下去的。
她指手划脚不胜焦急:我的朋友谙水性,但是被打下去的,应该漂到这附近了。
我们帮不上什么忙,黑夜落水很难看到,不过我们替你留意就是。
人是被谁打下去的?一个女鬼。
什么?女鬼?是的,女鬼,我这位姓秋的朋友,算来已经是第二次被女鬼打落水了,上一次是在郑家的逸园。
郑家逸园?扮老人的千幻夜叉又是一惊。
是的,这女鬼十分厉害……两人扭头往上走,不再理会她了。
喂!你们……她大叫。
我们怕鬼。
***不必耽心。
北人屠安慰焦急的千幻夜叉,小禹的水性一定不错,小小的金斗河淹不死他的。
老褚,我们忽略了一个人。
千幻夜叉极感不安:逸园,有点不妙。
忽略了谁?虹剑电梭那贱货。
哎呀!她一定暗中跟来保护,所以在逸园扮女鬼现身。
那姓梅的女人只查出八表狂生藏匿在逸园,却不知道虹剑电梭并没南下风阳暗中跟来了,禹兄也上了当。
那贱女人根本不是小禹的敌手……但他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怎敢大意用武功周旋?咱们赶快出城重回客店,希望他已经平安回店了。
两人心中已急,火速转身出城。
他俩在客店向小秋明示警透露风声之后,知道禹秋田不在客店,必定到郎家去了,因此跳城前拄郎家,以便暗中策应,没想到半途碰到了郎秀英。
***小秋明再次发现有人入室,再次看到有人挑亮灯火,心中有点不悦,但和衣躺在床上故意装睡。
你一定知道有人来了。
少女夏冰拍拍床柱:你的主人身怀绝技,你当然也不弱,如果不起来招呼,我会打坍这张床,你最好相信我说到做到。
她不能再装睡了,故作受惊地挺身掀衾而起。
她怔住了,这一长一少两女,灯光下美得令人目眩,便知道禹秋田在逸园碰到的少女芳驾光临了。
你们未免欺人太甚吧?她不能再假装不会武功的小书皮了:我家公子与你们无仇无怨,彼此即使有小怨小恨,事情过了就算了是不是?些微小误会也放在心上没完没了,日子是很难过的。
咦!你是一个小姑娘。
梅姑娘一怔。
这……有什么不对吗?你多大了?你问这有何用意?回答我的问题。
梅姑娘沉声冷叱。
十三岁。
小秋明心中一跳,这女人发起威来,还真有慑人的气势。
你扮作书童。
贵公子游学,当然有书童才符合身份。
你和他同房?咦!你这人好奇怪,房有内外,我是书童负责侍候主人,有什么不对吗?你十三岁不算小了,小姑娘。
说,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奴婢?好吧!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
小秋明有点醒悟,知道对方想歪了:我本来应该是公子爷的奴婢,但公子爷全家上下老小,从来没把任何人当作奴婢仆女,仅把我们当作邻居的孩子。
怎么说?老太爷收养我们一群家破人亡的孤儿孤女,少爷则看着我们长大,亦亲亦师,但他一直把我们当作邻居的孩子,给我们友情与自尊。
每次他外出遨游,必定带三、四个孩子出来历练,要求我们冷眼旁观众生相,体会做人处事的道理和艰难的世道。
他说过,你不是他的敌人,他对不是敌人的人,是不怎么介意的。
但你们如果伤害我,就算你们躲到玉皇大帝的宝座下,他也会毫无畏惧地把你们揪出来。
我想,我说得够明白了,你们走吧!你们真是从京都米的?梅姑娘态度温和,不再流露导仇强者的神情。
这并不重要,夫人。
小秋明保持一贯的礼貌笑意:皇帝位在紫禁城,专做些为祸天下的狗屁事,所以从紫禁城来的人,庐州的百姓除害怕之外,其他金是憎恨和唾骂了。
江湖朋友通常不问来处的。
他很爱护你?他爱所有的朋友和邻居。
也许他爱护我们二十余个孤儿孤女胜过某一些人,因为我们都是家破人亡的劫后余生者。
如果你们真与我家公子有不解的恩怨,最好直接找他打交道,不要在我身上转任何念头,这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甚至不可收拾。
他丢下你一个小女孩不加照料,该知道寻仇的人是不择手段的。
他知道我的自卫能力并不差。
露两手给我看看好不好?一点也不好,公子爷是读书人,他的书童怎可卖弄拳脚?你小小年纪,胆气甚足而且伶牙俐齿,大概他一定教给你许多绝活。
今晚他被郎二小姐请走了,你不耽心地所做的事?他所做的事,不需要任何人耽心。
他经常告诉我们一群小孩,已个人自从知道人事始,就应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顺便提一提,不要伤害那些派来监视的暗柱,他们听命行事,其实他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家公子可知道鹰扬会八表狂生其人?我听他说过这个人,那个人很坏。
你们不是朋友,已可确定。
朋友?我家公子没有这种朋友,那也是可以确定的事,他还不配替我家公子堤鞋。
好,我这就放心了,你放心睡吧!好走。
小秋明礼貌送客。
送走了两位女客,她掩上房门,面对孤灯思索了老半天,仍然理不出头绪,不知道这两位女客,与前两个报信通风的老人有何关连。
等公子回来怎么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有何用意。
她烦恼地自言自语:我真该套口风的,真笨。
先后两批人前来打扰,幸好都是没怀敌意的人,因此她能从容应付,不知道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
她真不想逞强,以免影响禹秋田的计划,虽她有跃然欲动的感觉,被人一而再打扰当然心中不快。
***离秋田躲在河对岸,默默坐在码头旁的暗影中,运气行功疏导被击中的期门穴淤积,半闭的穴道逐渐复原,撑得相当辛苦。
期门属足厥阴肝经,是足太阳牌经与阴维三脉之会,不但封闭后失去行动能力,三条脉的气血皆迟滞窒碍,被制稍久可能因此成残。
他相当愤怒,对方不该下重手的,彼此并无难解的仇恨,简直欺人太甚。
总算对方还讲规矩,出声警告再出手,减少了他的恨意,但报复的念头并没除。
他听到郎秀英沿河寻我的焦灼呼叫声,心中一宽,对方并没迁怒不相干的人,所以郎秀英能全身跳水逃走。
以郎秀英的武功造诣,是不堪对方一击的。
接着,他心中感到不安,歉疚的感觉爬上心头。
郎秀英虽是人所周知的荡女,但对他却是真心的。
他真有点后悔,不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挑起对方的情火,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毕竟郎家不是他的仇人,郎秀英应该是无辜受害,没有理由替任何人担负罪名。
罢了!我得冒险去找。
他在羞愧中,决定了下一步的行动。
经脉复原后,已经是四更正,时候不早了,已没有充裕的时间活动。
但他不死心,悄然奔向郎老太爷的郎家大宅。
深入虎穴,计划改变必须加速进行。
***郎德馨为人粗心,也因为酒喝多了误事,不理会八表狂生藏匿郑家的消息,也认为这件事无关重要。
总算不太糊涂,知道派人急急前往向乃父禀报。
郎老太爷的反应,出乎意外的激烈。
四更初,郎老太爷紧急召集的人手,已陆续赶来听候差遗,直等到重要的人手到达,立即分批出发。
第一批七个人,是从东院悄然出发的。
对面邻宅的瓦面上,潜伏着从郎二少爷住处赶来的北人屠和千幻夜叉。
两人在郎二少爷的住宅,踩探离秋田的动静,一无所获,全宅安静如恒,没有闲杂人等出入,并没发生任何变故。
两人心中一动,猜想禹秋田必定不在郎二少爷的宅院,很可能转进郎家大院,便匆匆赶来了。
果然不错,郎家大院有所行动了。
两人略一商量,蹑在第一批人身后小心跟踪。
禹秋田到达时,最后一批人恰好动身。
他心中一动,反正时候太早,潜入郎家妓查时间不够,何必急在一时?也就蹑在这批人身后跟踪,郎家显然有大事发生,正好乘机侦查郎老太爷在弄些什么玄虚。
跟出东关到了城外,他愣住了。
他们要去逸园,为什么?他喃喃自问:两家交情深厚,而这些人全穿了劲装带了兵刃,气势汹汹,不像是上门加深交情的举动呢!他一直以为在客店监视的眼线,是郑家所派的,反而没有小秋明估计正确,小秋明认为是郎家派来的。
其实,他俩都只猜对了一半。
郎家、郑家都派有眼线,两家的人心照不宣,各行其事互不干扰,两家都有权保护自己的安全,对陌生人加以调查监视,防患于未然,不希望发生意外。
不同的是,郑家没有郎家积极,因为佳客是先被朗家请到的,朗家应该多派人手作深入的调查,所以郑家并没全天候派人监视,晚间根本不派人在客店走动。
他猜得不错,先后四批人手,在逸园外因聚集,共有三十二人之多。
看布置,禹秋田有点恍然。
郎、郑两家反目成仇了,郎家这些人声势浩大,硬闯的意图极为明显,而且有意全面封锁,不容许有人漏网,先分为四路封锁,天一亮,逸园的人休想乘夜脱身啦!很不妙,如果天亮再发动,他就无法在旁看热闹啦!目前他还没打算暴露武林高手的身份呢!逸园是郑家女眷游玩的地方,平时阴盛阳衰,女眷不来,白天也看不见几个人,所以会闹鬼。
今晚,似乎多了一些人。
东天发白,守园的门子刚起床练功,突然发现有人从里面打开因门,涌入九名黑影,不由大吃一惊。
门子发出一声警啸,携剑奔出挡在花径中。
什么人?门子亮剑沉叱:不许乱闯!十个人大踏步接近,接近至二十步仍难看清面貌。
王园丁,叫逸园冯管事来回话。
领先而来的人沉声叫:识相些,收了你的剑,以免受到伤害,所发生的事与你们下人无关。
咦!原来是郎家的孙总管。
王园丁大感困惑,收了剑:你们这是干什么?等冯管事到来,你就知道干什么了。
孙总管冷冷地说:你不必多问。
冯管事会来的,穿衣着靴需要时间,孙总管,你们像是打上门来了呢!大概是的。
孙总管坦率承认。
这……这是……不久自知。
孙总管口风很紧。
不久,五个人提刀带剑匆匆赶到,然后是逸园的管事冯成,带了管理逸园的四个人奔至。
先到的五个人,平时不在逸园走动,是临时派来警戒的郑家打手,在府城颇有名气的好汉。
双方都是熟识,而且有好朋友的交情,目下陈列金戈铁马,气氛十分尴尬。
冯兄,各为其主,恕在下无礼。
孙总管不再摆威风,沉静的行礼说:兄弟希望不伤和气,彼此平心静气把事情办妥。
孙兄,你这是平心静气办事吗?冯管事苦笑:两家交情深厚,有如世家,你带了刀剑声势汹汹长驱直入,你要我如何向郑老太爷交代?说吧!到底为了何事,劳动诸位兴师问罪,是否出于郎老太爷授意?请教,贵园是否收匿了一个叫八表狂生的人?孙总管反问,不回答其他的问题。
这……兄弟无可奉告……冯兄可知道这个八表狂生是何来路吗?这……冯兄可知道他两个多月前,带了三十众位鹰扬会的两手,远赴山西边墙,所做下的狗屁勾当吗?孙兄,兄弟一无所知……那么,我来告诉你。
他向天长堡主用武力索取该堡包庇的人。
掀起无穷风波,直接导致天长堡的毁灭。
而灾祸发生时,他不但不与天长堡共患难,反而在紧要关头溜之大吉,任由祝堡主挡灾见死不救。
我听到一些风声……不是风声,是事实。
他这种货色,是到处坑人,比瘟疫更可怕的混蛋,一到此地,就替咱们郎家带来不可测的灾祸,你这里也白昼鬼魅横行。
冯兄,咱们必须在他惹来更大灾祸之苗,赶他远离疆界,以免大家遭殃。
叫他三个人出来,我赶他走。
孙兄,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冯管事一脸无辜相:同时,我郑重告诉你,我不认识什么八表狂生,只听说过一些有关他的事迹而已。
你无凭无据带了凶器打上门米索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逸园是郑老太爷招待女眷的地方,你居然说这里藏匿了陌生的男人,莫须有的事,你要我怎么说?冯老兄,你还没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孙总管沉下脸,语气转厉:那混蛋得罪了各方的牛鬼蛇神,有不少人等机会要他的命,就算他对咱们庐州的人没有任何阴谋,也得提防他招引仇家,在这里搞得烈火焚天。
如果不早在灾祸接踵而至之前把他逐出疆界,咱们庐州的人将受横祸飞灾波及,死无葬身之地,你也将是遭殃的一个,届时后悔已来不及了。
女鬼在逸园出现,就是灾祸降临前的先兆,你明白了吗?你这是无的放矢……是吗?冯老兄,我要搜,把这个人搜出来,你老兄反对吗?你要搜?未免太狂妄了吧?冯管事忍无可忍,态度转硬:我原谅你这种咄咄逼人的无礼态度,毕竟彼此是多年的朋友。
但如果你不识相要进一步妄想搜查,一切后果由你负全责,冯莱重责在身,受不了你这种欺人大甚的污辱,你给我滚出去!滚!为了避免日后的灾祸发生,孙某必须这样做。
冯老兄,得罪了。
十个个人同时撤兵刃,同时向前闯。
冯管事这一边也有十个人,还多了一个王园丁。
王园丁早上起来活动筋骨,手中有剑,可知不是纯粹的老弱看门人,而是深藏不露的健者。
恶斗无可避免,各为其主势将全力以赴。
让开!一名孙总管的打手,沉喝着冲向挡路的冯管事,长剑发出隐隐风雷声,从中宫长驱直入,招发仙人指路,左手一引,剑随即进射而出,劲道与速度相当惊人,做一个打手显然大才小用了。
所谓打旗儿的先上,笨鸟儿先飞,那是不正确的笑话,不能当真。
通常打群架必定精锐先上,让差劲的人跟在后面检便宜打落水狗,不然一上去就垮,会影响后面同伴的斗志士气。
这位打手当然是精锐,最先扑出开道,剑上的火候精纯,招发剑气进爆极具威力。
冯管事一怔,吃了一惊,凭这刹那间爆发的凌厉攻势,哪像平常所知道的普通打了?失惊之下,竟然不敢贸然接招,向侧一闪让开去路。
五个最先赶到的逸园打手之一,突然斜切而入,剑起处光华疾射,挣一声接住了郎家打手凌厉的一剑,火星飞溅中,郎家的打手斜震出丈外。
马步一乱。
孙总管也吃了一惊,伸手虚拦已方逼进的人。
你不是郑家的人。
孙总管狠盯着冷然仗剑屹立,神情威猛的打手:看来,鹰扬会的精锐已经来了。
该死的!你们在打什么阴毒主意?想把庐州划入你们的地盘?以为庐州无人吗?右方不远处的花树丛中,踱出三个黑衣人。
孙总管,交给我。
泰然领先接近的人沉声说:他是鹰扬会十方土地之一,无常一剑肃风,昨天傍晚赶到的,另有一群男女高手散布在全城。
不管他们来意如何,对咱们都有潜在的威胁,必须断然处理,我来对付他;咱们保证对贵地的人毫无威胁。
无常一剑萧风脸色一变,怎么一出手就被对方看出根底了?急忙采取低姿势解释:咱们接到敞会的人十万火急的求援信息,不得不急急赶来声援,与贵地的人无关。
你要在下相信吗?黑衣人冷笑。
事实如此。
老兄,你知道追杀八表狂生的人是何来路吗?那是你们的事。
字内双仙之一的晚辈,西洞庭山栖霞幽园的人。
无常一剑大声说:敝会的人藉逸园藏匿,决无图谋贵地人士的阴谋。
老兄,我保证将人接走,敝会的人决不在贵地逗留,可否与诸位套这份交情?一听鹰扬会惹上了栖霞幽园的人,孙总管倒抽了一口凉气,那表示栖霞幽园的人,已经在本城展开活动了,对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具有无穷的威胁。
字内双仙目下仍在江湖走动,是专找牛鬼蛇神加以痛惩的正道前辈名宿,但很少过问小人物的闲事,神仙也不能以千万化身,管天下问的大小事务。
老天爷!你们竟然惹上了栖霞幽园的人。
孙总管叫起苦来:果真把灾祸带来了,你们会把本城的人拖入泥沼里,郑家就是受波及的第一家。
趁天还没大亮,你们赶快离境。
不行。
无常一剑断然拒绝离境:咱们已有周全的准备,埋葬栖霞幽园的几个小辈,她们只有五、六个男女,咱们有把握把她们一网打尽。
可是,以后呢?栖霞幽园的人必定倾园而至,他们的朋友也将……没有以后,咱们将干得干净利落。
无常一剑说得斩钉截铁,信心十足。
连我们这些小人物都知道了,何所谓干净利落?你们事后可以一走了之,我们可就惨了,阁下。
那就得看你们有没有封锁消息的能耐了,孙老兄,事情已经发生,情势不由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你应该知道,江湖朋友谁也不介意栖霞幽园的问罪,但不能不重视鹰扬会的报复,其中缘故和理由你应该懂。
连一个小说沏,也不怕正道人士问罪,而鹰扬会这种黑道组合,报复之惨烈委实令人害怕。
无常一剑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孙总管当然听得出来。
孙总管,你如果不想加入我们,还来得及离开。
冯管事及时施加压力;栖霞幽园的人,对任何人都是潜在的威胁,帮咱们悄悄埋葬了远来的几个人,对你们是有好处的,鹰杨会更是深领盛情,必有厚报。
兹事体大,得由郎老太爷定夺,在下作不了主。
孙总管预留退步,当然也知道情势严重,怎敢做主?举手打出撤走的信号:冯兄,你们去乱搞吧!但愿你不会后悔。
郑老太爷如果是自愿的,他大概也不会后悔。
打扰了,告辞。
信号发出,四路准备入园的人纷纷后撤,虎头蛇尾,狼狈的脱离是非场。
天色大明,北人屠与千幻夜叉守候在豫州老店外,有耐心的等候禹秋田返店,打算找他直接提供消息,不再暗中候机策应。
那姓梅的姑娘,很可能就是栖霞幽园的人。
千幻夜叉有点沮丧:早知道是宇内双仙的人,我何必多管闲事?真泄气。
我才真的后悔呢2北人屠自嘲的笑笑:我北人屠凶名昭著,才是双仙惩戒的目标,我居然糊糊涂涂管她们的闲事,真是见了鬼啦!逸园闹鬼,你见鬼又有何足奇?千幻夜叉调侃老杀星:禹兄在逸园遇鬼,定然是那个小丫头,我得找机会警告她们离开禹兄远一点。
你对付得了栖霞幽园的人?那是肯定的,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接近她们,我对行刺学有专精,只不过不屑做刺客而已。
你如果用无影神针行刺杀人,老天都不会饶你。
北人屠摇头苦笑:我北人屠光明正大杀人,这两年就逐渐觉得杀人不见得愉快,所以我宁可做浪迹江湖的浪人,不再替人做刽子手了。
小霍,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好杀成性,日后就不可收拾了。
做一个令人害怕的女人,并不是什么惬意的事。
你少说废话好不好?千幻夜叉生气地说:我如果不像夜叉一样令人害怕,我的骨头恐怕早已烂成泥灰了。
这年头好人难做,好人一定死得很快。
’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
北人屠扔开杀人的话题:做人处事,各有看法原则,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哦2你认为小禹会不会置身事外?得看郎家是否和郑家采取一致行动。
两人随郎家的打手前往逸园,潜伏在暗处冷眼旁观,把双方打交道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正式知道八表狂生的确在逸园藏匿,更知道鹰扬会来了不少策应的人,情势愈来愈复杂了。
不管郎家站在谁的一边,都会引起禹秋田介入的兴趣,禹秋田已有计划的勾引郎秀英,不论目的何在,决不会置身事外。
如果小禹帮助郎家,而郎家又不得不帮助郑家采一致行动,那就麻烦了,他会与栖霞幽园发生激烈的冲突,后果颇为严重呢所以我们只好现身劝他呀!我讨厌那个荡女。
千幻夜叉恨恨地说。
呵呵!我嗅到了醋味。
北人屠大笑。
你……千幻夜叉跳起来叫,要冒火啦!在天长堡,她就对禹秋田敞开心扉,不断设法吸引禹秋田对她注意,可惜用错了方法。
在江湖邀游,以她天赋的月貌花容,加上后天练就的超绝武功,谁不捧她奉承她?追逐在她裙下的人不知几几,她像个受人人崇拜的女皇,众所追逐的天仙美女。
可是,禹秋田却是唯一不受她吸6引的人。
要她摒弃自尊,像虹剑电梭向八表狂生示爱一样低首下心,她办不到,不可能突然改变习惯求人爱怜,她不是这种急于找寄托的女人。
禹秋田无牵无挂地离开她,她感到十分伤心充满失败感。
准一可以自慰的是,禹秋田也同样毫无感情地拒绝幻剑飞虹李春萱。
李姑娘名列七仙女之一,比她更年轻貌美,家世与风华都比她强一分半分,同样引不起禹秋田的注意,她不是唯一失败的人。
她真的很不服气,郎秀英比起她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一个荡女,居然被禹秋田迷上了?简直岂有此理。
即使她知道禹秋田勾引郎秀英,必定另有所图,但仍然让她感到不自在,已表示她对禹秋田的爱意,已逐渐增加份量,接近至渴望的边缘。
北人屠揭开她心底的秘密,她又羞又急要撒野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小禹来啦!北人屠托住她要揍人的手肘,向街西一指。
东关外形成城外的市集,有四、五条街,豫州老店与对面的官营金斗驿,都在最大的街道上,大街也是至南京的官道起点。
向南岔出的另一条官道,可通巢湖附近的各州县,因此天一亮,街道上行人如卿,进城的四乡农贩,更是络绎于途。
禹秋田的衣裤还没全干,是从东面而来的,夹杂在众多农贩中,他那件半干的青衫委实岔眼。
咦!他怎会从东面来的?千幻夜叉心细如发,一眼便看出异状。
可能漂到金斗河的下游去了。
北人屠自以为是:真够狼狈的,这个女鬼让他吃足了苦头。
我不饶她!千幻夜叉咬牙说。
你算了吧!那是小禹的事,他受得了,你如果干预,恐将难以收拾。
什么难以收拾?与栖霞幽园结仇,不会有好处的。
就算栖霞幽园的人都是神仙,也管不了众多小鬼的事,天下大得很呢!让她们跑断腿来找我好了。
毕竟不划算,是吗?让小禹处理吧!等他梳洗毕,我们再去找他。
进店去等。
千幻夜叉迫不及待往客院急走。
旅客们纷纷准备动身,店外车水马龙人声喧闹,正好乘乱混入店中,谁也没留意人丛中的两个老人,到底是不是店中的旅客。
***两人以常人的估计,眼巴巴的等候禹秋田梳洗,当他们出现在禹秋田的客院时,愣住了。
禹秋田的房间大开,一名店伙正踏出房外,神态悠闲的锁上门,明白的表示禹秋田主仆已经不在房内了,可能已经迟了房间。
两个中年大汉,急急奔上走廊。
秋公子走了?一名大汉拦住店伙急问。
不知道。
店伙摇头:只知他在柜台留下话,叫人把门锁上。
小书童也不在?不在。
到何处去了?小的真的不知道,客官。
店伙不住摇头:一早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留意众多店官的出入。
反正秋公子既没退房,也没有何交代,委实无法分心留意他主仆俩的动静,客官要找他吗?算了。
大汉泄气的说,急急偕同伴走了。
是眼线,回去要挨骂了,这两位仁兄不称职。
北人屠说:咱们两个老江湖也栽了。
真糟!咱们怎办?千幻夜叉大为焦急:该到何处找他?他悄悄溜走,而且带了书童,可知必定有了意外交故,他感觉出情势有点失去控制了。
去郎家?郎、郑两家都在忙。
这样吧!在逸园附近静观其变,到可能有事发生的地方守候,总比到处乱闯实际些。
要记住,我们是局外人。
我知道,走。
两人匆匆出店,越野而走疾赶东面的逸园。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6----------------------------------------逸园距东关仅里余,从大道岔出一条小径,往南伸展至百步外的逸园,小径是逸园的私有道路。
逸园如果发生意外而不鸣锣告警,东关外的人不可能知道逸园的动静,大道上的行人,也没有闲工夫留意逸园发生何种灾祸,大户人家的事少管为妙。
逸园寂静一如往昔,已牌时分,夏日炎炎,不是宴游时刻,逸园平时本来就很少有人出入。
梅姑娘与少女夏冰,出现在荷风阁东面另一座小楼前。
楼小巧雅致,门楣上挂了一块横匾,两个朱深大字迎曦,龙飞凤舞出个名家手笔。
荷风阁仍没修复,自从闹鬼之后,留下的人似乎更少了,似乎今天仆婢都怕鬼,而躲在屋内不出来走动,园中更为冷清,寂寥的气氛,令人平空生出空茫的感觉。
楼下的雅致在厅中,一个健仆正在心无旁骛,清理抹摆设在各处的家具、古董、花盆,脸一直向内,不知外面来了两位仙子似的贵妇少女。
两女今天佩了剑,有备而来,有功武的准备,显然志在必得,不得便要用武力解决。
可是,走了大半座逸园,连门子都不见了,仆妇婢女像已全部撤走啦!终于,她们在迎曦楼看到了人踪。
摆出空城计骗人。
少女站在厅口,声如银铃嗓子十分悦耳:妄想我们知难而退,诡计难售。
那可不一定哦!梅姑娘说:每一栋楼台都是空屋,你我能逐问巨细无遗穷搜吗?放心大胆让我们搜,一无所获能不知难而退吗?打扫的健仆回身察看,惊得躲在橱后发抖缩成一团。
总算找到一个人了。
少女夏冰迈步入厅:运气不算差,比上次少了一个人而已。
上次在荷风阁,她找到两个火热的人,结果,被禹秋田整得狼狈万分。
小心!梅姑娘在门外轻叫:橱脚下那个人表面装得惊恐万分,却精谙缩骨功绝技,可惜变形之后无法用劲,他发抖是为了扳动不了某件物品。
健仆躲在橱角下,缩小了一倍以上,举动居然瞒不了她,似乎她的目光可以折向。
她一面说,一面举手挥动了三下。
迎曦楼面向东,三方花树争奇斗艳。
左方花树丛中,钻出姨爹和三名中年人,全梳了道髻佩了剑,穿了宽大的青博袍。
四周鬼影俱无,看不出可疑征候。
姨爹沉声说:似乎人真的全撤走了,但必须力昭小心严防意外。
郑家是豪绅,可以召来公人保护,没有伯事将人撤走的理由,我觉得十分可疑。
事实是,我们不能久留把地皮翻过来穷找,这位豪绅的手段相当厉害,我们无奈他何。
我到楼上看看。
你也小心。
姨爹举手一挥,带了一位同伴,一鹤冲霄扶摇直上,飞升丈六再悠然飘越朱栏,身法轻灵得像飘絮,不像是轻功纵跃术。
另两位中年人在外警戒,梅姑娘随即进入花厅。
健仆在扳动橱架下贴在壁下的一块方砖,可惜使用缩骨功之后,身躯肢体变了型,用不出多少劲道,手指虽挤入砖缝,但扳不起这种尺半见方的大青地砖。
少女夏冰站在丈外,冷然等候对方扳起方砖,颇感兴趣,有耐心的静观其变。
是找发动机关埋伏的机关吗?少女夏冰冷冷地问:要不要我帮你扳起来?健仆放弃扳砖的举动,身躯一抖体型复原,大喝一声,再射出一枚钢镖,再发射第二枚钢镖,右手同时向下一伸,方砖斜扳而升。
情急用暗器攻击,少女夏冰戒心消去一半,连入厅的梅姑娘,也认为是正常的反应。
厅中的古董摆设中,各处都逸散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一直不断的散发,花厅内早已弥漫着这种气体,楼上楼下气体充塞其间。
门窗都是紧闭的,仅花厅门启开了一扇。
这种气体,是梅姑娘从园北飞越高大的园墙时,便由隐藏在古董内,或者隐密缝院中的特殊紫铜管,缓慢地散发出来的。
等她们到达迎曦楼,楼上楼下早已充满了这种稀薄而匀称散布的气体了。
健仆的反抗,反而让两女松懈了戒心。
少女夏冰的纤手伸出袖口,俏巧地接住了两枚钢镖,像在摘花,手法美妙不带丝毫火气。
这种正面接暗器,不闪不避来者尽收的手法,十分危险,差之毫厘使会失手送命。
少女夏冰藉近卖弄,其实她对自己的接暗器手法信心十足。
健仆抓住了砖下的拉环,猛地一拉,橱架发出滑动的声音,徐徐沿壁向右移动。
原来壁上有一扇巧妙的暗门,平时由橱架所挡住。
暗门不易看出缝隙,猛然向内急缩。
你留下!少女夏冰娇叱,朗指虚空疾点。
嗯……健仆闷声叫,摔倒在暗门下方,上体有一半巳滑入门内,便失去活动能力,无法滚入侧方出现的秘室进出口。
不可进去。
梅姑娘急叫,阻止少女夏冰进入:把这人的穴道解了,押着他领路。
她们以为是密室,或者地道的入口,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这只是一条复壁,可以躲五、六个人,凿了几个巧妙的小洞孔,躲在里面,可以监视厅中的动静,也可以听到厅中人的谈话。
在一般大户人家的建筑,几乎都建有复壁,急难时既可躲藏,加长些也可当成秘密通道,与地下的躲灾避祸地窖,有相同的功能。
有些人家更不惜工本,上建复壁下挖地窖,甚至先备藏水粮,以保万全。
在这种上有复壁,下有地道地窖的地方搜人,那是希望微乎其微,白费工夫的笨举动。
所以两女多次进出逸园,有如盲人瞎马乱闯,无从着手,不知该从何处搜起,每一座建筑的室内室外,看不见半个人影。
这一处复壁,显然不是作为逃匿隐身的处所,而是派人在此监视偷听厅中的动静,郑家的人必定经常利用这座花厅,与外人商讨机密,而又不放心,派人躲在复壁中监视偷听。
这一逗留,健仆突然脸露喜色。
梅姑娘巡视一周,将健仆推倒在大环椅内。
我要知道鹰扬会的凶手,藏匿在什么地方。
她冷然地向健仆说:如果你拒绝招供,我只好毁了你。
那些凶手死有余辜,不值得你用性命来巴结他们。
你愿意招供吗?时辰快到了,快到了……健仆瞪着阴森的鹰目不理她,喃喃的自语,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她沉声问,我说时辰快到了。
健仆这次瞪着她说话了。
时辰快到了?是的,时辰快到了。
你要我送你上路?她被健仆不怕死的表情困惑了。
我这条命算不了什么,我是指你们的时辰到了。
你居然还想威胁我?并无不可。
你可以察看中堂下面檀木案上的古铜鼎,佼知道是不是威胁了。
她到了案前,从鼎内取出一些杂物。
注意那根紫铜管。
健仆说。
这种径寸粗四寸长的紫铜管并不稀罕,稀罕的是上端的巧妙封口盖,分两层,各有四个小孔,旋动上一层,小孔被下层所封闭。
转回时,上下八孔相对,筒内的气体或液体皆可逸出,构造相当巧妙。
全楼上下,共安放了八具这种管。
健仆得意地说:当你们踏入本园,暗哨发出信号,管孔便旋开了,楼上楼下飘散着一种奇药……五毒殃神的五毒?她一点也不惊慌:免了吧!我们早已服下专克他的五毒,且可保护气血的解药,不会再上当了。
真的吗?不久自知。
所以,你非招供不可。
她缓缓走近:我先破你的气门,等于是先废了你的武功。
我说过,这条命算不了什么,反正有你们垫棺材背。
听吧!时辰到了。
外面传来一声长啸,接着狂笑声震耳。
同一瞬间,梅姑娘发出一阵奇异的锐利声音。
叱喝声震耳,另一种奇异的声音逐渐去远。
梅姑娘与少女夏冰神色一懈,冷然注视健仆。
他们派你作引媒,做得极为成功。
梅姑娘冷冷地说:由于你的不怕死,委实出乎我们意料之外,当然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说过,我的生死算不了什么。
健仆毫无所惧,真有视死加归的气概:军伍有所谓死间,本会也有死媒。
我,就是本会的死煤,只要计谋能成功,死了是值得的。
以我一条命,换取栖霞幽园几个人,太值得了,我将是鹰扬会的英雄烈土。
姨爹与另一位中年人,从楼上降梯而下。
我们出去吧!姨爹说:他们的人快要到齐了。
我们的人走了?走了。
哦!你怎么知道的?这人说话的口气,而且也说出楼内藏药的事。
梅姑娘指指健仆:为防万一,所以我断然作主应变。
你作得对,稍慢分秒,就无可挽救了。
姨爹拉起健仆,与中年人架了往外走:出去吧!门外有二十二个人列阵相候,似在等候追逐的人转回,为首的八表狂生,脸上有忧虑的表情。
你们追不上我们撤走的两个人。
梅姑娘沉静地说:要不了多久,栖霞幽园的人,就会在庐州展开无情的报复,逸园郑家很可能鸡犬不留。
侧方站着郑振国、郑云英兄妹,听得毛骨依然。
八表狂生虽然是为首的人,但真正主事的,是一个面目阴沉,年约五十出头的青衫佩剑人,身后有两个保镖模样的骠悍大汉,腰间佩了狭锋刀。
嘿嘿嘿……青衫人得意地阴笑:有你们四个栖霞幽园的重要人物在咱们手中,就算幽虚子来了,也得乖乖听咱们摆布,嘿嘿嘿……你们已注定了是大输家,认命吧!在下还没打算认输呢!姨爹丢下健仆,缓缓拔剑出鞘:栖霞幽园出来的人,从不认命。
当你的内功一动,气机立散。
青衫人冷冷一笑:用普通的力道运剑,阁下连一个三流混混也应付不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在下知道你是何来路了。
姨爹脸色一变。
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谁不知道我黄山邪怪的来路?青衫人做然一笑:论拳剑,栖霞幽因出来的人;在江湖有慑人的声威,在武林获树一帜地位崇高。
但其他方面比我这种江湖特殊人物差远了,略施小计,你们四个足以翻江倒海的超绝高手,便成了任我宰割的俎上肉。
虽则走掉了两个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等贵园的人从太湖赶来,该是一月以后的事了。
贵会场州的山门,敝园的人找得到的。
哈哈!再告诉你,我黄山邪怪从不介意威胁,鹰扬会也有实力称霸江湖,非常欢迎贵园前往挑战;本会有幸和字内双仙分庭抗礼,话一传出去,声威必定可以提高三倍。
现在丢剑跟咱们走。
你以为你的大崩阎王散;一定可以控制在下的气血?那是一定的。
黄山邪怪傲然地说,即使是毒王王腾蛟在此也束手无策。
地行仙吸入一丝一缕,数一百下之后,也无力自救了。
如无在下的独门解药,这辈子你们将缠绵床席,永远成为废人。
认输咆!乖乖认命丢剑受制,我不希望你们作困兽之斗,气机一动就手脚瘫痪,得派人抬你,麻烦得很。
在下……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千万不可聚气行功;哦!阁下贵姓大名?幽虚子是你什么人?’罗涛,江湖的成名人物,对在下也不算陌生。
咱们非常幸运,诸位。
黄山邪怪打一冷战,向同伴悚然地说:剑术与武林十一高手,排名第一的狂剑荣昌齐名,但少在江湖走动的霸剑罗祷,让咱们无意中楼上了。
假使不是用计谋摆乎他,咱们最少有一大半的人被他摆平在这里。
真的好险。
八表狂生狂不起来了,脸上变色:陈护法,得赶快把他藏好。
对,须防走脱了的两个人带了党羽前来营救。
黄山邪怪当然同意:有他们在我们手中,栖霞幽园即使倾巢而至,也得乖乖就范。
把人赶快带走!霸剑罗涛冷笑一声,突然举剑直上。
黄山邪怪对自己的奇毒深具信心,屹立在原地冷笑。
三步、五步……霸剑罗涛神色不变,沉静地一步步向前接近。
二十余个人中,有一半沉不住气依然向后退。
黄山邪怪的信心开始动摇了,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又一步。
霸剑罗持已逼近第九步,眼神突然一变,嗯了一声,迈出的第十步半途踏下,身形一晃。
你以为我黄山邪怪用虚声恫吓唬人?黄山邪怪大喜过望,自信心恢复了,狂喜地说:大崩阎王散不能速效,但经过一百下的时限,药力渗入心室,一被诱发,大罗天仙也劫数难逃。
倒也。
霸剑罗涛双膝一软,失手坠剑扭身摔倒。
小冰,不可妄动!梅姑娘喝住了要奔出抢救的少女夏冰:不可聚气行功,保持冷静!少女夏冰绝望地将剑一丢,喟然长叹。
姨,我……我好后悔。
她咬着银牙说。
应该怪我大意。
梅姨也将剑一丢:那个人的神情太过逼真,我们也太过自信了。
上来了五个人,两个人抬起了急怒交加,却又浑身虚脱反抗无力的霸剑罗涛,另三人一人押一个,直赴另一栋小楼。
押解少女夏冰的大汉,穿了郑家打手的装束,先拾起她的剑缴了剑鞘带上,再摘下她的百宝囊,突然对她眨眨眼,嘴角有调侃的笑意,拖了她便走。
她起初以为打手对她轻薄调戏,本想开口大骂,接着心中一动,留心查看打手的双目,然后驯顺地任由对方拖定。
由于她曾经神动意动,想冲上抢救霸剑罗涛,本能地神动气行,因此受到药力波及,双脚已有点发虚,即使她想反抗,也无能为力了。
***北人屠与千幻夜叉,隐身在逸困的北端。
里面人声隐隐。
北人屠是老江湖,观察入微估计相当正确:显然有事故发生了。
会是郎家的人去而复回吗?千幻夜叉又说:似乎里面有不少人,与往昔大为不同。
老实说,郎家没有与郑家为了不相关的事,而反脸交恶的理由。
北人屠以行家的口吻分析:怕八表狂生带来灾祸的理由极为牵强,理字上根本站不住脚。
如果郎家的人真的去而复来,一定群雄毕集施加重压,而里面并没有多少人,也不像动手相搏,可知不会是郎家的人前来驱逐八表狂生。
要不要进去看看?青天白日,无处可以隐身,去不得。
小霍,你在耽心小禹进去了,白耽心,他不会介入对他毫无好处的事,别胡思乱想啦!正在谈论,突然发现两个青衫中年人,从右侧不远处的树林飞掠而走,身法快如星跳丸掷。
是栖霞幽园的人。
千幻夜叉低声说:他们一而再进进出出,未免欺人大甚了。
是被追逐的。
北人屠也尽量躲得稳稳地:后面有人狂追,难怪里面有动静。
能将栖霞幽园的入逐走,可知逸园已有超拔的高手隐藏。
千幻夜叉有点心惊:幸好咱们是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如果被卷入就不妙了。
共有七个人追出,一个个轻功将臻化境,速度比栖霞幽园的两个青衫人相差不远,一看便知是高手名家,难怪两个青衫人被迫得拼命飞遁。
小禹一定不在里面浑水摸鱼,他的身份不宜参予这种寻仇事故。
走吧!到城里打听他主仆俩的下落,在这里枯候毫无用处。
两人不再逗留,俏然撤走。
***七个高手追不上两个栖霞幽园的人,大白天也将人追丢了。
人都集中在逸园最幽雅的万花楼中,这是郑老太爷郑定远安顿女眷游园的住处。
八表狂生一群鹰扬会的人,共有十八个高手弟兄。
名义上,八表狂生是副会主,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地位高高在上。
但黄山邪怪是该会的护法,地位超然,等于是礼聘的保镖,连副会主也不能向护法下命令。
这种外聘的护法制度,是鹰扬会与众不同的特殊会规之一。
礼聘的护法甚至有不会武功的人,而是地方有财有势的名流,可以帮助该会向官府打点交通,或者是地方掌理刑名的小吏,负责替该会打官司。
其他的黑道组合,护法通常由自己人充任,当然是元老级的主要人物,名义上仍由会主副会主指挥,不会聘请外人担任。
鹰扬会是半公开性的组合,所以有礼聘护法保护该会的特殊制度,有如各地的寺庙,聘请王公贵绅作为护法檀越。
因此,目下实际的指挥者,是黄山邪怪而不是八表狂生。
另一半人,是郑家的打手护院,由郑振国、郑云英兄妹指挥,接待鹰扬会的宾客,听候差遣替宾客出力奔走助威,兄妹俩表现得十分热心。
万花楼四面花棚花架花圃围绕,楼上楼下也遍摆花卉盆栽,的确是名实相符的万花楼,郑家也以此楼自豪,自称是庐州独一无二的名楼。
外围警卫森严,由鹰扬会配合郑家的打手负责,严防走脱了的栖霞幽园两个高手去而复来,所以内部的警卫也由两方的人组成。
至于负责接待的琐事,就必须由郑家的人负责了。
楼下的密室中,几个重要主事人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走脱了两个人,把原订的计划打乱了。
最感不安的人,是郑振国兄妹。
鹰扬会的人可以一走了之,但郑家怎能走?怎能对付栖霞幽园大举前来兴师问罪?你们竟然留不下两个人,消息传出,毫无疑问地,日后必定群雄毕集。
郑振国显得坐立不安,忧形于色:老天!我该怎样向家父解释?你放一万个心。
八表狂生神情十分兴奋,大赢家的嘴脸暴露无遗:栖霞幽园号称正道人士的代表,不会胡作非为,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会到场州找我理论。
如果他们来找你,你可以利用官府的力量干预,无凭无据他们能怎样?保证他们次头上脸而走。
我们晚上就带人离开,赶回扬州布下陷阱等侯栖霞幽园的人。
黄山邪怪的目光,凌厉的落在八表狂生身上:江副会主,沿途你得规矩些。
咦!陈护法意何所指?八表狂生脸色一变。
你心里明白。
黄山邪怪冷冷一笑:走脱了两个人,乱了咱们的章法。
也就是说,留下了后患。
在栖霞幽园到场州问罪的事不曾解决之前,这四个人如果发生意外,想想看,后果如何?这……我知道你恨不得找碗水,连那个小姑娘一口吞下肚。
黄山邪怪鹰目中冷电森森:我警告你,一旦发生冲突,首当其冲的人是我,他们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本会的护身符,你明白,是不是?这个……八表狂生脸红耳赤。
为大局着想,你最好设法克制自己。
黄山邪怪不理会他的难堪,继续警告:我不许出任何意外,否则唯你是问。
今晚咱们必须秘密离开,为免走漏风声,郑公子,希望贵园的人也不要出园走动。
我会管束所有的人。
郑振国不敢不遵。
很好。
哦!郎家那边,可有动静?没有,他们完全不理会了。
郑振国说:只是,两家的交情,恐怕再也无法恢复了。
樊姑娘负责接应,准备妥当了吗?黄山邪怪转向八表狂生问。
小舟已备妥,直下巢湖。
八表狂生极不情愿地回答:她骠示如果我不在船上,带人走陆路吸引可能追踪的人,她希望船交给你们使用,跟我走陆路。
届时再说。
黄山邪怪不置可否:你们走陆路,路程近速度也可以加快,所以必须加快到达南京等候。
如果发现双仙的朋友跟踪,立即返回扬州应变。
好的。
八表狂生冷冷地说:看来,我得冒最大的风险了。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不是吗?黄山邪怪冷笑,意思是说:好汉做事好汉当,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八表狂生并非埋怨,而是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将一个令他心跳的美女弄到手,却到眼不到手,到口不入喉,委实不是滋味。
他不能全怪黄山邪怪不够意思,走脱两个人不是黄山邪怪的错。
只慢发动一步,也没料到梅姑娘发现情势不妙,断然发信号给同伴紧急撤离,留下了后患,黄山邪怪投鼠忌器理由充足,他想反对也力不从心。
他不死心,口中不便反对,暗中另打主意,他实在舍不得把小美女让黄山邪怪秘密带走。
其实他心中明白,小美女四个人,确是胁迫栖霞幽园的重要护符。
一旦人质出了意外,栖霞幽园必定在愤怒之下,不顾一切群起而攻,鹰扬会必定死伤惨重,很可能在极短时问从江湖除名,黄山邪怪当然知道利害,禁止他任意胡为理直气壮。
本来,他的人离开蚌埠集,便离开车队兼程赶赴凤阳求援,恰好碰上黄山邪怪带了一群会中弟兄,便急急赶回庐州,同行的当然有他的情妇虹剑电梭。
原来订定的计划,是悄悄杀掉栖霞幽园的人,怎么杀如何杀都预定好了,当然他要求留下小美女,享受过后再杀人灭口。
举目天下,敢明目张胆与栖霞幽园为敌的人少之又少,鹰扬会虽则高手如云。
但同样不敢冒大不讳与栖霞幽因为敌,悄然秘密处决,是最稳当安全的办法。
但是走掉了两个人,麻烦大了。
黄山邪怪的确有护法的才华,决定改变计划,将人押回扬州鹰扬会的山门所在地,等候栖霞幽园的人谈条件,有人质在手,胜算在握。
一旦栖霞幽园的人屈服;鹰扬会的声威必定骤然升上三十三夫。
不管黄山邪怪的如意算盘是否打得如意,这毕竟是最佳的策略。
但对八表狂生来说,他的小美人就不可能属于他的了,愈想愈不甘,想起小美人就心痒难熬,口中不敢不听黄山邪怪的计策,心中却恨得要死。
同时,他心中雪亮。
黄山邪怪是有名的色鬼,见到少女夏冰之后,改变计划事出有因,显然也在转两个女人的恶毒念头,所以要分为明暗两路回扬州,自己带了俘虏乘船远走高飞。
事情固然是我惹出来的,但也是为了本会的威望而惹起这场风波。
八表狂生不甘心的分辩:当然,我会担负成败的责任。
如果大家乘船一起秘密离开,成功的希望岂不更浓厚几分?他仍想与小美人走在一起,沿途他还有兴风作浪的机会,至少也可以监视黄山邪怪,防止邪怪先吃天鹅肉。
不,分两路走安全些;黄山邪怪断然拒绝:这件事已决定了,大家好好歇息,提防那两个人前来走险,天一黑咱们就动身。
’不等他有所异议,黄山邪怪已推椅而起出室走了。
黄山邪怪有六位亲信,早就知道主人的打算,因此派了两个人严密看守囚禁在地下室的四个人质,接近的人休想有所异动。
***郎家的人,似乎突然销声匿迹了,几处宅院皆门前冷寂,罕见有人出入,闭门避祸的象迹甚为明显,与郑家断绝往来的传闻也不胫而走。
千幻夜叉两人在城中打听消息,感到十分失望,郎、郑两家毫无动静,看不出任何动的象迹。
穿越一条小巷,钻出一条小横街,劈面碰上两个青衫客之一,但已换穿了粗青布平常市民装束,也没带了藏剑的物品。
千幻夜叉是化妆易容的大行家,一眼便看出是两个逃走了的青衫客之一。
青衫客也认识她,她仍是老村汉的打扮。
两位还在府城逗留?青衫客显得心事重重,但客气地打招呼:鹰扬会的一部份人,正陆续撤出城外去了,已经很难找得到稍有地位的人,两位是否有门路?在下专程请教。
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北人屠苦笑:何况我们自始至终,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精神,所以并没留意。
哦!你们有何打算?我们的人……我知道,已经失陷在逸园。
是的,失陷在逸园。
我的同伴已南下巢溯向朋友求救……远水救不了近火,老兄。
总得尽人事呀!我留下打听消息,监视他们的动静,晚间准备重入逸园,有一步走一步。
听我的劝告,老兄。
北人屠诚恳地说。
兄台之意……压迫郑家,保证他们鸡飞狗跳。
北人屠沉声说:应付特殊的严重意外,必须断然用霹雳手段解决,那怕闹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我就是用这种手段应付严重意外的,万试万灵。
告诉你,这世间真不介意血流成河的人,真的没有几个。
他杀你一千,你就杀他一万……可是……我们不能……不能这样做。
青衫客脸色大变,被北人屠这种可怕的残忍手段吓住了。
假使他知道北人屠的底细,就不会感到可怕了,杀人报复是北人屠处事的原则,血流成河毫不介意,所以绰号叫人屠。
那就难了。
北人屠摇摇头:我在对牛弹琴。
我们替你留心那些人的动静,也许会到逸园跑一趟。
哦!你真不知道同伴为何失陷的?真的不知道。
青衫客说:只知道接到紧急尽快撤离的信号,我们就遵命尽速脱身。
至于鹰扬会到底来了何种可怕的高手,目下没获得任何线索。
鹰扬会暗中活动的人才众多,除非能用雷霆手段把他们退出来,暗中打听不会有结果的,反正我们替你留意就是。
千幻夜叉也有点不安:我们的朋友恐怕也有了困难。
两人叹息着走了,的确爱莫能助。
北人屠与千幻夜叉,都不是善男信女,要他俩规规矩矩办事,等于是打鸭子上架。
***万花楼是郑家的,鹰扬会的人不可能熟悉,因此郑振国兄妹与十余位打手护院,留下来听候差遣使唤。
地窖的秘密门是一度小内厅,厅两侧的厢房,由鹰扬会的人暂住,另有郑家的三位打手,负责招待五个鹰扬会的看守。
那位押解少女夏冰的打手,就是负责招待看守的三打手之一。
其他两位打手,在小厅外的一问小房安顿,不时送—些茶水食物给五个看守,少在厅中逗留。
两名看守坐在厅中堂下的圆桌旁,监视着中堂的墙壁。
那是地道的入口,控制的机关就在堂上的交椅旁,不接近便无法开启地道秘门。
看守不许郑家的打手接近堂上,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这位打手年约四十出头,生了一张病态的灰暗脸孔,平平凡凡的相貌,不像一个高手名家。
高手名家不充任打手,所以只配听候使唤。
张强兄。
鹰扬会那位鹰目炯炯,年已半百的看守,一面喝茶一面向被称为张强的打手信口问:地窟下面,是否另有通道?没有。
打手张强死板板的嗓音相当不悦耳:其实,下面共有几间小室,只存放一些水米,平时根本没有人进出,根本用不着管理,哪需另设通道?另一位打手,恰好送了一盘点心入厅。
老张,你从没派来这里办事,怎知下面的秘密?打手笑笑,将点心往厢房送,一面走一面说:老太爷经常把来这里游玩的漂亮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带到下面去快活,所以下面不仅是存了些水米而已。
哦!李老兄,似乎你真知道,张强兄就少见识了。
看守说:押人下去囚禁时,我就知道下面舒服得很,锦衾牙床家具齐全,与其说是避灾逃祸的地方,不如说是享乐快活的秘室来得恰当些。
呵呵!你们家的老太爷,真不简单呢!你们把人锁在地室里,不加绑不制经穴。
打手张强另找话题:难道就不怕他们反抗?反抗?笑话了。
看守得意洋洋说:他们已经被陈护法的大崩阎王散所制住,地行仙也在数难逃,没有陈护法的独门解药,他们这辈子算是完了。
哦!只有陈护法才有解药?是的,不折不扣的独门解药,把天下十一高手中的毒王王腾蛟找来,也只能干瞪眼。
你看过那位霸剑罗涛的晦气相吗?霸剑的名号响亮得很呢!妄用聚气行功意图反抗,自己已成了一团死肉,如何反抗?没想到栖霞幽园的人,如此不堪一击。
打手张强死板板的嗓音不带感情:老太爷怕他们前来兴师问罪,显然估高了他们。
你可不要搞错了。
看守冷冷地说:如果不是陈护法的神机妙算,不堪一击的是我们这些人。
哦!你在郑家混多久了?这个……张老兄来了两年多,他可是咱们所有的护院中,武功最扎实的一个。
送点心出房的打手说:只是为人沉默寡言,不好说话,人人讨厌不得人缘,我是最佩服他的一个。
咦!他来了两年多,居然不知道下面地窟的情形?看守颇感意外。
他这种人古板固执,对老太爷忠心耿耿。
老太爷不好任何人进入,他乖得很,我打赌他从来就不曾下去过。
打手一面说,一面出厅而去。
张强兄,你的确是郑家所有的人中,表现得最勇敢的人。
看守的疑心消失了:通常表现出特殊的人,不会受到同伴的欢迎。
我不在乎。
打手张强嘴角有冷冷的笑意:我不是为了讨人欢迎而活的。
老兄,我感到奇怪,怎么我从没听到老太爷,提过你们鹰扬会的事。
你们老太爷与本会无关,与咱们的星主五毒殃神,却是早年在道上闯的知交,有过命的交情。
原来如此。
你们老太爷这次,恐怕非参加本会不可了。
骑上了虎背,那还用说?你仍愿留在郑家?我是他聘用的人呀!跟咱们走吧!你老兄不是池中物。
也许会的,我等你们的陈护法一句话。
他会来的,我可以帮你美言几句。
他会来?一定。
看守暖昧地指指堂上的地道秘门:下面的两个美女。
美女怎么啦?陈护法一定会来的,他对女色有强烈的嗜好。
在动身之前,他会……我等他来。
打手张强一口喝掉整杯茶离座:我得歇息片刻,有事可招呼一声。
17----------------------------------------厅外的小室,在南道的对面。
由于小厅位于大楼深处,即使大白天,南道内也暗沉沉,所以悬有两盏照明的灯笼,这里白昼与黑夜并无多大分别。
隐隐传来脚步声,打手张强离开两位同伴,拉开虚掩的室门,向外瞥了一眼。
谁来了?一名同伴问。
他们的陈护法,带来了两个人。
打手张强掩上门,走近在桌旁喝茶的两同伴:那些点心,大概那三位仁兄已吃光了。
是的,很可口,一定吃光了。
同伴说。
那里面我放了张强兄的蒙汗药,他们一定在睡大头觉啦!咦!你……两同伴听出警兆,同声讶然轻呼:什么张强老兄?你……张强老兄躺在荷池的池底,可能正在腐烂了。
哎……呃……打手张强双手左右一伸,掌分别在两同伴的印堂落实,打击力道相当沉重,印堂内陷双目快要挤到眶外去了,可能脑髓已成浆糊。
他将人摆放在床上,像是睡着了,镇定地启门外出,掩上房门恰好迎着得意洋洋的黄山邪怪三个人。
前辈来了。
他行礼相迎。
来了,替我开启地窟门。
黄山邪怪欣然说,大咧咧地踏入小厅。
两个看守仍在品茗,厢房门是闭的,里面毫无声息,大概真的睡着了。
护法好。
两个看守匆匆离座行礼迎接。
我要盘问俘虏。
黄山邪怪神气地说:开门遵命。
看守应喏,向打手张强举手相招。
三人登门,由打手张强抓住交椅旁的把手,向外徐徐扳动。
悬挂的一幅富贵白头大中堂,徐徐向上卷收,随即中间的粉墙出现裂纹,六尺高三尺宽的粉墙向内移动,移入近尺转向右滑入夹墙内。
守在外面。
黄山邪怪向两个面目阴沉的随从吩咐:闭上厅门,任何人不许闯入,更不许打扰我,尤其不许副会主闯入。
遵命。
两随从同声欠身答。
黄山邪怪弯身进入秘门,看守示意命打手张强关闭秘们。
把厅门上闩。
随从向两看守吩咐。
两看守急关厅门,打手张强正徐徐推动把手,秘门正缓缓滑出。
把守在秘门两侧的两随从,毫无戒心地扭头注视秘门移动,不知大祸临头。
打手张强的左手,飞出一片小瓷片,那是一只茶杯所捏破的,大仅如指,却是致命的武器。
同一瞬间,他像是鬼魅幻形,突然出现在右面那位随从的右首,右手一挽一扳。
瓷片奇准地嵌入左面随从的咽喉,切开了喉管。
咯一声轻响,右面随从的头、脸与背换了位,颈骨被无情地扭断了。
两个看守正忙着关上厅门,忙着上闩,不知身后有变,更不知道死亡已无声无息到了身后。
还得上插。
背后传来打手张强的嗓音。
厅门有两道闩,门上有防止门移动的木插。
不必……一名看守信口答,同时转身回望,眉心便挨了一指头,指坚如钢刺,直贯颅骨深处。
咦……另一个看守只叫了半声,颈背便挨了一劈掌,颈骨折断,头向下一弯。
打手张强没收了两把剑,重新扳动把手,秘门重开,里面有灯光向上射出。
他将一把剑强行插入门缝,连在鞘上拍了两掌,发出刺耳的嵌入声,剑身强行嵌入门缝,门再也不能滑动了,卡死在夹墙内失去效用。
他匆匆抹掉脸上的皱纹,露出本来面目,略施手法改变了的五官,也回复秋公子的神韵,仅衣裤仍保持原状,剑隐肘后悄然进入地道。
※ ※ ※万花楼又高又大,地底的秘窟也相当宽阔,主窟分为三室,中间是厅堂的格局,长案上有两座五枝头烛台,可以擎着行走,十枝巨烛全室光明如昼。
壁间,也悬了四盏大灯笼。
三座洞室门户大开,里面也有灯光,每一室皆布置得十分华丽,牙床锦衾极尽奢华,比官宦人家的上房,或者大户人家的香闺,似乎更为华丽些。
郑老太爷把逸园作为招待女眷游园的妙地方,别具用心极为可恶,那些曾经受辱的女宾,离开后怎敢启齿揭发他的罪行?霸剑罗涛四人,被囚禁在第一间小室内。
他已经瘫痪,连移动双手也力不从心,由他的妻子梅贞姑照料,两人吃足了苦头。
少女夏冰也不好受,气血迟滞手脚发虚,只能勉强走动,手上没有二斤力。
梅贞姑虽则活动一如常人,但她知道如果妄用真力,她也得躺下了,只能听天由命暗中焦急。
少女夏冰的母亲,是梅贞姑的姐姐,她的祖父,正是宇内双仙的幽虚子,所以她叫梅贞姑为姨。
四人被囚,虽则心焦如焚,但并不害怕,已经有人脱险,谅鹰扬会不敢忽视栖霞幽园的报复,不会在短期间伤害他们。
他们却忽略了潜在的危险。
要伤害一个女性,其实用不着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划一刀。
有些伤害,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的致命创伤。
当狞笑着的黄山邪怪,出现在室外时,四个人都心中一震,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们这些出身名门的人,总该提拔扶助一些江湖后进吧?黄山邪怪狞笑着迈步入室,像一头面对美味羔羊的饿独:鹰扬会建立山门为期甚暂,极需名门大派人士支持。
而获得名门大派人土支持的方法,以结亲或盟友的方法最为有效,相信你们定有同感,是吗?该死的东西!梅贞姑厉声咒骂:你休想用恶毒卑鄙的手段胁迫污辱我们,栖霞幽园会向你们行最惨烈的报复,你将会付出可怕的代价……是吗?黄山邪怪发出一阵狞笑:嘿嘿嘿……谁知道我曾经胁迫污辱你们?你们会公诸天下吗?嘿嘿嘿……我黄山邪怪名之为邪,就算你们有脸说出去,我也不会否认,更不会介意,江湖朋友希望你们名门大派的人倒霉,喝采的人绝对比惋惜的人多,你知道这是实情。
你……这小美人是幽虚子的亲骨肉,她姓夏对不对?黄山邪怪大手一伸,便抓住了躲避不及的少女夏冰,结结实实抱入怀中:由她出面向贵园要求,协助鹰扬会统率天下江湖群雄,即使贵园的人不愿意,至少也不会过问本会的行事。
小美人,你愿意帮助我向你的亲友要求吗?少女夏冰几乎咬碎了银牙,不敢安用真力,挤命挣脱乱打乱踢,作绝望的反抗。
放手!你这贱狗……她咬牙切齿咒骂。
先给你吞服解药,我不希望你羞急交加岔气伤身。
黄山邪怪一手挟住她,一手从荷包内掏出一只小玉瓶,用口咬住壶盖放出,倒出一颗朱红色豆大丹丸:嘿嘿嘿……小美人,我不会亏待你……青衫人虎目怒睁,怒吼一声猛地扑上。
黄山邪怪哼了一声,大手一挥,罡风骤发,青衫人一声厉叫,飞摔而出撞中墙壁,反弹倒地发出痛苦时呻吟,手脚开始瘫痪。
接着,扑上的梅贞姑也被一脚扫倒了。
我会好好整治你们,直到我满意为止。
黄山邪怪得意洋洋挟了夏冰向外退:我要你们这些名门人士灰头土脸,生死两难……真的吗?门外传出禹秋田洪亮的嗓音:这一来,鹰扬会敢作敢为,敢向名门大派挑战的声咸,将传遍天下,江湖朋友闻名丧胆;像我这种人恐怕只有做你们的走狗才能苟全性命了。
黄山邪怪已退出门外,大吃一惊。
咦……你……你不是……黄山邪怪看出他所穿的打手装,以为是郑家的人,弄不清郑家的打手,为何敢如此对他无礼。
我不是郑家的人。
禹秋田轻拂着长剑,脸上的表情怪怪地,似笑非笑满脸邪气:你猜对了。
那你是……你问问这位小美女,她知道我是谁。
禹秋田指指惊惶失措的少女夏冰:更知道我为何而来。
混蛋!我要你说。
黄山邪怪怒吼。
好,我说,我就是郑家、郎家两家的佳宾,京都的贵公子秋五岳。
哼!你这狗养的杂种记住了吧?他神情一变,变得威风凛凛,一副泼皮相,说的话粗野不堪,哪有半点京都贵公子的气宇风标?反而与他所穿的打手装十分贴切符合。
狗东西!郑振国那小子把你留在这里,故意让你侮辱老夫的?你……竖起你的驴耳听清了,本公子找你,与郑家无关,郑振国兄妹根本不知道本公子在这里,我找你,是你我两人的是非。
去你娘的是非!黄山邪怪把少女夏冰推倒在壁角,厉叫着拔剑狂野地冲出,招发狠着射星逸虹抢攻,剑一出风雷乍起,手下绝情志在必得。
一个京都贵公子,一剑应该够了。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黄山邪怪倒震出八尺外,几乎撞及壁角,脚下踩中走避不及的少女夏冰右脚小辔靴,几乎失足滑例,夏姑娘也惊得缩腿尖叫。
禹秋田并不追击,怕伤及地下的夏姑娘。
我这人很讲是非,你讲不讲与我无关。
禹秋田在原地横眉竖目,左手叉腰像个泼皮:我和你一样,是众所周知的色中饿鬼。
我来卢州,看上了郑家、郎家两个死不溜丢大闺女,眼看要一箭双雕人财两得,却平空杀出这么一个更可人的小美女,一而再破坏我的好事,两次逼我跳水逃命,可恶透顶。
我已经忍无可忍,发誓要把她弄到手,一箭三雕,左拥右抱外加一个靠背的。
哼!没料到平空来了你们一群混帐狗养的,居然抢起我的女人来了,你这没长眼睛的杂种,居然敢抢先吃我的天鹅肉,我要宰了你这加三级的混蛋,说一不二。
这番话把夏姑娘激得又气又羞又急,可把黄山邪怪激怒得气炸了肺,厉叫一声,再次疯狂地挥剑冲上。
铮铮铮三声剑鸣,黄山邪怪再次被震回壁角,所攻出的每一剑皆或道万钧,皆被禹秋田无情地硬接硬拼一一封回,除了暴退之外,连移位闪避的机会也抓不住。
这次,老邪怪终于明白了,这位京都贵公子,剑术和御剑的内功,决不是他这种老朽对付得了的,立即发出历叫,召唤上面的随从策应。
不要枉费心机。
禹秋田看破邪怪的心意,剑势已把邪怪逼死在壁角:楼下的人,全被本公子杀光了,一下一个屠了个精光大吉。
楼时间的,人下来一个,也一定死一个。
我外面的小书童堵仕了甬道,小孩子杀起人来,比大人更可怕,你那一群土鸡瓦狗,实在禁不起一宰。
现在,你最好定下心和我算清这笔争风债。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黄山邪怪心虚了,装模作样伸手入怀乱掏,表示要掏致命的法宝:郑、郎两个大闺女,老夫还瞧不上眼……我说的是这个小美人,你少打避重就轻的烂主意。
禹秋田摆出争风吃醋的泼赖相:你想掏你的大崩阎王散喷管:算了吧!那种奇药你珍逾拱壁,这次你已经使用将罄,目下你以为安如泰山,来抢我的小美人有如探囊取物,根本用不着带来防范意外。
如果你真带来了,我岂肯让你有工夫乱掏?早就宰掉你了,我有十分把握,你的手一动就杀死你。
黄山邪怪心中叫苦,探入囊的手僵住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黄山邪怪绝望地厉叫。
混蛋!你胆敢说我欺人大甚?禹秋田怒此:你抢的小美女是假的?瞧,你还把她踩在脚底下呢!我非宰了你不可。
怒吼声中,挺剑第一次主攻,剑一出激光炫目,剑吟声有如从云天深处传下的隐隐殷雷。
黄山邪怪被逼死在壁角里,没有躲避回旋的空间,只能全力封架,狂乱地防守窄小的中宫硬撑。
铮!铮铮……响起一连串可怕的铿锵金鸣,火星进射,几乎每一剑都是致命一击,险象环生。
可怜的黄山邪怪,剑术本来就不怎么高明,哪经得起一道道的激光强压?封住了七、八剑,胁下、两膀、胯骨,衣裂裤损,有些是孔有些是缝,片刻问便挨了并不致命的八、九剑,裂缝处血迹鲜明可见。
最后一声剑鸣传出,禹秋田退了三步,拉开出招的距离,顺便用脚将夏姑娘拨出丈外,脱离壁角困境。
我不急。
他轻拂着长剑狞笑:我要好好消遣你,把你刺成千疮百孔的血尸,再大解八块示众,以为向我色中饿鬼抢女人者戒。
黄山邪怪浑身冒冷汗,手脚发僵,呼吸一阵紧,气喘如牛,举剑的手也在发抖,鹰目中凶光尽敛,像是拉了一天车,精力将崩溃的老牛。
我……我将小女人还……还给你……黄山邪怪发狂似的尖叫:我……我并不知道她……她是你……你订订……订下的女人……现在你知道了,哼!其他的人……其他的人与我无关。
那个大的女人……你这混蛋还不死心啊?禹秋田大叫,猛地疾刺而上,剑化为激光进射而出。
铮一声暴响,黄山邪怪的剑脱手,撞在石壁上暴响震耳,虎口裂开鲜血泉涌。
禹秋田丢掉剑,冲上拳掌交加;一连十余记重击,拳掌着肉掌掌落实,把黄山邪怪打得仆而又起,揪起打倒再拖住痛打。
哎……哎唷……黄山邪怪的凄厉狂叫,在整座地窟轰鸣,震耳欲聋。
服帖了吧?禹秋田不再将人拖起狠揍,一脚将黄山邪怪踢得滚至壁角哀号:我要把你每一条肌肉撕开,每一根骨头打碎……放……我一……马……黄山邪怪崩溃了,伏地哀求挣扎难起。
这就是和我色魔争女人的下场。
我……我是无……无意的……你想要我放你一马?请……高抬贵手……不知……不知者不……不罪……混蛋!你敢说不罪?我……我罪有应得……人是你……你的了……好,解药拿来。
这……你希望先打碎哪几根骨头?禹秋田一脚踏住黄山邪烃的右小腿凶狠地问。
只一稍用力,小腿骨肯定会碎的。
我……我给你……黄山邪怪吃力地痛苦地挺身坐起,从荷包中取出先前的小玉瓷抛过。
禹秋田接住小玉瓷,突然俯身将人抓起。
一阵拳打脚踢,黄山邪怪爬不起来了,气息奄奄,口鼻耳鲜血直流,脸上挨了四耳光,脸都歪了,快要面目全非啦2老猪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黄山邪怪的底细?禹秋田破口大骂:你这混蛋全凭大崩阎王散为祸江湖,武功仅可聊算一流货色,你曾经藉解药勒索了不少人巨额金银,毒人勒索无所不用其极。
你的解药是暗褐色的小方块,不是小丸。
我的解药配……配方已……已改……就是这?禹秋田举起小玉瓷冷笑。
是……是的……好,我把这一瓶解药,全灌进你的肚子里,看会有何种结果。
一把揪住人拖起抵在墙上,小玉瓶先在黄山邪怪的血红大嘴上撞了一记。
不……不要……黄山邪怪狂叫。
这是你糟蹋女人的春露丸,得自巫山的千面狐老姘头花花太岁黄重山之手。
禹秋田一耳光把黄山邪怪打倒:你耍吃几颗?女人吃的药,在男人肚子里发作,一定很有趣,要不要先把你的手脚制死,免得药性发作时丢人现眼?不……不要……要吃几颗?禹秋田踏前一步厉声问。
给……给解药,你……你要保……保证放……放我……一马……我从不给任何人保证什么。
不给保……证,小……小美女……一定死……我宁可同……同归于……于尽……我会把你每一块肉揭开来搜。
禹秋田不信邪,开始撕破对方的衣裤:就算你藏在肚子里,我也会剖开你的肚子搜出来。
就算你搜出了,也……也不知道用……用法和用……用量……唔!你这混蛋有道理。
禹秋田停止撕衣:我既然知道你勒索了哪些人,当然知道你的解药形状和用法。
不过,你也许真的改了配方。
你最好不……不要冒丧……丧失小……小美人的风……风险。
我更不想冒放掉你,与鹰扬会大群混蛋玩命的风险。
禹秋田拾起剑,锋尖徐徐伸向黄山邪怪的咽喉:一劳永逸斩草除根,是最安全的保命金科玉律。
何必呢!我……我只是鹰……鹰扬会聘……聘请的人,他们不……不会为了我的个……个人恩怨,而向……向你大功干戈。
黄山邪怪在剑尖前魂飞胆落:我……我发誓今后不……不找你,我……我也不……不知道你……你是老几,你决不是什……什么京都贵……贵公子……好吧!姑且信任你一次,虽则你这种杂种不值得信任,你黄山邪怪本来就是头顶生疮,脚底流浓,坏得全身臭的贼王八狗杂种。
你……你放我……我放你一马,交换解药。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黄山邪怪精神来了,怨毒地狠蹬了他一眼。
哼!你也该知道,我也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我宁可相信你是守信诺的好汉。
解药拿来。
禹秋田手一伸:解药如果不对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决不是守信诺的好汉,保证你的命丢定了。
在我的靴……靴统里……黄山邪怪吃力地解右靴的系带。
你这混蛋藏得真隐秘。
靴统是夹层的,藏一只薄皮小夹袋真不易发现。
小革袋刚拉出,便被禹秋田一把夺过。
你这混蛋的解药,根本不曾改变配方。
禹秋田取出一片暗褐色的药饼,压了几道纹路,形成三排十五小片,嗅了嗅说:还真被你唬住了。
用法是……我知道。
禹秋田凶狠地解下对方两只靴,撕烂检查,又找出另一夹袋药末:这是你黄山邪怪另一种相当灵光的法宝,百日消魂散,勒索的另一种定时毁人毒药,解药呢?放在哪里?一种解药两……两用。
黄山邪怪沮丧地说:其实……其实是同……同一种解药,只是份量不同,嗅入与吞入不一样而已。
我……我可以走了吗?你想死?你……上面我那位小书童,不宰了你才怪。
这……你给我好好躺。
禹秋田一掌把黄山邪怪劈昏。
他到了惶然站在室门口的梅贞姑与夏姑娘身夯,递出四小片解药。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了什么事。
他气冲冲地说:我的书童认为你们不是坏人,所以要我替你们尽一份心力。
然我知道栖霞幽园出来的人,是颇受尊敬的名门子女,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实在没有顺便援手的必要,但我仍然做了。
请接受我们衷诚的感谢。
梅贞姑由衷地道谢。
无此必要。
他的话硬梆梆余气未消:服下解药,心中以正常进度默念一百下,你们便可奇毒自消了,我会替你们争取时间。
他奔向走道,顺手摘了黄山邪怪的剑鞘盛剑,将连鞘剑抓在腰带上。
这个人,你们不能杀害他,至少这次不能杀。
他在第一级石阶止步,转身指指昏厥的黄山邪怪:我为人也坏,但守信诺。
还有,请不要过问我在庐州的行事。
等一等……他已经飞奔而上,充耳不闻。
上面,小秋明正等得心焦。
公子爷,怎么拖了这许久?小秋明撅起小嘴埋怨:我听到有脚步声,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不用些心机诡计,能把老邪怪的解药退出来吗?你以为容易逼一个明知必死的老江湖就范上当?他牵了小秋明的手向厅门走:来一个杀一个,再上去抓八表狂生,他一定知道祝堡主的藏匿处所。
我敢打赌,他也是来庐州找祝堡主的。
不可能,公子爷。
小秋明大摇其头:郎家的人已经确定置身事外,如果祝堡主确是藏在郎家,应该早就搭上线了呀!不久就可找出真相了。
人来了,准备。
打开厅门,两人分别闪在门侧候敌。
他俩以为下来的人,必定是鹰扬会的高手,岂知却料错了,来的是郑振国和两个打手。
如果是鹰扬会的人,必定直接入厅。
一个打手老远便急步枪出,奔向厅外的小室。
禹秋田听出脚步声不对,打手势示意准备外出动手。
小秋明改穿了园中童仆的衣裤,只是手中有剑而已,如果出厅,对方一定认为她是逸园的人。
不好了!外面突然传来打手狂叫狂奔的声音:我们的两个人被杀死在房内,快传警……小秋明急冲而出,速度骇人,身剑合一有如飞虹横天,比狂奔的打手快了三倍,一剑贯入打手的背心,身形一顿剑即离体。
郑振国的武功,比两个打手保镖差远了,一看到流光飞虹似的剑影,已吓了个彻体生寒,打手中剑,更是魂飞天外,叙头撒腿狂奔,一面狂叫示警。
另一名打手逃不掉,小秋明已经到了,仓促间投剑自保,铮一声接住小秋明攻来的一剑,惊叫一声,被震得向左飞撞,砰一声撞在墒上反弹倒地。
小秋明再次身形一顿,失去追杀郑振国的机会了。
不可远追。
禹秋田出厅低叫:一百下时辰末到,不能离开。
摆平了两个打手,万花楼已剩下不足二十人了。
主要的主事人黄山邪怪不出面,楼上的八表狂生便成了当然的主事人。
这家伙精明机诈,明时势知兴衰,也是一个惊弓之鸟。
楼下密室的人被杀,黄山邪怪又音讯杳然,可知必定已道不幸,显然是栖霞幽园的四男女,并没真的完全被制,因而出了意外。
想起栖霞幽园的人不曾受制,这位狂生只感到寒流起自尾闾,直冲天灵盖,顷刻间彻体生寒。
禹秋田与小秋明守住甬道枯等,等人涌来大开杀戒。
毫无动静,全楼死寂。
不久,二人登上二楼,这才发觉鬼影俱无,剩下的二十余个鹰扬全与郑家的人,早已人去楼空。
※ ※ ※黄昏降临,豫州老店人声如市,旅客们纷纷落店,门前车水马龙。
对面的公营金斗驿,也同样热闹,过境的官吏公差忙着投文驻驾,东失外的小街比城内繁荣得多。
这时,城门与关门先后皆关闭了,旅客必须在城外投宿。
上房中,禹秋田仍是贵公子秋五岳,小秋明仍是伴读的小书童。
店伙们虽然感觉出不寻常,但也不敢过问,因为店伙都知道他俩是郎、郑两家的贵宾。
郑家在等候大祸临头,不再过问外事。
郎家也在全面戒备,闭门不出惴惴不安。
晚膳送入房内,两人一面用膳一面讨论大计。
都是你啦!禹秋田悻悻地说:如果不是为了救栖霞幽园的人,耽搁了许多时间,以至让八表狂生机警地逃掉了,真可惜。
真的吗?小秋明笑嘻嘻反问:公子爷,杀上楼去,那岂不成为强盗了吗?我可不想杀那个什么郑云英,你能吗?少给我顶嘴。
禹秋田也忍不住笑了,他那能真的下手杀郑家兄妹?何况,公子爷的目标不在八表狂生。
小秋明了解他的心意:我总觉得栖霞幽园的人并不可爱,但毕竟有这些侠义名门子弟在,至少可以抑制一些歹徒恶棍的凶焰。
说实在的,我觉得那小美人的确很可爱,你以为呢?骄傲任性,不敢领教。
禹秋田信口说:奇怪,我碰上的姑娘们,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个比一个难缠。
所以你敬鬼神而远之,宁可与郎秀英、郑云英这种女人周旋鬼混?喂!这种事是小女孩该过问的?不害羞。
禹秋田脸一板:吃啦吃啦!吃不言睡不语。
房门传出五声轻叩,正想分辨的小秋明用眼色询问。
禹秋田顿首示意可以开门,同时打出小心的手势。
小秋明轻轻启门,猛地拉开房门。
一个像醉汉似的中年人,冲入便摔倒在地呻吟,挣扎了两下便寂然不动了。
扮老人的千幻夜叉与北人屠,踱入掩上房门。
咦!人呢?千幻夜叉讶然轻呼。
灯火摇摇,禹秋田与小秋明突然幻现,是从内间闪出的,太快了,像是突然幻现的鬼魅。
原来是你们。
禹秋田笑说:霍姑娘,你这位名家宗师,不怎么高明嘛!我用原音说话,你当然知道是我啦!千幻夜叉将半昏迷的中年人拖至一旁。
小秋已经发现你是女人,你不该恶作剧摸她。
哦!你就是千幻夜叉霍大姐?小秋明傍着千幻夜叉坐下欣然说:扮得真神似。
公子爷有点怀疑是你,只是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巧。
霍大胆,怎不早些以真面目相见?你家公子不喜欢我和他作伴,所以我们不便现身呀!千幻夜叉白了禹秋田一眼:何况他正在挑逗良家闺女,所以……少谈带刺的话吧!你两人是跟踪八表狂生而来的?禹秋田拉了北人屠坐下:小秋将消息转告,我们就跑了趟逸园,白费工大,八表狂生这怕死鬼已经逃掉了。
乘船悄然溜走的,这个人是鹰扬会留在府城的眼线,我们把他弄来了,得设法盘出那些混蛋的去向,这家伙骨头硬得很,抵死不招是个硬汉。
北人屠踢了中年人一脚:小霍说你不是神仙,不会末卜先知,不可能预先跑来这里等候八表狂生到达。
小霍一直就跟在八表狂生一群人身后走动,跟到蚌埠集才放弃的。
我根本不屑理会鹰扬会的事。
那你来庐州……祝堡主。
禹秋田咬牙说:不杀他父子决不罢手。
在太原,我找到他的至亲好友,查出他安顿家小的藏匿处,父子俩反而到内地藏身,很可能是等风声过后,把藏匿在内地的金银珍宝偷运回去。
我已经查出,他正藏匿在郎家。
在郎家?千幻夜叉恍然大悟:原来你挑逗郎家的浪女,另有目的。
可是,郎家恐怕与天长堡毫无关系。
即世贤早年是黑道的三流混混,发迹后交通官府正正当当务农,暗中包庇一些小罪犯,极力避免与名气大的人往来,像祝堡主那种大豪巨霸,他避之唯恐不及呢!那可不一定哦!禹秋田说:他一听鹰扬会的八表狂生躲在郑家的逸园,便派人前往驱逐,可知他避免与名气大的人往来,并不真怕那些大豪巨霸。
我是被情势弄糊涂了。
怎么说?北人屠问。
起初我怀疑八表狂生是来找祝堡主的,但郎家派人前往逸园驱逐鹰扬会的人,却是出于情急的举动,不像其中有勾结做给外人看的把戏,的确是玩真的。
所以,可能祝堡主没在这里藏匿,或者我来慢了一步,他走掉了。
你仍想从郎秀英身上下手?千幻夜叉关切的问。
这……禹兄,放她一马吧!千幻夜叉真诚地说:我打听过了,这浪女人并不太坏,有钱有势的大闺女骄纵任性甚至放荡,不算罪恶……我只想利用她混入郎家。
禹秋田脸红耳赤:郎家宅大人杂,戒备森严,藏匿几个人,就算让我搜,也得花十天半月才搜得完他的农庄。
算了,我已经放弃了。
搜宅院困难重重,逸园就是最好的例子。
小秋明摇头苦笑:每一栋房舍都有复壁地窟,躲一年半载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难在公子爷不是强盗,不能用残忍的手段波及无辜。
郎世贤不是傻瓜,他不会把包庇的人藏在自己的住宅里,以免被仇家找上门,抓住证据他就完了。
千幻夜叉说:我知道他在西水关外,建了一座颇为市民称道的安福园,专门收容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人和无依者,那地方藏匿要犯,太理想啦!值得一查,是吗?那是人人皆知的地方……这才可以掩人耳目呀!我们来设法,一起化装易容,用软硬俱来的手段进去查。
视堡主父子如果真藏在那里面,把他烧成灰找也可以认出他来。
好,就这样决定。
禹秋田欣然同意。
这个眼线怎办?北人屠指指半昏迷的中年人。
再问也没有用。
禹秋田说:他们已经乘船下巢朔,必定急放南京返回扬州。
我的目标不在鹰扬会,也没有理由向他们主动挑衅,叫他滚。
我来处理。
北人屠将人挟起:等我回来计议进安福园的事,我希望尽快进行。
北人屠将人带走,人屠的绰号岂是白叫的?当然不会将人弄醒平安释放,到了金斗河把人埋入泥淖了事。
※ ※ ※小舟沿河下放,半个更次便远离府城十余里。
河水呜咽,夜黑如墨,天宇上布满浓云,似有下雨的象迹。
刚划过一处河弯,右岸芦苇中冲出一艘小舟,斜向急冲而至,船头人影隐约可看见刀剑的反光。
小心那条船。
下放的小舟有人沉喝:是冲咱们来的。
船上的人,纷纷钻出舱,十余个人出兵刃戒备,气氛一紧。
米船在三丈外转向,相距两丈左右,并排下放。
不错,是冲你们来的。
来船传出洪钟似的叫声,语气不友好:八表狂生,你这混蛋竟然到庐州来找我,岂有此理。
在我堡中大乱,正需人援手的紧要关头,你这混蛋却乘乱带了人溜之大吉,我天长堡被毁你也有责任。
我不找你,已经情至义尽了,价却到庐州来找我,你心目中还有我玄天绝剑在?你一定妄想图谋我留在中原的财富,不是你就是我。
咦!是祝堡主?八表狂生吃了驿惊:我逃避栖霞幽园的人追杀,逃到庐州投靠朋友躲避,鬼才知道你也躲到庐州。
喂!你到底讲不讲理?要杀,我这位星主五毒殃神,一人就可以把你全船的人送下地狱,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该死的!你真不是到庐州找我?当然是真的,我怎知道你的行踪?我还以为你躲到关外做流民呢!回去吧!咱们的恩怨,彼此心知肚明,禹小狗毁了你的堡,把责任报在我头上,会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一点也影响不了我的威望。
罢了,其实怪你也有欠公平。
祝堡主泄气地说:由于你一闹,我在庐州也耽不下去了,只好远走高飞,另觅居处。
你这家伙简直就像个瘟神,所到处灾祸随之,你自己倒霉,也连累了别人。
祝堡主,怨天尤人无济于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你有雄厚的财力,在中原也有不少朋友,你玄天绝剑的声威,在江湖有崇高的地位,却被一个小人物逼得四处藏匿,有何面目见江湖同道?该死的,你讽刺我?不,我在提醒你。
俗语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利用你的财力和威望,还怕买不到禹小狗的头颅?我也在暗中留意这个人,他破了本会十万两银子的买卖,早晚我会查出他的底细,捉住他剥皮抽筋。
这个……振奋吧!祝堡主,自保的最佳手段,就是奋起攻击,逃匿或死守皆是下策,早晚会成为别人的俎上肉。
咱们双方联手进行,胜算在握,堡主意下如何?好吧!祝堡主雄心重振,嗓门提高:我将大散家财,出重赏招募死士,此仇不报,何以为人?江兄,贵会愿意联手吗?本会眼线遍布江湖,本来就在找这个人。
可有线索?还没有。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天下虽大,只要咱们肯努力,早晚会找到他的。
好,咱们联手同时分头进行。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8----------------------------------------安福园门禁并不森严,有几处建筑甚至是开放性的,任由外人参观,负责招待的人都相当客气。
禹秋田扮成威武神气,衣着华贵的少爷,带了三个高矮不等的打手型随从,出现在安福园的招待室。
北人屠扮打手头头,他那唬人的长相和身材,与挟在胁下的沉重虎头钩,真有慑人的气势。
两个相貌清瘦,有点仙风道骨的接待主事人。
看到神气威武的禹秋田,本能的感觉出来者不善的气氛,赶忙换上笑脸恭迎来客。
爷台请坐。
年约花甲的主事人含笑肃容:敝下是安福园的司客主事,小姓方。
两个小厮替客人奉茶,两个门房在门外往复巡走。
方主事你好,久仰久仰。
禹秋田大马金刀地在主客位落坐,三个打手左右一分肃立像门神:我姓田,南京来。
听说贵园办得很不错,特地专程前来参观参观,欢迎吗?田爷远道而来光临敝园,无任欢迎。
方主事接着替同伴引见:这位是敝下的副手,姓杨,熟悉本园的一切,他可以领田爷参观本园各处设备。
田爷有何指教,但请吩咐。
很好,很好,我就是要各处看看。
如果传闻属实,贵国的设备真有传闻所说那么好,我会把两位朋友送到贵园安养。
哦!田爷的朋友是……记忆丧失,半疯半呆。
方主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这种人不会惹麻烦,有麻烦相信贵园也处理得了。
园主在不在?他贵姓?园主姓吕,目下前往西乡东主处办事。
田爷有何交代,尽管吩咐杨副主事好了,他会转达园主的。
很好,很好。
禹秋田的这两个字口头禅,说得顺溜很够气派:我是个急性子,可否请杨副主事立即带领前往参观?我首先要看安顿病患的住处。
方主事脸色一变,杨副主事不自觉地双手出现反射性的抓握。
很抱歉。
方主事强作镇定,脸上有僵化的笑意:安顿病患的地方,由于有些家属住在一起照顾,而且有些内眷或女性病患,不希望有人打扰,因此是外宾止步的所在,请田爷谅解。
什么?禹秋田摆出爷字号人物的威风,嗓音提高了三倍:你的意思,是禁止大爷我去看?田爷明鉴,这是本园的规矩……大爷我也有我的规矩,岂有此理。
禹秋田拍桌怪叫,怒形于色:南京皇城内外,大爷我也进出自如。
你再说一遍看看?哼!北人屠哼了一声,挪动吓人的虎头钩跃然欲动。
杨副主事伸手虏拦,阻止方主事站起发作。
阁下是鹰扬会的什么人?杨副主事沉声说:你该知道,咱们并不在乎贵会,强龙不压地头蛇,扬州的强龙远在敝地生事,未免走得太远了吧?混蛋!你管我是什么人?禹秋田再次拍桌怪叫骂人,坚实的案桌突然脚折案裂,轰然坍落案桌如腐: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强龙鹰扬会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是什么强龙,我就是我。
大爷我光顾你这安福园,不让看也得看,哪怕把你这鬼园一把火烧掉,也要先看过后再烧。
该死的!你敢对大爷我无礼?惊电!小的在。
扮成打手的千幻夜叉欠身答。
你要干什么?方主事跳起来急问。
先拆了你这招待室,你不愿意?禹秋田踢椅而起,椅立即散裂分家。
我不愿意。
杨副主事咬牙说,戟指虚空疾点,内劲破风声尖厉刺耳,在丈外直攻鸠尾大穴。
仙人指,什么玩意?禹秋田冷笑,扣指一弹。
指力一泄而散,气流波动余劲回头反走。
杨副主事大骇,急向侧闪出八尺外,脸色大变,似乎仍难相信眼前的事实,双方的指劲相对接触的机会,几乎等于零,却千真万确正面接触了。
如果不曾正面接触,势格两败俱伤。
但以禹秋田的表现来说,仙人指恐难在他身上造成伤害,而杨副主事很可能被洞穿胸腹,九死一生。
有话好说。
方主事惊叫:杨副主事,不可卤莽开罪贵宾……我唯你是问。
禹秋田的食中二指,遥指惊惶失措的方主事:他已经开罪太爷我了,仙人指的火候已修至九成境界,他想要我的命,你得负责。
探明了过江强龙的派头,捉住痛脚乘机发作,明眼入一看便知是专门上门生事的,软的硬的理由都似是而非,逼主人往绝路上走。
地头蛇真怕强龙来硬的,尤其是底子够硬的强龙最为可怕,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打击,即使失败也可以一走了之。
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一个面目阴沉沉的中年人。
方主事,你应付不了他们。
中年人在门外冷冷地说,鹰目阴森森地打量禹秋田四个人,目光阴森凌厉,有震慑人心的无穷威力。
你应付得了吗?禹秋田一点也不介意对方阴森凌厉的目光,威风凛凛地反问。
在下有另一种手段应付。
是吗?亮出手段给我看。
贵会这样做,可知道后果吗?太爷我做任何事都不计较后果。
禹秋田不承认也不否认身份,任由对方误猜他是鹰扬会的人,硬就硬到底,无所顾忌。
不计后果的人,是最可怕的邪魔外道,任何,一条地头蛇,都惧怕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也许你真具有充足的撒野本钱。
’要不要试试太爷的斤两?你的指功,轻易的破解了杨副主事的绝学仙人指,所以在下算是见识过阁下的真才实学了,难怪你敢远道咱们庐州撒野。
好吧!你自己进去看好了。
首先申明,那些病患的家属,有些不好说话,病患本身也具有危险性,阁下硬要进去打扰他们,后果自行负责。
太爷就等你这几句话。
禹秧田举手一挥,大踏步往外走:咱们这就进去。
踏出门,中年人说了一声请便,让在一旁伸手虚引,表示一切悉从尊便。
手一伸之下,奇异的寒涛随手而起,与外面的阳光形成暖流交相激荡,传出奇异的气流涌动声,暗劲潜流形成一道柔软而反震力奇大的气墙。
禹秋田大袖一抖。
袖风与暗涌的寒涛凶猛地接触,爆发出更强烈的劲流,有如隐隐风雷。
你的玄阴鬼手火候不差。
禹秋田盯着中年人冷笑:你们一指一手把守门园,超拔的武林高手也难以任意出入,难怪敢于藏污纳垢。
郎老太爷庐州的基业稳如泰山,两位功不可没。
中年人脸色大变,急退了两步,被反震的寒涛所逼,不得不退避以减少压力的伤害。
罢了!你最好别进去。
中年人气沮地说。
还有比价更高明十倍的人干预?没有。
就算有比你更高明十倍的人拦阻,太爷也要进去。
禹秋田傲然地说。
那是白费劲。
是吗?因为你们要找的人,昨晚已经离开了。
阁下知道太爷要找的人?禹秋田似乎不相信对方的话是真的,按理不可能有人知道他的来意。
本园不过问旁人的恩怨是非,但无法避免寄住人的诉苦。
你们要找的人,其实应该向贵会讨公道,贵会反而来找他,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是吗?那是一面之词。
公道自在人心,阁下。
中年人愤然说:天长堡被毁的经过,早就传遍江湖了。
贵会这次来庐州煎迫,道上的朋友不会坐视的。
昨晚他离去之前,曾发誓要和贵会周旋到底,他在中原还有不少朋友,还有庞大的财力作后盾。
你们去追他吧!他可能已到了巢湖啦!在这里,你们绝对得不到任何消息,本国从不过问病患的去向。
已明明白白表示祝堡主已经离夫,也明白表示安福园的人,不耻鹰扬会所为,间接提出警告。
禹秋田一楞,这次白来啦!中年人已表示祝堡主走巢湖,再追问也是枉然,祝堡主不会笨得把去向透露出安福园的人,藏匿避祸哪能留下去向的线索让仇家追查?好吧!算太爷输了这步棋,晚来了一步。
禹秋田只好顺水报舟打退党:打扰了,告辞。
太爷们一定,你可以传出消息了。
在下用不着传出消息。
中年人冷冷地说:贵会的人,今后最好放聪明些,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免得咱们在公私两面对贵会制裁。
如果贵会认为本园不堪一击,下次你就可以看到咱们如何纠正你的错误了。
好走,不送。
回城还有五里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郎老太爷不是省油灯,是地方上的豪霸,是往昔江湖之雄,所以才敢和祝堡主一样,暗中做包庇罪犯,提供藏匿安全庇护所的买卖,被人一而再上门挑衅,以强龙的面目侵入势力范围撒野,是可忍孰不可忍,毫无疑问将有所行动。
他敢派人到逸园驱逐八表狂生,就已经表示他有不怕鹰扬会武麻烦的实力。
当然,他不能在安福园来硬的,不管是胜是负,都会影响他在庐州的身份地位,因为众所周知,安福园只是收容特殊病患的地方,怎能派打手出面动刀挥剑?地方人士岂不大惊失色对他的豪绅身份怀疑?禹秋田扮强龙来硬的,的确击中了郎老太爷的要害。
四人神色泰然赶路,其实暗中戒备提防意外。
如果是郎德馨兄妹,带人出面挑战,你打算怎么处理?千幻夜叉靠近禹秋田,显得有点忧虑:他兄妹决难看出你的本米面目,必定全力以赴,我和北人屠又不能放手大干,却又不愿挨打,动起手来……由我来动手,我会让他们知难而退。
禹秋田似乎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担心难以收拾:而且,我也不希望你们被逼暴露身份,你的无影神针决不可使用。
那两个把门人的武功已经极为惊人了,派来拦路的人必定非同小可,你会被逼用绝学应付的。
打旗儿的先上,这是规矩呀!千幻夜叉说:他们已经把你看成鹰扬会的人,鹰扬会为了保持高阶层人士的尊严,按例是由低阶层弟兄打头阵的。
我并不想冒用鹰扬会的旗号,所以不希望他们把我当成鹰扬会的重要人物,以免他们疑神疑鬼,把仇恨算在鹰扬会头上。
必要时,我会让他们明白我不是鹰扬会的人。
唔!来了。
前面路有的树林中,接二连三限出七个人,果然有郎德馨兄妹在内,穿了劲装佩剑挂囊,少爷小姐的形象一扫而空,成了不折不扣的武林男女。
另五个是一僧、一道、一儒生,和两个相貌狰狞高大如门神的人,一个挟了霸王鞭,一个挨了一把开山大斧,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浑身横练的高手。
老道和儒生都佩了剑,古色斑谰是宝剑级的利器。
和尚是戒刀,份量颇为沉重。
郎德馨不再像是一个纨绔子弟,英气勃勃威风凛凛。
信息已经传到,本城已经没有贵会的眼线。
郎德磐拦在路中,不住冷笑:这条路前后,已经完全封锁了。
你们欺人太甚,休怪咱们心狠手辣做得太绝。
阁下,亮你的真名号,看阁下凭什么,敢来庐州耀武扬威?名号唬你们不倒,你们又何必知道在下的名号?禹秋田独自上前,他没带兵刃气势仍然慑人:首先要正视听的是,在下不但不是鹰扬全的人,而且是鹰扬会的仇敌,在下不希望你们找错对象。
也避免让人误认在下嫁祸给鹰扬会,认为在下是不敢担当责任的胆小鬼。
现在,在下倒要看看你们是如何心狠手球,做得如何太绝。
你还来得及后悔赶快滚蛋,带了你的狐群狗党向后转不要挡路。
郎德馨并不需亲自功手,任何事都有手下出面,只想抖抖主人的威风,所以神气的以主人身份打交道,以增自己的光彩。
可是,禹秋田最后的两句话,大伤他的自尊,怒火猛地一冲,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志了让手下打头阵,咬牙切齿以最快的速度拔剑。
少爷冷静……老道急叫,一跃而上。
叫晚了些,郎德馨已拔剑出鞘,愤怒地冲上出剑,剑发狠招七星联珠,用连续的快速冲刺狂攻;想狠狠地把禹秋田刺几个透明窟窿。
就是禹秋田佩有刀剑,也来不及拔出封架,剑出如电射,剑气就在剑出鞘时便己迸发了,劲道极为猛烈,想一招便将禹秋田刺毙。
禹秋田已经算定这位恶少沉不住气,挖妥了陷吸引对方往阱里跳,身形不退反进,以令人眼花的速度,反从对方的剑侧切入,左掌撩拨,浑雄无匹的掌力将剑震得向外偏,右脚探进,右手已奇准的扣住了对方的脉门。
老道到了,剑如横空的匹练,抡攻禹秋田的右胁,要逼他后退,围魏救赵以解郎德馨的危局。
老道做梦也没料到郎德馨不堪一击,抢救心切不知道禹秋田的底细,只顾放手抢攻,也就无法看清交手的变化经过。
禹秋田左手一托朗德馨的右手腕,右手顺势夺走了郎德馨的剑,信手一挥,蓦地风生八方,电光闪烁,挣一声暴露,老道连人带剑飞震出丈五六,剑吟震耳,迸发的剑气发出隐隐风涛声。
郎德馨先一刹那被推翻出两丈外,跌了个灰头土脸天昏地黑,抢攻一招只攻了一剑,便丢剑摔倒栽得好惨。
还有谁上?禹秋田轻拂着剑冷然喝问:在下一一奉陪。
敢做包庇生意的人,当然有招揽仇家报复恩怨的实力,必定有不少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名宿做保镖,希望出手的人能有点真才实学,来吧!老道脸色泛青,骇怕的神情显而易见。
和尚,小心他剑上的劲道有鬼。
老道向拔戒刀上前的和尚急叫:像是两仪大真力,刚劲已臻化柔境界,表面看不出劲道,却可震散我的太清一气神功。
两仪大真力不算绝技,没有什么了不得。
和尚口气强硬,操刀的外露气势也极为磅礴,刀一动便涌起强烈的挥雄力气:看我的降魔禅功御刀……禹秋田一声长笑,剑幻化为一道激光射向和尚的胸门,主动抢攻,气势更为猛烈磅礴。
铮一声暴震,戒刀封住了长驱直入的一剑,罡风如怒涛,劲气宜逼丈外。
激光再次吐出,戒刀再次扬威封住第二剑,第三剑速度与劲道增加了一倍,第四剑更为狂野地加重压迫,让和尚喘不过气来。
和尚接一剑便退两步,狂乱地封架用了全力,每一刀虽然都能封住指向要害的激光,但却无法将激光震出偏门,也就无法抓住反击的机会,除了退别无他途。
防御是无法取胜的,争取不到攻击的机会,就成了挨打局面,接了第四剑,已退出丈外,仍然躲不开连绵而至,速度与劲道逐剑沉重的光。
第五次刀剑接触的震鸣传出,手忙脚乱的和尚狂叫一声,倒退斜冲出丈外,地面飘落和尚的一幅大袖。
好一场一面倒的快速狂攻,旁观的人只能看。
到激光迸射,刀光如电闪,短短的刹那间交锋,禹秋田五剑便击溃了自称有降魔禅功的大和尚。
和尚,你很不错。
禹秋田脸上有汗影,但神定气闲,轻拂着长剑退回原处:你与宇内十一高手的七憎,足以分庭抗礼。
你走吧!你死过一次了。
七僧是贫憎的师兄,你……你到底是……是谁?和尚脸色灰败,握戒刀的手不住痉挛:亮真名号,让……让贫憎输得光彩些。
和尚,你仍然不配参禅。
禹秋田冷冷地说:佛门弟子无人相无我相,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又何苦争输得是否光彩?滚去找地方苦修吧!希望你从此放下杀人刀,下次我不饶你,这次仅削袖聊示薄惩,下次你不会再如此幸运了。
儒生摇摇头,已出鞘的剑重行入鞘。
咱们走吧!这年轻人杀孽好重,今天他不下杀手,恐是异数。
儒生向和尚老道说:他御剑的神功,绝非两仪大真力,下次碰上他,咱们最好服老回避他。
郎少爷,很抱歉,咱们对付不了他,你们走吧!但他……郎德馨像斗败了的公鸡,意思是表示禹秋田如果不放过他,怎办?他如果不放你兄妹走,我们五人联手挡住他,你们走。
儒生沉声说,手重新按上了剑靶。
不关你郎家的事,你们滚吧!禹秋田将剑抛至郎德馨脚下:安福园如果不及早关闭,你郎家早晚会大祸临头的。
天长堡的实力比你们强十倍,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也难免毁灭。
做这种包庇罪犯的买卖,赚的钱同样有祸及子孙的血腥味,何苦来哉?兄妹俩转身狂奔而走,胆怯的神情令人恻然。
在下承情。
儒生拱手行礼,偕一僧一道与两大汉入林走了。
千幻夜叉目送儒生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林木深处,摇摇头呼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的神情毕露。
禹兄,你知道这三个人的来历吗?她向禹秋田问。
应该是他们。
禹秋田说:所以我给了老道一记重的,用雷霆万钧的威力击溃和尚。
他们都很骄傲自负,只有掏出真才实学,才能镇住他们。
他们是……曾经一度打算筹组三教合一,预定称为三元盟的三个名宿,却被京都僧道司几位法王正一僧官道官,群起声讨闹得鸡飞狗走,以致三元盟胎死腹中,他们只好浪迹天涯鬼混了。
他们敢于组盟,可知武功十分惊人。
我对他们有相当了解,不难对付。
如果他们三人联手……我不会让他们有联手的机会。
禹秋田信心十足,神情轻松:换了你,你会像个白痴笨蛋一样,站在原地让他仍列阵同时出手攻击吗?我不会。
千幻夜叉摇摇头:但我有自知之明,一比一,我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敌手,哪有机会劳驾他们围攻联手?如果我与人交手,心中有自认不如的负担,那就输定了。
禹秋田举步就道:祝堡主的武功,其实非常了不起,但他竟然不敢和我放手一拼,甚至不敢和我照面,导致天长堡加速毁灭,原因是我先后除去了他不少倚为长城的爪牙,他心里怀有恐惧。
这三位名宿固然武功惊世,但你如果心情好,一比一你必定可以支撑三、五百招,而且随时可以撤走,我对你的轻功评价很高,知道吗?但愿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千幻夜叉欣然雀跃:我真的下苦功了,过去找也骄傲自负,现在总算知道天高地厚,实在是相当幸运呢!好现象,你会一直幸运下去的。
距府城两里左右,他们折入小径绕道而走。
※ ※ ※郎秀英的大胆放荡,在府城是颇为令人侧目的,一些真正有礼教的子弟,连正眼也不敢注视她。
因此她出入豫州老店,投有人觉得奇怪。
禹秋田一反往昔的习惯,不再请她进入客房,在客院的小厅和她品若。
小厅不时有店伙走动,她也就不敢百无禁忌。
你被打落河下,我担心死了,沿河找了许久,真急死人。
她的关切神情,的确出于内心的流露:幸好老天爷保佑你幸而无恙,一而再连累了你,我好难过。
据我所知,那女鬼并非为你我而大发鬼疯的。
禹秋田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不再说些挑逗性的话,神情也不再流露风流味:但不管怎样,早晚她仍会找到你我的头上。
不会了,她们已经走啦!她有点得意,显得兴奋万分:所有的人都走了,庐州终于天下太平。
你知道女鬼并非为了你我而闹事,我却知道那不是真的女鬼。
真的呀?你们读书人,不是说予不语怪力乱神吗?她调侃禹秋田,笑容引入绮念:你口口声声说她是鬼,我还真被你说得活龙活现而几乎相信了呢!子不语怪力乱神,并没说不语鬼呀?禹秋田干脆装疯扮傻:何况,孔圣人曾经讽刺那些信鬼与心中有鬼的人、说不能事人,焉能事鬼?可知他并没肯定否认有鬼。
不管她是真鬼或假鬼,反正我都害怕。
她已经走了呀!我不信她真的走了,也不相信她是茫无头绪胡乱远走,去追不知去向的欠债人,所以……你的意思……我得走,远走高飞回南京,所以我不敢再随你去见你的兄长了,我已经要小秋明会结账啦!哎呀!五岳,你不要怕……她花容失色,一听即将被她俘获的心爱情人要走,怎不芳心焦急?不再顾忌旁人的目光,一把抓住了禹秋田的手:那小女人不是女鬼,她是向郑家追索仇家的武功高强的小女人,与你我无关,她不会再找你了。
五岳,听我说……秀英,你冷静些,听我说。
禹秋田打断她的话,轻拍她的手背正色说:我是一定要走的。
我知道你喜欢我,这几天相处,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可是……五岳。
我知道你已经接受我的情意……禹秋田温柔的拉开她的手,保持距离。
在抵达庐州,按计划追查祝堡主父子前,事先已对庐州的情势有深入的了解,利用郎秀英接近朗家的计划早就订好的了,所以禹秋田按计行事,一直就利用这位荡女,不曾动过感情,没有情哪有爱存在?郎秀英的热情和欲望,投错了对象。
我是一定会离开的。
禹秋田脸上毫无笑意:提早而已。
郎姑娘,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浪费你的生命了,一个女人,不断追求情欲终非了局。
咦!你……郎秀英一看他的神情不对,接触到他冷森的眼神,不自禁的发出惊讶的叫声。
你朗家有财有势,可能你还没发觉,这种不法手段获得的财势,得来容易散的也快的。
你很美,很迷人。
青春美貌是你的财富,时间却是你的仇敌。
财富是会消散的,仇敌会永远跟着你。
时间到了,财富散了,仇敌会让你成为人老珠黄,不再迷人的普通妇人,那时,你的日子将十分难过。
我是京都人,我不会在这里共享情欲之欢,那种误人害己的事,做了我会后悔。
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
这些老掉牙的劝告,纯粹是胡说八道。
郎秀英爆发似的大叫:如果我不让你走呢?我一定可以办得到。
你办不到,所以你好来好去让我走。
你……郎秀英情急转怒,伸手急扣他的腕脉。
禹秋田知道对方的心意,及时缩手推凳而起。
你并不聪明。
他微笑:连那位比鬼更高明的小姑娘,也奈何不了我。
对一个男人用强,真是愚不可及。
请回城去吧!小心鹰扬会的人把你带往扬州花花世界。
咦!,你……你怎么知道鹰……鹰扬会?郎秀英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像是中邪。
所以我说你并不聪明呀!我……我恨你!郎秀英突然尖声大叫,扭头向外地:原来你是鹰扬会的人……语音摇曳,逐渐去远。
主人,淮备就道吗?厅外出现扮成老汉的北人屠,怪声怪调请示:把她吓跑了?女人。
禹秋田摇头苦笑,举步出厅:可有消息?是乘船走的。
北人屠说:栖霞幽园的人,已经追下去了,应该是以八表狂生为目标,与我们无关。
我们也追。
离秋田下了决定:鹰扬会的人也是乘船走的,两者之间,一定有某些干连,虽然并没走在一起。
如果他们在半途打起来,可以省掉我们不少事。
也可能半途化敌为友。
祝堡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在中原实力不足,他可以不计较八表狂生临危遁走的仇恨,转而借助鹰扬会撑腰。
所以咱们如果追上去,很可能与他们两方的人拼老命,必须特别当心。
果然被他料中了,祝堡主已和八表狂生化敌为友。
※ ※ ※巢县是一座小城,但却是巢湖地区物产的集散地,商贾云集,市面相当繁荣,同时也是地方的要冲,水陆交通的抠级,在这里侦察几个老江湖的行踪,倍感困难,人生地不熟,更是难上加难。
千幻夜叉与北人屠都是老江湖,可是以往不曾来过巢湖地区。
禹秋田更是精明的江湖猎食者,经验更为丰富,但也对巢湖地区陌生,在这里找不到朋友帮助。
四人在巢县附近分头打听消息,在茫无头绪中迫寻线索,花了三天工夫,依然毫无所获。
转眼又过了三天,禹秋田只好承认失败,不得不放弃追寻,断了的线索必须另行布置。
达天晚膳时分,四人在客店的小食厅进食,神情都相当沮丧。
小食厅食客稀落,店伙们乐得清闲,没留下店伙照顾,这间客店的旅客,都是些有身份的人,都在住房内进食,食厅很少有人光顾。
奇怪!这三批人怎么可能全都不经过巢县?北人屠像在自言自语:从上游来的船只,不可能不经过这里,难道在湖中沉没了?船沉了也淹不死他们,反而暴露他们的行踪。
千幻夜叉说:老天爷也好,水怪也好,都是势利鬼,不会弄沉他们这种人的船。
可能他们都不在这附近停泊,我们在这里查白费工夫。
祝堡主父子,今后的藏匿处将更为隐密,要找他不是易事,但我非找到他不可。
也许我得重返太原,耐心的从他亲友处找线索。
禹秋田并不灰心,无意放手:我不急,天网恢恢,他躲不掉的。
小秋,到和州之后,你和钟管事急返南京,会合我们的人,立即回家等我的消息。
不,我要……小秋明坚决地拒绝。
你一定要和他们回家。
禹秋田更为坚决:我这走,可能一年半载也毫无头绪,我不希望你们参予搜寻,再走漏风声,可能永远找不到这天杀的杂种了。
我把其他的人留在南京,用意就是尽量减少参予的人,多布一条线,就多一份走漏风声的顾忌。
哦!你并不急于图谋祝老狗父子呢!千幻夜叉颇觉意外:你有人可用,却把人留在南京,远在数百里外,只带了小秋明来庐州。
难道说,你两个人就有把握要老狗父子的命?我在南京另有要事,办妥之后才前往庐州的。
禹秋田加以解释:祝老狗父子与我个人的恩怨,必须由我个人了断。
我的人都是些重视正义的人,我不希望把他们扯入个人的私斗是非中。
我在庐州,连小秋明也不许她介入。
你和北人屠不同,此中恩怨有你们一份,所以我容许你们参予,你们有权向祝老狗父子讨公道。
要不是南京的事耽误了一些时日,我早就到庐州找他们了,没料到变生不测,让他们乘机漏网,真后悔管了栖霞幽园的事,想起来真不甘心。
看样子,你也不会带我和小霍一起前往山西侦查了。
北人屠大感失望:我没有耐性,要我定下心来抽丝剥茧慢慢查,太累了,我办不到。
我是不会罢手的。
千幻夜叉恨恨地说:我不到山西查根。
祝老狗经常在中原耀武扬成,暗中扮神秘大盗无所不为,有不少沆瀣一气的猪朋狗友,早晚他会暴露行踪的。
我会从他那些猪朋狗友中留意动静,不杀他决不罢手。
如果视堡主父子真要存心躲起来,当然不会再与朋友交往,天下大得很呢!就算不往天涯海角穷荒绝域藏身,在任何一个大都市都可以隐藏,小村落也可以藏匿,人海茫茫,如何着手寻找?禹秧田说一年半载也毫无头绪,确是实话。
※ ※ ※人多势强,蚁多咬死象。
所以野心家们重视权势。
小者,结帮组会,集合一群亡命,就可以任所欲为。
大者,招兵买马,退可割据一方,进可打江山夺社稷君临天下。
鹰扬会崛起江湖为期甚短,但会主五岳狂鹰狄飞扬雄才大略,颇有远见,以半公开的旗号发展实力,一明一暗挥阖自如,果然群豪乐于加盟就会,短期间形成恶性膨胀,赫然以江湖未来霸主自居,成就裴然。
发展顺利期间,立威最为重要,所以对于不利于鹰扬会的事不论大小皆须全力以赴,连鸡毛蒜皮办事也设法扩大事端,以收杀鸡儆猴的功效。
副会主被人赶杀得落荒而逃,那还了得?固然有许多高手名宿不敢招惹栖霞幽园的人,但人多势众又何所惧哉?何况有些人想出人头地,以打倒高手名宿为目标,向高手名宿挑战,不论成功或失败,身价都会陡然上升,何乐而不为?信息传抵扬州山门,会主五岳狂鹰起初难免迟疑,但禁不起一些心比天高的爪牙起哄,最后认为机不可失,毅然发出紧急召集令,决定向栖霞幽园的人兴师问罪,而且志在必得。
如果能毁灭栖霞幽园,或者迫栖霞幽园的人求和,那么,鹰扬会的地位,必定平地一声春雷震慑江湖,等于是向未来江湖霸主的地位定了根基。
宇内双他的声誉地位,比目下的天下十一奇人还要祟高些。
鹰扬会敢向双仙的幽虚子兴师问罪,即使失败,声威也会因此而大振,难怪狄会主敢不顾后果,召集精英全力以赴。
※ ※ ※祝堡主并不知道禹秋田曾经到达庐州,化名为秋五岳找他。
八表狂生更是一无所知,两人都无意中逃过大劫。
祝堡主如果真的志在逃匿,何需潜入中原找地方躲藏?他可以在山西任何一处偏僻角落藏身,更可以逃出边墙做大漠强盗。
他借庐州郎家藏匿,把郎家的安福园作为他的联络中心,暗中派爪牙至各地朋友处,处理他存放在中原的大批财物,也暗中打听禹秋田的下落,毁堡之仇,誓在必报,随时都准备有所行动。
可是,中原的朋友,根本没听说过禹秋田这号人物,谁也不知道禹秋田是老几。
经八表狂生一闹,祝堡主心虚撤出郎家。
事后证实八表狂生并非为他而来,便动了利用鹰扬会的念头。
鹰扬会人手众多,不难查出禹秋田的底细。
八表狂生也在利用他,当务之急当然是对付栖霞幽园的人,既然是同盟,同仇敌忾应该联手行动,对双方都有利。
至于对付禹秋田,那是日后的事。
如想获得,当然必须先付出。
船离开庐州的次日,他们便发现有可疑的船只跟来了。
目下双方的人手都不够,决难应付栖霞幽园的人,因此不敢在巢县靠岸,事先在偏僻处派出爪牙,另行雇舟将信息传出。
祝侵主所派的爪牙,是往南走湖广的,沿大江上肮,沿途通知各埠的朋友,加快前往会合。
八表狂生的信使往北走,南京有鹰扬会主要人员秘密建了香堂,消息比祝堡主传得快而且灵活。
从南京将信息传往扬州山门,一天一夜便可传到。
风雨欲来,暗潮汹涌。
※ ※ ※禹秋田聪明反被聪明误,认为祝堡主志在藏匿。
藏匿的人必定失去主动,没有主动攻击的力量,因此放心大胆把自己的人遣走。
自己一个人寻踪搜迹方便些,人少也可以避免走漏消息。
估计错误,就必须付出错误的代价。
他志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古训,以为祝堡主父子根基已毁志在藏匿,身边不可能有人手可用。
他更没料到,祝堡主与鹰扬会勾结联盟。
孤家寡人,消息不够灵通是必然的事。
在和州送走了小秋明,北人屠与千幻夜叉也依依不舍道别,一声珍重各奔前程。
他们都是从陆路北走的,他却要往南走。
送走了所有的人,他平空生出寂寞的感觉;在庐州,他利用郑、郎两位姑娘接近郎家,希望能查出祝堡主的藏匿处,有如处身在温柔乡中,公子风流,佳人冶艳,相处无限缠绵,享尽人间艳福。
而现在,又回复孑然一身,重新浪迹天涯,为自己的复仇大事而奔波。
千幻夜叉也是年青貌美的姑娘,天生丽质决不下于郑、郎两位浪漫千金。
可是,他一直对千幻夜叉保持距离,感情始终不能选一步融洽,虽则他已感觉出千幻夜叉对他的情意。
也许,他的潜意识中,对夜叉的绰号,隐藏着不以为然的排斥感。
与一个绰号叫夜叉的女人亲近,很可能影响心情。
世人都知道夜又是可怕的、丑恶狰狞的妖神,人人都敬鬼神而远之,唯有他敢与夜叉亲近,很难让世俗的人所接受。
或者,他在逃避挟恩要胁的可畏人言。
怀着不稳定的情绪,他动了找完全不相干的朋友相助的念头。
※ ※ ※朋友的种类很多,有好有坏。
有知己的朋友,有酒肉朋友,有患难相共的朋友,有随时可以出卖或被出卖的朋友;有肝胆相照义薄云天的朋友;有相互利用可以在背后捅一刀的盟友……人不可能真正离群索居,所以多多少少有各式各样的朋友。
现在,他要找可以利用的朋友。
这天傍午时分,他出现在江对岸的江宁镇。
这是南京外围三大镇之一,距南京约六十里左右,设有巡检司衙门,是颇有名气的大市镇。
北面甘余里,便是扼南京上游咽喉的大胜关。
大胜关本来没有税务司的衙门,江宁镇也没有。
但十余年前朝廷派出税监直接抽税之后,这两处地方都加设了税站,一竹一木都要加倍征收税。
结果,大胜港与江宁镇码头,客货船都不敢停靠,市面萧条,已成了快死了的市镇,人丁大量往外流,百姓们都到南京混口食去了。
结果,江宁镇附近成了走私亡命的活动区。
踏入镇口,便可看出这座大镇,已非昔年风貌,冷冷清清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码头上没看到几艘船,四条大街商店十之九关门大吉,大半镇民已到南京大都市谋生去了,南京的人口这几年增加了一倍。
禹秋田扮成小商人,青衣小帽风尘仆仆,胁下挂了一只大包裹,大踏步到了西街丰源栈的店门前,剑眉紧锁,讶然打量店堂冷冷清清的光景。
他记得,两年前曾经在店堂出入,那时,丰源栈并没因生意清淡而关门大吉,仍然保持开张营业的局面,虽则事实上于最近五、六年内,并没做过三两笔像样的生意,几座仓房早已空了五、六年。
其实,丰源栈的确仍能维持,只是货物进出已不在本镇交易,改在南面十里左右,江边的一座小村落暗中吞吐。
也就是说,舍公就私。
与私枭打交道,所冒的风险虽大,但赚得更多,值得冒风险。
看情形,招牌虽然没取下来,实际上已经关门大吉了。
他心中喷咕:可能出了纰漏,被官府抄了买卖。
可是,店为何没被查封充公?他早就知道丰源栈与私枭做生意,东主四海苍龙武元魁于面广,为人四海慷慨大方,与大江吃水饭的江湖朋友关系密切。
这也是此来的目的,希望暗中打听出一些风声。
他与武东主并元交情,却与丰源钱的二管事周五爷周世权,是谈得来的朋友,也是丰源栈的小买主,透过前后两次三四百两银子的交易,而攀出意气相投的交情。
在武东主眼中,他只是百十个小客户中的一个,对他的印象颇为模糊,见面很可能记不起他是谁。
踏入店门,宽大的五间式大店堂,总算还留有一个无精打采,靠在柜旁打瞌睡的店伙。
喂!醒一醒。
他拍打着柜台高叫:怎么店堂冷清清,人到哪里去了?哦!店伙一惊而醒,猛然跳起来:你……你是……你找谁?店伙不认识他,就算是老店伙,也不可能记得两年前的客户是谁,惊讶是意料中事。
找二管事周五爷。
他将包裹放在脚下:我姓禹,禹九州,你们的客户。
两年前,我在贵宝号买了一笔南货,运往湖广岳州,周五爷知道我的来历。
他呢?税站三天两头来查账,没有生意好做啦!店伙计懒洋洋地说:周五爷闲着无事,每天都回家陪老婆抱孩子,你可以到街尾他家去找,保证可以找得到他,要不要派一个小厮替你带路?不必了,我知道他的家。
他不再多说,提着包裹出店走了。
他前脚出店,后脚便进去一个青衣大汉。
先前打交道的店伙本想再睡片刻,看到闯入的大汉脸色一变。
江爷,你……你好。
店伙赔笑卑谦地打招呼。
我当然好,你恐怕不太好。
江爷靠在拒上,语气阴冷:那个人是谁?说!回江爷的店。
店伙更卑谦了,毕恭毕敬回答:是小店的老主顾,来贩货的。
胡说!分明是你们东主找来充场面的人。
江爷拍着柜面大叫。
小的天胆也不敢胡说。
店伙吓了一跳:小店这两年已经无货进出,所以他片刻也不肯逗留。
店伙表面上惶恐卑谦,骨子里却有意敷衍。
等我查出真相,我要活劈了你。
江爷凶狠的面目十分可憎:哼!我相信你一个店伙,还不配接待请来的各路混混,给我放乖些,哼!江爷神气地出店,店伙冲江爷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以表示心中的憎恨。
※ ※ ※二管事周五爷家在街尾,是一栋小三合院住宅。
但大门深锁,禹秋田叩了半天门,里面毫无声息,显然家中没有人逗留,店伙说五爷在家陪老婆抱孩子是错了,周五爷根本不在家。
禹秋田颇感失望,只好先找客店投宿,等候机会与周五爷见面,无法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假使他早些碰上周五爷,了解丰源栈的情势,结果将完全不同,这一错过,引发了莫测的变局。
※ ※ ※被称为江爷的大汉,进入对街的一家店铺;是一家小食店,食客稀稀落落。
这一桌已有三个食客,全是些拳头大的好汉。
江爷径自入座,桌面有他原来使用的筷碗杯匙。
怎样?坐在上首的彪形大汉问。
一个贩货的。
江爷说:颇为雄壮,但确是丰源的顾客,看不出特色,听店伙说没货就走了。
有进一步调查的必要吗?彪形大汉颇为谨慎。
我想不必,咱们哪能将每个进出丰源栈的人,逐一追踪调查,那要派多少人手?江爷不同意继续追踪调查:老实说,四海苍龙武东主即使存心反抗,也找不到三两个有名气的人替他出头。
他与各路混混都有交情,这些混混哪有与咱们鹰扬会作对的份量?放心啦!咱们吃定他了。
其实,咱们的要求并不过分。
另一名大汉说:在他来说,要求他提供船只的消息小事一件,既不伤和气也不会造成他的损失,他实在没有反抗的必要。
有活路可走的人,是不会冒风险反抗的。
’那可不一定哦!彪形大汉不同意大汉的看法:调查船只事虽平常,但船上的人牵涉在内,可就不平常了。
栖霞幽园的人,更不平常。
武东主已经知道要查的船只,乘客是栖霞幽园的人,他可没有得罪栖霞幽园的勇气,请人保护理所当然。
我不放心,得派人调查,以免在阴沟里翻船,我去走—趟。
彪形大汉不理会同伴是否同意,投箸而起,匆匆出站。
淳于老兄就是小心过度。
江爷摇头苦笑:处处表现出他比任何人都精明干练,跟着他办事,真要短寿好几年,忙都忙死了。
可别小看了他,江兄。
下首那位长了一双暴眼的大汉说:他的确机警精明,料事如神,跟着他办事,成功的机会大得很,虽则难免辛苦些。
奇怪。
江爷知趣地转移话题:已经好些天了,以武东主的手面广交游博来说,调查一艘小船的去向,该易如反掌,何况咱们提供的消息相当丰富,为何迄今仍然毫无线索?那艘小船一定躲在某处江湾深处,怎么查?长了暴眼的大汉冷冷地说:我猜想她们也在进一步追查江副会主的下落,当然躲得十分隐密。
你是江副会主的堂侄,应该积极些不放弃任何可疑线索,却显得懒散松懈,误了事你麻烦大了。
混蛋,你说我懒散松懈……江爷几乎要跳起来,脸上涌起无边杀气。
好了好了,你们吵什么?不怕泄露行藏?下首的大汉及时劝解:其实咱们几个负责监视丰源栈的人,都尽了力,武东主已经带了所有的人手,分向各路混混讨消息,栈里冷冷清清毫无可疑人物走动,该是咱们守得紧的功劳。
哦!早两天会里传来消息;说要咱们顺便侦查出现在庐州安福因的四个人,谁知道这四个人的底细?多事。
江爷大麦不满:江副会主我堂叔一些人,根本就与庐州安福园无关,凭什么要求咱们调查?何况所说的四个人线索少得可怜,见了面咱们也不认识,如何侦查?真是多此一举。
之后他们不再谈论,埋头进食,透过大门,监视着对街丰源栈的动静。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19----------------------------------------暴眼大汉走向悦来客栈的店门,那是禹秋田投宿的客店。
店门外的驻轿广场,有两名轿夫坐在一乘暖轿杠上聊天。
认识那位仁兄吗?那位长了一字粗眉的大汉,向暴眼大汉的背影呶呶嘴,向同伴低声问。
神鹰淳于明。
另一个轿夫也低声答:听说他投靠了某一个组合,相当受看重。
这家伙十分精明机警,咱们最好少与他照面为妙,七只鹰都是惹不得的人物。
是不是鹰扬会?不知道。
如果是,那该算是自己人……李兄,你可要放明白些。
一字粗眉大汉郑重提出警告:咱们冲江湖道义,替祝堡主办事,与鹰扬会无关,咱们不想沾惹这些倚仗人多的强梁。
祝堡主已经明白地表示,他与鹰扬会只是利害结合的暂时性同盟,如果咱们把该会当成自己人,以后保证没有好日子过,知道吗?咱们的大爷替祝堡主办事,还不是冲五千两银子份上?另一个轿夫不住冷笑:所谓江湖道义,你我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知道大家是同站在一边的人,是否办起事来要方便些?祝堡主懂得相互利用的手段,咱们为何不能?大爷应该知道他们双方的事,也应该将情势告诉我们的。
大爷有大爷的主见,咱们只管负责交办的事,不要横生枝节好不好?嘿声!正主儿出来了。
两个旅客神态悠闲地踱出店门,向街北泰然而行。
为首的人,青衫飘飘,像一个中年文士。
后跟的是一个小厩,十来岁稚气未除,唇红齿白,清秀脱俗,像一个聪明伶俐的小书童。
两轿夫相互打手势示意,先后衔尾盯梢。
※ ※ ※青衫中年人信步而行,街上行人稀稀疏疏,有一半商店已经关门大吉,大街已没有商业区的风貌。
他们跟来了。
青衫客用只有紧跟其后的人,方可听到的听音说:我猜,他们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了,所以一落店便盯上了我们,得特别当心。
不可能的。
小书童说:我已经完全改变了外形相貌。
问题是,你女扮男装逃不过行家的法眼。
青衫客说:不要把敌人估计得太低,那不会有好处的。
姨,你却又把敌人估得太高了。
是吗?经过庐州的失败,姨的胆量愈来愈小了,我宁可高估了敌人,而不希望估低了重蹈覆辙。
后面跟踪的两轿夫,当然听不到青衫客两人的对话。
※ ※ ※彪形大汉找到了客栈的掌柜,机巧地查阅了禹秋田在旅店流水簿留下的资料,查出他的姓名叫禹九州,一个上江的行商。
禹秋田的行囊并没交拒,大汉无法检查他携带的行李。
一个时辰后,悦来客栈多了四名陌生伙计。
※ ※ ※一条小径沿江岸婉蜒南伸,这是江畔村落的往来通道,甚少外人行走,所经处全是偏僻的所谓蔽地,有些地方则是水田,不时可以看到田里有巡田的农夫。
水稻已结实累累,收获期已是不远。
小小的芦湾村,座落在江湾的底部,是一座小小的渔村,只有三二十户人家。
西面江滨没建有码头,渔船都半搁在摊岸上,潮水上涨便浮在水面,因此退潮期间,渔船下水必须用人力推下去。
江岸长满了比人还要高的芦苇,密密麻麻连绵如绿屏,上至江宁镇,下迄太平府,绵绵不绝极为壮观,也因此而形成许多人迹罕至的沼地。
江心也不对出现一些小洲,有些已成了永久性的洲岛,有些则潮来时消失,退潮时浮现,是水禽的栖息区,也是歹徒们的藏匿处。
那些成了永久性的沙洲,不但芦苇密布,也长了一些草木,不但是水禽的繁殖区,也是私条们的活动基地。
偶然或可以看到两岸府县的巡捕,登洲作例行性的巡视。
可是,从没听说过何时缉获了歹徒。
理由很简单,水军或巡捕的船,从洲东登洲,歹徒们已先一步从洲西走掉了,反之亦然,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
走私者的船,都是小型的快舟,靠岸便拖上岸藏入芦苇深处,即使走近也无从发现。
芦湾村,就是私枭们的连络站。
各式各样,各路各道的牛鬼蛇神,皆在这个余里长的江滨进进出出,各种型式的快船皆在夜间活动,白天则拖入芦苇深处藏匿无影无踪,谁也不管他人的闲事,各有主顾,互不侵犯。
’当然免不了,经常发生凶杀案件。
村东三四里,便是通向太平府的官道,往北可直达南京,往来十分方便。
私货就利用官道南北运输,由有权势的人士支持,龙蛇混杂,组织颇为健全。
这天,午后不久,村东北的大树下,两个大汉不安地往复走动,显得焦灼不安。
其中之一是九州神眼南天禄,天长堡的得力爪牙。
鹰扬会派人约会,似乎神情不友好。
另一名大汉眉心紧锁.有点不安:又没说出原因,口气强硬,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南兄能猜出他们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吗?谁知道呢?见面就知道了。
九州神眼气冲冲地说:目下他们的布置部署,完全我行我素得很,凡事都不与咱们商量,咱们成了听爷行事的走卒,只有听他们摆布了。
他娘的!我要把人带到大胜关,与堡主会合,不想留在此地看他们的脸色了。
堡主已经答应他们,先办他们的事。
大汉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你把人带走,堡主会责怪你的。
他们会向堡主施压力,以拒绝帮助堡主搜寻禹小狗那些人作报复。
你以为他们真有履行协议的诚意?哼!不远处出现两个人的身影,是黄山邪怪和五毒殃神公孙浩。
黄山邪怪陈又新伤已愈,被禹秋田打得变了形的面孔,也恢复原状了,只是气色仍有点不住。
往昔高高在上的钟情不复存在了。
两人的脸色都不友好,大踏步而至似乎火气甚旺。
九州神眼两个人,早巳知道黄山邪怪两人的身份,一个是护法,一个是星主,是鹰扬会地位甚高的高阶层人士,颇感意外。
凭九州神眼的身份地位,差得太远了,真不配与老魔打交道。
陈前辈亲临,在下深感荣幸。
九州神眼的气消了,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恭敬地抢先行礼打招呼:在下是江宁以南的主事人,依约前来听候指示,但不知……祝堡主何在?黄山邪怪并没回礼,沉着脸问:贵堡主应该在这附近,派有重要人员协同合作的。
敝堡主在大胜关附近,与江副会主一同行动,前辈应该知道的。
九州神眼气往上冲,受不了激:在下的身份地位,当然不能与前辈比,但天长堡,我九州神眼的地位并不低。
好,就算你是祝堡主的亲信,你作得了主。
应付突发事故,在下可以全权作主处理。
好,你知道庐州所发生的事故吗?这……那时,在下隐身在池州候命,庐州所发生的事故,是从堡主口中知道的。
那你就作不了主。
黄山邪怪毫不客气:你最好传信给贵堡主,叫他赶快去见敝会主。
为何?九州神眼一怔,已感觉出有点不妙,已有不测的大事故发生了。
为何?哼!庐州传来消息,至安福园子称姓田的四个人,冒充本会他人前往安福园闹事,确是贵堡的人嫁祸惯技。
哼!只有贵堡的人,才知道安福园的秘密。
前辈请不要血口喷人……闭嘴!黄山邪怪怒叱:郎家第一次到逸园驱逐本会的人,探得虚实佯行退走。
接着便派郎二小姐的姘头,再次潜入逸园折辱老夫,夺走栖霞幽园被本会擒获的人质,显然也出于贵堡主所授意。
虽说过去的事,没有追究的必要,但冒充本会的事犯了大忌,本会岂能不了了之?你们合作的诚意显然别有用心,不可信任。
胡说八道!九州神眼不再示弱,愤然吼叫:你是见了鬼了。
敝堡主一听说江副会虫突然到达庐州,便匆匆撤离,示弱回避,犯得着和贵会玩嫁祸的把戏?阁下,你最好带了确证,再去找敝堡主理论,别闹笑话好不好?要找敝堡主,你们自己去找好了,告辞。
站住!黄山邪怪喝住了转身欲行的九州神眼,朋碉冷笑:贵堡主根本不在大胜关,本来他应该与江副会主,陪同丰源栈的东主四海苍龙,坐镇大胜港,等侯江上各路朋友传回的消息。
但他今早使带了人,悄然离开了,迄今还不知去向,老夫以为他到了本地区呢!你是他的亲信,应该知道他的下落,最好带老夫去找他,不然……不然,你要吃掉我?九州神眼咬牙说。
必要时,我会的。
黄山邪怪狞笑,向前逼进。
利害相结合的人,最后必将因利害冲突而决裂。
这两股自以为强大的人,表面上协议合作,其实各怀机心,各为自已的利益而各自为政,尔虞我诈,各显神通,一有冲突就露出极不相容的本来面目。
九州神眼虽则愤怒得七窍生烟,但毕竟心怀恐惧,猛地斜跃丈外,抢至上风拔剑在手。
黄山邪怪的大崩阎王散,具有无穷慑人的威力,抢上风是唯一可靠的自保良方,随风飘散的毒物,决不可能伤害位于上风的人。
你来吧!你这种下三滥的用毒前辈,如此而已。
九州神眼抬起左手,指尖出现一星寒芒:你毒咱,在下用暗器,双方赌命胜负各半,在下有勇气和你赌命,只怕你输不起。
你的暗器还不配替老夫抓痒。
黄山邪怪傲然一抖大袖,作势扑上。
远处传来呼叫声,一名大汉飞掠而来。
启禀护法,有急报。
大汉气喘吁吁叫喊着奔来:十万火急。
黄山邪怪退回原处。
九州神眼则向同伴打手式,急急退走。
什么急报?黄山邪怪急问。
镇上传来急报,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大汉上气不接下气急急禀报。
混蛋!一个可疑的人,就算得上急报?黄山邪怪冒火地说:每天都可发现上百个可疑的人,恐怕你们都被急死了。
那个姓禹,叫禹九州。
大汉急急地道。
禹九州,那又有何可疑?毁灭天长堡的人叫禹秋田,也叫禹春山。
天下间姓禹的人多着呢2犯得着替祝堡主费心?这一个最可疑,如果真是这个人,他不但有祝堡主的百万珍宝,也有十万两银子,道上的朋友,谁不想找到他分一杯羹?镇上的人已派人禀报会主,希望这里的人,暂时丢下追查栖霞幽园众女的事,速至镇上策应,以免被那些贪心鬼捷足先登,更须提防祝堡主……哎呀!走!黄山邪怪一跃两丈,说走就走。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20----------------------------------------禹秋田搬空了天长堡的聚宝楼,价值真有百万以上。
江湖谣传他也从破岁星那逼出那十万两贡银,却被禹秋田把破岁星弄走了。
一两银子也可能争得打破头,百十万两银子足以引起一场战争。
视堡主正在大散家财,以重金聘请人调查禹秋田的下落,花红高得惊人,已成为贪心鬼们追逐的目标。
几乎一些姓禹的武林朋友,最近都不敢公然通名报姓了,以免受到池鱼之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替祝堡主奔走的人,绝大多数是冲银子份上而卖命的。
鹰扬会与祝堡主合作,表面的理由冠冕堂皇,骨子里仍然是为了那十万两银子。
当然,能追出原属于祝堡主的百万珍宝,那就更妙。
要想嫌得那百万珍宝,就必须瞒着祝堡主,更必须先下手为强,先将人弄到手,就大事定矣!所以鹰扬会的人并没把祝堡主父子当成自己人,有很多事都是瞒着祝堡主暗中的进行着。
大胜关的大胜港码头区,一座空了的车房内,八表狂生接见了江宁镇派来的传信使。
仓房是鹰扬会的临时指挥中心,有不少人候命行动。
传信使将禹九州出现江宁镇悦来客栈,已受到严密监视的消息禀明,八表狂生将信将疑,反应没有黄山邪怪热烈,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
长上,请速作决定。
一名中年人看出他的迟疑,在旁催促。
我不能因为一个可疑的人,便急急忙忙赶到江宁镇求证。
他所举的理由相当有分量:如果这时南京也传来同样的消息,我岂不要用分身法来处理?除非证实确是姓禹的小狗,我不想将这里的人撤走。
长上……如果弄错了,岂不两面误事?对面的库房踱出带了一位侍女的虹剑电梭,扮成两个村妇居然神似。
我带几个人跑一趟好了。
虹剑电梭说,显然她已经听到了信使禀报的消息:我认识他,一看侄知道是真是假了。
不远处的一排货架旁,倚柱站着一个脸色阴沉,长了一个鹰钩鼻,阴森森带有几分鬼气的中年人。
江副会主舍不得走,他要等江上朋友传回的消息,不愿功效垂成,他深信不久之后,一定可以查出栖霞幽园众女的消息,他的心已经全放在那位小美女身上了。
鹰钩鼻中年人语中带刺:樊姑娘,你去吧!就算真的禹小狗出现了,他也不肯去的。
陶堂主,你这是什么话?八表狂生恼羞成怒,要爆发了。
这人是外堂的三堂主一,大堂主九天魔鹰陶天英。
外堂堂全地位比星主商,但当然比副会主低。
这位堂主颇为自负,不怎么瞧得起八表狂生这副会主,所以倚老卖老,语中带刺相当不礼貌。
老实话。
九天魔鹰嘿嘿冷奖:副会主对金银财宝的兴趣,比女色淡薄得多。
换了我,我也不会去。
我对女色也有点放不开,我宁可用一座金山,换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栖霞幽园那个小美女,比百万金银更值得争取。
你……樊姑娘,我陪你去。
九天魔鹰举步向外走。
有人跟着走,八表狂生怎能不走。
※ ※ ※信息是鹰扬会传出的,等于是紧急召集令,但完全瞒住天长堡的人,天长堡的人其实并没随同鹰扬会的人一同行动,也不了解鹰扬会的部署。
鹰扬会的重要人物,纷纷往江宁镇急赶,当然瞒不了有心人。
追查栖霞幽园众女的事,无形中搁下来了。
鹰扬会人手充足,供奔走的爪牙更多,传达信息的人分向各地传讯,所以消息十分灵通。
但有些人并不顺利,碰上了意外。
走镇东小径的信使,扮成一个中年村夫,却忘了一个村夫走路,应该是要死不活,从容不迫的运出四里外,脚下逐渐加快,展开飞毛腿,近乎奔跑的速度急赶。
这是一条村径,平时极少有陌生的外地人行走,路旁田野中工作曲农夫,也懒得理会在小径奔跑的人。
前面路旁的一株大树下,坐着两个正在聊天话家常的村夫,看到飞步而来的信使,互相一打眼色,点头表示会意,随即继续交谈,而且不时发出心情愉快的笑声,不对搬弄放在树下的两捆干树枝,那是拾来当柴烧的枯枝。
信使脚下的速度不变,对两个不起眼的村夫毫无戒心,飞步而至,急急超越。
一道寒芒从一名村夫手中飞出,闪电似的射向信使的右胯。
信使命不该绝,突然脚下失闪,踏中一个凹洞,人向前一扑,恰好让寒芒擦右胯外侧而过。
传出高速飞行的锐啸,飞出三丈外翩然落地。
信使是见多识广,反应惊人的老江湖,着地猛然侧滚,飞跃而起。
好身手!有人喝采:不愧称翻天鹞子。
鹞子加入鹰扬会,永远不可能从鹞子变成鹰。
另一个嗓音接着说:他投错了门,所以只能做一个扮村夫的走卒,可怜哪!信使脸色一变,火速从袄内拔出一把光芒四射的匕首,拉开马步,像一头伺机扑上的猛兽。
两个村夫一左一右,手中有从柴担内取出的连鞘长剑,两双怪眼冷电湛湛、并没有拔剑扑上的打算,堵住了去路,拦截的意图明显。
两位真够英雄,从背后用暗器份袭。
信使沉声说:亮名号,有何指教?哈哈哈……左面的村夫狂笑:如果咱们是英雄,就用不着像你翻天鹞子一样,化装为村夫拦路猎食啦!老兄,不要问咱们是谁,反正咱们认识你翻天鹞子姜云,鹰扬会的走狗,这就已经够了。
两位对鹰扬会有何不满?咱们对聚众耀武扬成的任何帮会都不满。
右首的村夫狞笑道:咱们都是两手空空,凭本事闯荡江湖的道上朋友。
你们倚仗人多势众,以号令江湖的豪霸自命,把咱们这些人逼得断了生路,天下成了你们的地盘,咱们没得混了。
所以,只要有机会,嘿嘿嘿……就神不知鬼不觉送你们上路。
左面的村夫凶狠地接口。
嘿嘿嘿……右首的村夫不住狞笑:现在,咱们认出你的身份,而且你又落了单。
嘿嘿嘿……姜老兄,你明白了吧?在下如果真要用暗器杀你,你早就死了。
左面的村夫说:射你的胯而不射背心,够道义吧?在下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希望在你口中套出一些消息动静。
休想。
信使咬牙说:来吧!你们并肩上。
你未免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居然要咱们并肩上,两个打一个。
右首的村夫拔剑出路,将鞘插在腰带上,向前逼进:用剑斗你的匕首,在下已经感到脸上无光了,接招!剑虹排空而至,以雷霆万钧的声势走中宫强攻。
一寸长一寸强,剑比匕首长了三分之一多一点,走中富强攻理所当然。
匕首的劲道如果不比剑强一倍,决难封架强攻的剑。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翻天鹞子一看剑势,便知道不能用匕首封架,必须避实击虚,制造反击的有利情势,硬封必定陷入危局。
向左急闪,匕首吐出,身形一旋之下,便切入对方的右侧,要攻对方的右胁肋。
可是,村夫一剑落空,并没移位旋身运剑追袭,却左手一抖,寒芒破空。
翻天朗子听村夫的口气相当托大,出剑的劲道和速度也相当惊人,真以为碰上了珍惜声誉的名家,名家是不会用机巧使诈的,因此奋勇全力找机会反击,等到寒芒一现,后悔已来不及了。
那是一种小型的三棱镖,镖穗也相对地缩小,而且是淡灰色不易看清的丝穗,与一般的警告性红绸不同。
一看便知是用作暗杀的所谓杀手暗器,近身发射,决难闪避,镖一发便决定了生死。
镖没入翻天鹞子的左肋,四寸镖入胁,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没入左肋仅露出镖穗,劲道相当猛烈。
呃……翻天鹞子闷声叫,毫无躲闪的机会,人仍向前冲,冲出丈外招摇欲倒:你……你好卑鄙……你……你是……另一个村夫一闪即到了他身后,一掌劈在他的背心上,另一手抓住他的肩向外一拉,顺脚踢飞他的匕首,将他拖倒在地。
躲起来问口供。
击倒他的村夫低喝,拾了匕首领先便走。
拖倒他的村夫,拖了他的衣领,拖入小径旁的矮树丛,离开道路。
※ ※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人,潜伏在江宁镇,布下天罗地网,追索可怕的仇家。
村夫的问口供手段十分激烈,用匕首割肉问口供,匕首尖已划开了翻天鹞子的右腿肌肉:你条路,一定是传递消息。
你如果不招消息的内容,我会把你一身肉逐块割下来。
名兄,招!什么消息?休……想……哎……翻天鹞子厉叫。
匕首已划出第二条血榴,鲜血泉涌。
招,给你个痛快;不招,我一刀慢慢割。
反正我不急,消息也不见得对我有用处,所以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是否肯招。
村夫一面割,一面狞笑着说:我这人天生冷血,创碎一个人小事一件。
算了,老哥。
另一位村央在旁打圆场扮白脸:鹰扬会狗党众多,咱仍宰掉他们十个八个,损不了他们丝毫实力,割碎了一个人更算不了什么。
这头鹞子也许可以算得上忠心耿耿的硬汉……就算他是铁打的硬汉,我也有能力把他溶化掉。
割肌的村夫凶狠地下第四刀何必呢!留他一条活路,他才会有希望,必欲将他置于死地,他当然不会招供啦t好吧!鹞子。
村央停止划割:看你的信息,是否对咱们有用,招,咱们放你一马。
哎……我……我……翻天鹞子痛得受不了啦。
招!传送什么消息,传给谁?传……传给会……会主……哦!那头鹰真的来了,咱们没弄错,你们真横定了心,不顾一切对付栖霞幽园的人了。
传送什么消息?一个可疑的人,到了江宁镇。
翻天鹞子屈服了。
一个可疑的人,就如此急急传讯?可能是叫禹秋田的人,岂能不急?咦!毁灭天长堡的禹秋田?正是他。
妙哉!难怪咱们发现了天长堡的人在此活动;村夫高兴得跳起来:禹秋田,他身上有祝堡主的百万珍宝。
咱们本来要替服友向祝堡主讨公道的,正好公私两便,真妙!姓禹的在镇上何处落脚?悦来客栈……呃……村夫一匕首插入翻天鹞子的心窝,兴奋地向同伴打招呼,匆匆离去,不再理会尸体。
※ ※ ※镇上有不少空了的房屋,主人都到南京谋生去了,一年华载回来打扫一番,修补修补,以免坍倒。
除非江宁镇能恢复往昔的繁荣,这些主人是不会回来居住的。
两名大汉匆匆经过小街角,街角有三家门窗紧闭的空屋。
刚转过街角,一家空屋的大门悄然而开,飞出两颗寒星,奇准地击中两名大汉的脑户穴。
两名大汉的身躯,在倒地的前一刹那,被从空屋枪出的两个人,一把揪住拖入屋中,大门重新闭上了。
江宁镇成了风暴的中心,各种不测的事故,秘密地在各处发生,有不少人神秘地失踪了。
两名大汉双手被反绑吊在横梁下,足尖刚可沾地,稍一移动就会身体悬空,滋味真不好受。
他两人已经苏醒,看清处境,心凉了一半,知道大事不妙。
有五个人围在四周,全是些面目阴沉的人。
你们应该清醒了。
眼前的一个中年人语气极为明森,那双可透人肺腑的鹰目冷电四射:应该明白你们的处境,是吗?你们是……吊在右首的大汉,倒有些英雄气概,不介意生死逆境,大声询问。
不许问,你们只许回答。
中年人厉声说:除非你们想吃苦头。
贵会的首脑人物,星夜往此地赶,而且行踪诡秘而迅速,可知定然发生了重大事故。
你们到底要知道什么?十万两银子的下落。
中年人冷冷一笑:够明白了吧?在下一点也不明白。
你们在天长堡所发生的事故,江湖朋友几乎尽人皆知了。
破岁星两个人,在天长堡期间,祝堡主已经交给贵会的人两天,没错吧?这……贵会想必已经得到口供,甚至已经将十万两银子起出来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那时在下也追随在江副会主身边,那两个混蛋受尽了酷刑,始终不曾吐露银子藏在何处,之后,便被姓禹的小狗救走了。
两天两夜,你要我相信你们不曾取得口供吗?在下说的是事实……那是单方面的事实,我的看法正好相反。
这笔银子是我丢掉的,我一定要设法取回。
哎呀!大汉一惊,你……你是残剑孤星戚大川……不错。
中年人拔剑出鞘,那是一把双锋有许多缺口,而且锈迹斑斑,近乎废物的剑:那时,我负责押送那笔上贡物赴京,皇贡丢了,我只好逃亡,湖广钦差府的陈钦差,抄没了我两万多银子的家产。
所以。
这十万两银子是我的,我一定要取回来。
所有的证据,皆指明贵会已起出那笔银子。
这是天大的冤枉。
大汉亟口呼冤:本会一直就广布眼线,追寻破岁星两个杂碎的下落,穷搜禹小狗的踪迹,本会的确不甘心眼看到手的十万两银子。
你们已经到手了。
哼!戚前辈,讲讲理好不好?大汉为自己的生死而挣扎:目下发现一个很像禹小狗的人,敝会主与祝堡主也即将加快赶到,三方面对证,便知道银子到底落在谁的手上了,前辈何不出面要求对证?咦!姓禹的真在此地?是真是假,不久使知。
这人落脚在悦来客钱,姓名叫禹九州。
本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候会主到来指示行动。
很好很好。
残剑孤星大喜:很好……第三句很好出口,收剑打出灭口的手式。
前辈……大汉懂得手式,张口狂叫。
天灵盖挨了重重一击,叫声倏然而止。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21----------------------------------------堂屋里气氛紧张,每个人都显得焦灼不安。
八表狂生更是坐立不安,有点魂不守舍。
在这里,他的地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护法黄山邪怪,就可以不听他的。
鹰扬会的副会主,明的有三个,暗的也是三位。
明的权责比暗的重,因为明的三个副会主,是众所周知的领导首脑,当然必须具有首脑人物的权威。
目下在座的人,不但有两位明的副会主,也有暗的大副会主至尊刀邹权,地位也比他二副会主高。
之外,另有三位护法在场,地位与黄山邪怪相等。
他与情妇虹剑电梭并坐在堂侧,坐立不安,不时站起来回走动。
他的心根本不在此地,不在悦来客栈的禹秋田身上。
他根本不相信禹秋田会在江宁镇现身,任何人获得了百万珍宝,必定躲一段时日避风头,怎么仍在各地现身走动?而且是赤手空拳孤家寡人游荡。
他的心,已飞向仍在迫寻的小美人身上了,他深信如果在大胜关再等候一些时辰,丰源的东主四海苍龙,必定不让他失望,必定查出栖霞幽园众女的船只下落,在这里等侯会主前来对仍假的禹秋田,他将失去大好机会,捉不到栖霞幽园的小美人了。
其他的人,焦灼不安的心情,完全与他不同,他们焦灼的是:会主为何迟迟不来?真糟!星主五毒殃神沮丧地说:会主如果无法赶来,恐将生变,万一祝堡主的人也闯来,知道禹小狗在这里,岂不坏事?真的不能再等了。
明的大副会主掌里乾坤苗伟,倏然站起沉声说:会主一定被什么重要的事耽搁了,来不及赶来指挥,再等下去,恐防生变。
我真的担心祝堡主父子闻风而至,咱们等得太久了。
哼!我倒不在乎视堡主父子闻风赶来撤野,人是我们盯上的。
黄山邪怪傲然冷笑:谅他也不敢冒失采取行动,我会让他明白主从的规矩。
话不是这样说,陈护法。
掌里乾坤是理智型人物,个指挥者考虑必须周到些:毕竟咱们协商助他追搜禹小狗,何况天长堡被毁,他损失了百万珍宝,咱们能阻止他采取激烈的行动吗?他可以不顾一切,宰了禹小狗报仇雪恨。
咱们却不能,必须从禹小狗身上,追出那十万两银子,死的禹小狗不值半钱。
所以,咱们不能再枯等会主赶来。
五毒殃神大声说: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如果禹小狗发现警兆。
以他在天长堡的神勇表现估计,咱们恐怕得付出可怕的代价,是否能捉得住他仍难逆料呢!真的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日落西山,时不我待。
二副会主三手太保焦霸接管而起:咱们决不能来硬的,本会付不起像天长堡一样的代价。
八表狂生带了卅余名高手,远至天长堡索人,亲见禹秋旧的神勇表现,他几乎惊破了胆。
因此,鹰扬会所有的爪牙,谁也没有勇气拍胸膛保证对付得了禹秋田,这也是这些人等候会主前来指挥的原因所在。
如果立即展开行动,而又不幸失败了,如何向会主交代?时不我待,再拖下去,谁也不敢估计会发生何种变故,拖得愈久,走漏风声的机会也愈大。
好吧!真的不能等了。
掌里乾坤一咬牙,断然决定行动:天杀的翻天鹞子,他应该知道情势急似燃眉,应该尽快促请会主赶来的。
咱们这就准备行动,按计行事,不许有丝毫错误。
他们却不知道,翻天鹞子不但没将消息传到,更不知道这头鸥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有些人仍在迟疑,仍寄望会主能及时赶到。
堂外脚步声急促,冲入一名大汉。
启禀副会主。
大汉上气不接下气急急凛报:发现几个可疑的人,陆续进入悦来客栈。
淳于星主派属下急速禀报,请示如何处理。
不好。
掌里乾坤跳起来:恐怕咱们迟了一步,立即展开行动。
迟疑的人不再迟疑,用行动来表示文持。
※ ※ ※禹秋田在客房歇息,准备晚上再去找二管事周五爷,完全忽略了外面的动静。
客店也没发生任何引入起疑的变化,他以为不可能有仇家在江宁镇出没,这种快死了的镇市,江湖朋友哪有光顾的兴趣?他真该外出至镇上走动的,一时大意,失去了应有的警觉,耽在房中养精蓄锐,不知死神正慢慢地向他接近,向他仲出要命的手。
天色不早,开始有旅客落店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人叩门。
‘进来。
他已经睡了一觉,显得精神抖擞,拉开了房们。
替客官换茶水。
提着大茶壶的面孔老实店伙,另一手提着工作篮,站在们外笑吟吟地说:请问客官,晚膳是送来呢?抑或是客官到膳堂进食?对街有一家稍像样的食店,也就是往昔的金陵酒坊,现在换了主,酒菜相当不错,客官何不前往品尝?的确比小店的膳堂菜肴精致。
店伙一面说,一面收了原先的茶具,换冲一壶香茗,细心地整理灯台,检查门窗,处处皆表明是一个负责的店伙,而且勤快老实。
店伙推荐其他食店的酒菜,事属平常,所以他毫不起疑。
假使店伙肯定表示要他在店中进膳,也许他会起疑而拒绝。
我有事,可否尽快替我张罗膳食?膳后我得到镇上走走访朋友,劳驾啦!送来好了。
他信口说,泰然喝了一杯茶:小二哥,你知道丰源栈吧?那是本镇最大的金字招牌栈号啦!谁不知道?店伙点燃了灯台的油灯,客房本来就光度不够:只是这几年苛捐杂税使人受不了,天知道还能撑多久?可知道武东主是否在镇上?不知道,生意不好做,他经常不在店中坐镇,另有门路。
店伙低声说,显得神秘兮兮:人总得活下去,怎么嫌钱各有神通。
客官,最好不要打听不相干的事。
我和丰源栈有交易,不算不相干。
那就好。
店伙收了旧茶具往外走:膳食片刻小的就送来,请客官稍候。
店伙带上门走了,他不经意地在油灯上添了一根灯蕊。
火焰一跳,绿焰乍明乍消。
他脸色一变,有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
添加灯蕊,火焰不可能跳动,应该徐徐增加亮度,更不可能出现乍明乍消的绿焰。
一个精明机警的人,对反常的事务景象极为敏感,他也不例外,本能地感觉出警兆。
一口吹熄了灯,立即感到天旋地转。
※ ※ ※三名店伙分别在走廊两端打扫,可以监视客房的门窗。
送茶水的店伙走近廊端的一名店伙,打出了手式信号。
情势不对,不能妄动。
廊端的店伙紧张地低叫。
怎么啦?我亲眼看到他喝了茶。
送茶水的店伙也低声说:灯火点了片刻,我才出来的。
这时药力该已行开,他该已……你看,灯熄了。
这里可以看到客房的关闭明窗,极易发现房内灯火的明灭。
咦!怎么可能?送茶水的店伙大感惊讶。
他发现灯火有异。
应该不可能呀!送茶水的店伙说:咱们计算得天衣无缝,我敢说任何机警精明的老江湖,也不可能感觉出异状。
唔!我再去查看……不行。
监视的店伙拉住同伴:如果他发现警兆,你这时闯进去,他肚子里的大崩阎王散药力散得慢,你死路一条。
这……你以为他是神仙……别忘了他在天长堡的神勇?他只要一伸手,你死定了。
那……等副会主发动,我可不想白送死。
盐视的店伙说:万一他仍然有精力杀出逃走,我负不起责任。
我有自知之明,咱们绝对拦不住她。
好吧!希望龙虎大法师的羽化膏能发生作用,等片刻就知道结果了。
这一等,等出麻烦来了。
※ ※ ※当第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走廊口,快步接近客房时,立即引起四个假店伙的注意,爆发出激烈的血腥冲突,悦来客栈成了风暴的中心。
首先发动的是扫地的店伙,飞步赶上那位穿了青色披风,扮成旅客的人,扫帚猛地斜挥。
旅客警觉地、挫腰旋身,披风一抖,风雷骤发,碰一声大震,挡住了扫帚,右掌同时虚空吐出。
第二名店伙到了,叱声似沉雷:什么人斗胆!叱声中,飞扑而上。
身躯蜷缩如猴,凶狠地凌空撞向旅客的背部上空,贴身时,手脚倏然箕张,上抱头颈,下踹腰,撞上了必定生死立决。
呃……用扫帚攻击的店伙,被可怕的掌力击中胸口,仰面斜倾,随即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再退了两步仰面便倒。
檐上人影急降,几个青衣人纷纷下跳。
旅客只顾攻击扫地的店伙,听到另一店伙的叱声,已来不及应变了,掌力发出,背心强敌已临。
扑上的店伙双手抱住了旅客的头,双脚端住旅客的腰,斜向用劲,身形侧扭,飞退,咔一声怪响!把旅客的脖子扭得向侧后方反转,颈骨扭断声,清晰可闻。
人刚退离旅客的背部,身形仍在空中,上空青影疾降,一脚端在店伙的天灵盖上。
走廊两端,人影如潮,大副会主掌里乾坤终于率领大批爪牙涌到。
但从屋顶降下的几个青衣人,已先一步,破门而入,闯入禹秋田的客房。
另两名店伙,死在客房门口,是被青衣人击毙的,攻势之猛烈无与伦比!八表狂生是十分勇敢的,所以称狂生,乘两个青衣人打出三波暗器,将掌里乾坤十余个人,打得在院子里八方闪避时,奋勇贴廊壁冲入客房。
客房空空,房后与房侧的窗已砸毁,人都跳窗走了。
房中,暗沉沉鬼影俱无。
人都逃掉了,快上屋追。
八表狂生奔出房外大叫:禹小狗被带走了……青衣人已经登屋溜之大吉。
对面房舍的瓦面,从三面到达的四批蒙面人,听到叫声立即一哄而散。
人被带走了,没有拼命的必要啦!※ ※ ※江宁镇以东一带数十里方圆,村落罗布,视野有限。
而且有一部分是缓缓起伏的丘陵地带,草木丛生,视界更为有限。
在这种地方,除非能尾随穷追,逃的人随时都可以摆脱追赶的人,到处都可以藏匿。
江宁镇是大镇,时届黄昏,大街小巷可以随意奔窜,追逐更是不易。
结果,各方好汉一哄而散。
各找各的线索,各显各的神通,禹秋田成了各方必欲得之而后才甘心的目标,人人誓在必得。
※ ※ ※鹰扬会的人气疯了,已到了手的熟鸭子飞啦!没有人再理会追查栖霞幽园众女去向的事,集中全力搜寻禹秋田的下落。
到底有多少批人前来浑水摸鱼,人手众多的鹰扬会也查不出确切数字。
每个人都在打听:禹秋田到底落在谁的手中了?亲痛仇快,江湖朋友的反应各有不同。
山西天长堡事故,早已在江湖轰传,禹秋田成为众所共钦的英雄人物,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禹秋田三个字成为江湖秘事,谁也不知道他是何人物,似乎他是平空从地底下冒出来的超绝高手,因此不为世人所知。
他拥有原属于天长堡的百万珍宝,以及获得十万两银子页银,这都是江湖朋友注目的巨大财富,贪心鬼愿以生命争取的目标。
江宁镇到处都潜伏着危机,镇郊直延伸至南京城,到处都有人搜踪寻迹,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中。
※ ※ ※近午时分。
一处长满苍松的长坡,一个美丽的道姑手中轻摇着拂尘,宽大的道袍隐约可以分辨佩剑的形状。
明亮水汪汪的眸子,落在松林前倚松而立,有点仙风道骨气概的中年佩剑人身上,一面踏草接近,一面警觉地解开道袍的系带。
只要一掀袍袂,就可以拔剑了。
道姑很年轻,美丽的女人不易看出真实的年龄,反正她的脸蛋美得令人想入非非,流露在外的妖冶风韵,极为诱人。
阳光下,她抬起头,脸上展露明艳的微笑,那股诱惑性的亮丽笑容,令男人不克自持,似乎她是天生的尤物,任何男人也逃不过她的蛊惑。
她就是这种女人,男人一见便升起欲望的女人。
中年人倚树抱肘而立,鹰目个没有欲火,目光出奇地冷森,而且还有浓浓的警戒之神情。
龙虎大法师的鼎炉,果然艳丽绝群芳。
中年人挺身站直,流露出强烈的警戒神情:你这个武林七仙女之一的飘渺仙子,所使用的飘渺御香,十步内逆风不散,我害怕,请不要接近至十步内。
哦!你又是谁……站住!你走得够近了。
我保证远在十步外。
飘渺仙子继续接近,果然在十步外止步:不过,如果我继续接近……那么,十枚天蝎德就会让你手忙脚乱。
哦!原来是毒蝎天魔巴福,幸会幸会。
巴前辈,你刚才说的话很难听。
是吗?难道你不是龙虎大法师的鼎炉?那妖道有几十个女弟子,都是他的鼎炉。
你虽然比他的女弟子高一级,但在他的床上并没有两样。
毒蝎天魔的话,愈说愈难听:我这人很恶毒,但不好女色,请不要用那种迷死人的俏狐媚态度说话,我决不会色迷迷向你走近一步。
你怕我?我承认。
毒蝎天魔讽刺的口吻相当明显:因为你我是同样恶毒的一丘之貉,杀起人来是不择手段的。
你我无冤无仇,我不想无谓地和你互相残杀,所以在心理上,我已经输了一半。
我和你谈谈。
没有必要。
毒蝎天魔断然拒绝:你不是谈话的对象,而月、你也不够谈的价码。
巴前辈……毒蝎天魔侧跃两丈,因为飘渺仙子有意无意地向他接近了一步。
你似乎忽视我的警告。
毒蝎天魔冷笑:你以为可以挡得住我一把天蝎镖?别给脸不要脸。
你不谈……没有必要。
天杀的巴老魔,你到底想要什么?飘渺仙子脸上的妖媚笑容消失,暴躁地大骂。
你知道我要什么。
不把人交回,你什么都得不到。
飘渺仙子沉声说:那小辈所中的两样奇毒,没有两家的独门解药,将是半死人一个,内部气血阻塞,外征是昏迷不醒;你能得到什么?巴老魔,开出价码来,鹰扬会知道买卖的规矩,希望你不要狮子大开口。
女人,你找错了对象。
毒蝎天魔说:我邀你来,是希望交换你的羽化膏解药,以便将禹小辈夺获之后,能派上用场。
夺获?飘渺仙子听出语中另有含义。
不错,人不在我手上,但我知道落在谁的手中了,我有把握把他夺到手。
你该死!人不在你手上,你却故弄玄虚,派人神秘兮今地、指名邀请我来谈禹小狗的事,真是岂有此理,你才没有谈的价码,本仙子被你骗来,委实不甘心,你该死!怒驾声中,人化流光扑上,半途长剑出鞘,身剑合一,猛然发起攻击,速度十分的惊人。
剑气进发,传出隐隐风霄,锐不可当。
毒蝎天魔一声阴笑,倒飞入林,速度更快,轻易地摆脱剑势的笼罩。
女人,你最好识趣,乖乖把羽化膏的解药交出来。
毒蝎天魔飞快在林中闪动,不接招不照面,逐渐向松林深处退,一面发话:妖道十分小气,解药珍逾拱壁,只有你才能哄得他……咦!厉害……一记极不可能的折向攻击,剑光掠过毒蝎天魔的左上臂外侧不足半寸,危机间不容发,这一剑假使内移寸余,毒岛天魔的左臂就毁定了,休想再发射天蝎镖啦!毒蝎天魔一口气连换七次方位,藉树穿掠远出五六丈外,拉远了距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武林七仙女有好有坏,是当代出类拔萃的武林新秀。
在年轻一代的女性中,她们是代表性的人物,真才实学,不但不比大多数的高手名宿差,甚且超越巅峰凌驾许多真正的名宿高手。
她们与所有的年轻一代俊彦一样,在江湖历练,吸取经验与教训,假以时日,终将成为成就裴然,名震江湖的高手名宿,取代老一辈高手名宿的地位。
飘渺仙子是七仙女之一,毒蝎天魔却是前辈高手名宿,看目下的气势,可知毒蝎天魔对她深怀戒心。
他知道大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的事实,因此,不打算在武功上与她放手一挤。
给你一条宠物玩玩。
毒蝎天魔怪叫,左手一挥,暗褐色的天蝎擦破空而飞。
毒蝎天魔不得不使用暗影应付,他本身是玩毒的行家,同样害怕另一行家的毒,尤其害伯那些可喷可洒的粉状毒物。
与飘渺仙子交手,他必须永远抢在上风进退,吃亏甚大,贴身交手顾忌太多,缚手缚脚,稳输不赢,暗器才能远攻保持距离。
暗器中以外形定名的种类甚多,枣核镖、铁莲子、金银梭子镖、星形镖,都是最常见的暗器。
比较特殊的有蜈蚣镖和蝎子镖,外形如蜈蚣蝎子,其实性质与作用,大同小异,本身有环节,各有半弯的爪尖,用毒药淬炼,爪愈多,伤人的范围也愈大,被擦伤已可造成严重的伤害,被附身抓牢更是致命。
北方的儿童,喜欢恶作剧养蝎子做宠物。
蝎子在北方是最普遍的毒虫,到处都有,墙壁石堆草丛无所不在,檐梁床脚经常可以发现他的踪迹。
南方人被螯一下,保证红肿叫苦连天。
但北方人司空见惯,被螯一下,并不比被蚂蚁咬一口更严重。
顽童们放在口袋里当宠物,吓唬小女孩最灵光。
毒蝎天魔的天蝎镖,不是可当宠物的活蝎子,而是四寸长淬了奇毒的钢制暗器,尾钩可以八方扔动伤人,每一文爪尖皆锋利如针,劲道够时,即使戴了厚牛皮手套,也不敢接这种爪钩皆可活动的淬毒暗器。
天蝎镖体积大,但飘渺仙子却不敢用剑击打,速度太快,而且击中时,钩与爪皆可以爆裂伤人,用剑击打相当危险。
飘渺仙子知道厉害,放弃再次扑上的机会,侧闪丈外绕道一株巨松,天蝎镖啪一击,紧抓住粗糙的树干,尾钩仍在继续旋摆。
在林中使用,你无奈我何。
飘渺仙子心中暗惊,但口气依然强硬:你真该死,手上没有人,竟然妄想骗取解药,武功上又应付不了我,你凭什么?该死的,你一定是大白痴。
女人,我当然会让你得到好处,等我把人夺到手,再将从禹小辈身上退出珍宝的分成……你这是痴人说梦。
飘渺仙子嗤之以鼻:凭你一个过了气的老魔,居然敢妄称夺人?你说,到底是什么人把禹小狗浑水梭鱼掳走的?我如果说出,岂不成了真正的大白痴?女人,你问得不上道。
告诉我,交换你的性命。
什么?毒蝎天魔怪叫。
你知道我说什么。
飘渺仙子得意的笑容又媚又俏:把禹小狗的下落说出来,你就可以平安离去;如果不,这里就是你下地狱的地方,我说得够明白了吧?‘哦!你以为你能在群蝎飞舞中,有五成活命的机会吗?说这种狂妄的话,太过分了。
毒蝎天魔居然不冲动激怒,说的话居然不带火气:老夫有求于你,所以不计较你的狂妄。
送我一些解药,我会给你一份优厚的重礼。
当然,不能给你太多,因为我还要向黄山邪怪讨大崩阎王散的解药,他也该有一份重礼。
你仍然在做一厢情愿的白日梦,真是可悲。
女人,这不是白日梦,而是事实。
老夫即使不用天蝎镖,也可以把你留下。
证明给我看。
飘渺仙子再次挺剑逼进。
毒蝎天魔不再逃避,向上风移位,拔剑出鞘,不再妄自尊大,徒手周旋了。
你真的很蠢。
飘渺仙子傲然说:死不认输,就算你有成千上万的天蝎镖,也奈何不了我飘渺如烟的绝世轻功。
老夫的轻功同样高明,我会追你上天入地。
毒蝎天魔狞笑:你不至于认为老夫只来了一个人吧?你也不至于笨得认为我单剑赴会吧?发出一声娇啸,四面远处立即传回绵绵不绝的回啸声。
毒蝎天魔脸色一变,暗暗心惊,这种远距离反包围手段,需用大量人手,这表示对方已有大量人手投入,难怪近处无法发现飘渺仙子的同伴,以至误认她真的大胆单剑赴会。
一声冷叱,毒蝎天魔左手疾挥。
每挥动一次,就有三枚天蝎镖飞出。
一声轻笑,飘渺仙子身形倏然隐没,笑声仍然在耳,身形已在五丈外的侧方树干后显现。
松树上方,暗器与人影簌簌急降。
飘渺仙子的身形,再次倏隐倏现,隐没时,真有如轻烟消散,更像鬼魅幻没。
共有七个潜伏在树上的人飘降,先用暗器下射,人随暗器后下扑,势如暴雨下降。
可是飘渺仙子的乍隐乍现身法,实在虚实难测,六枚天蝎镖沾不上边,下扑的七个高手都像暴两一样的暗器丛,也劳而无功,完全浪费了,树下躲闪容易,七个人全部扑了空。
碰你们的运气吧!不陪你们玩了。
远处传来飘渺仙子兴高采烈的笑语,却看不到形影。
咱们往东撤,快!毒蝎天魔断然下令:没料到他们在人手分散搜寻线索时,竟然能抽调大量人手前来包围,反而扼住了咱们的退路,载到家了。
八个人发疯似的向东飞奔,急似漏网之鱼。
远出两里地,松林已尽。
前面是稻田,近丘陵一线,草丛中升起九个人影,刀剑的闪光十分刺目。
哈哈哈哈……来得好。
中间为首的高瘦中年人仰天狂笑:老夫五岳狂鹰恭候诸位的大驾,诸位可以亮名号了,老夫保证与诸位公平了断,不会让诸位失望。
哈哈哈哈……鹰扬会的会主五岳狂鹰亲临,九个人的气势有如把守南天门的神将。
怎么这样巧?领先的毒蝎天魔骇然止步:咱们流年不利撞了邪,在数者难逃,拼了!巴老哥,值得吗?一位中年人惶然说:禹小辈仍然在别人手中,凭咱们八人之力,能否夺获难以逆料,何苦为了仍难到手的人,与鹰扬会的超等高于找命?拼也毫无代价的。
依你之见……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认了吧!把消息告诉他们,换取咱们的安全。
罢了!毒蝎天魔泄气地说。
※ ※ ※杀戮在这数十里方圆的地境展开,各方的眼线遍布在每一角落,如想带着一个半死人远走高飞,的确是十分困难的事,所冒的风险太大了。
其实,不可能将一个半死的人带走,半死人是没有用处的,必须取得两种独门解药。
禹秋田成了中毒的半死人,消息不胫而走。
他日下的身价非同凡响,谁得到他,便可以追出取自天长堡聚宝搂,价值百万银子的珍宝,还有得自破岁星所劫的十万两贡银。
至于他与天长堡鹰扬会之间的思恩怨怨,更是众说纷坛,各说各话的江湖是非,局外人并不关心,也没有干预的藉口和干预的力量。
巨额的财富,才是有心人关心的话题。
如果有人胆敢站出来主持江湖正义,这人如不是疯子.就是大白痴。
当然啦!没有受屈者投诉,谁又愿意平白出头管闲事?禹秋田是不会向人投诉的。
鹰扬会人人愤慨,在他们倾全会力量图谋之下,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将即将到手的仇敌夺走了,那还了得?因此传出严重的警告,凡是经过江宁镇附近的人,不论是何来路,必须见机少管闲事,任何可疑的行动,皆会受到鹰扬会的全力对付。
过往的江湖人士不要逗留,以免引起误会。
即使有心仗义干预的人,也不得不知难而迟。
※ ※ ※祝堡主父子带了重要的人手,到达芦湾村,所有的人,皆显得兴奋而紧张。
应召赶来的朋友,正不断地陆续赶来会合。
以重金聘请的杀手,也贪图重利纷纷到达,人数愈来愈多,父子俩真的打算豁出去了啦!但比起鹰扬会来,实力仍然差了许多。
鹰扬会原来派在这里的人,早已悄悄地撤走了,是在午前黄山邪怪与五毒殃神前来问罪之后撤走的,鹰扬会的行动,甚少告诉祝堡主的人。
重要人员,皆聚集在村东的一座大它,占住了堂屋,宅主人一家老少,已经心惊胆跳躲到邻宅避祸去了。
奇怪,怎么人还没送来?祝堡主显得有点焦躁:按行程,他们早该到达了。
堡主,急也没有用。
在座有十余位男女,大半是过来襄助的朋友,和请来的杀手,那位年约半百相貌狰狞的朋友安慰他:据传信的人说,人是各方高于齐集时,强行快速夺获的,必定受到无数高手追索,甚至寸步难行,无法及时赶来是意料中事,急不来的。
也许,该多派些人接应……少堡主已带了人在半途潜伏接应,再多派些人,必定引起鹰扬会眼线的注意,那就不好说话了。
如果让他们知道,是你请米的人乘乱夺走的,免不了血流成河。
可是,沿途如果有超绝的高手拦截,咱们无法策应,岂不空欢喜一场?可别小看了大洪山三猛兽,和他们的八位神将,他们都是可独当一面的高手的高手,二三十个高手想拦截他们,可不是容易的事。
堡主请放心啦!他们误不了事,咱们只需要坐等好消息,管住我们的人,以免引起鹰扬会眼线的疑心。
哦!堡主离开大胜关时,可曾告知八表狂生?没有。
祝堡主摇头:那家伙对搜寻栖霞幽园那位小美人,极为热切急躁,把其他的事皆置于脑后,摆脱他毫无困难。
他们真是混蛋,早就发现禹小狗的踪迹,竟然瞒得死紧,居心太过阴险恶毒,岂有此理。
道义不值半文钱,堡主。
那人脸上的狞笑十分慑人:禹小狗的身价,会让任何人把道义丢下茅坑。
如果大洪山三猛兽,也起了贪念……不会的。
祝堡主脸色一变,强作镇定:我与他们交情深厚,而且答应给他们一万两银子花红……百万与一万之间,差别是很大的,堡主。
这……所以,我担心他们不来,带了人远走高飞,或者……或者什么?三猛兽派来传信的人,不是说过吗?禹小辈中毒昏迷不醒,如无龙虎大法师和黄山邪怪的解药,永远不会苏醒,废人一个。
所以,三猛兽转与鹰扬会谈条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祝堡主像被毒蛇咬了一口,变色倏然离座站起。
这时出去接人,确是不智之举。
那人冷冷地说:到江宁镇虽说只有十几里,但谁也知道,人不会从路上来。
大汉山三猛兽是十分精明的,谁知道他会从哪一方向来?而且,咱们也不宜与鹰扬会反脸,正面冲突。
如果三猛兽转和鹰扬会谈条件……咱们输定了。
我不甘心……祝堡主的眼中,冒出凶狠凌厉、怨毒无比的火花。
如果真到了那么恶劣的地步,我们还有孤注一掷的本钱。
问题是,你有没有一掷的决心。
我有。
祝堡主斩钉截铁地说:我得赶快把所有的人召回来,准备应变。
魏管事,快发讯号。
属下达就吩咐下去。
堂下一名大汉站起朗声答,立即往外走。
蓦地。
芦哨声悠然传到。
也许是他们来了。
祝堡主愁容尽消,欣然大叫:大洪山三猛兽真够朋友。
芦哨传讯仅可传达简单的信号,传来的音响仅表示有人接近而已,并非发现敌踪的信号,可知发讯的人还没能分辨敌我,来人还没接近至可以分辨的距离。
祝堡主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并不乐观。
※ ※ ※十一个人越野而行,利闻树林草丛小心翼翼,三个人在前面探道,另三个断后,中间五个人中,有一个背着昏迷不醒的禹秋田。
他们不敢走稻田的小径,更不敢经过村落,尽量避免与村民接触,提防各方派出的眼线。
绕来绕去,时走时停,走了许多冤枉路,几乎迷失了方向,不知身在何处,幸好沿途不曾发现可疑的人活动,平安无事不曾发生意外,辛苦有了代价。
往南走是正确的,芦湾村在南面。
一个魁梧的大汉,背着昏迷不醒如同死人的禹秋田,气若游丝极不稳定,如果行家停下来仔细察看,很可能发现这种中毒现象,与中了羽化膏的情形有点不一样。
羽化膏中毒的现象,名符其实像是羽化登仙,神魂飞升,留下皮囊,毫无知觉。
躯体如果失去活动能力,所需的空气必定有限,呼吸必定减弱而平均,不可能像他一样,呼吸呈现凌乱的律动。
查验的行家。
必须是知道羽化膏中毒现象的行家,才知道其中异同,这十一个人显然都不是行家。
由于人分三小组,每组相距约什余步,前后可以呼应,即使一头撞入埋伏区,也不至于被暗器一网打尽,他们是很小心的。
绕过一处荒野,前面的三个人突然打出有警的手式,通知后面的人,三人左右一分,两刀一剑出鞘,凌厉的目光,狠盯着前面廿余步外的密密麻麻矮树丛。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 (云中岳)22----------------------------------------久久,毫无声息。
小间那人哼了一声,左手一挥。
左首那位特别雄壮的中年人,手中的刀厚背薄刃形如尖刀,但长度足有三尺,可以双手使用的钢刀,在斜阳下显得光芒四射,好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刀。
这人回头瞥了后面的五位同伴一眼,那五位同伴已到了后面十步左右列阵戒备,昏迷不醒的禹秋田,已放下摆在草丛中像个死人。
向侧一跳两丈,这人从侧方快速接近矮林。
用五雷梭把他们逼出来。
中间那人沉声叫:没有必要把他们请出来,别让他们先下手为强,偷偷用暗器偷袭,兄弟。
五雷梭一发,一定有人会死的。
那人在矮林前止步,左手伸出徐徐摆动,掌心有一把蓝黑色的六寸钢梭:没弄清楚是敌是友,发梭把人毙了,岂不良心有愧?我雷神如果用五雷梭毙了一个小辈,脸上也不光彩呀!口气像个英雄,不愿用五雷梭滥杀无辜,但他摆出的姿态,却有随时将五雷梭发出的意图。
枝叶摇摇,四个人钻出矮树丛。
为首的人,是外堂星主擒龙客黄世超。
这位星主是江湖前辈,辈份比暗的二副会主八表狂生高,但在鹰扬会的地位却低了计多,因此在八表狂生面前,经常摆出桀骜不驯的态度,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一听到五雷梭的名称,擒龙客心中发虚,知道来的人是何来路了,躲不住啦!埋伏偷袭的打算落空,只好知趣地现身打交道了。
雷神萧天禄,湖广大汉山尚义山庄,八位守护神之一,名号响亮的黑道杀星。
尚义山庄的大洪三猛兽,更是黑道大豪中有数的大人物,敲诈勒索强收规费常例钱的专家,也经常替有头有脸的人物讨债,向有头本脸的人士收保护费,但他们不偷不枪,所以名列黑道而非强盗。
雷神一亮名号,也亮了霸道暗器五雷梭,擒龙客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劲敌,出来时脸上变了颜色。
鹰扬会的地盘,无法扩展至湖广。
驻节湖广的税监陈奉陈钦差,一到湖广便召募死党,花重金礼聘各方牛鬼蛇神做保镖,黑白道的高手名宿济济一堂,实力空前雄厚,仅比陕西的梁剥皮,和山东的陈阎王差一分半分而已。
督税署的保镖主要人物,共有十八个武功极为出色的人物,称为十八妖魔。
每一妖魔都是心狠手辣,武功出类拔萃的当代风云人物,严禁江湖各式各样的帮会组合在湖广活动,抓住了一律就地处决,甚至公然在法场正法,雷厉风行。
鹰扬会不敢将爪子伸入湖广,过境决不敢打出鹰扬会的旗号,悄悄往来,不敢暴露身份,以免遭到上法场的噩运。
鹰扬会在明处的重要人物,甚至不敢踏入湖广地境,连以个人名义进出的勇气也消失了。
诸位远离湖广,未免走得太远了吧?擒龙客一面接近一面说:光棍不档财路,诸位在咱们手中,乘乱将咱们的人掳走,是否太过分了?雷神傲慢地冷冷一笑,徐徐退回原处。
尚义山庄的大庄主大猛兽青狮许永泰出来了,越过把关列阵的三神,等候擒龙客四个人接近。
湖广南京是隔邻,不远不远。
青狮许永泰声如洪钟,高大魁梧的身躯真有猛兽的气质,泛青的脸膛相当摄人:我认识你,擒龙客黄世超。
阁下,你应该知道,大洪山三猛兽并非一直在湖广家门口耀武扬威,天下各地都有咱们的踪迹,大洪山尚义山庄在江湖扬名立万时,鹰扬会还没半点影子呢!阁下……你给我听清了。
青狮许永泰威风凛凛沉喝:财神见者有份,谁到手就是谁的,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硬指人是你们的,许某不吃这一套,理字上太爷站得住脚。
你走吧!太爷放你们一马。
许庄主,这个姓禹的小狗,与贵山庄并无瓜葛,阁下实在没有夺走的理由。
擒龙客不得不采取低姿态,双方的实力相去太远了:本会愿与堡主套这份交情,将禹小调……免谈。
青狮许永泰断然拒绝。
请庄主开出价码来……免谈。
青狮再次郑重拒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禹小辈与咱们尚义山庄没有瓜葛,但太爷受人之托,不可能不守信诺,没有什么价码好谈。
许庄主受谁所托?那是太爷的事。
本会愿加倍……给我一万倍也是枉然,一万倍也买不回本庄的声誉,你不走是不是?许庄主,禹小狗中了两种奇毒。
我知道。
如无对症的独门解药,他只能算死人一个。
那不关太爷的事,太爷只负责把人弄到手,交出,死活与太爷无关。
本会愿以一万两银子……放屁!青狮许永泰怒叱:你侮辱了本庄的尚义二字,你要付出代价。
你也将付出代价。
擒龙客态度转硬;本会已查出人是你们夺走的,敝会主已召集所有的弟兄,正加快赶来找你们讨公道,天罗地阅已经布妥,你们是走不了的。
许庄主,识时务者为俊杰。
雷神,打发这个混蛋。
青狮愤怒大叫。
我砍下他的驴脑袋。
雷神操刀直上。
擒龙客的擒龙爪功非常了得,但却不敢用爪应付雷神的宝刀,拔剑出鞘开始移位,不想用剑与宝刀正面硬拼。
一声暴叱,剑抢制机先。
切入点出,有如电光一闪,剑上的造诣极为浑厚,一剑急袭极见功力。
雷神哼了一声,刀光疾闪,无畏地硬接射来的剑虹,镇定地身随刀进,要崩开剑切入反击,豪勇地发挥挤命单刀的威力。
擒龙客怎敢硬挤?而且也志在争取时间,等候大援赶来。
剑走轻灵,一沾即走,展开飘忽不定的游斗技巧,应付狂野如雷霆万钧的宝刀强攻急袭。
搭上手,就各展所学周旋,刀光剑影飞腾,草木遭了殃,被刀风剑气摧折得八方飞扬。
速战速决。
青狮许永泰看出对方的心意,声如沉雷大喝:毙了他!要毙了武功相差不远,而又存心游斗自的人,谈何容易?至少在闪动或进攻的速度上,要快上一倍或两倍才能办得到。
雷神的刀法勇悍有余,灵巧不足,无法主宰全局,堵不住擒龙客的游斗方向。
他一定死!雷神也大叫。
左手一抬,蓝影破空飞射。
擒龙客早对五雷梭怀有强烈的戒心,对方手一动,他已同时向前一仆,剑虚攻雷神的下盘,着地立即奋身急滚,再斜飞而起,远出三丈外去。
砰然一声爆炸,梭裂成五瓣,向五方呼啸散射,笼罩了三丈方圆地带。
只有一瓣梭尖,贴擒龙客的左肩上方格过,衣裂肌伤,划了一道寸宽的创口,鲜血染衣。
擒龙客惊出一身冷汗,飞掠而走。
三名同伴也大惊失色,被五雷梭的威力吓了一大跳,回头狂奔重返矮林,如飞而遁。
啸声震天,警讯发出了。
快走!青狮急急下令,被擒龙客逃掉,显然大感意外,也心中暗懔:必须加快赶往芦湾村,人交出就没有咱们的事了……咦!侧方卅步外,两女一男正来势如电,速度惊世骇俗,一眨眼人已到了近旁。
自发现人影至人到切近,像是刹那间的事,只能从正面可以看清模糊的形影,想走已来不及了。
什么人?二庄主身材高大的白象杨林,拔出护手大钩沉叱。
两名神将左右齐出,两把钢刀蓄劲待发。
三人在两丈外屹立如山,目光同时落在摆放在草丛中的禹秋田身上。
是栖霞幽园的人,小美女夏冰,和她的姨夫与梅姨,她们认不出是禹秋田。
栖霞幽园的人。
少女夏冰冷冷地说:你们不像是鹰扬会的人。
鹰扬会计算栖霞幽园的事故,早巳江湖轰传了。
鹰扬会的人刚走。
白象傲然说:咱们赶走的,主事的人是擒龙客黄世超,被他们四人逃掉了,你们追不上啦!这个人……梅姨指指不远处的禹秋田。
禹秋田被摆放在及膝的草丛中,面貌难辨。
即使走近,也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了,脸色灰中泛青,肌肉扭曲,即使最熟悉的人,也不可能认出他就是庐州现身,丰神绝世的京都秋公子。
杀人一万,自拔三千。
白象的话杀味甚重: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价的,好运不会从天上掉到怀里来。
这点代价,咱们付得起。
诸位知道他们的会主,五岳狂鹰在何处?他已经来了,曾经有人看到他。
梅姨不再管禹秋田的事,还真以为是这些好汉们的人呢!敢与鹰扬会作对的人,没有进一步盘问的必要。
不知道,我们怕他。
白象说起谎来神情自然,是说谎的专家:他如果亲自出动,身边必定高手如云。
人多人强,咱们怕他并不表示胆怯怕死,诸位只有三个人,还是回避为妙。
见了面就知道,人多是否真的强了。
梅姨不再多说,一打手式,向西如飞而去。
青狮目送三人的身影消失,摇头苦笑。
兄弟,你应付得很好,她们毫不起疑。
青狮向白象说,这种人是十分容易应付的。
白象洋洋自得:所以咱们这种人活得十分如意。
快走,可能那头鹰真的赶来了。
三庄主黑麒麟大声催促动身。
※ ※ ※芦湾村在望,一栋栋茅舍星罗棋布。
他们是从村东北接近的,老远便被外围的警哨所发现。
由于他们分为三组,速度甚快,警哨发出来人行动可疑的第二次警号时,先头的三个人已到了卅步以内,速度再次加快。
只要迅速进入村中,便可获得祝堡主父子的接应,人手增加数倍,就不怕鹰扬会倚多为胜了。
如果能及时将禹秋田交给祝堡主,也就表示已顺利完成这笔交易,不但保持双方朋友的交情,也算是尽了江湖道义。
警哨终于看出是大洪山的人,一面发出第三次来了自己人的信号,一面现身相迎。
卅余步,一冲即至。
两个警哨从矮树下站起,戒意金消。
是尚义山庄的朋友吗?辛苦了。
一名警哨欣然叫:敝堡主在村里……哎呀!小心……长笑震天,人影暴起。
发起袭击的人数甚多,先发出一丛丛暗器,再长笑而起,潮水似的冲出、扑深刻,势如电耀霆击。
后面什余步,三位庄主与两名神将,背着禹秋田,受到更多的人袭击。
先涌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淡雾,接着风起八步,立即暗器群聚,最后人影涌到,刀光剑影,风雷骤起,浪潮似的淹没了五个人。
两个警哨也受到无情的袭击,来不及发出警号。
等村内祝堡主父子追出,斗场只留下九具尸体。
尚义山庄三位庄主,只留下黑麒麟三庄主的尸体。
其他八具尸体,是鹰扬会的人,走得匆忙,来不及招尸体带走善后。
尚义山庄有六个人逃走了,包括了大二两位庄主。
鹰扬会的人岂肯放弃灭口的行动?追人要紧,无暇把死亡的弟兄遗骸带走。
祝堡主的人不断赶来芦湾村聚会,这时人数已超过四十大夫,实力极为雄厚,已可和鹰扬会分庭抗礼了,怎肯甘心?立即奋起狂追。
已是黄昏时光,如何追?※ ※ ※天一黑,人都追散了。
禹秋田落在谁手中,成了难解的谜切,谁也不愿放弃追寻的行动。
在这方圆什里内,人影飘忽追逐不休,不时爆发出搏斗的声浪,附近的村落,犬吠声彻夜不绝。
※ ※ ※八表狂生带了六个人,其中有擒龙客。
已经搜了三个更次,一个个累得浑身大汗,沿途看不到可疑的人影,逐渐远离搜索区了。
斗转星移,四更天,夜黑如墨。
在一处果林前,八表狂生不得不下令歇息,包括擒龙客在内的六个手下,一个个怨天恨地快要累垮啦!下身沾满了泥水,快靴里甚至有蚂蝗爬入吮血,这都是跋涉田野池塘留下来的遗患。
有些人被蚊虫叮得脸部颈部全是肿包,叫苦连天英风豪气全没了。
坐下来休息,牢骚更多了。
谁知道咱们置身何地?八表狂生倚在一株树干上假寐,信口向不住埋怨的同伴问道。
谁知道呢?擒龙客在旁苦笑:鬼撞墙似的转来转去,风吹草动也得辛苦老半天,连方向也无法分辨了。
歇息后,到前面小村问问看,我看到前面有灯光。
灯光?八表狂生一怔,仔细向前察看。
前面黑茫茫,草木挡住了视线,视界有限。
能看到灯光,村落应该在前面不远。
他看不到灯光,农村生活单纯,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早睡早起,如无必要,决不浪费灯油。
如果有灯光,就表示有不寻常的事故发生了。
的确有灯光,明灭不定。
擒龙客说。
没听到前面有犬吠声,没有村落。
也许,你把萤火误看成灯火了。
也许。
擒龙客不敢肯定是灯光:江副会主,你把你的女人留在江宁镇,不要她跟来助你,你以为她不知道你的打算吗?胡说八道,我有什么打算?八表狂生不悦地说:大家都在全力夺回禹小狗,我的打算并不例外。
那可不一定哦!擒龙客语气流露出讽刺味:你所热衷的事,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小美人弄到手。
如果你的女人在旁,她当然不愿意,很可能不管三七二十一,见面就给小美人一枚电核,一劳永逸公私两便。
岂有此理!你!江副会主,算了吧!擒龙客阴笑:本来嘛!就算把禹小狗夺回,能否将百万珍宝追出,谁也不敢保证。
追出了,也对你没有多少好处,你有的是金银,而小美女却是百万全银也买不到的。
何况小美女的家属,可以帮助你获得更高的权势声望……你愈说愈离谱了,闭上你的嘴!八表狂生恼羞成怒:你把我看成因私废公的奸雄,存心侮辱我是不是?我警告你,少说这种涉嫌挑拨攻讦的废话,别让妒嫉心冲昏了头,你撼动不了我副会主的地位。
换龙客触及他的心病,所以恼羞成怒。
在大胜关,他就表现出对禹秋田的事毫不热衷,不希望丢下搜寻小美女的事,反客为主去全力对付禹秋田。
擒龙客说得不错,把珍宝追出,对他并无多少好处,犯得着全力以赴?而小美女如果到手,铁定成为他胁迫栖霞幽园的人质,一旦攀上了这门亲,必定一登龙门身价百倍。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所以,他带了六个同伴,尽量远离搜索区,希望在区外找到小美女的下落。
你年轻有为,我不会忌妒你的成就与地位。
擒龙客冷冷地说:毕竟我是你的心腹,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但是,我不希望你把我拖入险境。
你说什么?他厉声问。
你心里明白,你对付不了小美女。
擒龙客提高声音:如果真被你找到线索,你最好不要妄动,你我七个人,妄动不啻白送死。
天亮后,你最好派人把你的女人叫来,有她的电棱,至少可增加制胜的机会。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他悻悻地说。
那就好,我不想白送死。
擒龙客冷笑。
※ ※ ※前面两里地,的确有一家农舍,四更天也的确有灯光泄此的确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这种远离村落的单独农舍,通常是家财相当富有的农户,为了照顾方便,而建在田地中间的房屋。
久而久之,由于人口增加,日后很可能发展成一个村。
有人敲开了农舍的大门,软硬兼施作为歇息落脚处。
一盏小灯笼,悬挂在晒谷场旁的大树。
是那种夜间走路时,作为照路的普通气死风小灯。
农宅主人不敢抗议,弄不清为何要挂灯。
灯引来不少飞娥,大树下可以看到不少飞蛾盘舞。
辛苦了大半夜,饥渴交加的人,在这种人地生疏的地方搜索,看到了灯,必定像飞蛾一样,向灯光接近。
灯不但吸引飞蛾,也吸引人。
五个青衣人,就是被这盏灯引来的。
首先由两个剑隐肘后的大汉,到了树下仔细观察灯笼片刺,眼中有困惑的神情,然后打出手式。
另三人立即快步通过晒谷场,疾趋虚掩的院门,脚下悄然无声,行动快如捷豹。
大汉的手伸出,要取下架在技校上的灯笼。
不远处,另一袜大树后,突然传出低沉的语音。
不要动那盏灯。
随声踱出神色冷森的中年人,少女夏冰的姨爹:进屋子里去,你们需要歇息以恢复精力,奔波了大半夜,精力耗尽,武技发挥不了三成威力,是相当危险的事。
咦!你是谁?两大汉吃了一惊,一跳丈外,拉开马步,剑伸出立下门户。
三个到了院门外的人,也急掠而出。
晒谷场夯,出现另一个神情威猛的人,腰间也佩了剑,堵住了五大汉的后路。
诸位,先表示身份好不好?姨爹背着手,面对五个杀气腾腾骤悍狞猛的大汉,毫不介意五把锋利的剑:冤有头,债有主;老夫不希望找错人。
请教,诸位声势汹汹有何贵干?你是鹰扬会的人?大汉沉着地反问:亮你的身份,看值不值得咱们向你动剑。
你们与鹰扬会有何过节?为朋友的事,两肋插刀。
看阁下的气概,必定是贵会的有身份人物,必定知道禹秋田被夺走的内情,是不是骗人的诡计?说!你们走吧!姨爹挥手赶人,态度相当托大。
不是鹰扬会的人,不是栖霞幽园要我的目标。
双方各说各话,大汉当然不满意,挺剑逼进。
剑上传出隐隐虎啸龙吟。
在下已经打听出正确的消息,悦来客栈禹秋田被夺的事,是贵会安排好了的骗局,以表示人不在贵会手中。
大汉凶狠地说:然后是芦湾村大举搜索,把咱们这些前来替朋友助拳的人,骗得团团转。
消息全在你们两位身上,擒下你们不怕你们不招。
拔剑!五个人两面一分,三个面对姨爹,两个逼向堵住后路的另一位像貌威猛的人。
好,你倒有几分英雄气概。
姨爹缓缓拔剑,神色不再阴森:你们不是老夫要等的人,早些打发你们离开,以免碍事,你进招吧!大汉实在受不了这种托大的态度,一声冷此,招发狠招,射星逸虹,走中宫长驱直入,剑上的风雷骤发。
行家一看便知用的是以力胜的正面强攻,封架的力道不够,休想逃过后续的连绵不断攻势。
姨爹冷冷一笑,剑信手挥出,有如电光一闪,铮一声狂震,双剑行猝然接触,火星飞溅。
人影乍分,大汉被斜震出丈外。
硬接硬封,大汉剑上的劲道相差太远了!第二名大汉扑上了,剑刚要发出,剑光已电射而至,直射大汉的咽喉。
铮!大汉惊骇莫名,总算封住了这一剑,也被震出丈外,虎口开裂鲜血如泉,几乎失手丢剑。
第三名大汉打一冷战,骇然刹住冲势。
你们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啦!姨爹收剑入鞘,挥手赶人:凭你们几个人的剑上造诣,想和鹰扬会大批高手玩命,愚不可及,枉送性命,何苦来哉?走!别在这里碍事了!五大汉终于醒悟,五个人联手恐怕也禁不起一击,不再逞强自讨没趣,乖乖的溜之大吉。
这真可吸引一些人来吗2神情威猛的中年人说:希望能把那头鹰引来。
但愿如此。
奇怪,那个叫禹秋田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了这个人,鹰扬会居然把全力相图我们的大事,撇开暂且不管,这个人值得他们本本倒置大起干戈吗?捉几个人间口供,岂不明白了?咱们不能这样做……霸道?难怪你们一事无成。
神情威猛的中年人摇头苦笑:妹夫,你再这样瞎马乱搞,永远成不了事,何不全权交给我们梅家的人处理?让你们乱搞,保证天下大乱。
算了,我也上了年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你们规规矩矩搞吧!我乐得清闲。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 (云中岳)23----------------------------------------共有三批人经过了农舍,都曾经试图进入歇息或觅食,三批人都不是鹰扬会的人,皆被少女夏冰的人逐走了。
每一批人都逞强发生冲突,也都被三下两下打得铩羽而走。
栖霞幽园的武功,让这些参予争利的人灰头土险。
破晓时分,小灯笼熄了。
少女夏冰与梅姨两人,穿了劲装外加薄绸披风,站在农舍的晒谷场上,取代了小灯笼,以吸引鹰扬会的注意。
那翠蓝色与紫红色的身影,可让三里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们不再暗中跟踪调查,公然现身让仇敌自己找上头来,已表明她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化被动为主动,要以坚强的实力,与鹰扬会大批高手公然了断。
一条小径从农舍分向南北伸延,是农舍主人的私有道路,横贯自己的田地,是农舍一家老小,与外界往来接触的路径,平时没有陌生人通过。
夜间经过的四批人,都是从南面循小径接近。
南面两里外的果林,八表狂生七个人,正在林中歇息,破晓时分仍然不想动身,昨晚太累了,睡下去就不想起来。
往南或是往北走,决定权在八表狂生。
穿越北面的竹林,便可看到前面唯一的农舍,也就可以看到翠蓝与紫红的窈窕身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好奇心前往察看。
找食物,农舍是唯一可以供应的地方。
栖霞幽园的人,目标是八表狂生。
双方仅相距两里地,碰头的机会有十之八九。
她们并不知道南面两里外的情景,反正知道南面必定不断有人接近,除非鹰扬会昨晚已经成功地,搜获了被夺的目标禹秋田,从另一方向走掉了。
果然吸引好奇的人接近了,但却是从北面来的。
少女夏冰明亮锐利的目光,首先落在缓步接近的墨绿色婀娜身影上。
墨绿色的劲装,墨绿色的薄绸披风,掩盖住玲珑的身段,剑系在背上,剑靶云头垂下伪穗也是墨绿色的。
刚健婀娜中,却流露出傲视尘寰的绝世女性风华。
好美的女人!梅姨不胜羡慕地低呼:不像是虹剑电梭姓樊的贱妇,她美丽的面庞上上杀气好浓好浓,小冰,小心她!女郎的凤目中,的确透露出无边的杀气,远在百步外,已可感觉出那股凌厉的杀气极为强烈。
但接近至五十步内,双方已可分辨面貌,女郎眼中的无穷杀气,突然地徐徐消退。
女郎后面,紧跟着另一个高大的壮汉,头戴草笠,对面只能看到长了泛黄短胡的下颚。
穿了仆人的两截青袄,挟着一个青布长卷,一看便知是兵刃,非刀即剑。
两人在小径止步,颇感兴趣地打量晒谷场的梅姨两人。
不进来找食物吗?梅姨冷然问。
相距十余步,双方戒备的气氛浓厚。
已经饱餐了。
女郎的嗓音十分悦耳:鹰扬会的重要人物,都不曾离开南面一带郊野。
咦!你怎么知道?。
昨晚我追错了目标,从东面绕过来的。
女郎说:宰了几个小人物,知道他们仍在发疯似的八方追逐,我一定要回去。
回去干什么?帮助朋友。
哦!你是……是朋友。
女郎居然嫣然一笑:再见。
梅姨两人愣在当地,心中疑云大起。
她像是完全了解我们的底细。
梅姨盯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说:可能吗?她那善意的微笑,真像朋友,认识的朋友。
我也感到迷惑呀!少女夏冰秀眉深锁: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我确定不认识她。
※ ※ ※啸声从西南天际隐隐传来,惊醒了八表狂生七个人,匆匆向啸声传来的方向,撒腿飞奔,忘了昨晚的疲倦。
八表狂生虽然毫不起劲,但不得不强提精神动身。
绿衣女郎两人也听到了啸声,脚下一紧。
经过果林,八表狂生七个人早就走了个无影无踪。
鬼使神差错过了,不知是谁的幸运,免去一场血腥杀搏。
※ ※ ※这是一处土丘陵的北坡,野草丛生,疏林散落。
西面,是、望无际的一线芦苇。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芦苇的外面,必定是滚滚浊流的大江,因为可以看到高耸的巨大帆影移动。
双方主要的人物,终于在这里碰头。
朝霞满天,将是晴朗的一天。
祝堡主父子,身边共有十一个人。
鹰扬会有十四个人,势均力敌。
为首的人,正是会主五岳狂鹰狄飞扬,身后是护法黄山邪怪,以及穿道装法服,身红袍的龙虎大法师。
妖道身侧,是扮成道姑的缥缈仙子。
狄会主一群人的后面,是青狮许永泰、白象杨林,和剩余的两神将,其中一神将把昏迷不醒的禹秋田扛在肩上,手握剑准备搏斗。
大洪山尚义庄的人,如果想把禹秋田交给祝堡主,必须将隔在中间的鹰扬会阵势冲溃,不然免谈。
昨晚,鹰扬会发动埋伏突袭,三位庄主死了一个黑麒麟,八神将牺牲了六个。
为了一万两银子,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侧方,散布着十余名江湖好汉,三两成群似乎各不相关,表现得像是旁观者,也流露出乘机择肥而噬的贪婪者神情。
其中一人,正是在江宁镇暗算了眼线问出口供,又杀了眼线灭口的残剑孤星戚大川,丢掉十万两皇贡的湖广钦差府,逃亡了的保镖。
双方都有人不断发出特殊的啸声,紧急召集散布在各地的爪牙赶来,因此都不想操之过急,等人数差不多了再发动袭击。
祝堡主父子的十一个人,怒形于色,恨意明显。
但大概有自知之明,这时发动混战,胜算有限,不得不暂时隐忍,等后续赶来的人再作打算。
祝堡主,你并不糊涂。
狄会主发话的神情轻松悠闲,镇定的修养可圈可点:就算把人交给你,半死人一个,对你毫无帮助,一切成空。
等本会主问完了口供,本会主以信誉保证,将禹小辈完整无缺地交给你,如何处治他,是你们的事,这点要求不算过份吧?岂仅是过份?简直是欺人太甚,违反道义的卑劣行为,江湖朋友痛恨的无义勾当。
祝堡主咬牙切齿,怒火如焚:订协议仅有几天,你们就食言背信,不讲道义,硬要禹小狗交给你,你还有脸说这种话?祝某出动所有的朋友,替你搜寻栖霞幽园的人,你答应办完你们的事,立即出动全会弟兄,彻查禹小狗的下落,忠实地完成双方订的协议,言犹在耳,墨渍未干,你们……阁下,该是你食言背信。
狄会主冷笑:大洪山尚义山庄这一群混蛋,不是你派到悦来客栈,乘机浑水模鱼夺走的?同盟之间你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因此,最先破坏协议的人是你。
祝某再次郑重告诉你,许庄主决不是祝某的人,他们是自成一格的江湖猎食者,不接受任何人的调派差遣。
他们的所作所为,主人是他们自己。
你们在江宁镇发生事故之前,祝某根本不知道禹小狗已经来了。
你这是一面之词,哼!是吗?你同样是一面之词……好了好了,祝堡主,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理由一箩筐,也挽回不了劣势。
狄会主不愿再理论不休:你没有必要反脸成仇,一个废人对你毫无用处,把人交给我,问完口供,再把他交给你。
阁下……’你给我听清了。
狄会主声色俱厉,一字一吐:你要报的是毁堡之仇,我会让你有零刀碎剐他的机会。
禹小狗在天长堡公然侮辱本会的副会主,大大伤害了本会的威信,所以,本会有权拷问他,问出侮辱本会的用意,是否答应由不了你,希望你不要做蠢事。
你不要威胁我,我玄天绝剑是不受任何人恐吓的。
你已经逼得祝某无路可走,看来,除了双方放手一拼,已无路好走了。
你是英雄吗?天下的江湖朋友,都尊我五岳狂鹰是英雄中的英雄。
狄会主傲慢地拍拍胸膛:不像你,你出卖受庇者的可耻行径,已经受到江湖朋友的唾弃鄙视,你玄天绝剑的声誉已经彻底扫地了,你能否认本会主是英雄吗?谁肯听你的?你如果不敢接受祝某决斗的要求;你的英雄形象大概会成为明日黄花了。
祝堡主拔剑出鞘,脚下沉重,一步步向前迈进:祝某是当代七大剑窖之一,你五岳狂鹰算老几?这年头,谁都知道道义价值有一定标准,所以你敢冒大,不短,食言背信。
同时谁都知道理字看法不同,强者有理,却为大众所公认。
你我的事巳经没有道理好进,那就采用强者有理的方式解决吧!你有胆量面对玄天绝剑吗?有种你就拔剑上吧!龙虎大法师拔出七星宝剑,冷然迎出。
你一个丧家之犬,哪配与本会的会主妄言决斗?我可怜你。
龙虎大法师狞笑着说:当代天下七大剑客,全是些无聊人士,茶余饭后选出来消遣的,全是一些钓名沽誉的下三滥,哪配称真正的剑客?祝施主,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嘿嘿嘿……你知道贫道是谁吧?你只配和我这种善于驱神役鬼的人玩玩,我陪你。
他是龙虎大法师。
远处的青狮许永泰高叫:小心他的妖术,本庄的人有一半栽在他手中的。
黄山邪怪哼了一声,一闪即至。
你上,本神将就毙了这姓禹的,大家不要。
扛着禹秋田的高大神将厉声说:你最好不要忽视本神将的警告,禹小辈生死与本神毫不相干。
禹秋田身上有百万珍宝,有十万两贡银。
这次你争我夺,名义上是祝堡主报毁堡之仇,而鹰扬会声称雪侮该会威信之耻,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说穿了简单之至:都为了那笔巨大的财宝。
人如果死了,不但报仇雪恨无望,巨额财宝也将随死而逝,大家落空了,谁也得不到好处。
黄山邪怪果然不敢妄动,咬牙切齿退出两丈外,虎视眈眈,随时皆有可能扑上撒野。
投鼠忌器,青狮四个人实力单薄,却是无人敢动的大方,最为安全。
鹰扬会不但耍防止他们有所行动,还得防备侧方十余名意图不明、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可能乘机浑水摸鱼的江湖好汉。
那位残剑孤星,就跃然欲动,四个朋友分开在树方,随时皆可发动猛烈的袭击。
祝堡主心中暗惊,但并不害怕。
一个剑术通玄,内功火候到家的高手,心神全寄托在剑上,无形中增加定力,对妖术有克制的作用,所谓以神御剑,身外的变化现象难以撼动这种剑术高手。
他暗惊的是,这个妖道咸镇江湖,道行甚高,他没有克制妖道的把握。
心神不宁,大事不妙。
,但他已别无抉择,必须作破釜沉舟一击,狄会主人多势众,一会之主,当然不会亲自与劲敌决斗,自有那些弟兄分忧,他不可能激狄会主冒险和他生死一博。
剑一升,龙吟乍起。
龙虎大法师冷冷一笑,七星剑也发出炫目的光华,剑上的七颗星像是妖魅的眼睛,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奇光,足以扰乱对方的心神,似乎每一颗星都是活物。
双方凝神御剑,逐寸接近,在丈二左右开始移位制造进手的好机,双方都慎重地避免正面强攻;正面强攻不可能发挥神奥剑术的威力,更不可能一击致命。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皆落在两人身上。
在场的都是行家高手,谁也不想忽略两个绝顶高手的拼搏。
看一场高手相决,比苦练一年的经验还要丰富些。
远处传来陶哨声,最先出现的八表狂生纵跃如飞,浑身大汗,总算能及时赶到了。
均势立即打破,骚动骤发,不知是谁发出动手的叫吼,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向前一涌,刀光剑影飞腾中,互不兼顾,各自为战,斗场大乱。
如果让八表狂生七个人赶到,加入,鹰扬会便取得绝对优势,这次冲突的胜负,已经决定了,任何人也休想染指禹秋田这位半死的财神爷。
聪明人必须看破好机,制造可以挥水摸鱼的情势。
不可妄动……狄会主大叫。
就算鹰扬会的弟兄,忠诚地听从他的指挥,却无法避免怒吼而至的刀山剑海,没有人愿意站着等死,大乱的情势无可遏止。
肩上扛着禹秋田的神将,刚来得及后退丈外,人影来势如流光,异香扑鼻。
女道姑到了,不愧称缥缈仙子,身剑合一,划空而至,几乎难辨形影。
大洪山的神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反应极为迅速,把禹秋田向地下一丢,一脚踢向禹秋田的太阳穴,要一脚踢破禹秋田的脑袋,大家不要。
鼻中刚分辨出异香不对,已慢了一步,浑身一震,踢出的劲道锐减。
呃了一声,长剑入体。
缥缈仙子的双脚,也随剑端在神将的腰背上,向前一蹬,长剑脱体,身形快速疾落,左手向下急伸,一把抓住了禹秋田的腰带。
糟了,叱声传到;是我的十万两银子……叱声似天雷狂震,是可怕的,可震昏神智的以声制人绝学,与佛门狮子吼,玄门的夺魄神音具有相同的成力。
她骇然一震,丢了禹秋田招摇欲倒,仓促间居然能再次洒出袖底的缥缈异香,同时慌乱地踉跄舞剑自卫,并没被叱声完全制住。
残剑孤星一闪即至,屏住呼吸一脚贴地扫出,把缥缈仙子扫跌出丈外。
他抓住禹秋田夹在胁下,贴草飞掠一跃两丈,再起跳便冲入一丛矮树,一闪不见。
随后扑上抢夺的人,从四面八方狂冲而至,乱成一切,暴乱中彼此互相纠缠、碰撞、攻击、自卫……等发觉禹秋田已经失踪,众人又立即一哄而散。
带定人的是残剑孤星戚大川。
有人高叫。
已在交手的人,也虚晃一招撤出,人群像被捣破窝的马蜂,追赶残剑孤星不甘人后。
斗场人去草残,留下了五具尸体等人善后。
又是一场十分累人的遍野穷搜,人也再次分散,分头搜寻残剑孤星的下落,人人皆志在必得。
一个时辰后,江边的一座小丘。
丘西是绵密的芦苇,经常有走私的船只在内隐藏。
残剑孤星五个人,围住了昏迷不醒的禹秋田。
对面,是八表狂生、擒龙客、外堂三大堂主之一的九天魔鹰陶天英、缥缈仙子、星主五毒殃神公孙浩。
这五个人了都是鹰扬会轻功超尘拔俗的高手,也是能紧蹑在残剑孤星身后的人。
其他的人,包括会主五岳狂鹰,都不知道追往何处去了,也可能被某些人缠住无法分身。
戚兄,十万两银子,包在兄弟身上追回。
八表狂生不敢冲上硬抢,来软的:兄弟保证问口供时,让戚兄在场,如何?哈哈!没有人能相信贵会的保证。
残剑孤星怪笑:祝堡主就是相信你们,成了可笑的笨驴大白痴,你的保证免了吧!威兄,讲讲理分析利害好不好?八表狂生心中怒极,但神色却从容不迫:禹小狗如无两种独门解救,死人一个,不但你的十万两贡银泡汤,百万珍宝也永远失踪无处可追了。
哈哈哈!我打算把他带往京都,去找隐身在京都的千面容闻前辈。
千面容不但是一代空前绝后的化装容易宗师,使用的毒药更比毒王高明。
那是枉费心机,任何一位用毒宗师,也会老老实实告诉你,毒物千奇百怪,性质各异,没有任何人能完全了解其他名家所使用的毒药性质。
毒王不能,千面客不能,你在用十万两银子冒险,冒人财两空的大风险。
戚某愿意冒风险。
是吗?你能平安离开这里吗?能,一定能。
残剑孤星肯定地保证。
高估了你们五个人……是吗!你们五个人,一比一绝对禁不起咱们全力一击,何况你们不敢置禹小辈的死活于不顾。
兄弟只要缠住你……在下的朋友,即将从江上来,片刻问轻舟扬帆随风而逝,你能缠得住吗?哈哈哈哈……狂笑声中,丘下的芦苇丛,传出一声大笑,芦叶簌簌而动,钻出七个男女。
认得这位丰源栈的东主,四海苍龙武元魁武东主吗?一名中年人站在芦苇前大声说:他的船与朋友,都在这附近出没。
你在湖广钦差府做税丁,应该知道这条水路上,江上朋友是谁的天下吧!你的朋友不来便罢,来了保证靠不了岸。
戚兄,何必大家伤了和气?八表狂生继续用软工夫:千面客爱财如命,多行不义,他决不会看了百万珍宝而不动容;他是黑吃黑的专家。
而且,他决不可能解禹小狗所中的毒。
此至京师需时月余,你知道中毒过久,会有什么变化。
消息一传出,谁也不敢保证,沿途会发生些什么意外。
我说过,我愿意冒人财两空的风险。
残剑孤星口气依然强硬,其实心中早虚。
从江上走的希望,显然微乎其微。
迢迢数千里远赴京都,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解药如果不对症,十万两银子真的泡汤了。
目下人数是五比十二,再逃走的机会消失了。
八表狂生当然知道自己的优势,如非情势紧急,不敢迫狗跳墙,更不愿两败俱伤。
戚兄如果不放心。
八表狂生鼓如簧之舌,以优厚的条件相诱:不但问口供时,成兄可以在场目击,本会也为了表示诚意,先齐具南京宝泉局的十万两官票,给戚兄收执,戚兄何时兑现,悉从尊便,戚兄意下如何?宝泉局的十万两银子官票,即期兑现,末免夸大得离了谱,只有南京的亿万富家,才有这份实力。
鹰扬会只是一些乌合之众的组合,用尽卑劣手段敛财,本身开支庞大,哪来的十万两银子存在南京宝泉局?该会在扬州山门所在地,存在地方钱庄的钱,决不会多于一万两银子。
那时,不论是官营的宝泉局;或者私营的钱庄,都是先必须缴交银子,再加上一成的所谓火耗厘金,局与庄才开具凭票即付的官票或庄票,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便找张纸,自己开票的。
火耗厘金一成,是相当惊人的,因为银子需要改铸,就有杂质残渣消耗。
即使缴的是官银不需改铸,火耗厘金照收不误。
因此,当时的大商户或地方官向朝廷教交的库银,通常请保镖或官差解送,以免两面耗损。
十万两银子官票,须先缴十一万两银子,鹰扬会决难张罗,可知八表狂生在信口开河。
残剑孤星在钦差府做税丁兼保镖,经手的金银多得数不清。
但钦差府从不与宝泉局打交道,搜刮的金银全由保镖们押送上京,不知道宝泉局作业的程序规矩,被八表狂生给唬住了。
事实上,残剑孤星已别无抉择。
你要戚某相信他吗?残剑孤星意动,但口气仍然强硬。
兄弟可以指天誓日,取信于戚兄。
八表狂生心中狂喜,有转机了。
好,戚某姑且相信你一次;呵呵!戚兄,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
八表狂生快要乐疯了。
但愿如此。
能否将人交与兄弟?戚兄可一同前往与敝会主一叙交情。
好吧!人交给你了。
八表狂生喜极欲狂,故作从容独自上前,装模作样查验禹秋田的真伪,觉得有点与在天长堡的禹秋田有异,但整个轮廓确凿无误。
真是这狗杂种。
八表狂生恨恨地踢了禹秋田一脚,咬牙切齿咒骂。
你不给他服解药?残剑孤星关切地问。
只要服下解药,事情还没了呢!八表狂生工于心计,当然了解对方的心意。
解药在护法黄山邪怪与龙虎大师处。
八表狂生抓住禹秋田的背领,将人抛起往同伴脚下一丢:本会处置仇家,有一定的程序,成兄跟兄弟前往江宁镇,便知这狗杂种的下场了,走吧[残剑孤星向同伴一打手式,跟了便定。
※ ※ ※在双方打交道时,不远处丘顶的茂草中大穿墨绿劲装的女郎,与戴了雨笠的仆从,一直潜伏不动。
东行两里余,便是南北大道,北至江宁不足十里,南面两里地便是芦湾村。
十二个人,加上残剑孤星五个笨驴,扛着禹秋田兴高采烈,走上了南北官道,向江宁镇扬长而去。
经过一天一夜奔波,迄今水米末沾,所有的人,皆感到精疲力尽,不可能在路上飞步攒赶了。
人造喜事精神爽,八表狂生是最兴奋的一个。
※ ※ ※穿墨绿劲装女即,奋余力越野狂奔,浑身香汗淋漓,脚下却已有点踉跄了。
小霍,你再这样死赶,真的会虚脱而死的。
扮仆从的北人屠跟在后面,焦灼地劝告她。
虚脱死了再……再说……女郎喘息着含糊地说,她是千幻夜叉。
她和北人屠两个人,怎能对付八表狂生和残剑孤星十七个高手?救人不成,白饶上两条命,这种纵井救人的愚蠢举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她不敢妄动,离开现场不要命地飞赶。
就算你赶到了,栖霞幽园的人,不一定会答应帮助你,那些正道人士是十分固执的。
我一定要碰运气,一定……好吧!咱们已没有第二条可走。
我……一定……小霍,张大嘴行急促呼吸,不要说话。
我……支撑……得……住……天保佑你,小霍。
北人屠惨然低呼。
※ ※ ※梅姨夫妻与少女夏冰,站在农舍前向西南角眺望;惊疑莫名,紧盯着渐来渐近的两个人。
千幻夜叉快要崩溃了,血液沸腾体力即将消耗净尽,她依然拼余力奔跑,跌倒了又爬起来。
她不能停下来,不能被疲劳所击挎了。
北人屠比她好不了多少,脚下仍然举步维艰,但还得不时将跌倒的千幻夜叉拉起,倍感吃力。
两人浑身汗泥,沾满草屑,任何人也认不出她俩先前的外貌,风华绝代的千幻夜叉已不再存在。
快到了,小……霍……北人屠气喘如牛,架住她的手臂鼓励她:你……要……文撑下……去……大树下奔出两个佩剑中年人,远出百步外扶住了他们,帮助他们抢入农舍,分别进行急救,给水擦汗十分热心,他们得救了。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 (云中岳)24----------------------------------------栖霞幽园在这里共有八个人,只有梅姨和夏冰是女的。
所有的人,皆对千幻夜叉和北人屠不算陌生,破晓时分他俩曾经从这里经过,目下虽然肮脏狼狈,但由衣着与脸型依然可以分辨。
你们遭遇了些什么变故?梅姨给千幻夜叉吞下一颗调和气血的丹丸,关切地问:如果你们的内功没散,片刻便可正常地呼吸调息了。
夫人……千幻夜叉瘫软在椅内,抓住梅姨的手:请……请帮助我……你们有了困难,但不知你要的是何种帮助。
姑娘,你说说看。
去救……去救人……救人?你先冷静些,救什么人?禹……禹秋田……咦!我听说过这件事。
梅姨颇感意外:姑娘,我不认识他,也不了解他的为人……你认识他的。
千幻夜叉元气渐复,说的话已有力量。
咦!这……夫人,你们欠……欠我一份情。
你在说什么?我两人就是蚌埠集和庐州的两个老人。
哎呀!你……我就是千幻夜叉霍红姑,他是北人屑褚安平。
梅姨八个人吃了一惊,每个人的脸都沉下来了。
霍姑娘,我的确欠你一份情。
梅姨不安地说:可是,你们的口碑太差……我知道,我是走投无路,才来向你们栖霞由园的侠义名门子弟求助。
千幻夜叉挣扎着坐正:你可以不理会欠我的一份情,但你必须重视另一份情谊,一定要去救禹秋田,一定……你先不要激动……他已经到了生死关头,生死迫在眉睫,不然我也不会来求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给我就不想沾惹你们栖霞幽园的人,那次偶然示警之前,我和北人屠并不知道你们的来历,我绝对没有施思要挟的念头……’霍大姐,你少讽刺我们几句好不好?少女夏冰一点没有冰冷的味道,亲切地上前握住千幻夜叉的手: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十万火急你依然滔滔不绝罗嗦,我不喜欢。
他已经落在八表狂生手中了,左从芦湾村押往江宁镇。
禹秋田?是的。
他是……他就是庐州的京都贵公子秋五岳。
在逸园,他为了救。
你们,堵住了地窟的出入口,让八表狂生乖机溜掉了,现在该让八表狂生杀他……天啊!是多久的事?少女夏冰跳起来,凤目中冷电路湛: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本来就错了。
我要把江宁镇闹个血流成河,我要……小冰,冷静些!姨爹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切交给我,淮备走。
哈哈哈哈……另一位中年人大笑:这才像是我的妹夫霸剑罗涛,一个敢作敢为恩怨分明的汉于。
事事小心,任何事也怕贻人口实,躲在这里等他们送上门,这种作法我实在受不了你。
霍姑娘,我带你走。
谢谢你,大叔……我叫梅一元,南京是我的地盘,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吧?小冰是我的甥女。
那是舍妹贞姑,她的姐姆是小冰的母亲,明白我们的身份了吧?九州游龙?北人屠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好汉子,我……你也是条汉子,只是杀孽太重。
哈哈!救人如救火,准备走。
另四个中年人,是南京梅家的子侄,兴高采烈准备动身,大概他们在这里,憋得太久了,按奈不住,一听要出击,自然兴高采烈。
※ ※ ※成功的信号传出,八表狂生这群人,已聚集了卅二个人,一个个兴高采烈,兴奋欲狂。
三里外,江宁镇在望。
残剑孤星五个人,却忧心仲仲,脚下沉重。
自从将禹秋田交出之后,八表狂生就不再与他敷衍,爱理不理要他们五个人跟在后面,似乎完全忘了他们的存在。
鹰扬会的人,甚至不屑和他们交谈。
他心中雪亮,十万两银子泡汤了。
更严重的是,八表狂生的人愈聚愈多,如果一言不合藉机反脸,他们五人岂不有如砧上肉?我真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驴!他心中暗叫。
一位同伴似已看穿他的悔意,走近用肘碰碰他的手。
如果他们的会主赶来,会有什么结果?同件低声问:我们没有任何要挟的价码?不要往坏处想。
他硬着头皮安慰同伴。
是吗?不要烦我。
他心乱如麻,不想多说。
我可以杀死那个禹秋田,大家落空。
同伴呶呶嘴,表示前面扛着禹秋田的人不难对付:猛然出其不意冲进两丈,我的三棱镖一定可以射入他的背心。
那就得要咱们五个人垫棺材背。
可是……咱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祝堡主那些人,必定会赶来。
你的意思……将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咱们可以乘机脱身,甚至可以乘机把禹小辈夺回,不要灰心。
好吧!那就等机会吧!※ ※ ※八表狂生志得意满,走起路来挺胸凸肚不可一世。
陆续赶来会合的人中,没有地位比他高的,目前他是地位最高的领队,夺回禹秋田的大功臣。
今后,他在鹰扬会的地位将提高,他担任暗的副会主,已有点不甘寂寞,今后应该升任明的中枢人物了。
他领先而行,并不急于赶路,人人疲倦,他却精神抖擞。
前面百十步,路旁的竹林踱出一个翠绿身影,老远地就可以看清,那令他梦寐难忘的美丽面庞,他似乎已嗅到了少女身上散发的动人芳香。
他第一次看到小美人穿劲装,那不能增减、恰到好处、充满青春气息的诱人曲线,令他百脉贲张。
她在这里!他狂喜地大叫。
栖霞幽园的小美女。
擒龙客却没有他那么兴奋,反而深感不安:咱们全会的精英,皆在尽力搜寻她的下落去向,她却单人独剑,出现在这里拦路示威。
江副会主,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一看少女夏冰的神态,便知是有意拦路示威的。
披风已经除去,曲线玲珑的穿着劲装刚健形象,再加上堵在路中,双手叉腰冷然相候的神情。
任何人也不会误解她的挑衅举动是出于无意,而是有备而来。
卅二个人脚下加快,蜂拥而上。
孤剑残星五个人,落再后面等候机会。
※ ※ ※九州游龙七位男士,分别潜伏在路两旁的修竹内。
梅贞姑与千幻夜叉在一起,随时准备冲出。
这时救了他,没有解药岂不反而害了他?梅贞姑不安地低声说:不是好办法,霍姑娘。
已经证实了,他中了两种毒,黄山邪怪的大崩阎王散,和龙虎大法师的羽化膏。
千幻夜叉虽然也感到焦急,但她必须冒险:大崩阎王散的解药,我留有几颗。
看到那位道姑吗?她是……缥缈仙子,武林七仙女之一,也是龙虎大法师的姘妇,她有羽化膏的解药。
我来对付她。
我不得不冒险,梅姨。
千幻夜叉咬牙说:一到江宁镇,这些丧心病狂的人,一定先毁他,再施解药逼迫他,我我知道,那是一定的,至少会割断他的手脚大筋,这些残暴人渣会做出这种绝事的。
所以我必须冒险,我会设法把龙虎大法师弄到手,妖道不可能天天提防,我会弄到他的,一定。
我先把这个仙女弄到手再说。
梅贞姑身形乍隐乍现,现身时已站在夏冰的左侧。
已冲近至十步外的人群,突然发现夏冰身边多了一个人,大吃一惊,哗然止住冲势。
两个都在,妙极了。
八表狂生不知趣,更为兴奋地大叫。
人左右一分,随即合围。
梅贞姑与夏冰屹立原地,脸上有莫测高深的笑意,任由对方包抄、合围,丝纹不动,不加理睬。
似乎这些人并不存在,并非杀人不眨眼的歹徒,而是一群无害的虫蚁,或者是一群牛羊。
一声剑吟,夏冰从容不迫拔出背系的长剑。
小冰,下手不要慈悲。
梅贞姑也拔剑,语气阴森充满凶兆:我们有一千个理由,为柱死的无辜报仇;为朋友雪恨,我不再阻止你开杀戒。
谢谢你,姨。
夏冰冷冷一笑,剑徐徐指向八表狂生:你,时辰到了。
八表狂生怎敢和她一比一拼搏?远在丈五六,便感到她剑上的光华,令人心寒,已感到剑气压体,本能的反应是打一冷战,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今日是本会双喜临门的大日子。
缥缈仙子拔剑高呼:天赐其便,让本会能控制栖霞幽园,大家准备上,我先秤秤她们的斤两。
一声娇叱,缥缈仙子挥剑闪电似的扑上了,表现得比八表狂生勇敢,剑招极为迅疾猛烈。
她不愧称当代的武林新秀,敢斗敢挤,比高手名宿表现得更佳。
梅贞姑冷哼一声,身法更快,剑化虹射出,以快打快,剑气排山倒海似的陡然涌发。
缥缈仙子对自己的轻功造诣极为自负,突然发现对方比她更快,吃了一惊,攻击的剑招,浊浪排空半途而废,稳下身形,招变云封雾锁,不得不硬接射来的炫目可怖电虹,已来不及躲闪了。
躲闪将遭受到更为猛烈的追袭,必须争回错失了的先机。
左袖底,已洒出了缥缈异香,这也是她先上,要同伴准备的原因所在,以免反而制住了同伴,同伴事先没施用解药,同时出手必定遭殃。
她却不知,梅贞姑已从千幻夜叉处,知道她的底细,她已输了第一步棋。
铮铮两声暴震,剑气进发似龙吟,她连人带剑被震飞丈五六,叭一声摔倒在地。
假使梅贞姑志不在活擒她,这两剑她决难侥幸。
剑光划空而至,指向她的右腿弯。
她心胆俱裂,奋身急滚,爬起一窜三丈,回头撤腿狂奔,冲过同伴合困的空隙,剑已丢掉了,性命要紧。
连一招也接不下的强敌,不逃岂不九死一生?她听到身后传出两声惨叫,知道至少也有两个同伴遭了殃,人急智生,不再寄望同伴策应,折向往路旁的竹林一钻,三两闪形影俱消,缥缈两字名不虚传,逃走的速度骇人听闻。
八表狂生是表现最差的一个,他没有和小美人放手一拼的决心和勇气,尽管他看到小美人便心痒难熬,欲火窜升,根不得一招将人抱住亲热一番。
但他有自知之明,放手一拼不啻白白枉送性命。
他用的是游斗术,左一剑右一剑八方游走,夏冰真奈何不了他,附近激斗的人太多了。
你逃避的功夫真不错。
夏冰已看出他的心意,攻势反而放慢了,尽防不出招,仅用快速的身法,从四面八方逐步逼近。
你栖霞幽园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不得不厚颜无耻地反讽,闪避的身法依然灵活:我早晚会把你弄到手的,那时……夏冰的剑突然吐出,像是电光破空。
他大吃一惊,仰面便倒,剑气掠胸而过,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老天爷保佑,一名同伴恰好斜冲而至,泼风刀不假思索地劈向夏冰的小蛮腰。
他抓住机会奋身急滚,一跃而起。
糟了,电光到了眼前。
这瞬间,他看到了死亡。
用拨风刀枪救他的同伴,正一手掩住胸口,摇摇晃晃向前栽。
同伴用性命救了他,死在小美人的剑下,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他却丝毫没感到内疚。
他重新仆倒急滚,爬起如飞而遁。
梅贞姑被合围的爪牙挡了一挡,叫了一声糟!追入竹林,便知大事不妙,追之不及,羽化膏的解药泡汤啦!后悔已来不及了。
转身回望,斗场乱成一团。
潜伏的男士们都出来了,正展开风扫残云似的大扫荡,地上已躺了七八具死尸,有如虎入羊群。
你们出来得太早了。
梅贞姑焦急地大叫:妖女逃掉了,你们争出误了大事。
留神察看暴乱的斗场,没有看到地上有禹秋田的身影。
夏冰也失了踪,千幻夜叉似乎也踪迹不见。
真糟!她跺脚尖叫。
※ ※ ※残剑孤星并不是真的笨驴,将禹秋田交出是出于形势所迫,沿途他在向老天爷祷告,希望出现奇迹,让他有机会夺回禹秋田远走高飞。
机会果然来了,栖霞幽园的人替他创造了奇迹。
他和四位同伴已有默契,阵势一动,他便悄然向前急抢。
到了背着禹秋田的大汉身后。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一掌拍破大汉的天灵盖,抢过禹秋田扛上肩,往路旁一钻,溜之大吉,他的四个同伴也跟来了。
一口气奔出三里外,远离江宁镇,全力飞赶,尽可能远走高飞。
肩上有一个沉重的人,一口气奔出三里外,精力透支过距,脚下已呈现不稳。
老大,已脱离险境。
一名同伴说:你快支持不住了,我来背这大牯牛似的小辈。
也好。
他止步缓过一口气,将禹秋田放下:老天爷真的站在咱们一边,凶险算是过去了。
后面不远处一株大树后,踱出粉脸带煞的千幻夜叉。
凶险不会过去的,除非能将招引凶险的原因消除掉。
千幻夜叉一面接近一面说:老天爷也不会站在你们的一边,会惩罚你们这种歹徒恶棍。
’咦!又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残剑孤星心中暗惊:你也是栖霞幽园的人?不是。
哦!你话中有话,语中带刺。
残剑孤星提高警觉,准备应变:说你的来意,亮你名号。
我的来意很简单,要你带来的这个人。
千幻夜叉面对一比五的劣势,勇气反而大增:如果你拒绝,那就杀死你。
至于我是何人物,你不需知道。
女人,你也是来夺人的。
残剑孤星冷笑:凭你也敢说这种大话,未免太不知自量了,简直不知死活,你知道我是谁?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当然知道你的无坚不摧残剑和百发百中的孤星镖,以及比蛤蟆功更厉害的春雷气功火候惊人。
千幻夜叉毫不退缩,自信的神情写在脸上:我也不弱。
或许武功修为比不上你精博,内功的火候也没有你精纯,但我有决死的勇气和信心,我一定可以杀死你,因为我不是为争名利而决死。
戚某……你残剑孤星戚大川,只是为了根本不存在的十万两银子,而盲目地用生命作赌注,而且明明知道这十万两银子并不一定在禹秋田手中,所以你没有决死的勇气和信心,八表狂生因此得意洋洋摆布你。
胡说八道!女人,你……你有决死的勇气和信心?为什么?我不是什么大丈夫,我只是一个练了几天武,颇为自负的平凡女人,但同样具有恩怨分明的大丈夫气概。
所以,我……你是谁?千幻夜叉霍红姑。
咦!你……天长堡毁灭,我千幻夜叉是当事人之一。
禹秋田救了破岁星,只是凑巧碰上,顺手牵羊从八表狂生手中救了他而己。
禹秋田是真正的大丈夫,不会挟恩要胁,将人救出,便任由破岁星两人自由活动,根本不提十万项银子的事,以后各奔前程,谁也不知道谁的下落何方了。
禹秋田已获得祝堡主价值百万珍宝,哪在乎十万两银子而断送大丈夫的声誉?他从天长堡的死牢里将我救出阳世,此恩此情没齿难忘,那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救他,义无反顾。
现在,看你的了。
你以为……我不是以为,而是必须这样做。
阁下,你知道我的无影冲针,是暗器一绝。
你的春雷气功威力仅及两丈左右,我相信在一丈之内,我的天玄神罡一定可以保护得了自己,你我将只有一个人活在这世间。
霍姑娘,勇气和信心是不足恃的。
残剑孤星口气一软,真没有勇气面对一个存心决死的人:我敢向高手如云的鹰扬会在虎口令食,你怎么认为我没有决死的勇气和信心呢?那是不同的,戚前辈。
千幻夜叉的口气也有所改变:湖广是你的地盘,你只要带着人往湖广一走,鹰扬会无奈你何,你根本不在乎他们找你算帐。
我不同,粉身碎骨我毫不介意。
天长堡毁灭时,破岁星两人真是自由的?我以生命保证,禹秋田从不过问他俩的事,是千真万确的,事后他俩悄然走了,甚至不曾乘机至聚宝楼搬取珍宝。
好,我相信你这女光棍说的话不假。
谢谢。
可是……没有解药,你救了他……我会找鹰扬会逼取解药。
难难难,姑娘。
我只知道尽其在我。
好吧!反正这是你的难题。
现在,人是你的了。
戚前辈,我欠你一份情。
罢了!后会有期。
残剑孤星向后退,摇摇头一声苦笑,举手一挥,带了四名同伴大踏步走了。
禹兄……千幻夜叉奔上,抱住禹秋田酸楚地叫唤,泪下如雨,浑身在发抖:愿上苍保佑我,能杀死龙虎大法师取得解药……她以为禹秋田必定昏迷不避,先掏取禹秋田送给她的大崩阎王散解药,含了一片用口度入离秋田口中,用舌尖送入咽喉,先解一种毒再说;刚准备将人拉起放在背上,突然发现禹秋田的双目眼皮眨了几下,似乎在躲避强烈的阳光。
秋田!秋田……她喜极狂呼,声泪俱下,抱住了禹秋田轻摇:求求你,醒一醒,醒一……酸……红……红姑,是……是你……吗……禹秋田虚弱的,她梦寐难忘的熟悉语声,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千真万确,不是错觉。
她兴奋得快要昏倒了,抬起上身,双手仍然紧拥住禹秋田,泪眼蒙陇中,她的确看到禹秋田的双目睁开了,手也出现反射性的抽动。
天老爷保佑……你……你你……千幻夜叉突然重新伏在禹秋田的胸膛上,放声大哭起来。
带我找……我处偏……偏僻的地方……禹秋田虚弱的声音,在她耳畔清晰地流动:我需要半……半天工夫,才……才能将羽……化膏的余……毒排出体外,不……不能受到惊……扰……她跳起来,抱起人撒腿狂奔。
※ ※ ※倚多为胜有时候并不灵光,一群羊绝对胜不了一头猛虎。
一群乌合之众,也绝对抗拒不了一小队劲旅。
八表狂生卅余名高手,禁不起栖霞幽园几个人一击,一接触使死伤累累,随即一哄而散。
栖霞幽园的人,也没获得绝对的成功,连一个主要的人物也没留下,八表狂生逃得比任何人都快,甚至在缥缈仙子逃走之前,他已早一步钻入人丛溜之大吉了。
他有自知之明,决难禁得起少女夏冰愤怒的一击,连接斗的勇气都消失了,而且已看出自已的人靠不住。
明时势的人永远幸运,他就是明时势的人。
逃入江宁镇,他立即出动已返回镇的人,重新出镇应敌,人数多了三倍,而且明的大副会主掌里乾坤也在,统率号令权转移、他乐得清闲,不需掌理大局,不负成败的责任,所以勇气也重新提升了。
可是,栖霞幽园的人,并没进入江宁镇挑战,似乎一击即走无意扫庭犁穴。
等到会主五岳狂鹰赶到,早已失去栖霞幽园一众男女的踪迹。
八表狂生被骂得狗血喷头,神气不起来了,丢掉了已到手的禹秋田,他在鹰扬会的名气一落千丈。
全力搜寻栖霞幽园众男女的行动,立即加强,全力搏杀奇闻禹秋田的命令,下得十万火急,所有的人,皆认为禹秋田被栖霞幽园的人救走了。
傍晚时分,各路搜索人马纷纷返回。
江宁镇成了鹰扬会的指挥中心,会主亲自坐镇。
负责往来要道监视的眼线,不曾发现栖霞幽园的人离开。
南京的眼线,也坚称栖霞幽园的人不曾撤往南京城,人仍在江宁镇附近。
再笨的人也可以料到,栖霞幽园的人不可能离去,双方已经会开冲突,栖霞幽园的人,决不可能放弃处置滥杀无辜的凶手,甚至可能号召侠义道群雄主持正义。
所以双方只有一条路可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可以肯定的是:栖霞幽园的人,一定会找他们的。
因此,天一黑,所有的人皆急急辙回江宁镇,聚集众多人手自保,谁也不敢断言,栖霞幽园的人何时前来讨公道,必须倚仗雄厚的实力,应付可能发生的激烈冲突。
会主五岳狂鹰,也估计栖霞幽园的人会来,救走了禹秋田,必定会来索取解药。
这是正道人士的处事原则:救人须救彻底。
迄今为止,他们还不知道,禹秋田与栖霞幽园的人有何牵连,谁也没将禹秋田与庐州秋公子联想在一起加以分析,那完全是两码子事。
祝堡主父子,与召来的亲朋好友,和花重金请来助拳的人,在芦湾村落脚,已有雄厚的实力。
双方虽则不曾公开决裂,但已断绝了往来。
最后撤回的人,是三大外堂大堂主九天魔鹰陶天英,共带了十二名手下,浩浩荡荡在落日余晖中,从东面的小径赶返江宁镇,距镇已不足三里。
路旁的树林中,突然踱出梅贞姑,与她的夫婿霸剑罗持,堵住了去路,面对十三个高手,显得神定气闲,一点也没有一代名家的慑人气势。
九天魔鹰不认识霸剑夫妇,但手下一位弟兄,是曾经随同八表狂生返镇,被杀得落荒而逃的人。
是他们!这人惊叫。
九天魔鹰见多识广,看到霸剑夫妇现身挡路的举动,便知道来意不善,不可能是友方的人。
他们是谁?九天魔鹰心中一懔,止步追问。
栖霞幽园的人。
这人惶然说:咱们漫山遍野去搜寻他们,他们却在镇旁等侯我们。
派出搜寻的人,由于需广行搜索,人数当然不敷分配,因此本身并没具有攻击的力量。
如果发现踪迹,必须潜伏监视,派人票报并发出信号,催请主力赶来应付。
九天魔鹰有十三个人,不足与栖霞幽园的众多男女对抗,但一看只有两个人,胆气壮了许多。
呵呵!很费劲是不是?霸剑罗涛笑吟吟毫无霸气,修养到家:十万大军,恐怕也不易在这方圆数十里,搜寻几个精明的老江湖,你们百十个人当然白费工夫啦!诸位辛苦了,好在一进镇,就可以有一顿好酒菜恢复疲劳,值得的。
阂下是幽虚子的什么人?九天魔鹰沉着地上前打交道,而且打出手式,通知同伴准备一拥而上:在下陶天英,匪号称九天魔鹰。
仙长的儿子,是我的连襟。
霸剑罗涛不再隐瞒身份:我不是栖霞幽园的人,两家沾亲而已。
我姓罗,叫罗涛,练了几年剑,小有成就。
但有了妻子儿女之后,就很少在外管闲事惹是非了;当然武功的修练并没停止。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对姓名毫不重视,除了一些真正的老江湖,一般江湖人士,很少将某些人的绰号姓名,一起记得一请二楚的。
九天魔鹰是老江湖,知道霸剑罗涛这么一个剑术名家,吓了一大跳,心中一虚。
该死的!你不是栖霞幽园的人,就无权干预本会与栖霞幽园的过节。
九天魔鹰采用泼赖的手段撒野,嗓门大表示理字当头:没你的事,阁下。
正相反,八表狂生在蚌埠集谋杀两位旅客,在下是在场的目击者,所以罗某站在此地光明正大的讨公道。
这几天,你们已经集中全力,摆足了威风,应该是时候了。
对,是时候了。
九天魔鹰仍图作困兽之斗:可惜八表狂生不在,目下无法证实阁下的话是真是假。
请问,那个姓禹的小辈,是你们抢走的吗?不是。
霸剑一口否认:如果是,咱们现身必定早半天,江宁镇很可能早已血流成河了。
就算你们抢到他,不但救不了他的命,反而促他早死。
如果你们不将他交回,他的死你们要负责任。
你们是侠义名门子弟,不会做出害死无辜的犯忌错误吧?你没听懂是不是?霸剑虎目怒睁,笑容乍敛:咱们不曾救什么姓禹的,他的死活与咱们无关,明白了吧?罗某不再说第三遍。
你……你想怎样?九天魔鹰被霸剑的怒容所惊,吓了一跳沉声问。
要你传话。
传话?对,传话。
传什么话?告诉八表狂生,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必须有敢作敢为的勇气,不要把你们全会的弟兄全拖下水。
他必须和五毒殃神几个人,站出来和栖霞幽园的人了断,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还有机会和咱们凭武功判曲直。
明天一早,在此地按规了断。
如果他毁约不来,咱们会找他的。
你来找他好了,而且他会等你。
九天魔鹰傲慢地瞪了他夫妻俩一眼:同时,你想必明白,本会正在广布线索搜寻你们。
对,我们一直就注视着你们的动静。
霸剑罗涛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但由于某个原因,暂对抑止了我们执行惩罚的行动,所以你们所派出的几队人,每队都是完整阶。
你这一队也是,十分幸运可以平安返镇。
你们走吧,明早如果八表狂生不出来,幸运就会舍弃你们啦!呵呵!明天见。
你威胁在下吗?九天魔鹰不知趣,对方不强硬,他却认为是示弱呢!罗某只是要你传话,你以为如何,那是你的事。
凭你们两个人?两个已经够多了。
霸剑罗涛也表现出傲慢的神情:贵会号称江南第一大帮会,其实虚胖得像纸扎的猪。
如果你们真的实力够强,恐怕早就大举涌入太湖了。
就因为是虚胖,所以堵住咱们经南京返太湖的道路,出动全会精英,乘咱们人数少,妄想一举封锁走险。
在庐州你们几乎成功了,不知可一不可再的至理,这次你们将付出可怕的代价,我可怜你们,呵呵呵……虚胖得像纸扎的猪,可把这些平时作成作福的强梁好汉骂惨了。
九天魔鹰还没冒火,十二个同伴已经先一步发出愤怒的叫骂。
咱们碎裂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狗男女。
两名大汉怒吼如雷,拔剑而起,一冲便超越九天魔鹰,挥剑直上。
九天魔鹰即使知道对方厉害,想制止同伴妄动也无力回天。
双剑齐发,两大汉劲道十足,攻势极为猛烈,怒极出手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一声轻笑,霸剑罗涛以令人目力难及的速度,在双剑急袭瞬即及体的空间里,不但将剑拔出,而且接招反击一气呵成,但见剑光如电,身形乍进乍退。
咔一声轻响,剑已归鞘,霸剑站回原地,点尘不惊。
两枝剑向左右飞抛,远出三丈外跃落草中报失。
两大汉也跌出路外,右肩尖肌绽开,碎骨外露,鲜血迸流,挣扎难起。
剑下留情,小施薄惩。
仍然站在原地的霸剑罗涛,背着手笑吟吟不带火气:下一次任何一位仁兄,胆敢再逼在下拔剑,就不会这般幸运了,因为即使是以神御剑的名家高手。
也不能保证所出的每一剑,都能得心应手。
你们走,记住把话传到。
闪电乍雷似的一击,把其他的人惊得毛骨悚然。
咱们后会有期。
九天魔鹰咬牙切齿说,命人扶了两个同伴狼狈而遁。
如果下令一拥而上,得付出多少代价?这头鹰知道这代价付不起,不得不乘机撤走,保存实力,同时知道同伴已被这迅雷似的一击惊破了胆,下令围攻已嫌晚了。
※ ※ ※不远处的林子里,千幻夜叉与夏冰陪伴着禹秋田用膳,用荷叶盛菜肴,总算有碗筷。
禹秋田气色仍差,但精力正以快速度复元。
你真觉得余毒已经离体了?千幻夜叉关切地,眉梢眼角仍留有忧虑和恐惧。
放心啦!我有把握。
他投送过感激的目光柔声说。
一发现灯光有异,我就知道不妙了,散发的毒气体有限,不但及时吹熄了灯,阻止有毒气体散发,更及时服下大崩阎王散的解药。
他们计算得极精,而我却毫无警觉,糊糊涂涂进入虎口,真是罪有应得。
但你仍然中毒,一直昏迷不醒。
千幻夜叉余悸犹在:像死人一样被他们抢来抢去,我快要急疯了。
哦!你怎么知道中的毒是龙虎大法师的羽化膏?天下间可化为油脂使用的毒物并不多,被我凑巧料中而已。
他含糊以对,不便将经过的情形说出。
千幻夜叉如此关切他,为他焦急,为他忧虑,为他出生入死,如果说出自己一直是清醒的,岂不辜负了千幻夜叉对他的情意?他的确是一直保持清醒的,只是不得不装出昏迷的模样,以避免受到伤害,因为他不但要抓住任何机会,一而再聚气行功排余毒,而且必须不让带他的人发觉。
所吸入的剧毒虽然不多,但这种让人陷入昏迷的毒质极难自行中和或排出,神经中枢麻痹,手脚不能自由意识指挥活动,他只能任人宰割。
他不断地用意识抗拒毒质进一步入侵,经常因背他的人走动而陷入半昏迷状态,前功尽弃意识混乱,这种周而复始的好坏循环,让他吃足了苦头。
被掳走的经过变化情形,他大部份了然,只是追逐抢夺的人不少,他做梦也没料到其中有千幻夜叉和北人屠,更没料到千幻夜叉能请得动栖霞幽园的人救他。
如果没有你们及时抢救,一进了江宁镇,我……他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世间将没有我这个人了。
夏姑娘,请接受我的衷诚感谢。
在庐州,你还不接受我们的感谢呢!夏冰粉脸一红,羞笑着白了他一眼:如果我们早些知道你是庐州的秋公子,或许会早些将你救出了。
霍姐事急才来找我们,她真该处罚。
我也是逼急了。
千幻夜叉苦笑:深恐有玷你们栖霞幽园的侠誉。
夏小妹,你们毅然立即行动,还真吓了我一跳呢!据我所知,你们行事畏首畏尾,处处维护尊严,公私亦不例外。
看你们一直就在暗中活动的情形,便知你们行事十分慎重,想不到……本来,我们的意思,不希望累及太多的人,我们只要八表狂生那几个人偿命。
夏冰指指在右方不远处,男士们聚集进食处霸剑罗祷背影做鬼脸:我姨爹的意思,不是我的。
本来认为鹰杨会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向栖霞幽园的声威挑战,岂知他们的人愈来愈多,似已倾巢而至。
而八表狂生行踪飘忽不定,我们无法掌握他的确实行踪,所以拖到现在,高手云集,要捉他愈来愈困难了。
救禹大哥的事,正好给我们提早下手的藉口,可惜这个怕死鬼,仍然腿快逃掉了。
夏姑娘……禹秋田欲言又止。
我叫小冰。
夏冰据然一笑:我叫你禹大哥。
我现在还叫他禹兄呢!千幻夜叉笑笑:他和任何人都保持距离……红姑,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多嘴!禹秋田含笑用肘碰碰她的手臂:我已经谢过你了。
小冰,你能不能向你姨爹转达我的请求?唷!你怎么找起我来了?夏冰摆出局外人的神情:我姨爹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舅舅他们更是对你十分尊敬,你说的话他们必定言听计从,有必要由我转达吗?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姨爹曾经向鹰扬会提出警告性要求。
是呀!要求八表狂生几个人,明早在镇外了断。
不错。
八表狂生不会独自出来,会主狂鹰决不会同意。
目下他们全会精英已经到齐,那些人眼中哪容得下外人撒野?人多气盛,一呼百应,保证不会有人冷静下来权冲利害,很可能倾巢而出,届时你们有何打算?这……夏冰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姨爹已经表明了,和他们来暗的。
他们人太多,暗器、奇毒,加上人潮,实在无可奈何,只能夜间一击即走,他们撑不了多久的,人一散就可以穷追八表狂生了。
不可能的,那家伙好似鬼,即使撤走,也像老鼠一样到处乱窜,你们决难掌握他的踪迹。
这……我有把握对付疯狗群。
禹秋田的虎目中,幻现肉食兽发现猎物时的光芒:而且有屠乌合之众的经验和实力。
在天长堡我已经让八表狂生见识过了,所以他只敢玩阴的,派人下毒,不敢明日张胆向我挑战。
在逸园,我也领教过了。
夏冰羞笑白了他一眼,霍姐,我不知道他真的发起怒来,是何种光景。
在逸园,他把我看成任性的小女孩,已经够可怕了。
你在天长堡看到他发怒……天崩地裂,就是那个样子。
千幻夜叉夸大地说:那位七仙女之一的幻剑飞虹李小姑娘,胆都快吓破了,所以惊惶地一走了之……你把我看成真的吃血夜叉了,该打。
禹秋田筷子一伸,便到了千幻夜叉的樱口前,有效地阻止她乱吹:小冰,我的意思,是请你们不要公然大举兴师问罪;等他们人群涌到,乘机撤走,让我制造大张挞阀的藉口。
你们在暗中留意八表狂生的动向,有机会再捉他。
我当然也留意他的动静,这次我不饶他了,不然以后将有不少无辜,死在他的阴谋计算下。
你自己去向我姨爹说,他一定会听你的。
且慢!千幻夜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禹兄……红姑,你……禹秋田一怔。
你制造藉口?是呀!没有我和北人屠?好吧!我走,我知道你一直就讨厌我……小红。
禹秋田一把挽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泪水在眼眶里转的明眸:没有你和北人屠,我哪有心情制造藉口?我会挥剑杀入江宁镇,以我的本来面目,剑剑诛绝这些人性已失的强梁。
在山西,我承认我有点对你不满,我个性强,而你也是刚强的女强人……今后不会了,秋田。
千幻夜叉含泪微笑:你……你真叫秋田?叫仲秋,因为我排行二。
仲秋,我会让你了解我。
彼此彼此。
禹秋田转向夏冰:小冰,请勿见笑,我和小红一而再携手合作,又一而再分道扬镖,两个个性刚强的人。
误会在所难免。
我好羡慕你们。
夏冰由衷地说:霍姐如果没有刚强的一面,今天的局面必定完全改观了。
我衷心预祝你们能进一步了解,再次携手合作完满成功。
谢谢你,小冰。
千幻夜叉欣然道谢。
25----------------------------------------破晓时分。
两队杀气腾腾的人,已经从两面潜入预定的会面竹林,每队人数皆有卅名以上。
镇南入口,八表狂生带了廿二名爪牙,装模作样准备动身,久久才动身出发,不徐不疾鱼贯而行,让先发的两路高手能按计划完成大包围布阵。
三里外的一座长岗上,居高临下可以看清三里外的景物,人群的移动清晰可见,所列的阵势无所遁形。
老天!他们人太多。
在千幻夜叉身畔的夏冰,显得不胜忧虑:太过份了,我担心……你担心你姨爹?这……放心啦!仲秋的流光逸电身法,决不比你姨爹的天遁术差。
我领教过了,只是……关心则乱,小冰抹。
千幻夜叉亲呢地挽住夏冰的肩膀:我也吃过他的亏,他很可恶是不是?我不和你说啦!夏冰忸怩不安,扭着小腰肢满脸通红:你……你才可恶……我当然可恶,所以才把你也扯进计划中的行动里,侠女和夜叉并肩……不许你这么说。
夏冰伸手掩住千幻夜叉的嘴,大发娇嗔:我还没出道,更不是侠女。
霍姐,如果我们在心理上,已经有所芥蒂,永远不会成为知心的朋友,你愿做我的知心朋友吗?你知道我存心感激……永远不要把感激摆放在友情的基础上,霍姐。
夏冰正色说:别忘了,你救我在先……好好好,我们都不要放在心上,你我、都心存感激,更能把我们的友情拉得更近,是吗?应该如此呀!哦!霍姐,昨晚我想起仲秋的一向话,有点怀疑。
哪一句话?他说,他会挥剑杀入江宁镇,以他的本来面月,剑剑诛绝这些人性已失的强梁。
霍姐,他的本来面目,意何所指?哦!你真细心。
千幻夜叉大感佩服:说真的,我也不知道。
随即指指在不远处,草丛中张望的北人屠:北人屠猜想到一些形影,但不便问。
什么形影?千幻夜叉又将柏亭阜所发生的变故,概略地说了。
三仙女联手,认为他使用的剑术,是传说中的天残剑术,因此怀疑他是当今最神秘,最可怕的报应神。
千幻夜叉最后加以补充:报应神出动时,扮成鬼神面目难辩,杀孽之重,江湖悸动。
至于他是不是报应神,或者把所扮的鬼神形象认为是本来面目,就无法知悉了,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报应神?夏冰一惊:那只有为非作歹的人才害怕呀!我听爷爷说过这个人。
你爷爷怎么说?夏冰的爷爷,正是字内双仙之一的幽虚子。
我爷爷说,最好请他去报应那些税监,或者进紫禁城去放一把火,这才苍天有眼大快人心。
你爷爷也可以干呀!不行,有家有业的人都不行。
夏冰摇头叹息:只有最神秘无牵无挂的人,才能替上苍执行报应如果他真是报应神,你希望他干吗?这……霍姐,我……我真的不知道。
夏冰颓然叹息:我……我胆子并不大,自私……我也自私,我不希望他干。
紫禁城甲土如云,厂卫高手比蚂蚁还要多。
我们这种草莽男女,犯不着冒谋逆的大不韪,做那种灭族的蠢事;我们不想愚笨得去做力所不逮的蠢事。
所以,我的胆子不大呀!不要学我胆子大,小妹妹。
千幻夜叉无限感慨:混了一个夜叉的名号,想洗掉可就难了。
※ ※ ※这里看不到江宁镇的动静,只能看到镇上一些高楼的形影,所以看到绕外围包抄的两路爪牙,不知道镇口慢慢出米的另一批人。
人都埋伏起来了,五岳游龙梅一元震天长啸,远传十里卧,连江宁镇也可以听得到啸声。
霸剑罗涛夫妇今天将剑改系在背上,已有防止行动不便的戒备。
禹秋田扮成一个紫脸膛大汉,他没有剑,双手也染成紫红色,嘴上加了大八字胡。
千幻夜叉有化装易容道具,其他的仍留在悦来客栈中。
当警告性的啸声传来时,镇口的八表狂生廿二个人正式动身了。
禹秋田一直就贴伏在小径上,用耳朵助地凝神倾听,不时用手式告诉霸剑夫妇,留意他所指方向和距离的动静,比手划脚很有耐心。
啸声传来时,事实上他们已经知道身陷重围了。
他们已经布妥阵势,不再移动了。
他一蹦而起,拍掉身上的浮尘,一面指指点点:东、东北、东南,三处人最多,约在百步外。
依你的估计,他们会届时合围吗?霸剑罗涛问。
如果从西面来的人,挡不住我们,就会合围。
他信心十足地说:所以西面来的廿二个人,必定是个个可独当一面的主力,认为如果毙得了我们就欢天喜地,毙不了也将逼我们逃走,逃向他们的埋伏,就用不着合围了。
鹰扬会真有些人才,统率无数爪牙要有管用的军师。
狗头军师,乌合之众而已。
霸剑罗涛有点自负:想凭廿二个高手击溃我们,也未免太轻视我们啦!小心些总是好的,罗前辈。
他不便劝说,一语带过:看情势,他们真的打算孤注一掷了。
这里可以看到镇口,所以霸剑罗涛选择这里,作为约会的地点。
前面,八表狂生一群人已到了两里外。
他们忽略了南面的田野,草木与竹林也挡住了视界。
另一群人,正加快脚步向这里赶。
共有卅余人之多,为首的人是祝堡主。
※ ※ ※当震天啸声传来时,祝堡主讶然止步。
东面远处有啸声传来,表示那一带有人,你们的埋伏,是不是布得太远了?什么意思?祝堡主向领路的擒龙容沉声问:让我们打头阵,你们捡死鱼?本会的精英全部出动了,决不可能将人远派,请堡主相信本会的诚意。
擒龙客坚决地分辩:很可能是其他来说水摸鱼的混蛋在弄玄虚。
像残剑孤星那些人,就惟恐天下不乱,虚张声势在旁捣蛋,乱叫乱吼四出扰乱,堡主千万不可生疑。
哼!我还敢相信你的话?祝堡主悻悻地说:你们诡计多端食言背信,我已经领教多次了,分明是诱使我打头阵,你们躲在外围候机弄鬼,风声不对也可以快速溜走。
哼!我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
擒龙客冒火地说:等本会毙死了栖霞幽园的人,夺回禹小辈,你就没有任何讨取的藉口了,迫出的百万珍宝,你也无权过问。
你们应该出力而不出,今后可不要怨天尤人。
告辞。
擒龙客颇有几分谋士说客的才干,能屈能伸软硬兼施,当然所说的话颇有几分理由,不由祝堡主不就范。
会主派他到芦湾村,说服祝堡主前来相助,再次捐弃前嫌,重新合作,便已一口咬定禹秋田被栖霞幽园的人救走了,如果毙不了栖霞幽园的人,也休想将禹秋田夺回啦!同仇敌侣,利害攸关,不由祝堡主不心动。
禹秋田不但枪了百万珍宝,更是毁灭天长堡的死仇大敌,祝堡主之所以奋然东山再起,目的便是搜寻禹秋田报仇雪恨,岂能轻言放弃?百万珍宝,岂能拱手让人?罢了,姑且再相信你一次。
视堡主咬牙说,事实已不能撒手,势成骑虎:如果你们再骗我,我玄天绝剑将是你鹰扬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仇敌,看谁先从这世间消失,走!擒龙客大喜过望,立即换了笑脸。
祝堡主,我保证你决不会后悔。
擒龙客奸笑:夺回禹小辈之后,敞会主一定会信守承诺,先将人交给你取口供,决不食言。
最好是不食言,哼!※ ※ ※论江湖经验与见识,年轻的禹秋田,比霸剑罗涛丰富,他是江湖上真正的行道者,霸剑罗涛夫妇,已经多年不在江湖行快走动,不再过问江湖是非,急流男退颇为知足。
这次伴同姨甥女夏冰旅游,权充监护人兼保留,没料到发生了如此凶险的意外,原因就是对江湖的各色人物所知有限。
他们幸而平安返回南京,沿途皆无法掌握八表狂生的动向,只好请出梅贞姑南京娘家的人,发誓非获八表狂生几个凶手才甘心。
南京梅家并非武林世家,虽则出了一位出类拔萃的九州游龙梅一元,但名气并不大,只能算是颇有名望的一流人物。
但梅家的两位闺女,一嫁栖霞幽园夏家,一嫁姑苏望族罗家。
夏罗两家都是武林侠义名门,武功超绝享誉武林,两家数代沾亲带故,武功也逐渐融合为一家,所以霸剑罗涛夫妇,都将夏家的绝顶轻功天遁术,修至将近登峰造极境界,颇感自豪。
在庐州,天遁术火候最佳的夏冰,栽在禹秋田手下,夫妇俩也奈何不了禹秋田,而且反而被禹秋田临危援手,把他们硬从可怕的绝境中救出生天,夫妇俩对禹秋田极为敬服,总算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他们高明的人多的是。
所以,他们愿意听从禹秋田的安排。
事实上他们只有八个人,如果真有对付鹰扬会百余名高牙的能力,早就大兴问罪之师了,为何一直就隐忍着不曾发动?霸剑罗涛不得不采取消极的手段,以冤有头债有主为藉口,暗中侦伺八表狂生的动静,仅以八表狂生为目标,避免与全鹰扬会为敌。
他们当然知道这种做法,有掩耳盗铃自已骗自己之嫌。
八表狂生是鹰扬会的副会主,怎能不会与全鹰扬会为敌?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帮会,也不容许自己的弟兄任人欺侮,组帮结会,主要的目的就是祸福与共,聚合为一,一致对外,所以才会有人参予这些无所不为的组合。
禹秋田的行动计划,九州游龙是最赞赏的人。
霸剑罗涛夫妇,却有点心中存疑,认为年轻人很可能言过其实,高估了鹰扬会的实力。
小禹,你认为我们必须从空隙中撤走吗?霸剑罗涛注视着渐来渐近的人群,毫无所惧转向禹秋田询问:已决定方向了?恐怕得改变计划了。
禹秋田眉心紧锁,虎目中有不安的神情流露:从江宁镇脱身。
你的意思……他们好阴险。
你是说……他们的重要人物,都改扮成普通的爪牙。
禹秋田拾起一段三尺长的枯竹拂动:你看,除了走在前面的八表狂生,穿了代表他身份的青衫之外,其他全是一般爪牙的青劲装。
不错,表示他是这群人中,地位最高的人。
那么,后面三方埋伏的人,该是该会的主要人物了,其中当然有会主五岳狂鹰,主要人物埋伏,势在必得。
走在八表狂生后面的第三个大汉,就是他们的会主五岳狂鹰。
第四个是龙虎大法师,第六个是黄山邪怪,第七个是女扮男装……咳!真的?霸剑罗涛吃了一惊。
涛哥,你最好相信禹小哥的话。
梅贞姑说:禹小哥是化装易容的专家。
我担心前面第一第三两个人。
禹秋田说。
也是该会的重要人物?霸剑罗涛问。
恐怕不是,我不认识。
为何值得你担心?他们身上,那股浓浓的妖异诡语气氛,我已经可以感觉出来了。
你真会天视地听术?霸剑罗涛意似不信。
禹秋田已经证明了使用地听术的能耐,但这种贴地听声术并不神奇。
但远在几里外,便可看清改扮者的面目,甚至可以遥远地感觉出妖异诡谲的气氛,难免不可思议,令人难以置信了。
天生。
有霸气的人,是可以让人感觉出来的。
禹秋田略加解释:有些人听到某个人的名号,便会浑身冒冷汗心跳加快,所以连名号也可以慑人。
北人屠就是其中之一,胆气不够的人一听就胆寒。
他们真打算吃掉我们了。
正是此意。
所以,我们要从江宁镇脱身。
摆出的阵势—不难冲破,后面二流人物布下的埋伏才真的可怕。
那些二流人物不会逞英雄挺身而斗,躲在革中树后明枪暗箭齐施,只要撂倒咱们一个人,他们就成功了。
唔!的确可虑。
霸剑罗涛憬悟,油然兴起强烈的戒心。
罗叔罗婶,切记不可被缠住,脱身第一。
禹秋田郑重叮咛:一沾即走,江宁镇。
好,我们听你的。
霸剑罗涛信口答,心里可不以为然,一沾即走逃走第一,未免太小看了自己啦!听在心里实在令人不快。
※ ※ ※八表狂生神气极了,大摇大摆昂然而至。
他身后第一第二个扮成普通爪牙的人,脸上显然染了得而暗红的色彩,但狰狞的五官轮廓并没改变,瘦创的脸颊加上高颧骨,八字吊客眉;和一双寒光可透人肺腑的鹰目,所生发的妖异光芒,令人一触及这种目光,便平空毛发耸立,有如见鬼魅般心胆俱寒。
第一个人,远在廿步外便从所挟的布卷中,取出一枝黑白相间的三尺长怪棒。
不是棒,是卷着的旗,黑白条纹三角,旗卷在旗杆上,旗尖如戟。
三棱锋尖,鹰嘴戟钩,可刺、可劈、可钩,本来就,是缩小了四倍的武士戟。
旗若抖开,功能更多,既可乱人耳目,更可暗藏玄机,挥洒毒物不需内力驱动,用内力也可挡刀剑,比铁袖功的威力更远些。
禹秋田见识广博,熟知江湖秘事,看到黑白旗杆,大吃一惊。
剑门双残!他大叫:你们先走!走!霸剑罗涛知道他的叫声,饱含凶兆焦灼,却不以为然,怎么一见便逃?剑门双残,是川汉栈道令人做恶梦的凶魔,是一双兄弟,往来川陕的高手名宿,都知道这两个切魔可怕,乖乖隐起名号缴纳买路钱走人。
剑门山南北六十里,都是这两个凶魔的地盘,任何人都必须缴交买路钱,否则必定下场悲惨。
剑门双残很少在江湖走动,做划地收钱的一方之霸写意得很。
这条往来必经的栈道,客货络绎于途,油水极为丰盛,需要他俩坐镇。
因此他俩虽然声威远播,但真正认识他们的人并不多,尤其那些足迹不及穷坏的人,根本不知道剑门双残是高是矮。
从来没经过栈道的人,当然不相信剑门双残是如何恶毒了得。
霸剑罗涛早年名满天下,但他就不曾走过栈道。
稍一迟疑,走的机会消失了。
禹秋田声发人扑出,乘对方来不及列阵时,发起猛烈的攻击,挥棍猛扑仍在向前接近的八表狂生。
剑门大残一听有人叫出名号,便不假思索向前急抢。
剑门二残身法更快,从侧方超越绕出。
八表狂生不知道此人是禹秋田,如果知道怎敢拔剑上?一声怒吼,拔剑疾冲。
禹秋田手中,只是一根一握粗的三尺竹棒,竟然胆大包天向有刀剑的人群冲,可把八表狂生气得肚中嗝气,咬牙切齿招发飞星逐月,行连续的正面冲刺,想一口气将禹秋田扎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剑门大残抢先一步超越,旗戟向前一伸。
禹秋田志在大残,果然将人引出来了。
他以为霸剑罗涛夫妇,会乘机从他的左方冲出,他可以挡住两残,掩护夫妇俩脱身。
一声长城,他向下一仆。
竹棍飞旋,罡风似殷雷,幻化为一个三尺大光环,射向先一步超越的大残。
人着地,恰好躲过八表狂生狂野的冲刺,身形贴地前旅,一腿扫在八表狂生的小腿上。
人影如虚似幻,暴射而起。
这刹那问,变化万千。
大残吃了一惊,大喝一声,挥戟急接飞来的光环,噼啪数声爆震,竹棍碎裂,碎屑暴射。
大残感到戟上传回的震力极为猛烈,虎口发热,卷着的黑白三角旗不但被震松散开,而且出现破裂的腐烂洞孔,身不由己侧震出丈外,骇然变色勉强稳下马步。
八表狂生仰面摔倒,感到右小腿奇痛彻骨,倒下时双手自然而然向后撑,握剑的右手却被剑带得反往上伸,感到手一震,身躯着地之前,剑已被人夺走了,右手五指如裂,痛彻心脏。
暴射而起的禹秋田夺了剑,百忙中扭头一看,心中一凉,立即回头猛扑,长啸震天,身剑像是并合为一,幻化长虹破空飞射。
从侧方绕出的二残,本来想接应乃兄的侧方,看到霸剑罗涛夫妇,立即挥旗长上。
仓卒间双方齐发,接触如电光石火,反应皆出乎本能,没有思索的余暇。
霸剑罗涛不知厉害,一剑向射来的戟旗挥出。
挣一声大震,剑击中旗尖,卷着的黑白条纹旗猛然散开、前扬,挡住了霸剑的视线,旗上的黑白条纹,也具有令人目眩视线散乱的功效。
旗尖突然弹出尺半,嗤一声贯入霸剑的右胸侧近胁处,随即弹回,原来是属于套筒枪一类阴毒兵刃,可以突然弹射出尺半,势尽立即自行弹回。
再向内移一寸,肺部必被洞穿。
呃……霸剑叫了一声,剑失手坠地,人向后倒,恰好倒入乃妻怀中。
你也倒!二残厉叫,旗一展,附在杆侧的喷筒,喷出一丛灰雾。
正要再次挥旗,将灰雾涌向梅贞姑。
背肋一震,剑已贯肋而入。
是禹秋田,来得正是时候。
一脚踢飞二残的尸体,抓住了浑身发僵的霸剑罗涛。
交给我!向南。
他急叫,将人扛上肩,一跃三丈,如飞而遁,穿林越野,宛若流光逸电。
梅贞姑不敢不听他的了,衔尾飞奔。
西面不能走了,廿名超等高手已一涌而至。
※ ※ ※梅贞姑的天遁术,并不比夏冰精注,但速度已是骇人听闻,依稀难辨形影。
但禹秋田肩上扛了一个人,速度依然比她快了那么一点点。
难怪小冰服输,这小后生到底是如何修炼的?她心中暗叫,极感佩服。
禹小哥,裹伤要紧。
她不胜惊惶,关心乃夫安危,在后面急叫:已经摆脱他们了……糟!前面矮林已尽,田野中卅余名高手正掠走如飞迎面而来,双方照面,已在卅步左右了。
可惜啊!禹秋田折向便走:是祝堡主,我找得他好苦,可是……他必须脱离险境,霸剑的伤势可虑,眼睁睁让祝堡主耀武扬威,他实在不甘心。
擒龙客认识梅贞姑,一群人大叫大嚷穷追不舍,在后面不断发射暗器。
像一群疯狗。
两人已耗掉不少真力,速度馒了许多。
咱们会被他们追到夫尽头。
禹秋田向跟在后面,已是气促现喘的梅贞姑叫:你带人先走,我掩护你,不能全被他们留下……决不!梅贞姑断然拒绝:你的精力已损耗过半,决难挡住卅余个疯狗,他们会分一半人来追我,凶险反而增加十倍。
狂奔了六七里,身后,最快的十余个人,已拉近至廿步以内了。
罗婶,你会水性吗?禹秋田一面狂奔,一面喘息着问。
会。
梅贞姑简要地答。
夏家在太湖,罗家在苏州,哪能不谙水性?前面有一条河。
他们也会水性……不然,芦苇深密,脱身不难。
入水?但罗涛的伤……不要紧,我已经用药塞住伤口,再加包扎便可保短期无虑,他支撑得住。
好,入水。
老夫爷保佑,是一条五六丈宽的河流,水势并不湍急,两岸芦苇绵绵不绝,正是逃匿的理想所在,而且水色浑浊,跳下去便难见踪影。
禹秋田排苇深入,不久便形影俱消。
如果再拖上片刻,势必被迫及在劫难逃。
※ ※ ※傍晚时分,他们在十里外的一座农舍投宿。
霸剑罗涛的伤势已控制住了,危险期已过。
肺部受伤,不能活动,连呼吸也不能过剧,相当危险,治疗必须清静不受打扰。
九州游龙地头熟,找到四位村民,用担架星夜将人送往南京梅家治疗,梅贞姑也带了一位梅家子弟同行,护送乃夫远走高飞。
夏冰不走,与九州游龙和二位梅家子弟,心悦诚服听仍禹秋田指挥,随禹秋田行动。
北人屑不再化装易容,堂堂正正用刀。
千幻夜叉也以本来面目现身,换穿了一身红,与夏冰的一身翠绿,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
禹秋田回复山西时期的浪人装束,在唇上加了两撇小胡子。
他要以禹秋田的身份、外型,名正言顺理直气壮,找祝堡主父子偿命。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他的浪人形象,在两位天仙化人似的美丽姑娘身边,有点不伦不类,不像朋友,倒像个保镖打手。
千幻夜叉第一个不满意,撅着红艳艳的性感樱唇生气。
不,你要扮成秋公子。
她扔着小腰肢,狠盯着穿着停当出堂的禹秋田抗议:你是撑大放的人,我和小冰妹站在你身后像什么?不要!呵呵阿……九州游龙大笑,我不知道秋公子是何种模样,反正一定是油头粉脸文质彬彬鬼样子,穿起青衫操剑杀人,那才叫不伦不类。
小伙子,我喜欢,这才显得英气勃勃,骠悍如狮如虎,不脱江湖狂士本色,咱们是同类。
舅舅……夏冰显然也不满意。
小丫头,你不懂。
九州游龙笑吟吟地说:只有庐州郎郑两家的姑娘,才喜欢油头粉脸的秋公子,文采风流其实是讽刺那些无用书生的话,你两个丫头连这点都不懂?笨噢!我不听你胡说,舅舅。
小姑娘显然仍难释怀,但脸红到脖子上了:那么,舅舅撑大旗打头阵好了。
我?少来了。
九州游龙含笑摇头:我挡不住双残旗哉上的法宝,恐怕也禁不起妖道龙虎大法师,各种毒物幻术的摆弄,不是撑大旗的料。
你们再争论不休,就来不及动身了。
禹秋田一面检查他的新佩剑,一面试出入鞘的灵巧度:如果不以禹秋田的面目出现,我就没有痛宰他们的理由啦!干脆,你两人改装改发式,扮我的丫头好了,从前我不时带侍女走动,神气得很呢。
像小秋明?千幻夜叉笑问,她太小,只能扮书童。
禹秋田信口答:我有各式各样的身份,每种身份的气质都不相同。
你赠给我高明的易容术,今后我一定更能把握各种人的神韵,我扮秋公子就十分成功无情可击。
哈哈!千幻夜叉像男人一样大笑:你就没瞒过我。
呵呵!但瞒得了她。
禹秋田突然轻拍夏冰火烫的脸颊。
啐!夏冰羞态可掬白了他—眼。
想起他在逸园与郎秀英的旖旎风光,小姑娘像被雷殛般浑身起了异样变化。
真的不能耽搁了,快到膳堂饱餐一顿。
九州游龙立即催促。
※ ※ ※江宁镇群雄毕集,几家大客栈,已被这些豪客们住满,店伙们一个个忧心仲仲。
丰源栈的店面.成了鹰扬会的临时指挥中心。
后厅招待重要客户与贵宾的第三进雅舍,成了各路人马地位高的人物歇息处。
厅堂就是临时的聚会处,也充作会议厅。
已经是二吏正,大厅中灯火辉煌。
三张大长案摆设成议事堂形式,会主高坐主座大会各路重要主事人。
会主接受权堡主结盟,属下期期以为不可。
号称军师的内堂大堂主,铁笔书生梁天青,文绉绉还真有几分书生气概,说话斯斯文文,但他那枝作兵刃的判官笔,却是最趁手的杀人利器。
梁堂主又有何高见?明的大副会主掌里乾坤苗伟也是用笔的能手,所用的判官笔短了三寸,是会主忠心耿耿的死党。
已经了解栖霞幽园的人,本会能应付得了,不再需要祝堡主加入,加入也派不上多少用场。
而他的死对头禹小辈,却是无人知悉的可怕高手。
依江副会主在天长堡目击的情形估计,假使全力以赴,本会很可能死掉一半人以上。
这种得不偿失的同盟,给了将后患无穷,会引起大灾祸,岂能不慎?禹小狗死定了。
龙虎大法师鬼眼一翻,神情不悦:梁堂主怀疑本护法的保证?有谁能证明,那个被咱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捉来捉去的禹姓小旅客,就是毙了天长堡上百高手的禹秋田?铁笔书生不在乎护法不悦,就事论事发表己见,语气难免带有讽刺味:再说,生见人死见尸,这是江湖道的金科玉律。
何况栖霞幽园以炼丹术享誉武林,谁敢说他们没有灵光的解毒药?江副全主已证实,那人就是禹秋田,没错。
黄山邪怪也是护法,替龙虎大法师辩护:而且检查出的确中毒已深,即使目下给他解药也嫌晚了。
梁堂主,你始终不信咱们的独门解药?不是不信,而是需要事实证明,要看到禹小狗的尸体才算数。
我尊重江湖道的金科玉律,这科律可不是我订的。
铁笔书生仍然坚持已见:如果他没死,用咱们一半弟兄的性命,来巴结祝堡主替天长堡报仇,对本会又有何好处?所以我反对,我们对付栖霞幽园已经有点难支了。
所以我必须利用天长堡的人,先解决栖霞幽园的威胁。
狄会主站起来大声说:你们不要在小利害小枝节上争论不体,任何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众说纷纭徒乱人意,必须众志成城,先解决月下的困难。
明天,天长堡的人将全力协同本会,一举清除栖霞幽园的几个强敌。
我意已决,其他小枝节不必再争议。
会主有决定任何事的权威,铁笔书生只好失望地闭上嘴生闷气。
江副会主午后带了几位土地,搜寻栖霞幽园的人藏匿处,迄今仍然不曾返回,无法调派明日袭击的人手。
大副堂主掌里乾坤满意地改变话题,他是绝对支持会主决策的人:好在各队社员的责任已经分配停当,行动计划明日决定还来得及、加上天长堡的一队强劲精锐,咱们必可成功地歼除栖霞幽园的几个狗男女。
今夜,咱们得好好养精蓄锐。
外三堂各设有十方土地,由精明的眼线担任。
八表狂生不在座,带了土地踏探栖霞幽园众男女的落脚处,迄今仍未迟回,相当尽责。
派人到宿处巡查,要他们严加警戒。
狄会主等于是下结论,讨论到此为止:丰源栈的警卫更需加强,我不希望被人骚扰,晚上闹刺客,明天必定个个精神不济办不了事。
会主请放心,栖霞幽园的人,不会夜间活动骚扰,以免有损侠义名门的声誉。
九天魔鹰信心十足,因为他曾经与霸剑罗涛打过交道:所以绝大多数所谓白道英雄,不带夜行衣,认为穿夜行衣夜间活动,是极不光彩的歹徒行径。
小心些总是好的。
正要宣布散会早早歇息,后面堂奥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廿余位高手几乎不约而同跳起来。
狄会主也吃了一惊,倏然而起。
可能来的是栖霞幽园的人。
铁笔书生警觉地大叫示警。
胡说八道!惊跳起来的九天魔鹰大叫,但却是第一个抢出厅堂的人。
※ ※ ※七八个人,解下被吊在院子回廓柱上的警卫。
这位警卫的双手大筋,是被强力慢慢扭断的,因此忍受不了可怕的痛楚,而发出可怕的惨叫。
怎么一回事,什么人如此虐待你?掌里乾坤不顾警卫的痛苦,沉声追问经过。
是……是禹……禹秋田……警卫绝望地叫:我……我的双……手残……什么?禹秋田?你认识他?他……他说的……他说他是诸天菩萨,你也相信?那就是……是一个人好了……警卫爆发似的厉叫:又何必问……问是……是什么人?我……我哪有机会请……教他高……名上……上姓?他还说了些什么?掌里乾坤也感到自己太过份,不再声色俱厉。
他……他要我……传话。
传什么话?他说他……他是债主……债主,明天就……就开始讨……讨债。
要……要本会把……把龙……虎大法师,和……和黄山邪……怪两……两位护法留……下,其他的人滚……滚回扬……州,要快……滚……可恶!掌里乾坤怒叫:有人冒充他,想向两位护法讨解药。
他逼问天……天长堡的人落……落脚处。
你招了?我的手……你招了?掌里乾坤大声喝问。
我……我不招,双手被扭……扭断大筋。
再……再不招,我的腿恐……怕……你招得好。
一旁的铁笔书生幸灾乐祸,不住阴笑。
他是反对与天长堡结盟的人,所以心中大快,等于是证明他的看法正确,与天长堡结盟,将会受到禹秋田可怖的搏杀。
你这是什么话?掌里乾坤厉声问,心里十分愤怒。
这位大副会主,是支持与天长堡结盟最力的人,地位比铁笔书生的内堂大堂主高,受不了属下唱反调,所以怒火中烧,大有恼羞成怒,要搬出会规镇压的意图。
老实话,苗副会主。
铁笔书生不在乎威吓,语气冷森:他如果不招,禹小狗找另外一个人逼供。
结果,咱们这里将像被戳破的马蜂窝,今晚谁也别想睡了。
更可怕的是:得陪上一些弟兄的性命。
你是为了料中某些事而得意。
掌里乾坤不敢进一步责难,因为发现身边几个人神情不正常:今后你说话最好谨慎些,影响弟兄们的士气,你又得到些什么好处?哼!我并不希望不幸而言中。
铁笔书生叹了一口气:问题是;任性而为不顾后果的人太多了。
救人要紧。
人抬走,两人也不得不终止你嘲我说,丰源栈的戒备提高了三倍。
全镇鹰扬会歹徒们落脚的大宅和客店,几乎同时有人入侵,入侵的人皆自称是禹秋田。
受到袭击的人,毫无分辨来人到底是谁的机会,打击之快有如迅雷疾风,发觉被制已经被打得天昏地黑了。
这一夜好漫长。
人人心虚疑神疑鬼。
到底是不是禹秋田在弄鬼?有一半人将信将疑,另一半人则喷之以鼻。
禹秋田应该只有一个,分身术毕竟是传闻中的神话故事,决不可能同时在各处出现袭击警哨,所以谣言不攻自破。
但所有的人,都心中明白。
明天,将是决定性的一天,禹秋田是真是假已不重要,反正一定会有人出.面找他们讨债的。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26----------------------------------------祝堡主的人数共有卅六名之多,住在镇上最有名气的福星客栈。
由于旅客稀少,这家可招待三四百名旅客的老店,只有七名前来访寻亲友的旅客,十分庆幸能接到如此众多的江湖豪强。
客栈早已濒临关门大吉边缘,店伙少得可怜,天黑之后,借大的客店冷冷清清,只有第三进的客院有人走动,那是天长堡豪客们的住处。
三更初,在院子里警戒的两名大汉,武功与警觉性皆超人一等,耳目特别锐利。
天长堡的警戒,比鹰扬会严密很多,人人警觉,严防意外。
也由于白天没有鹰扬会的人辛苦,担任警戒的人精神状况最佳。
隐身在廊柱下的警戒是暗中监视的人,潜伏不动所以耳目最为锐敏。
在院中往复走动的大汉,耳目必然地不怎么灵光。
潜伏的大汉,首先发现对面屋顶上,出现一个黑影,站在檐口不言不动,像个假人。
如何出现的?警觉心极高的大汉一无所知,只知本来空无一物的瓦顶据口,突然幻现一个人影,不知其来自何方,决不是眼花所致。
什么人?大汉纵出院子沉喝。
本来在院子里走动的大汉,闻声失惊急急转身回顾,立即发现了同伴,也发现了檐口的黑影。
来找祝堡主叙旧的人。
黑影的嗓音中气充沛,字字震耳:房舍太多,你们每个人都不点灯,真不容易找,快叫他出来见见老朋友。
各处房客一阵骚动,片刻便有人抓了兵刃抢出。
朋友,先亮名号。
大汉相当沉着,不急于留客先探口风:看值不值得祝堡主迎接阁下的大驾,并不是每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随随便便,求见位高辈尊大人物的,你该知道规矩。
禹秋田。
什么?禹秋田?两个大汉大吃—惊。
对,禹秋田。
祝堡主从庐州安福园,逃来此地招兵买马,要大索天下报毁堡之仇,所以我来了,免得你们走遍天下胞断狗腿。
你下来呢!抑或要在下去请你?好,下来了!人像个无重量的幽灵,轻飘飘地悠然下降。
有二间客房的人最先抢出,二个人不约而同跃入院子。
真是禹小狗,小心……一个中年人大叫,已听清楚是禹秋田的口音。
他是我的!打交道的大汉傲然沉喝,挥剑一跃而上,招发乱洒星罗,洒出劲烈的剑网。
其实,沉喝声一发,左手已悄然发射出三枚连珠镖,跃上出招只是吸引注意的虚着,致命的是快逾雷电的连珠镖,黑夜令根本不可能发现镖的形影。
禹秋田的身形刚飘落实地,镖已挟风雷而至。
他下降的身躯并没因脚沾地而站稳,继续向下沉,但速度加快了,竟然像是沉没在地下。
三枚透风镖连续掠顶而过,他的身躯也隐没在地下形影俱消。
大汉到了,剑网连虚影也没罩住。
咦!大汉骇然惊叫,随即打一冷战,只感到毛发直立,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感到寒生丹田。
院子是大青砖铺设的,人怎么可能没入地中?没入处一无所有,大青砖一目了然。
有鬼!随后到达的另名警戒大汉,更是惊得毛骨悚然,发出不像人声的尖叫,扭头便跑,怕鬼的神情可怜又复可笑。
跃出院子的三个人,有两个是天长堡的重要爪牙,因此能分辨出禹秋田的熟悉嗓音,所以发声警告,叫声末落,禹秋田的身影已向下隐没了。
恐怕真是他的鬼魂!这位仁兄不进反退,惊恐万状向后退。
这句话把陆续抢出的人吓了一大跳,怕鬼的人究不少,有人急急向后转。
祝堡主十分机警,始终不见现身。
桀桀桀桀……怪笑声刺耳,声源似是发自四面八方,不知到底有多少无形的人在发笑。
恐怖的气氛,吓走了更多的人。
小子,你在弄巧反拙。
屋顶出现北人屠的身影:把他们吓得全往房里躲,哪能浪费时问逐房搜索?让我北人屠下去,一刀一个砍了再说。
禹秋田幻现在发抖的大汉身旁,一把便扣住了大汉的脖子向下撤。
不能在客店杀人,杀祝老狗例外。
禹秋田叫,一脚将大汉踢翻:祝堡主,你由来!出来!我禹秋田等你还债。
灯火全无,人都躲起来了。
人的名,树的影;禹秋田三个字,把天长堡的好汉们吓破了胆。
祝堡主目下的人手,比天长堡毁灭时少十倍。
这次请来高手,数不出几个,这些人怎敢逞匹夫之勇,奋不顾身上前拼老命?天杀的!我真的弄巧成拙啦!禹秋田站在院子里跺脚大骂:祝堡主,你这混蛋不是怕鬼的人,更不是胆小鬼,为何龟缩不出?你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我一定要把你这杂种打入地狱,你必须欠债还钱。
他的确不能在客店公然杀人,也不愿冒险黑夜中进入房舍搜寻。
同来的人中,有夏家梅家的侠义名门子弟,在客店公然夜袭杀人的事传出江湖,岂不有玷夏梅两家的声誉?因此他拒绝让北人屠下来挥刀。
他其不该装鬼的,更不该太早暴露身份。
※ ※ ※该死的!找到踪迹了!八表狂生兴奋地欢呼起来。
这里是镇东北的一处荒野,草地上留下清晰的踏草痕迹。
两个人的足迹,快靴。
另一名任职土地的大汉说:昨晚袭击福星客栈,把天长堡的人吓惨了,那两个混蛋自称禹秋田和北人屠,是从这里潜入镇上的,没错,就是这两个人留下的足迹。
这一队九个人,由八表狂生率领,在各处寻踪觅进,他们都是追踪的专家。
昨晚禹秋田也把鹰扬会的人搅得鸡飞狗跳,那时八表狂生在外搜踪还没返镇,他当然不相信是真的禹秋田,禹秋田应该仍然是一个活死人。
他对龙虎大法邱与黄山邪怪有信心,认为两人的奇毒天下无双十分可靠,如无对症的独门解药,大罗天仙也难逃成为行尸走肉的噩运。
他却不知道,禹秋田在庐州已获得大崩阎王散的解药。
更没料到禹秋田精明机警,仅嗅入些少羽化膏从灯火焚发的毒空气。
佛门的易筋洗髓,玄门的功参造化修炼术,都具有强化体质排除异物的功能,参修的火候可以决定功能的强弱,排除与重生的功能有快有慢而已。
人体的本身,先天上也具有这种功能。
禽兽也具有这种功能,甚至比人类的功能更强盛。
他根本不了解禹秋田的来历底细,武断地认为必定在两种奇毒下成为活死人。
杨奇。
他向一名大汉发令:回去禀报会主,我这就循踪追寻,何时返回不得而知,其他的行动不必等我了。
副会主真……真的愿意替祝堡主尽力?大汉杨奇显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本会的事岂不更……更为重要些?让祝堡主自己处理吧!我们再耽搁下去,就……就来不及赶上会主的行动计划了。
你不懂。
他不悦地说:我继续寻踪,就是不想让祝堡主知道我们已获线索,让祝堡主事先一无所知,才能使他死心塌地替本会出死力。
如果让他的人找到线索,他就会带了所有的人独自行动,懂了吧?哦!原来副会主另有妙着。
大汉杨奇总算明白了,欣然动身走了。
毁掉痕迹。
八表狂生一面踏草灭迹一面说:别让祝堡主的眼线发现。
他真走运,带了人继续寻踪,失去随同会主行动的机会,也无意中逃过一劫。
※ ※ ※鹰扬会人才济济,眼线的人选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栖霞幽园的人远在十余里外落脚,以为十分隐秘安全,鹰扬会的眼线不会派出十余里外活动,也无此必要,所以天亮了仍在歇息。
昨晚远至江宁镇骚扰,辛苦了大半夜;回来已是五更天,天亮仍在歇息是极为正常的事。
当第一批高手接近农舍的南端竹林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南面的树林前,一群人已准备停当。
这简真是攻城屠村的强盗作为,比咱们山西的盗匪更大胆。
祝堡主摇头苦笑:狄会主,你其了不起,在南京近郊,你居然敢扮强盗,我算是服了你。
在天长堡,偶或我也会摆出强盗态势,但那是边地穷荒,扮强盗无伤大雅。
但在这里……老天爷!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祝老兄,南京与边疆,并无多少不同。
狄会主傲然地说:只要你做得漂亮,做得干净俐落,没有后患,扮强盗平常得很。
老兄,为了名利,做什么事与怎么做,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如果顾虑太多,什么事也干不成了,你天长堡也不是一天便建造起来的。
高论,高论。
祝堡主不胜羡慕:贵会在短短的五年中,便荣登江南第一大帮会,难怪名震天下,有此成就决非偶然。
夸奖夸奖。
狄会主沾沾白喜,大豪的气概暴露无边:我办事冲劲十足,任何事全力以赴,知道如何利用众多的人手来达到目的,人多势众是任何帮会一致公认的最住手段,无往而不利的妙策。
可是……。
可是什么?人多不一定可稳操胜算。
祝堡主迟疑地说。
那是你的看法,也是你不懂运用的技巧。
栖霞幽园的人,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
那又怎样?他们只有几个人?你需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本会有的是人。
可是……你用这些弟兄的命,换取对方几个人,未免太……哈哈!你不懂,老兄。
我不懂?不懂这些侠义名门的人英雄心理。
这个……人潮一涌,他们就会乖乖回避,回避就在气势上输了一着,让咱们抬高身价。
我可以向你保证,就算今天咱们杀不了他们几个人,而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栖霞幽园被鹰扬会杀得落水的事故,必将在江湖轰传,鹰扬会的声威身价,必定提升至天下大帮会的地位,不至于停留在江南第一帮会的地区性豪强地位上了。
祝堡主也是地区性的豪强,是山西的豪霸,在中原,天长堡的地位始终难以提升,这是事实,这与祝堡主缺乏进取心有关。
我好羡慕你的成就和才华。
祝堡主由衷地说,羡妒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祝兄,你我都是枭雄中的枭雄,在追逐权势名利上,间或手段与方法小有差异,但目的是一样的,成就也就各有千秋了。
你我正当壮年,真该好好携手合作,创建更辉煌的局面,会成功的。
但愿如此。
祝堡主兴奋莫名:呵呵!咱们已经携手合作了,不是吗?希望今后合作愉快。
彼此彼此。
哦!咱们把重要的人手布置在外围,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哈哈!你不懂。
狄会主得意地说。
我又不懂了?人潮杀入,栖霞幽园的人必定不敢滥杀二流人物,必定无可奈何地撤出,撤出不可能走在一起。
有此可能。
咱们在外围的高手,便可分别歼除他们了。
高明高明。
你等着隙,可以先预祝咱们成功。
狄会主神采飞扬,得意已极:成功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我付得起。
而且,今天我保证所付的代价一定不多,哈哈哈哈……如果他知道农台中,真有生龙活虎似的禹秋田在内,恐怕就笑不出来了。
里面还有一个杀人如屠狗的北人屠,还有一个杀人不择手段的千幻夜叉。
※ ※ ※呐喊声震天,攻击发动了。
刚启门外出的九州游龙与夏冰千幻夜叉两女,看到从四面八方冲来的人潮,大吃一惊心中发冷。
老天爷!他们在干什么?九州游龙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大叫。
他们在攻城掠地,迫咱们逃走。
千幻夜叉说,扭头急奔。
门窗紧闭,人都上了屋。
栖霞幽园五个人,走不了啦!然而禹秋田三个人不走,来人便登上瓦面气涌如山。
哈哈哈哈……禹秋田仰天狂笑,声震九霄:来得好,禹秋田恭候小鬼送上门。
哈哈哈……北人屠更是血液沸腾,眼都红了:北人屠不嫌人多,送上门挨刀的人多多益善,今天看我的屠刀利否。
小霍,不要争我的人!杀!千幻夜叉抢先奔向第一个跃上瓦面的人,却被北人屠飞身超越,一刀便砍飞了那人的脑袋,人化狂风飞旋,第二刀有如雷电霹雷,拦腰将后续跃上的人劈成两段,洒了一天血雨。
禹秋田的剑,比刀更为凶狠,狂笑声中,先后在三间房舍的屋顶飞腾旋舞,似乎在眨眼间,使有廿余具尸体骨碌碌连续下滚,瓦面上血流如小溪。
九州游龙已别无抉择,四个人保护着也红了眼的夏冰小姑娘,追东逐西剑下绝情,在这种场合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任何心理上的慈悲念头波动,皆足以付出生命作代价。
屋顶地面,成了血肉屠场。
百六七十名高手,成了砧上肉。
禹秋田八个人,都是超绝高手中的高手,自然而然地成为操刀的屠夫,交叉搏杀指东打西,招招致命有如虎入羊群。
超绝高手对一般高手,人多派不上用场。
好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农舍成了战场。
当人死掉一大半时,攻击者的气势终于一蹶不起。
天啊……一名大汉发狂似的奔过尸堆,奔过血泊,狂号着向外狂奔,似乎灵智已经迷失了。
※ ※ ※外围潜伏等侯截击外逃的人,共分为四队,远在百步外跃然若动,准备四方同时截杀突围的漏网之鱼,人人充满希望,这—仗赢定了。
合围已成而对方仍然不曾发现,便已成功了一半啦!农舍被茂林修竹所围绕,外围的人事实上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当第一个往外逃的人被看到时,外围的人还以为是栖霞幽园的人呢!杀声与呐喊声,突然中止了,代之而起的却是惨号和求救的惊呼。
能逃的人,从四面八方逃命。
禹秋田一马当先,从农舍的北面,追逐七名亡命而逃的人,狂狮以的向外围的这一队人冲去。
这一队的指挥者,正是龙虎大法师,共有廿八人之多,正不安地现身相候,也有意接应逃来的七个同伴,还不知道里面的同件快要被屠光了。
禹秋田后面紧跟着千幻夜叉,半途奋身超越,一剑刺穿那位逃在最后的大汉背心,说狠真狠。
禹秋田再次超越,一剑砍掉第二名大汉的脑袋。
那穿红袍的妖道是我的。
禹秋田大叫,又劈了一名大汉:赶尽杀绝,决不留情。
杀!又一名大汉倒了,逃命时以背向敌,怎能不倒?八人左右一分,狂野地冲阵。
北人屠人刀一体,像一团光环滚入人丛,一滚之下,断手断脚洒了一地。
夏冰小姑娘冲向迎出的缥缈仙子,她找到轻功相当的劲敌了,刚冲出,右侧的千幻夜叉已向她移近,准备超越抢先一步。
她是我的。
千幻夜叉说,绕过后面去,堵住她逃走的退路。
缥缈仙子看出千幻夜叉的身份,吃了一惊,一声娇叱,大袖一抖,缥缈异香化雾涌腾。
千幻夜叉不敢冒险,向侧一跃丈外,娇叱声中,无影神针破雾影飞射,却失去缥缈仙子的形影,一针落空。
如火燎原,如汤泼雪;惨烈的屠杀故事重演,这里又成了可怖的血肉屠场。
※ ※ ※龙虎大法师自以为了得,玄功盖世,道木通玄,是对付栖霞幽园的主力,鹰扬会的靠山,也是怂恿狄会主向栖霞幽园大动干戈的人,他对字内双仙的声誉极端嫉妒,自以为武功道术决不下于宇内双仙。
刹那间,他接下了禹秋田雷霆万钧的七剑,却退了三四丈,险象横生,而且连累了四个同伴,死在双剑爆发性的飞腾剑影下,到底是谁的剑所杀的,连禹秋田也无法肯定,可知两人的拼搏是如何快速猛烈了。
片刻的全力搏杀,三两冲错,廿八个人剩下不到一半了,廿八比八占不了丝毫优势。
龙虎大法师哪有施展妖术的机会?应付猛强危险的剑已感到手忙脚乱了,稍一分神,肯定会溅血剑下,只好奇望在真才实学上,全力运剑死撑。
终于,妖道发觉不妙了,已方的人怎么急剧减少得如此迅速?大事不好?铮铮!又接了两剑,急剧地换了五次方位,仍然摆脱不了禹秋田的紧逼进招,完全失去反击回敬的机会,禹秋田剑上的可怕劲道,有效地控制了中宫,没留给他任何切入反击的空隙,局势一面倒。
大事去矣!妖道心寒了,问不容发地闪过攻右肋的一剑,乘机侧跃丈外,闪躲而不接,该可以摆脱了。
你非接不可!禹秋田循踪追击,如影附形,声到人及剑排空,势如雷轰电掣,追击的狠招飞星逐月紧楔不舍,爆发的剑气如天风降临。
想用游斗术决难如愿,非接不可,射来的电光太快了,必须凭本能发剑封架。
铮!双剑骤急地接触,火星直冒。
妖道的七星剑是宝剑,宝剑才会出现隐纹。
而禹秋田的剑却是平凡的兵刃,应该被七星剑损毁的,因为有火星溅出。
可是,出现缺口的却是七星剑。
巨大的震力,将妖道震得斜冲出丈外,几乎摔倒,马步大乱。
剑上的御剑力道,显然相去甚远,上了年纪的人,是不宜与年轻力壮的人比力的。
电光再次排空而至,禹秋田的攻击耐劲极为惊人。
妖道总算抓住了摆脱的机会,发出一声惊心动魄,撼人脑门的暴喝,身形一挫,侧射出丈外,身形再起折向,眨眼问便远出三丈外去了。
穷寇莫追,迁地为良。
禹秋田百忙中,出声阻止北人屠七个人四面追杀逃走的人,他自己却去势如电射星飞,狂追妖道去了。
千幻夜叉七个人一定神,已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 ※ ※这是一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追逐,真有如两个似人非入的魅影,在茂林修竹间变幻,倏忽而逝宛若逸电流光,很难分辨形体。
高速破风的音波,更是令人入耳胆寒。
妖道穿了大红法服,因此最为明显,但见一道红光忽隐忽现,已完全失去人的形态了。
如果让迷信鬼神的凡夫俗子看到,毫无疑问会认为是鬼神显灵,惊怖万状跪下来膜拜。
妖道的折向逃遁术十分高明,有几次几乎成功地摆脱了禹秋田的追逐。
时间对妖道不利,大量消耗体能,拖得愈久,耗损愈严重。
不知过了多久,逸电流光已不复见,人影清晰地显现,速度已减至五成。
妖道浑身已被大汗湿透,道抱贴在身上,反而妨碍行动,头上的道冠,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头上了,脚下愈来愈慢,已可听到急促呼吸的喘息声。
禹秋田也像刚从水中爬起的人,但呼吸依然强而有力,虎目中神光依然如电,脚下比妖道轻快灵活,紧蹑在妖道身后,并不急于尽快结束这场绵长的追逐。
奔过一条小溪流,妖道一不小心,一脚踹入一处泥穴中,叭一声爬伏在泥水浆里,几乎失手格隐藏在肘后的七星剑抛掉,成了个泥人,吃力地爬起便跑。
禹秋田紧摄在十步外,开始有效地调和呼吸。
谁懂得把据敛神养力的技巧和时机,谁的胜算就大些。
你说过穷……穷寇……莫……追……妖道一面踉跄奔逃,一面喘息着怪叫。
你不是穷寇。
禹秋田不徐不疾说:你的八宝如意袋中,还有不少吓骗凡夫俗子,装神弄鬼的法宝,我等你大显神通呢!至少,你的羽化膏我很感兴趣,那玩意的确让我吃足了苦头,不深入一步见识怎肯甘心?我不想再上第二次当。
放……我一……马……休想。
饶……我……决不!妖道实在跑不动了,扳住一株大树干,稳下身躯吃力地转过身来,发抖的手将剑举起布下防卫网,摆出暴虎冯河的态势。
施主,留……留一条活……活路给……给人走……妖道胆寒地叫。
你龙虎大法师为恶满天下,不知有多少愚夫愚妇死在你手里,你从不留活路给人定,我为何要比你慈悲?禹秋田一面说,一面信手连点三剑。
铮!铮铮!妖道吃力地架开这戏弄性的三剑,呼吸更急迫了。
禹秋田并不进逼,像戏鼠的灵猫不时伸伸爪。
你无法凝聚真气启运玄功。
他轻拂着剑狞笑:只能任我宰割,你已是拉了一天破车的老牛,我有充裕的时问从容宰割你红烧清炖。
妖道一咬牙,从法袋中急急忙忙掏出一把小法刀,大喝一声,脱手飞掷。
双方皆力尽,相距仅丈,这一刀虽则速度有限,但力尽的人很难躲避。
禹秋田信手一抄,小法刀在手。
唔!还有四两力。
他将小法刀丢掉:我不用暗器杀人,虽则我是暗器的宗师级专家,你用这种小法刀对付我,不啻班门弄斧,省省吧!你……赶快掏有些威力的法宝。
我给你拼了!妖道厉叫,一剑点出。
铮!禹秋田崩开剑,叭一声一剑拍在妖道的右颊上,力量恰到好处,当然比一耳光要重一些,幸好剑锋并不锋利。
妖道嗯了一声,斜撞出丈外。
贫道……认栽……妖道狂叫。
如果双方无仇无恨,只是小意气小是非之争,对方公然服输认栽,就不能再加煎迫了。
但今天的你死我活大杀搏,不是小意气之争,更不是小是小非或较技论武,不能以认栽作藉口。
不要用这种下三滥口吻乞命,我不吃这一套。
禹秋田岂肯干休?一剑划开了妖道的右膀,出剑快如电闪,妖道毫无躲闪的机会。
放……我一……马……妖道崩溃了,丢掉剑表示没有武器,像在叫号。
我要羽化膏……给你给……你……妖道急急接口。
还有解药。
我……给,我给……妖道手忙脚乱,探囊取物。
手一动,剑光一闪,妖道的右掌背被刺了一个小洞,鲜血直流。
先解掉你的两只皮护臂,不可乱动。
那里面藏有法宝,你胡动乱动,万一引起我的疑心,不被思索一剑毙了你,你岂不死得太冤?我……禹秋田不再拖延,反正已经知道妖道的羽化膏和解药,必定贴身藏在怀里就够了,换出并不难。
黄山邪怪的解药藏在靴统里,如果先把人杀了,很容易忽略靴统,不易搜获解药。
一脚将妖道踢翻,再制了双肩井穴,粗鲁地摘掉如意八宝袋,仔细地搜身。
妖道的怀中,缝有所谓胸囊,也称怀袋,里面藏了不少害人的法宝和小器物。
羽化膏不难辨别,那是一种含油量高的小丹丸,可强迫受害人吞服,化在菜油中点灯,毒质可随火焰上升、散发,相当巧妙。
解药也是脂量高的小丸,藏在腰问的精巧荷包内,与一些银票在一起。
妖道向受害者卖解药,声称受害者中了邪犯了煞,除了做法事疏解之外,还得靠药物治疗,这种药物一颗千金,贵得离谱。
当然,受害人一定笃信鬼神,家财万贯的富豪仕绅,才承受得起敲诈诓骗。
买不起解药,死路一条。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27----------------------------------------禹秋田没收了解药,捏开妖道的牙关,将一小瓶羽化膏,全部强灌入妖道的肚子里。
不……嗯……嗯……妖道发狂般蹬腿、挣扎、叫号。
我不屑杀你。
禹积田冷冷述说,将十余张宝泉局的官票一一打开,一一丢在妖道的脸上:让苍天报应你,因为我并不曾目击你的罪行。
你……残忍……双方交手拼命,我当然必须残忍。
你……禹秋田哼了一声,转身大踏步走了。
解我的……穴道……妖道狂号。
禹秋田转身,狠狠地盯了妖道一眼。
你的腿仍可走动,我对你已经够仁慈了。
说完,身形飞掠冉冉远去。
我不……能……自救……妖道仍在狂叫。
远远的看到有人走近,妖道心想:我得救了……可是,高兴得太早了。
领先的人,是残剑孤星威大川。
残剑孤星曾经夺获禹秋田,却又在八表狂生的逼迫下受辱。
是……你……妖道胆寒地叫。
残剑孤星威大川,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会错认我。
贫道……你是鹰扬会的护法。
我……残剑孤星一一抬起撤了一地的银票,逐张察看。
最高额的一张,一千二百两,最少的一张,也有三百两之多。
谁把你弄成这鬼样子?残剑孤星狞笑着问。
禹……秋田……妖道不敢不说。
哦!他很了不起,你的妖术非常了得,居然奈何不了他?罢了……看来,千幻夜叉的话是真的了。
戚施主,你……你说什么?千幻夜叉说,禹秋田并没向破岁星讨取那十万两贡银,我相信她。
这……妖道,你是个大财主。
嘿嘿嘿……这些银票,总额不少于一万两,他竟然弃如蔽履,可知他是一个不取不义之财的好汉,不是挟恩要挟吞没我十万两银子的人。
天长堡的珍宝,是他应得的,不算不义之财。
嘿嘿嘿嘿……妖道,你不反对在下没收你这些银票吧?贫道能……能反对吗?不能。
贫道认了。
‘谢啦!呃……妖道叫了一声,浑身抽搐。
残剑孤星不是善男信女,所以在湖广税监陈奉手下做税丁保镖。
道谢的方式,与那些凶魔豪霸毫无二致,一脚踢破妖道的脑袋,拳拳服膺江湖的金科玉律:杀人灭口永除后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 ※江宁镇重归宁静,英雄好汉们一哄而散。
禹秋田八个人,亦重回悦来老店投宿。
九州游龙与三位子弟,都受了不算严重的伤,几乎全是暗器所造成的伤害,幸好暗器皆没击中要害部位,伤势不重也不轻,至少也无法用全力与人交手拼搏了。
北人屠挨了一剑,右胯裂了一条小血缝。
千幻夜叉与夏冰皆毫发末伤,两女相互联手,居然相当圆熟,占尽了便宜。
已经是午后时分,店伙替他们在客堂备妥饮食。
八表狂生踪迹不见,让他逃掉了,真不甘心。
夏小姑娘懊丧地说:我真的不甘心。
这个人容易找,包在我身上。
千幻夜叉显得信心十足:我恐怕永远找不到祝堡主了,这次他一定躲到天尽头……我知道他会走哪一条路,在路上等他。
禹秋田的虎目中,闪烁着阴森的光芒:他不会上天入地,卅九条人命等他偿还。
在路上等他?什么路?千幻夜叉问。
回山西的路。
他敢回去?为何不敢?其实,他如果真有躲起来的决心,躲在山西反而安全,花十年岁月也不容找到他。
他躲在庐州,用意在联络各地的朋友,时机一到,就向你我行致命一击,夺回他的百万珍宝。
事实如此。
这次,他算是完全绝望了,所以像久在阳间的游魂,逃回山西真正躲起来享福,哼!你打算何时动身?不急,小红。
禹秋田胸有成竹:这期间,他会暂时找地方躲起来避风头。
我们……先找八表狂生,彻底挖掉鹰扬会的根,如果让他们重新壮大,今后咱们日子难过。
小冰,你们犯不着和他们玩命,扫除奸毒,是我这种人的老本行,把他交给我,我可以名正言顺找他偿命。
对啊!他在蚌埠集行凶,我和北人屠是目击者,有正当的理由,要他偿两位旅客的命,理直气壮。
小妹,放心交给我们啦!千幻夜叉欣然说。
九州游龙想起血肉横飞的情景,感到恻然不安。
这次大屠杀,鹰扬会死伤过半,就算我们不找他,鹰扬会也不肯罢休的。
九州游龙黯然叹息:我担心他们走极端,不顾一切向栖霞幽园行自杀性的袭击,必须赶回太湖应变……梅大叔,日防夜防决非了局。
禹秋田说:不要怪我残忍,以杀止杀是最佳的良药。
可是……舅舅,我不回去。
夏冰郑重地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回去日防夜防,不如彻底挖根锄苗。
禹大哥,我要参加你们,我是当真的。
看来,我阻止不了你了。
是的。
舅舅。
夏冰语气极为坚决。
禹小哥,何不从长计议?大叔的意思……禹秋田问。
我梅家夏家,还有几个朋友。
侠义道名人?不。
那是……不争名利的高人逸士。
九州游龙谈淡一笑:为虚名所累的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大事,而且树大招风,做事缚手缚脚。
事实如此。
禹秋田的口气有不满。
我认为我可以组成撒网队,负责暗中策应。
我也有不少人,准备带他们出来策应。
那么,你将有两张保护网。
和强劲的打击主力。
哈哈!你同意了?只是……大叔作得了主?毫无疑问。
我九州游龙熟悉四海九州,宝剑还未老呢!请你答应,大哥。
夏冰含笑央求,挽住了千幻夜叉:姐,教我易容术好不好,谢谢你啦!唷!你小不点,能扮什么?千幻夜叉打趣她:小香扇坠一样,扮什么都不像。
扮你的丫头,该可以吧?老天爷,让你爷爷知道,你跟着夜叉闯祸已经不得了,再扮夜叉的丫头,他老人家不活剥了我才怪,你想陷害我呀?嘻嘻嘻……我爷爷才不会对你有成见呢!他老人家才是真正的难缠人物。
他搜杀两大妖神之一,九地冥君萧老魔的妻子神荼,把九地冥君夫妇的四川华阳地府迷宫捣毁,把他们追得上天入地,到现在还在找他们呢!他老人家除恶务尽的念头,比你们还要激烈。
好了好了,吃饱了我们再好好商议。
九州游龙促众人就膳。
※ ※ ※鹰扬会是半公开性的组合,交通官府潜势力庞大,所以早称江南第一大帮会,黑道行业谁敢拒绝向该会缴纳常例钱?正当的商贸,也不敢不交保护费。
扬州该会的山门,依然一如往昔照样开,但接待的人像是全部撤销了,没有像样的人接待登门的访客,只留了两个傻呼呼大汉,看守厅堂打扫门庭,上门问讯的人一问三不知,两大汉不住傻笑,不回答任何问题,答也答非所问,来客不得不知难而退。
江湖朋友议论纷纷,对鹰扬会江宁镇死伤惨重的事,先是存疑,然后亲痛仇快,谣言满天飞,其象与因果也逐渐被发掘出来了。
山西天长堡的毁灭,并没造成轰动;天长堡地处边疆,相隔太远了。
这众,像一声春雷,轰动江湖,武林大震。
谁是禹秋田?是何来路?禹秋田成了死神的代表,有人干脆把死神当成绰号送给他。
那些大豪大霸们,开始睡不安枕啦!明暗之间,以重金发掘消息线索,以便预作提防。
大快人心,欢呼鼓舞的人更多。
江南地区,被鹰扬会压榨得叫苦连天的黑道朋友,总算喘过一口气,日子混得比往昔容易些了,莫不额手称庆,对禹秋田佩服得五体投地。
※ ※ ※半月后,高邮湖北面的白马湖。
高邮湖天连水,水连天;风高浪急,一望无波,千帆过往,万商往来。
白马湖正好相反,除了运河所经的主水道之外,处处港湾,庐州遍布,大多数地方是沼泽区,只有小船可以在内行驶,客货船罕见往来。
高邮湖有大埠,高邮州号称小扬州,是盐河的入口,运盐船必泊的埠头。
白马油方圆数百里,只有宝应一座小县城,星罗棋布着一些小渔村,繁荣不起来,所以也称宝应湖,大多数外地人不知道这处地方。
其实,白马湖真不配称湖,称沼泽区倒还符实,不具有湖的条件。
一叶小舟,泊上了鸭头洲。
这是一个与西面洲洛相连的洲,向东伸出如鸭头,即使闹水灾洪水泛滥,鸭头洲也不会淹没;是属于已经定型,成了陆地的洲。
洲北,有一度小渔村,有三四十户人家,全是本地的渔户。
小舟泊在洲南,地势偏僻,满目芦苇绵绵无尽,视野有限。
显然,小舟不是故意驶错水道的,而是别有所图,避免直接泊靠小渔村。
两名骠悍的舟子,等舟上的四位男女乘客跳上洲之后,轻而易举将小舟拖上岸,藏在芦苇中。
二少爷,要不要我们一起去?舟子之一向扮成渔夫的禹秋田笑问:多一个人……多一个人,就会引人生疑了。
禹秋田挟起长包裹:少在附近走动,小心了。
食物充裕,我们就躺在船上睡几天,不走动就是啦!舟子笑嘻嘻做鬼脸:可是,如果动手厮杀,别忘了发啸声招呼,拜托啦!五哥,拜托你看好船,厮杀没有你的事。
扮成渔妇的千幻夜叉说:万一船丢了,破了,我和小妹可就惨啦!大姑娘泡在水里游三十里,像话吗?哈哈!小冰妹妹生长在太湖,太湖三万六千顷,她可以游三个来回,廿里算什么?我没有小妹高明……二少爷可以带你,怕什么?去你的!禹秋田笑骂:船出了问题,我陪你练一个时辰拳脚。
老天爷!你想打扁我呀!舟子怪叫伸伸舌头:恕不奉陪,我和七弟看妥船好了。
两个舟子是禹秋田的人,名义上他是二少爷,其实称兄道弟感情深厚,与小秋明小女孩一样,是禹秋明的老爹所收养的孤儿孤女。
都是天灾人祸煎熬下,家破人亡的可怜虫。
另—个北人屠,也是朴实渔人打扮,尽量将双目半闭,避免天生的凌厉目光泄漏身份。
四人各挟了长包裹,排芦往里走。
※ ※ ※四人隐身在芦苇丛中,透过叶隙向渔村窥伺。
卅余户人家,全是草屋,零零落落,屋外的棚架晒着网具。
这里,通常夜间打渔,因此不时可以看到渔夫渔妇在外走动。
最西端那几间稍大的茅屋,就是鱼鹰汪浩的家。
禹秋田低声向同伴解说:在天下七只鹰中,他名列第一头鹰。
五岳狂鹰排名第四,九天魔鹰排名第七。
这头鹰为人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作案,专劫大户官吏。
空中搏击的能耐世无其匹,算是飞贼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
如果他在家,五岳狂鹰消息灵通,一定会来找他的,也有把柄捏在五岳狂鹰手中,五岳狂鹰交通官府,有把握把他送进牢狱吃太平饭。
如果梅大叔的消息不够灵通,我们在这里守株待兔,岂不浪费光阴?千幻夜叉提出疑问。
请相信我舅舅的消息淮确,姐。
夏姑娘说,她称呼亲近的人,娇滴滴亲呢得十分令人喜爱。
称梅贞姑不叫姨妈,亲妮地叫姨。
对千幻夜叉,起初称霍大姐,然后是霍姐,最后干脆叫姐,童心未泯,极易获得对方的好感。
千幻夜叉一向以女强人自居,对男对女都一样,一旦碰上了一个天真无邪,依赖她、缠住她、向她撒娇的小妹妹,便激起了潜在的母性情怀,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自然而然地以大姐姐自居,衷心喜爱上这位可人的小妹妹啦!夏冰确是善解人意的小精灵,连凶暴的北人屠,也深探地喜爱这位名门小侠女,有时甚至以长辈自居,这当然与夏冰称他大叔有关。
我只是担心万一呀!千幻夜叉说:连天老爷也会出差错呢!不然怎会有些地方缺雨水,另一些地方又闹水灾?小霍,姑奶奶,你不要尽挑毛病好不好?人屠大摇其头:我们只有这条线索,万一也得来呀!狄会主奔走呼号请入助拳报仇,神不知鬼不觉,不乘船走陆路,一上北行官道就失踪,总不能就此放弃,沿路翻过地皮找他。
别吵别吵。
离秋田低喝:看,那位挟了五股鱼叉的人。
是他!北人屠不胜惊讶:这家伙居然也躲在这鬼地方打渔,大概太阳要改从西天升起来了,天底下人人都反常啦!谁?禹秋田问。
赤着上身,穿了一条青中泛灰长裤的人,年约半百,精壮结实手长脚长,长了一个鹰钩鼻,八字吊客眉,走动间活力澎湃。
半百年纪,是练武有成的人,登峰造极成熟的最佳年龄。
以后的岁月,能保持已有的成就,已是难能可贵了,大多数名家不进反退,岁月不留情。
横行登莱海疆的大海贼,曾经劫掠天津卫的闹海神蛟胡大海。
你的山东老乡嘛!禹秋田轻松说俏皮话:闹海神蛟闹到小湖里来了,他真有出息呢!梅大叔就不好意思跟来,他是一条九州游龙,在小湖沼泽游不出什么名堂来的,所以他拒绝跟来,以免龙游浅水遭虾戏。
※ ※ ※船在薄暮时分,泊上了高邮州的运河码头。
运河在湖外,不受风涛的威胁,两三百艘巨大的客货船,把码头区变成喧闹的夜市。
舱门窗紧闭,静悄悄像是空船。
二更天,几个舟子悄然登上码头,像要到码头半边街的酒肆买醉,消失在闹哄哄的入潮中。
※ ※ ※城内市河北面的通济桥旁,孙家大宅的门灯迎风摇曳,逛街的市民逐渐稀少,夜禁即将开始了。
犯禁的人,被捉住会挨板子的。
夜行人从不理会夜禁,巡捕们对这些犯禁的人无可奈何,看见了也装作没看见,哪有闲工夫上屋捉人?爬上屋人早就跑掉啦!五个夜行人,悄然隐没在孙家大宅的房舍深处。
※ ※ ※孙家的大老爷孙坤,一听便知道他排行二,所以家里的奴仆,皆尊称他为二老爷,只有不知底细的外人,才称他为大老爷。
凡是有钱有势的人,都有人尊称为大老爷。
孙大老爷靠航运起家,他的船行叫鸿远,拥有卅余艘南行北往的货船,在京都设有分号。
船行的总账目,通常皆由账房夫子,每旬按期从码头的店堂,携往城内的大宅,交由大老爷清核过目。
大老爷应酬多,平时很少出现在船行。
这天是初十,账房夫子照例到了大宅报到,在书房向大老爷请清核,通常要忙到三更天。
书房其实是密室,奴仆们不许接近。
长案上灯光明亮,三个夫子打扮的人,正与孙大名爷商议,而不是核账。
这一趟北航,共需一千二百两银子关节。
一位夫子说:外加漕运船附行的水费开销,总数约需二千两银子左右打发。
两艘船一于二百两关节,是不是多了些?孙大老爷的炯炯鹰目,有不满的神情流露:沿途的关卡,胃口愈来愈大了。
老爷,关节费用每天都在涨,就是咱们的荷包不胀。
夫子无可奈何发牢骚:听说德州的税署,打算不承认济宁州税署的税单,由德州重新估税。
这—来,不但耽误行程,所送的关节也将加倍,简直是天打雷劈,说不定白跑一趟分文不嫌,还得赔老本呢!我们仍可承受,能忍则忍。
孙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真要被迫铤而走险了。
四人似有所觉,倏然惊起。
嘿嘿嘿嘿……阴笑声透窗缝而入。
孙大老爷哼了一声,从案下抽出一把尺八鹰爪钩。
三位夫子也三面一分,衣下拔出锋利的巴首。
孙大老爷顿首示意,一位夫子拉开了东首的明窗。
五个夜行人毫无顾忌穿窗面入,领先的赫然是五岳狂鹰狄会主。
另一个是黄山邪怪;第三个是外堂大堂主,九天魔鹰陶天英。
最后一个五短身材,獐头鼠目貌不惊人,不像武林高手,倒像一个落魄的混混。
是你!孙大老爷的目光,讶然落在五短身材的人身上:你来做什么?竟然带了这许多人,有何用意?你不该来的,尤其不该带陌生的人来。
呵呵呵呵!五岳狂鹰怪笑:孙老兄,在下不算陌生人。
是吗?狄会主。
孙大老爷冷笑:在下做的是上行买卖,不曾下行扬州,怎能不算陌生人?你找我是不是捞过界了?孙老兄……高邮虽然地属扬州府,但高邮湖以北,是淮安府大河老龙的地盘,你老兄该比我清楚。
孙老兄,我不是来和你谈地盘的。
是吗?令拜弟有话和你说。
我不再是这混蛋的拜兄。
孙大老爷怒地一指五短身材的人:这混蛋吃里扒外,狗屁不如,我早已和他情绝义尽,他最好早些滚!他不说,我说。
你说吧!我在听。
请你老兄陪我跑一趟白马湖、拜访鸭头洲的汪老兄。
有你老兄一同前往,他会识相些。
鱼蹿?你和他同列七只鹰,有话好说,我去算什么?他不会卖我的账。
有你在场,他赖不掉十年前的山西平定州血案,我是目击者,你是证人,所以……可恶!你要我陪你去胁迫他?他如果肯乖乖和我合作,用不着胁迫他。
混蛋!孙某不是出卖朋友的人,你给我滚!孙大老爷火冒三千丈,指着敞开的明窗下逐客令,激动得乎在发抖:我耻于和你这种人说话,滚!滚就滚,反正你是死人一个。
狄会主冷笑,往明窗说;你想死,就让你死吧!老鹰,你奈何不了我的。
孙大老爷举爪戒备:你最好安静地走,我厌倦了刀头舔血的生涯,但被逼急了……逼急了就铤而走险?一点不假。
你没有机会,孙老兄。
笑话!我……己过了一百下了。
你说什么一百数?孙大老爷脸色一变,听出不吉之兆。
认识这位老兄吗?狄会主指指阴笑的黄山邪怪,也阴阴一笑。
眼生得很,老兄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在下姓陈。
黄山邪怪笑意更阴森了。
你是……大崩阎王散的主人。
哎呀!黄山邪怪……正是老夫。
孙大老爷骇然变色,猛地一扳案下的底板。
一声怪响,外面警钟大鸣。
不好,灭口!狄会主大叫。
孙大老爷妄用了真力,正趴伏在案上向下滑。
狄会主抢进,一掌拍破了孙大老爷的天灵盖。
三位夫子也失手掉落匕首,踉跄向后室门走。
九天魔鹰与黄山邪怪一跃而上,手下绝情。
护院与仆人惶然抢入,室中暴客早已走了,四具死尸的头部破了,没有知道致死之物其实是大崩阎王散,人死了当然说不出致死的原因。
灭口,江湖道的金科玉律。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28----------------------------------------三艘小舟,载了不少人,悄然驶入白马湖,消失在隐秘的河道深处。
破晓时分,鸭头洲在望。
出现第一艘小舟舱面的狄会主,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飞扬。
没有姓孙的,咱们同样会成功。
他向身侧五短身材的人说:有你在,鱼鹰必定心虚,即使伪装强硬,也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会说服他。
你会的。
狄会主阴阴一笑:秦兄,令拜兄的船行,你可以放心大胆,在本会的支持下接收了。
谢谢会主栽培。
五短身材的秦兄,眉飞色舞行礼道谢。
呵呵呵呵呵……狄会主大笑。
笑声引起满天飞禽的噪鸣,湖上空各类水禽急急四散而飞。
※ ※ ※狄会主夜入孙家大宅的次日清晨,鸭头洲的渔村有了动静。
经过半天一夜的侦伺,禹秋田对渔村的动静,已有进一步的了解。
天一亮,四人出现在村口。
立即引起一阵骚动,返航的渔舟纷纷争先抢靠码头。
咦!你们……两个渔夫吃了一惊,劈面拦住去路讶然问。
船沉了,借贵地歇息。
禹秋田笑容满脸,一切和气:打扰贵村,务请方便一二,感激不尽。
船沉了?是呀!在下的船藉在县南的小瓦甸。
胡说八道!小瓦旬的人,该到五湖,那是小瓦甸的渔区。
渔夫冒火了:说!你们为何而来?不可自误,说实话。
好,说实话,来找鱼鹰汪浩。
禹秋田依然笑容可掏:我们自己去找他。
咦!你们……是办案的?不是。
那,你们……他认识你们吗?见面不就认识了?好家伙!你……渔夫的手,刚沾上腰悬的剖鱼刀,手肘便被禹秋田三个手指扣住,动弹不得。
让他来!侧方传来沉喝。
是闹海神蛟,手中有一把雪亮的分水刀,目光极为阴森凌厉,似乎比刀光更锋利更寒森,是那种目光有天生慑人威力的鹰目。
谢啦!禹秋田放手:你这条闹海神蛟,在这里能掀起多大的波涛?哈哈哈哈…闹海神蛟大吃一惊,目光更阴森了。
禹秋田谈笑自若的豪气,也让这条蛟依然而惊。
全村骚动,紧张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跟我来。
闹海神蛟在前领路,不再追问。
谢谢。
※ ※ ※鱼鹰汪浩的草堂,破破烂烂鱼腥味刺鼻,怎么看也不像一个隐身大飞贼的家,任何高明的巡捕,也不会对他生疑,伪装的工夫十分到家。
这里,一年到头没有外人进入,县城的巡捕,也很少乘船往这里跑。
鱼鹰汪浩在家,半百年纪龙马精神,也长得鹰目钩鼻,身材瘦削,举动轻灵。
三个人陪四位客人,在草堂奉茶,其中一位是鱼鹰的廿余岁,身材精壮的儿子汪德。
各怀戒心,神情却友好。
即使是死对头,客套之前皆保持良好的风度,这是高手名宿该有的修养,目下双方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名宿。
客套一番,禹秋田露了禹秋田的姓名,北人屠与两女,说了姓而不道名。
半个月前江宁大屠杀的消息,还没传至鸭头洲,地处偏僻闭塞,消息难以传至。
诸位不像是寻仇而来,更没有办案公人的可憎气势。
鱼鹰立即开门见山提出质问:我相信与诸位素昧平生,但不知诸位为何枉顾。
禹老弟,希望能给在下满意的答复,不然……不然,就留下我们,我知道。
禹秋田好整以暇,泰然自若:知道两位的根底,毫无顾忌登门造访,如无满意的答复,换了我,我也会搬取防险的手段,来保障我的权益,这道理我懂。
江湖朋友都懂。
请说让在下满意的答复。
为拯救汪老兄而来。
你说什么?一语惊人,鱼鹰大为不悦:无礼!你敢说拯救我?一点不错,拯救你。
汪老兄可认识五岳狂鹰狄飞扬,七只鹰的第四只鹰。
鹰扬会的会主,很有霸气,有出息,他比我这排名第一只鹰的鱼鹰神气多了。
鱼鹰脸色微变:添在近邻,同一代混出闯江湖,要说我不认识他,那是欺人之谈,睁着眼睛说瞎话。
交情不薄吧?交情两字很难讲,老弟。
鱼鹰的鹰目中,幻现莫测高深的光芒:生死交情与泛泛之交,都会随时间情势利害而改变的。
你提他,与拯救我有何关连?他的鹰扬会,已面临存亡续绝关头。
咦!谁能撼动得了他?我。
不是开玩笑?不但鱼鹰吃惊,闹海神蛟也脸色大变。
没有开玩笑的必要,汪老兄。
目下他正秘密地奔走天下,四出找朋友助拳,第一个要找的入,可能是你。
禹秋田察颜观色,知道消息还没传到。
他有找我的理由吗?这我就不知道底蕴了,聊算是我凭空臆测吧!如果他来,汪老兄,不要答应他,那不会有好处的,他只会替朋友带来灾祸。
你要先发制人?不,我要在你这里等他,在江湖追逐,太累人了。
禹秋田不再微笑,虎目中神光湛湛:我让你先在心理上有所准备,届时你是否肯替他担是非,是否拨刀相助,全看你了。
我办事的宗旨,是尽可能不累及他人,不想牵连过广,刀头舔血的事,参予的人愈少愈好。
言尽于此,休嫌打扰,告辞。
你说了很多不中听,饱含威胁件的话。
鱼鹰推椅而起:年轻人狂不是坏事,狂得不知天高地厚就不对了。
狄会主绰号狂鹰,其实他表面上狂,骨子里冷酷阴奇,武功深不可洲,我不信你能逼得他奔走天下找人助拳。
咱们门口广场上见,看你配不配说这些狂话。
不配,我要你把这些不中听的狂话吞回去,请。
这是意料中事,不怪你。
※ ※ ※村中想来看热闹的人,全被闹海神蚊赶走了。
广场宽阔,足以施展。
禹秋田是晚辈趋下首从容亮剑。
鱼鹰的左手,亮了亮掌心挟藏的小鱼叉,表示必要时动用,颇有英雄气概。
手中剑一升,这头鹰阴鸳狰狞的神情十分慑人,真有即将攫食的猛禽气势,凌厉的杀气撼人心魄,一代飞贼名不虚传。
恕在下放肆了。
行礼毕,禹秋田朗声说,剑诀一引,先进手的意图十分明显。
你请吧!得罪了!声出剑发,蓦地电光排空,风雷骤发,以无与伦比的声势,招发长虹贯日,走中宫强攻,而且是攻上盘,行家极易化解反击的招式,名家高手很少使用这一招,闪避封架皆容易,更易乘隙反击。
一声暴露,鱼鹰不但及时封住了这惊电似的一剑,果然剑一沉,立还以颜色,电虹疾吐,速度与劲道似乎益为猛烈,锋尖光临禹秋田的右胁。
只差一寸,在这种速度下,一寸是无法用肉眼分辨的,因此旁观的人皆以为剑已贯胁而入了。
好……闹海神蛟兴奋雀跃喝采。
禹秋田淡淡一笑,腕向下疾沉,被封上扬的剑化为一道激光,靶下尖上陡然沉落。
短短的一寸,绝顶高手眼中已经够长了。
铮!奇准地挡开了锋尖,接触有如电光石火。
剑尖易受侧方的力道所左右,硬被禹秋田的剑身近锷部位,一触即外张八寸。
嘎一声刺耳的切刮声传出,禹秋田滑进一步,剑强行挤开鱼鹰的剑,激光射出有如变戏法。
鱼鹰心胆俱寒,暴退出丈外。
一星血珠滴下肩膀,右耳垂被锋尖轻触了一下,皮破血流,这一击妙到极点,神乎其神。
如果再进—寸,保证锋刃可以割裂藏血穴的大血脉,方向假使稍偏些,甚至可以贯入这致命的穴道,那将血如喷泉。
禹秋田如影附形移动,剑尖指向鱼鹰的咽喉,距喉结不足半尺,冷然不动虎目神光似电。
他有充裕的时间将剑送出,但他没送。
鱼鹰脸色灰败,目定口呆,手中剑根本无法封架,锋尖远在中宫外,马步也无法稳住。
彻骨的剑气似乎仍遗留在耳旁、肩上、颈部右肩的肌肉仍感又冷又麻,可知禹秋田剑气之强烈,真有彻肌裂骨的威力。
千幻夜叉三人,看到鱼鹰肩上那滴血,和耳垂仍在凝结增大的另一滴。
闹海神蛟站在另一面,没看到血滴,但却清晰地看到色鹰的恐怖神情,看到屹立如山,剑随时可以贯入鱼鹰咽喉的禹秋田,那恍若当关天神似的坚强背影。
咦!怎么可能……欢叫声变成自问,闹海神蛟的嗓门变得好快。
你……你一剑击败了我天下第……第一只鹰?鱼鹰问的话也令人感到好笑。
大概是的,汪老兄。
是的,我应该信。
鱼鹰将剑往地下一丢,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承让。
禹秋田收剑入鞘,向后退。
你们走吧!等那头鹰来了再说。
你可以有充裕的时问准备和决定。
我知道该怎么做。
利害切身,你会的。
我希望他别来。
我并不希望把你这里作为屠场。
鱼鹰打一冷战:屠场?你可以在村子里安顿。
谢了,我们另有宿处。
随便你。
打扰了,告辞。
不送。
※ ※ ※谁也不知道狄会主何时可以到来,岂能在满足敌意的村子里安顿?四人镇静地觅路出村,鱼贯而行,小心翼翼,明里泰然自若神情轻松,心中警惕不敢大意。
如果鱼鹰下令袭击,在这种地方的确施展不开,到处都可以藏匿,想追赶难免弄得一身泥浆,休想擒住会飞天潜水的鱼鹰。
绕过一座茅舍的右侧,一座小窗撑竿一动,防雨窗扇向下一沉。
四人倏然转身,提高。
警觉。
啪的一声响,窗户放下了。
原来是有人凑巧在内放下窗,虚惊一场。
这瞬间,四人的眼角余光,察觉到窗扇微向上掀,就在他们重行转身举步的同时,有模糊的小物体,从微向上掀的窗扇下射出。
四人虽然小心提防意外,但相距太近,速度也太快了,发现有警已闪避困难。
闪避是本能反应,有时是不由自主的。
千幻夜叉不经思索,向前急扭娇躯。
糟糕,唉一声响,臀部挨了一击,力道有限,碎屑爆散,且有雾状物飞扬。
打击力道有限,但姑娘们的臀部挨了一击,岂不尴尬?千幻夜叉又羞又怒,不假思索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捡破了小窗滚入。
不可鲁莽,是泥块。
禹秋田急叫,但也跃身穿窗而入。
※ ※ ※羞怒交加的人,反应是相当情绪化的。
茅舍内部设备简陋,家具堆放杂乱无章,尤其是内室部分,空间狭窄不能横冲直接。
千幻夜叉追人的心念急切,怎能冷静下来,避免横冲直闯?一个矮身材的村姑背影,灵活地钻走如飞。
千幻夜叉不熟悉狭窄幽暗的环境,无法像村姑一样钻走灵活,她像一部具有巨大破坏力的失速大车,所经处家具遭殃,乒乒乓乓响声援耳。
挤入一度窄门,门宽仅尺余,应该不像是门,村姑像老鼠般窜入,熟练地斜身滑走。
千幻夜叉不便滑走,用手扶壁向里挤。
感觉中,墙壁似乎很粗糙,甚至有米粒大的尖状突出物,手掌触及像有被沙磨的感觉。
不是走道,其实是一条泥砖筑的夹墙;长仅丈余,挤出便是一间斗室。
小村姑已经不见了,室门是大开的。
不远处是后院,她出院跳墙而走。
别让我抓住你,小女人。
她站在墙头,向屋内愤愤地大叫,这才跳墙走了。
她已听到禹秋田的叫喊声,知道被人用泥块戏弄了。
※ ※ ※回到藏舟,膳食已具。
扮舟子的两个人,叫禹商东,禹商商,都是十八岁的雄壮小伙子。
十余年前,豫东陈州一份闹瘟疫,有些树庄死得人烟断绝,有些人幸而逃至徐淮一带,苟全性命。
禹秋田的老爹,当时恰好行脚府南的商水县,无意中救了这两个四岁左右的孤儿,带至府城治疗,事后无人收容,只好带回家抚养成人。
两人不知自己姓什名谁,只知道自己的小名叫大柱子和小富。
因此,无可奈何替他们取名禹商东,禹商南,意思是商水县东县南的人。
在禹家收养的孤儿孤女中,他们排名第五、第七。
这些孤儿孤女,与禹秋田自小在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姐妹,感情深厚。
因此,千幻夜叉与夏冰姑娘,客气地称他们为五哥七哥,她俩已在引介时,看出禹秋田与两人的深厚感情。
小秋明年仅十三岁,把禹秋田当成最亲爱的兄长。
这次小秋明没来,千幻夜叉颇感遗憾,她由衷地喜欢乖巧可爱的小秋明。
千幻夜叉以及所有的人,迄今为止,还不知道禹秋田是何方人氏,家在何处。
禹商东、禹商南两人,是在南京会合的禹家子弟中的两个。
禹家到底来了多少人,她们也弄不清,也不便问。
与梅家的子弟联络,也使用特定的手式和暗号,直接联系则以禹秋田为中心,神出鬼没令人莫测高深。
禹商南两人不是好厨子,菜看都是从高邮买来的烧卤,用竹简盛的冷沸水,必须节约分配饮用,因为他们不知要在这里等候多少时日。
他们像有耐心的猎人,有耐心地等侯猎物光临。
每个人有一块香喷喷的大光饼,香但并不可口。
这些人中,除了北人屠之外,全是锦衣肉食的少爷小姐,但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仲秋,你猜,那头鹰何时能来?千幻夜叉傍在禹秋田身旁,坐在船舷上进食,一面问,一面下意识地用右掌在船板上磨擦来止痒。
练武有成的姑娘们,如果赞美她那双玉手,像春笋,像柔荑,柔若无骨,温润滑腻如脂,那么,这人如不是失心疯,就是白痴。
天天出拳发掌,抓握刀剑,苦练暗器,双手能柔若无骨滑腻如脂?即使练的是内家,肌肤的增强、变异,变化是相同的,仅程度稍异而已。
千幻夜叉的手掌,无意中在船板上磨擦,她却毫无所觉,也没引起禹秋田的注意。
磨擦的力道不轻,发出嗤嗤怪响。
如果换了一个千金小姐,这种摩擦,足以擦掉一层掌皮。
谁知道呢?禹秋田用巾拭抹手上的饼屑:希望来得愈快愈好。
小红,急不来的。
我有过漫无头绪追踪的经验,的确很烦人。
千幻夜叉伸伸傲腰,打个呵欠,换了右掌磨擦船板:腿是别人人,又无法料中对方的想法和做法,天下大得很,那种焦急、无助、茫然、无能为力的感觉,会让人得胃气痛,真不好受。
只要不急切心急,这些杂乱情绪就不会烦你了……晤!你是否有点心神不宁?没有呀!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心神不宁?千幻夜叉粉脸一红,抚媚地白了他一眼,女人味十足:我一点也不担心任何一只鹰。
精神不济,我看到你打呵欠。
禹秋田终于感觉出异状了。
胡说!千幻夜叉娇嗔,心中一甜,连打呵欠也让心爱的人注意到了。
你的手怎么啦?手?千幻夜叉抬起掌:哦!感觉有点麻麻痒痒地,没什么!禹秋田握住她的手,仔细地察看她的手掌。
没什么啦!她心头如小鹿乱撞,一阵难以名状的异样感觉袭击着她,心跳加快,体内温度急骤增加,想抽回手却又难舍那种触电似的、又惊悸又快乐的感觉,有浑身软化的现象震撼着她。
她知道,脸已红到脖子上了,那种灼热的感觉,她自己心中明白。
是没有什么,奇怪。
禹秋田轻拍她的手掌:感觉如何?是有点奇怪,有点迟钝。
她急急收回手,因为一旁的夏冰姑娘,正转头向她俩注视。
为免发生意外,今晚得轮流值夜。
北人屠中气充足的嗓音,打断她俩的思路:我对飞贼和海贼,都有点不放心。
那是我们男士们的事,褚叔。
禹商东收拾食具:四周里外,都是水禽的栖宿处,连小猫也过不了关。
需要提防的是临水一面,我不信人会变成鼍龙爬上来。
上来也讨不了好,剥皮可卖到卅两银子呢!猪婆龙(鳄的一种)的皮,如果加工制成革,足可卖到百余两银子,因此大江与各湖沼泽的猪婆龙,快被杀光宰绝了。
所以,它的皮和肉都十分值钱。
※ ※ ※狄会主站在舱中,举目四处眺望,怎么没有看到回航的渔船?他像是自问:唔!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破晓时分,也是渔人们返航的时光。
这一带打渔皆在夜间,天一黑,星星渔火闪烁,景致颇为迷人,湖中有收渔货的鱼鲜运走,返航的渔舟,除了留些低价值的鱼食用外,活舱内通常都是空的。
小舟乘载量有限,每艘仅载了七个人,两个操桨,五个坐在无蓬的舱中。
三艘小舟,共有廿一个人,实力十分雄厚,狄会主是有备而来。
也许渔船早就泊岸了。
黄山邪怪不以为:这条航道太隐秘,恐怕不是渔船的航道,鱼鹰躲在这种鬼地方,真亏了他。
换了我,住三天我就会发疯。
为后代子孙的日后生活着想,就不会发疯。
九天魔鹰的见解不同:一代辛苦,百代安乐。
狗屎!大副会主掌里乾坤嗤之以鼻。
苗副会主,有什么不对吗?九天魔鹰是地位低一级的堂主,不悦但不敢冒火。
谁都知道,富贵不出三代,你懂不懂?掌里乾坤冷笑:所以咱们这些江湖豪霸,或者混混亡命,都知道及时行乐,过一天算一天,只有一些蠢蛋,才愿意为儿孙做牛马。
哼!不要哼,这是事实。
秦始皇想传千年万载,秦二世就完蛋了,三世还传不到呢!掌里乾坤摆出训人面孔:咱们这些人,赚的大半是造孽钱,能善终一生享用,已经是老天爷网开一面了,还想百代安乐?简直是痴人说梦,没知识。
九天魔鹰正打算反唇相讥,小舟已箭似的向渔村的滩岸冲去。
※ ※ ※滩岸不见人踪,不见拖上岸的船只,全村死寂,像一座死村。
真的有点不对,人呢?跳上岸的狄会主,警觉地大声问。
空村?黄山邪怪也惑然叫。
会不会搞错了地方?掌里乾坤也在问。
不可能,就是这里。
将小舟拖上岸的操舟大汉,信心十足加以肯定。
也许是遭了瘟疫,人都死光了。
有人叫,惊恐地向后面的滩岸退。
谁不怕瘟疫?一座村一夕之间,就可能死得一个不剩,在劫者难逃。
瘟神,是最可怕的凶神之一。
胡说八道!右方不远处,传来骂人的声音:老夫不是活生生的吗?看你就像一个怕死鬼,何必在江湖上活现世?呸!那是一座草亭,供老年人聊天讲古,打发日子的聚会地方,亭基高出地面五尺。
亭中的排椅上,安坐着鱼鹰和闹海神蛟。
由于两人不言不动,相距也在卅步外,隐约利用亭柱挡住视线,因此不曾被这些高手及时发现。
呵呵!是汪老兄,好久不见,一向可好?狄会主堆下一脸假笑,领着众人直趋草亭:兄弟特地带了一些弟兄,专诚前来拜候。
不敢当,好说好说。
鱼鹰也皮笑肉不笑: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你不受欢迎,狄会主,你带来的人其不少。
诸位,随便坐。
呵呵!不请咱们到移府小叙?蜗居狭溢,难容贵宾,这里不是很好吗?朝阳璀璨,正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地方。
汪兄言中有物,似乎已预知兄弟要来。
狄会主心中暗懔,怎么可能走漏消息?不知道,反正汪某不欢迎你来,你知道为什么,我承认我怕你。
兄弟……请开门见山,不必客套。
鱼鹰不住冷笑:我这人天生贼头贼脑,但胸无城府快人快语,最讨厌阴毒狡诈,所以我永远不配做领袖群伦的豪霸。
话中带刺,冷嘲热讽,还真有点快人快语的粗犷味,一点也不贼头贼脑。
甘一个人,已经把草亭围住了。
黄山邪怪照例站在上风,永远在双方打交道时,做一个冷眼旁观者,冷静得令人莫测高深。
鱼鹰冷冷地瞥了黄山邪怪一眼,向闹海神蛟送过一道会意的目光。
在江湖闯道的人,创出事业扬名立万的人,上千上万有死有生,那能每个人都认识?天下大得很呢!鱼鹰和闹海神蛟,就不认识黄山邪怪这个人,闻名而已,不通名谁也不知谁是老几。
好,汪老兄快人快语,兄弟也就不再客套了。
狄会主其实也无意拖延,早办完事早走早好。
我在听。
兄弟碰上了可怕的仇家,特来恳请老哥助拳,重礼相酬,义利两全。
老天爷!贵会高手如潮,人才济济,仅你们什一个人,就足以倒海翻江,居然请我这个半退休的飞贼,助拳替你对付仇家,你是说来玩的?兄弟怎会灭自己的威风。
真的?对方是何来路?诸天菩萨呢?抑或是广成子元始天尊?一个叫禹秋田的小辈,没有人知道这小狗的根底。
兄弟是栽到家了,不得已而求助于老兄,事非得巳,只好来打扰老兄了。
哦!禹秋田?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怪事,你老兄没用人海淹没他?贵会倚多为胜是江湖公认的手段呀!对付这种人,不能用倚多为胜的手段对付。
狄会主轻描淡写一言带过。
加上我,有用吗?鱼鹰摇头表示拒绝:何况我怕你,我宁可去跳湖,也不愿替你卖命。
狄老兄,不要在我身上打破主意。
有用的,汪老哥。
兄弟打算出动五只鹰,用五方上空搏击术,暗器渔网齐下,同时下搏必可成功,出其不意用天罗地网捉他,有九成九胜算。
原来如此……你说什么?我是你的一只鹰?不错,会从上空撒网的鱼鹰。
两年前,神鹰淳于明已经参予本会旗下。
狂鹰、魔鹰、神鹰,加上你鱼鹰,已经有了四只鹰。
咱们一同出面,去请另一只鹰。
猛鹰去年断了翼,飞不起来了……我是指第二只鹰,大雷鹰江西熊宇翔。
他的小雷珠是地网,你的鱼网是天罗。
狄会主把战法也说出来了,有信心请鱼鹰参子布网张罗。
抱撤,我必须拒绝参予你的谋杀计划。
鱼鹰断然拒绝,连询问的兴趣也消失了:天下七只鹰名震江湖,名号得来不易,居然要五鹰联手对付一个默默无闻小辈,我鱼鹰今后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狄会主,这不叫搏杀,而是不折不扣的谋杀。
我鱼鹰决不是谋杀犯,你老兄另请高明吧!你拒绝我了?狄会主脸一沉,声色俱厉,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不错,坚决拒绝。
不想再谈谈?不必。
你想到后果吗?概略猜到一些眉目。
你这座村不要了?所有的人,都打发走了。
烧掉这些茅屋,要不了多久又是一座崭新的村子,正好乘机消除多年来,所积存的垃圾,你不要用村子的存毁来威胁我。
原来你果然知道狄某要来,哼!你。
我怎么辣?你知道我飞的功夫比你高明,所以我是第一只鹰。
你们拦不住我的,混浊的湖水,更是我鱼鹰的天下。
就算你逃得掉……我一定可以逃掉的,信誉保证。
就算你逃得掉的,十年前你在平定州,谋杀山君项虎丧德败行犯忌的事,将传遍江湖,你鱼鹰今后将成为丧家之犬,在江湖除名,甚且有上法场的可能。
混蛋……你知道那次事故,是在酒后冲突,公平决斗下所造成的憾事,结义兄弟相残事属子虚……我承认我在场,我看到的事与你不同。
另一位目击者铁爪飞狐孙洽,他的说法也和你一样呢!这两天,孙老兄会带他那位囚牢常客拜弟,一起来拜会你老兄,你希望他改变证词吗?狗养的!你真的好阴毒!好说好说,无毒不丈夫,你以为我这位会主的地位,是平空捡来的?你……鱼鹰变色而起。
你想撒野?最好不要。
狄会主不住狞笑:你该听说过黄山邪怪陈又新老兄,他的大崩阎王散是江湖一绝。
你只要一聚气运劲,一定手脚僵死,一定……你……你你……认栽吧!我不希望你死,你也不希望做一个残废的人,唯一的活路是听我的。
是吗?一定。
手脚真不能动吗?一定。
啪一声暴响,亭栏崩碎散裂,是被鱼鹰一掌拍毁的。
这一掌最少也有五百斤力道,不聚气运劲,力道决难聚于掌心,发出此雷霆一击。
闹海神蛟山大手一伸,五指如钩,扣住了海碗粗亭柱的一边,猛地一拉,抓出一满把木片,手一摊开,木屑纷飞,爪功化木成粉。
这也需要聚气运功,才能让让五指坚逾金铁。
咦!黄山邪怪惊呼,大崩阎玉散失效啦!我不能听你摆布。
鱼鹰冷冷一笑:因为你要对付的人,已经等了你三天啦!狄老兄,我怕你,你自己的事,先摆平了再说吧!咦!你是说……隙,他来了。
众人随他的手指方向,转头察看。
微风讽然,鱼鹰与闹海神蛟,已经乘机破空飞跃出亭,超越人丛脱出困境。
禹秋田出现在一座茅屋前,轻拂着晶亮的长剑,笑吟吟不带丝毫火气,泰然自若缓步而来。
禹小狗……有人骇然惊呼。
毙了他!呐喊声如雷。
甘一个人,潮水般向禹秋田涌去。
禹秋田外表轻松,暗中已神功默运。
除恶务尽。
他似笑非笑在空地上等候:可惜八表狂生不在。
下次就轮到他了。
瞬即合围,廿一比一。
狂鹰,下令围攻呀!他的嗓音提高了三倍:谁都知道,我禹秋田最欢迎群殴围攻,可以大开杀戒,以免逐一收拾多费手脚。
一名中年人看破好机,从他身后悄然扑上,身剑合一电射而至,猛攻他的背心。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其实从举起的剑身中,可以像镜子一样,看到他身后景物的模糊形影。
身形一扭一挫。
让对方的剑掠左肩上方而过。
而他的剑,却从顶门向后伸,奇准地劈开了中年人的天灵盖,避招反击一气呵成,从顶门伸手向后反击,得心应手,妙到巅毫。
一长身,他重新站直。
自始至终,他的身躯一直是向前的,也不曾扭头回顾,似乎身后所发生的变故,他丝毫不知,死了的人与他无关。
中年人的身躯向前一栽,倒在他的脚后猛烈抽搐,红白脑浆流了一地,好惨。
有勇敢的人,上前决斗吗?他再次催促:禹某的剑下,对卑鄙的懦夫决不留情。
哼!一声怒啸,两个中年人挥刀猛扑,左手连续发射飞刀飞镖,随着刀镖狂野地扑上了。
禹秋田的左手,像在变戏法,五个指头点弹挥扣,快得令人目力难及,共有三刀三镖,在他的手指乱点乱弹下,纷纷堕地成了废物。
铮!他左闪,剑架住了左面中年人的刀,再一挑,电光一闪,锋尖贯入中年人的右内胯。
滚!同时响起他的沉叱。
中年人的身躯斜飞而起,手舞足蹈向慢了一步的同伴猛砸。
同伴大吃一惊,几乎一刀将同伴误伤了,仓促间撇刀右闪,以避免碰砸。
激光无情地吞吐,人影进退如虚似幻。
啊……躲闪的中年人狂号,身形也斜飞外抛。
右肩井被剑贯穿,再将人挑飞而起,劲道之巧猛,骇人听闻。
一声长啸,他猛扑惊惶失措的狄会主。
天啊……这是什么剑术!有人狂叫、奔逃。
伸剑越顶门,杀掉身后的人。
另两个中年高手,皆中剑之后被挑飞,完全不合乎剑术力学曲原理,要挑飞一个人,需要多少力道?难怪有人被吓破了胆,惊怖之下只顾逃命了。
四周,千幻夜叉五个人已悄然潜出,截杀散了的人,米一个杀一个。
鱼鹰与闹海神蛟不参子,袖手旁观吓白了脸。
※ ※ ※狄会主心虚了,禹秋田的神勇,他是第一次看到了,看到就失惊胆寒,无法发挥剑术应有的水准,感到手脚已有点不受指挥。
精神状态不平衡,喝口水也可能被呛住。
在连续飞射而来的激光逼迫下,他狂乱地挥剑封架,快速地闪避,有几乎迟慢了分秒,以致右肋右胯出现了血迹,被刺伤了皮肉。
这片刻的纠缠,共有五个策应他的人,死在禹秋田的剑下,再也没有人上前拼死接应他了。
铮铮!他又幸运地封住了两剑,也幸运地移至禹秋田的左侧空门死角。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兴奋欲狂,神意凝聚为一点,剑发似电耀霆击,剑光疾射禹秋田的右胁肋。
他听到一声冷哼,看到自己的剑光偏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一点点,不是他的神意所能指挥修正的,剑一发结果已经决定了,不是中的,便是落空。
这一点点,他的剑落空了,禹秋田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左扭旋身,他的剑光便贴着衣衫擦到后面去了,剑身的角度不对,他看到了及体的激光。
已无法闪避,一切都嫌晚了,感到右肋近胸处一震,一阵目眩,身躯已被巨大的可怖力道挑起、飞抛、翻腾,砰然着地。
彻骨奇痛突然在着地时光临,呃了一声便失去知觉。
※ ※ ※黄山邪怪的武功,其实非常札实,只是为人明险狡猾,工于心计,不愿与人凭真才实学与人拼命,倚仗大崩阎王散以避免浪费精力。
能不动手而把劲敌杀死,这是他的想法,对所谓英雄气概嗤之以鼻,他不想做英雄,对怪的绰号颇为满意,英雄是死得很快的。
当他发觉身边的人渐来渐少,自己又抓不住机会策应会主时,他心惊胆跳了。
其实,他无意拼命上前支援会主,因为他看到同伴为了参子支援,上去一个死一个,已经令他毛骨悚然,完全失去上前拼命的勇气,只敢在旁游走呐喊,一沾即走打滥仗,自保要紧。
又上去一个人,眨眼间这人又倒了。
我得走……他心中一紧,动了逃走的念头,上去一个死一个,何时会轮到他上去?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再不走可就嫌晚啦!眼角余光看到了九天魔鹰,正展开可在半空振臂滑翔的绝顶轻功,从北人屠的顶上空掠过,双臂一抖,身躯化不可能为可能,上升了尺余,侧身张臂折向飘落,真像一头翱翔的老鹰,远避开下面北人屠的纠缠。
这头魔鹰果然名不虚传……哎呀!他的叫声,已救不了九天魔鹰。
一个淡淡的人影,从斜方向上空疾射而过,恰好从九天魔鹰的斜上方一掠而过,电光一闪,交叉通过时,洒下一天血雨。
九天魔鹰的背部,被剑剖裂了一条大缝淡影疾掠沉降,是夏冰小姑娘。
看清是小美人夏冰,他心中一跳,又兴奋,又恐惧,一缩脑袋,似乎在无意识地躲开小美人的一剑,幸而这一剑只是他幻想中的虚影而已。
他扭头狂奔,向没有人的地方逃命。
他逃走时,狄会主还没被禹秋田击中致命一剑。
冲出茅屋的土拐角,黄山邪怪倒抽了一口凉气。
前面是另一座茅舍前的广场,千幻夜叉正用冷电湛湛的目光等候着他。
你的人还没死光,你这位护法就悄悄逃命,太说不过去吧?千幻夜叉语气阴森极了:别怕,你曾经是一代邪怪,位高辈尊,没有理由怕我一个后生晚辈,你成名我千幻夜叉还没出生呢?怕死鬼!四下无人,他胆气一壮,一咬牙,一跃进入广场。
他僵住了,不敢再进。
千幻夜叉的左手,抛起三枚无影神针。
我怕你的大崩阎王散。
千幻夜叉语气更阴森:所以,我要用暗器送你下地狱,一定要杀掉你,你坑害的人太多太多了。
小女人,暗器唬不倒老夫。
他硬头皮大喝。
他心中雪亮,无影神针的可怕。
千幻夜叉的轻功身法,已经名动江湖,闪动时有如变化,所以绰号称会变化的奴神夜叉。
当然,这也与善易容术有关。
想躲过三枚比电击一样快的无影神针,他实在没有把握。
我不是唬你,而是要杀死你。
千幻夜叉接口:说一不二。
老夫的大崩阎王散,已经洒出了。
他仍图侥幸:你瞧,你站在下风。
对,下风。
你快要倒了。
是吗?连鱼鹰都不怕你的大崩阎王散,我会倒吗?你真驴。
咳!你是说……我们有解药。
胡说八道。
天下间,绝对没有任何解药,只有我的独门解药有效……本来就是你的解药呀!什么?记得吗?庐州,逸园,那位秋五岳秋公子。
哎呀!他就是禹秋田。
鬼话!我不信,不信……不由他不信,没有人再怕他的大崩阎王散了。
你这种人,就是听不得老实话。
他心胆俱寒,再不走,禹秋田就会来找他了,这次,禹秋田决不会饶他啦!一跃三丈,他折向狂奔。
千幻夜叉早已料中他想逃走的方向,同时身形乍动。
嗯……他感到右背肋一震,有异物入体。
身形仍向前冲,背肋又震了一下。
留给我!他听到有人娇喝,是小美女夏冰。
背肋第三次微震,突然感到痛楚了。
呃……他叫出最后一声,手脚因背肋的陡然剧痛而虚脱,重重地向前栽倒。
倒地的前一刹那,眼前出现一个人影,挡在去路上,果然是小美人夏冰。
我完了!他最后发出绝望的呻吟。
空荡荡的渔村,没有半个人影,令人油然生出空茫死寂的感觉。
这种感觉容易引起心理上的恐惧,没有人愿意留在这种地方。
鱼鹰和闹海神蛟都失了踪,益增一番神秘的恐怖。
廿一具尸体,全抛落在村旁的芦苇丛中,村中血腥味。
浓得令人作呕。
找不到主人打交道,谁也猜不透鱼鹰为何避不见面。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29----------------------------------------拖尸体是男士们的事,两位姑娘在茅亭中歇息。
姐,你是怎么一回事?夏冰黛眉深锁,盯着千幻夜叉关切地问:你不断看你的手,不时无缘无故摇头,有什么不对吗?我的手,好像愈来愈反应迟钝了,发射暗器,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千幻夜叉举起双手,不住抓握、放松:好像多了一层没有感觉的皮……哎呀!早两天会觉得麻麻痒痒,今天不麻不痒了,却变成了感觉迟钝,好像手上有一层硬壳,千幻夜叉惶恐的神情显而易见:偶或觉得头有点昏眩,昏眩为期甚短,当时意志便不能集中,而且微觉恶心。
很糟糕,我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形,尤其是这双手。
老天爷,姐,这不是好现象呀!夏冰焦灼地捉住她的手,不住拍打,揉搓:有何感觉?这里呢?这里如何……好像真的多了一层没有知觉的皮,更像你在替我隔靴搔痒。
姐,你不要吓我。
夏冰急得快要掉眼泪了,突然大叫:仲秋哥,快来,快来……禹秋田匆匆洗掉手中的血迹,听叫声急切,心中一惊,飞奔而至。
小冰,怎么啦?你……你快检查姐的手,还……还有她的头,不对劲哪!她……她她……夏冰惶乱叫嚷。
夏冰词不达意,但禹秋田似有预感,谎张地抓起千幻夜叉的手,一面检查一面问症状。
糟!那天我应该起疑的。
角秋田记得那天进食时,千幻皮叉猛擦手掌的事:显然,情形愈来愈严重了,这是恶化蔓延的症状,问题是到底是何病变,又由何种物体导致的。
仲秋哥,有……有办法医治吗?夏冰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下脸颊。
她是一个敏感的小姑娘,好恶爱憎写在脸上,而且有点多愁善感,心地善良的人,通常犯有这种毛病,为了一条小虫的死,也会掉上几滴眼泪。
但愿我知道就好了。
禹秋田心中大乱:如果所料不差,已经拖了三天,一天比一天严重,以后呢?我们赶快走,到南京找专治疑难杂症的郎中。
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千幻夜叉叹了一口气:这点麻木感觉我忍受得了,相信不久之后,会慢慢好转的,不要大惊小怪啦!所有的人都过来了,北人屠尤其关心,问长问短,急得头上的青筋也在抽动。
这种日渐恶化的怪症,是很难慢慢好转的。
你不急我们急。
禹秋田五内如焚:小红,想想看,三天前你曾否吃过,足以引起恶心的食物?他算是白问了,众人一同进食,同一种食物,连水也是相同的竹筒所盛的。
双手曾否把玩过什么奇怪的小动物?他不死心,继续迫问。
没有呀!我连小猫小狗都不喜欢碰呢!千幻夜叉摇头苦笑。
我们准备立即动身。
禹秋田跳起来叫。
仲秋哥,你不能急。
夏冰苦着脸:你一急,我们都六神无主了。
那就走吧!北人屠挟起了刀囊:该死的鱼鹰,到现在还不露面,不等他了,他不是一个好主人,天知道他怀了些什么鬼心眼?居然……且慢!角秋田心中一动。
怎么啦?会不会与色鹰有关?怎么可能?除了那天我们四个人,喝了他的招待茶水之外,饮食都是我们自备的。
北人屠的思路相当敏捷:再说,四个人喝同一壶茶,其他三人都没有任何症状。
就算鱼鹰用了鸳鸯壶,也没有理由计算小霍呀!目标应该是你或我。
不对,我想想看,那天……那天有个小女人,用泥抉戏弄我。
千幻夜叉亿起当时的情景:我追她,哎呀!小红,怎么了?禹秋田惊问。
那……那狭窄的、粗糙的夹墙,当时,我是摸索过去的,墙有砂状的刺……我们去看!禹秋田跳起来。
※ ※ ※是有一种淡淡的怪味,不是泥腥。
禹秋田仔细举着油灯,察看两面的粗糙夹墙,用鼻子嗅闻。
没有任何理由,筑这种粗糙的墙。
北人屠大声说,将泥糊上去,也决不可能出现这种形状与纹路。
问题是,用何种工具能糊抹出这种会擦伤人的平面来。
用特殊手法抹上去的。
禹秋田咬牙说:任何人经过这里,除非身材特别矮小,都必须用手撑扶着挤来挤去,轻者擦触掌皮,重者可能磨损皮肤,所以从这里潜出潜入的外贼,必定受到伤害。
该死的!这见多识广的可恶飞贼,我等他!他防贼的技巧高明着呢!刮下一些碎砂用碗盛了,占据了鱼鹰的家。
禹商东商南兄弟俩,也把船撑过来拖上滩岸。
次日一早,禹秋田找来了一根大木棍,先从近河滩的两栋茅舍开始,一阵乱棍,把两栋茅舍打得稀烂,连泥墙也打平了。
拆屋的巨大声浪,远在数里外也可听得一清二楚。
明天拆三间。
他向寂静的湖面大叫:或者,用火烧。
※ ※ ※今晚,他们有卧室就寝了,睡了三天草窝,快要成为野人啦!千幻夜叉愈来愈感精神不济了,手掌发麻的感觉已传至小臂,手腕的转动显明地发僵。
点起了油灯,禹秋田细心地替她揉动双手,推拿麻木发僵的肌肉关节,不住柔声安慰她。
夏冰在一旁帮不上忙,坐立不安,不住掩面饮泣,完全乱了方寸。
有一个坚强的大男人在旁照料,至少可以控制紊乱的情绪。
是否感到好过些?禹秋田无限关切低声问,双手揉动力道渐增。
没有用,仲秋。
千幻夜叉的情绪,出奇地低落:我……我想,我不中用了……千万不可失去信心,小红。
禹秋田心中一酸,深深吸入一口气:那老贼会现身的,撑下去,小红,不要让我失望,我……也许,这是上苍的报应吧!个性坚强的千幻夜叉,凤日中终于有了泪光:记得,你说过,你不用暗器杀人,虽则你是宗师级的暗器大行家,你接暗器的手法,可说举世无双……不要说这些,小红。
所以,我尽量克制使用暗器的冲动。
而这次,以及在江宁镇,我克制不了自己,我一而再使用无影神针。
所以,上苍从我的手开始惩罚我……我不听这些,姐。
夏冰伏在她身上,泪下如雨:你使用无影神针,都是为我,上苍应该惩罚我……不关你的事,小冰妹……不,该怪我,是我在蚌埠集与他们结仇,而且害死了两个旅客。
天啊!为什么受害的不是我?不是因为你救了我而感恩图报,而是你我一见如故,我好喜欢亲近你,爱称。
我只有兄弟没有姐妹,我好寂寞,我……夏冰又哭又叫,尽情倾诉:姐,不要弃我……小冰妹,不要哭。
千幻夜叉出手,轻抚夏冰的秀发,像在抚摸心爱的妹妹,她自己泪下如断了线的珍珠:我是独生女,比你更寂寞。
真的,我把你看成让我呵护关心的小妹妹。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命个注定是你的,上苍不会拿走;不该是你的,绝对保不住。
我活了廿二年,上苍该要我回去了。
不!我不听你说这种话。
你要听,小冰妹。
千幻夜叉绵绵的目光,含泪注视着直吸气的禹秋田:这段日子里,我发觉仲秋哥不再讨厌我了,我好高兴,我在梦中也在笑。
小冰妹,我走了之后,不要为我悲伤,人早晚要走的,迟早而已。
姐……夏冰哭了个哀哀欲绝。
我走了之后,什么事你要和仲秋哥商量。
我太刚强,刚则易折。
他也刚。
你兰心蕙质,善良纯洁,有你调和他的刚,我很放心……禹秋田嗯了一声,踉跄出室定了,脚下蹒跚,像是肩上负了万斤重荷。
※ ※ ※北人屠出现在床口,牙关咬得紧紧地。
小霍。
他的嗓音全变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女儿。
廿午前,我曾经有过一个小女儿,她三岁,死在我的怀里,和她娘一起死在我怀里。
褚……叔……千幻夜叉颤声低唤:大婶和小抹一定在天……上……天地混沌,我不信天。
地方豪强械斗,波及我家,这是千万年来,老掉牙却一而再重演的老故事,平凡得让人打瞌睡。
此后,我杀。
这也是无体无止的老故事,有人,就有刀剑,就有杀。
我亲手埋葬了妻女,你去了,我也要亲手埋葬你……褚叔,求求你,不要说,我受不了。
夏冰打着床拄哀叫。
北人屠也嗯了一声,出室走了。
※ ※ ※天终于亮了。
禹秋田赤着上身,剑捆在背上。
他动手扎火把,脸上肌肉绷得紧紧地。
你做什么?北人屠问。
焚村。
他头也不抬:然后,焚洲,焚所有的洲,然后……还有然后?有。
答得坚强有力:驾舟穷搜沿湖各村落,凡是这座鬼村的人,杀!算我一份,主人。
好。
他举起扎好的火把,虎目中杀机怒涌。
贼,永远是贼,偷偷换接见不得人的减,不拔掉贼根贼苗决不罢手。
他举火把怒吼:他胆敢坑害一个与他无冤无仇的小姑娘,我为何不能残杀他的老少妇孺?他以为他逃得掉?少做清秋大梦。
给我,我到厨下点火。
四面八方,传来连绵的芦哨声。
来了,你的刀利吧?他向北人屠大声问。
保证杀人如割草。
湖上传来桨声,第一艘渔舟从芦苇丛中驶出,接着,另一方出来了第二艘。
每一艘渔舟上,皆站着六名大汉,赤着上身,手中有刀有剑,有鱼叉,有铁桨,有镰钩。
共出来了九艘渔舟,在卅步外一字排开。
水波一动,鱼鹰和闹海神较,穿了水靠,各带了一把分水刀,出水踏上滩岸。
一声剑玲,禹秋田阴沉沉地拔剑出路。
刀光霍霍,北人屠的泼风刀发出隐隐龙吟。
剑向前一指,杀气汹涌如潮。
你是我的!禹秋田向远在卅步外的鱼鹰一指:生死簿上,阁下的大名已勾。
远在卅步外,鱼鹰依然可以感觉到强大杀气的压力,心里一紧,脸色渐变。
好重的杀孽!鱼鹰心中惊叫,感到握刀的手,出现反射性的痉挛,掌心冒的汗与水混成一切。
哈哈哈哈……鱼鹰大笑,向前走,笑得相当勉强:也许你真有霸王之勇。
昨日你已经见识过了。
但你绝对杀不了我。
不久自可分晓。
禹秋田用手向北人屠一指:他,山东褚安平,北人屠。
连闹海神蚊也打一冷战,倒抽一口凉气。
这头蛟即使不认识北人屠,必定听说过北人屠的名号。
双方第一次见面,只通姓不道名,鱼鹰还以为北人屠是禹秋田的仆从呢!岂知却是威震江湖的大杀星。
你这些子弟。
禹秋田加重心理压力:三分之二是他的。
他的刀很利,不会痛的。
不要把嗓门愈放愈大了,阁下。
龟鹰撇撇嘴:我可以用一百个人换你一个,但你舍不得换。
必要时,我舍得的。
像刘玄德?夫妻如衣服?我还没成家呢!好,就算你还没成家。
鱼鹰收了刀:你说,换了你,泄了底,你会不会放人平安离去?也许你不会,任何人不会,但我会。
禹秋田豪气飞扬:有时我也杀人灭口,但决不恩将仇报。
而且,我不是大嘴巴胡说八道的人,该守秘的事,杀了我,我也不会说。
我相信的是就事论事。
那么,昨天的大屠杀即将重演。
不要威胁我。
如果你舍得,早已经扑上来了。
天杀的老贼,你说怎办?他咬牙说:你说得不错,如果我舍得,早就扑上用剑裂了你。
开出合理的价码来,不要狮子大开口。
避免泄底的最好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依你的办法,当然是灭口了。
不需血腥暴力。
废话!老蛟,告诉他。
鱼鹰向闹海神蛟说。
结亲。
闹海种蚊懒洋洋吐出两个字。
什么?禹秋田一头雾水。
诱使你女伴中毒的人,是老鹰的爱女。
闹海神蚊阴阳怪事:她很喜欢你。
两家结了亲,你就不会泄老丈人的底了,你说妙不妙?去你的!我一辈子没听说过,这种荒谬绝伦的事。
禹秋田跳起来:连我老爹老娘,也不会替我作主娶个媳妇进门,你以为我是垃圾收藏家?混蛋!我女儿可不是垃圾,岂有此理。
鱼鹰暴怒地吼叫,冲上恶狠地就是一刀。
禹秋田一跳八尺,当然他知道鱼鹰无意真砍他一刀。
老贼,不要撤野。
他也怪叫:惹火了我,小心我拆散你一身老骨头。
你少臭美。
你听我说。
禹秋田压低声音:你对我一无所知,只知道我杀人如屠狗。
你在用女儿,生的幸福做赌注,把她嫁给一个你一无所知的人,嫁给一个凶残强悍杀人如屠狗的人。
老天爷!天下居然有你这种不爱女儿的父亲,我真想狠狠接你一顿。
鱼鹰气消了,想了想拍拍自己的脑袋。
你是强盗?鱼鹰问。
差不多。
土匪?也差不多那一家的子弟?你少来。
禹秋田收剑大笑:哈哈哈……你套不出什么口风的,我是比你更坏的坑人专家,真正老江湖的老江湖……又来吹牛了,混蛋!鱼鹰也笑了:你摆出放火、杀人等等,虚张声势的外强中干面孔,就知道你是一个混小子。
把你哄出来了,不是吗?到屋子里去,把解药给你,给我滚!遵命。
泄了我的底,我会找你。
你根本不用耽心,我布下天罗地网,杀光了鹰扬会的人,用意就是灭口,减少你的麻烦。
你好狠,小子。
那是不得已,大叔。
毕竞太残忍了些,小子!一场可能爆发的大屠杀,在禹秋田的良言劝解,与鱼鹰的明智权衡利害下,化戾气为祥和,皆大欢喜消弭了一场浩劫。
扬州鹰扬会的山门,终于正式关闭了,树倒猢狲散,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主的下落。
号称江南第一帮会的鹰扬会,正式从江湖除名。
会众四散,但暗潮汹涌。
※ ※ ※一辆轻车,八名男女骑士,仆仆风尘向西又向西。
驾车的两匹健马十分雄骏,拉这种只可坐两个人的轻车,跑起来鸾铃叮当响,显得轻快神气。
八名男女骑士衣着华丽,头上都戴了宽边垂缨,颇为名贵的遮阳帽,连站在路旁向上望的旅客,也看不到骑士们的本来面目。
近午时分,归德府城在望。
车折入路商的小径,驰向三里外的城郊新安庄。
后面两里地,两位中年骑土并辔小驰,并不急于赶路,马鞭轻摇,有说有笑西行。
经过三岔路口,仍可看到已接近新安庄的车马背影。
两骑士一打眼色,健马仍以均匀的速度小驰。
没错,那是新安庄。
右面的骑士说:霹雷神鞭贾彪贾八爷的家,大名鼎鼎的豫东一霸。
这位仁兄自视甚高,有名的投机取巧老狐狸,决不会拍胸膛抬出大仁大义,站在失败者的一边济危扶倾。
他永远识时务,谁强就与谁并肩站。
另一位骑士说:如果我所料不差,不久之后,马车一定狼狈地被赶出庄外,乖乖到府城投宿。
到府城等,错不了。
丧家之犬,依然如此神气。
老天爷!那混蛋是不是有意插标卖首?我怎么知道?反正人家必有所恃,何所惧哉?咱们走着瞧。
蹄声得得,驰向五里外的府城。
※ ※ ※新安庄距府城五里地,本城谁不知贾八爷是地方豪绅?附近十里方圆的农地,全是他的产业,也是这一届的粮绅,东乡一带农庄,都是他的农户。
贾八爷的保镖护院,而且一个家丁,在府城走动,没有人敢招惹以免遭灾。
骑士们在庄前停车驻马,一名骑士上门投帖。
片刻,庄门大开,车马在三名健仆的迎接下,疾趋大宅的青龙门停车下马。
如果是贵宾,主人应该启门相迎。
主人不出来相迎,由仆人领了男女两主客,绕过垂花门走向大厅前的大院子。
七名骑士与两名车夫,皆留在大门外。
车上还有一位女客,也不曾下车。
明眼人一看便知,客人并没受到应有的欢迎。
※ ※ ※大厅中,主人霹雷神鞭贸八爷,高坐堂上款待来客,半百年纪雄健如狮,团花理袍内,腰间缠着他那根颇有名气,可接宝刀宝剑的九合蚊筋丈八长鞭。
鞭缠了四匝,因此显得腹大如鼓。
客人是八表狂生和虹剑电梭,一双江湖情侣毫无倦容,男的英俊,女的艳丽,是颇为江湖朋友羡慕的佳侣,但有些人却称他们是姘头。
贾八爷脸上看不出半点欢迎的表情,粗眉深锁,大八字黄胡一翘一翘地,似乎欲言又止。
江贤侄,你这样公然招摇走动,会出大纰漏的。
贸八爷声如洪钟,神情似乎骨梗在喉不吐不快:鹰扬会山门倒了,积怨已深乘机报复的人多得很,你居然不收敛些秘密往来,早晚会碰上大钉子的。
贾大叔,话不是这样说。
八表狂生的口气,有强烈的不满:虎死不倒威;鹰扬会山门倒了,散处江湖的弟兄还多着呢!谁敢轻视我们?再说,唯一的对头禹秋田,目下在江淮附近走动,远得很呢!除了他,小侄不怕任何人挑衅。
想不到经过多年磨练,你依然如此疏狂。
贾八爷摆出长辈教训人的面孔:也许你真的很了不起,没有人敢向你挑衅;愚叔我却担不起风险,人老了也家大业大,无可奈何。
哦!贤侄意若何往?入陕,到西安。
到西安?贾八爷俭色一变:干什么?投奔梁钦差。
什么?去投靠天怒人怨的梁剥皮?小侄已走投无路,这是唯一的安身立命去处。
本来,小侄想进湖广投奔陈钦差,怎奈有残剑孤星那狗东西的朋友阻挡,拒绝让小侄踏入湖广地境,所以……不要去,贤侄。
这……天下异变不是常数,梁剥皮早晚会倒的,到了那一天,你们这些犯了众怒的英雄好汉,哪有好日子过?算了吧!安份些是好事。
可是,小侄钱财将尽,没有大笔金银,怎能东山再起?而目下唯一能赚取巨金的地方,就是少数几位无为不作的钦差。
愚叔无法说服你,遗憾。
贾八爷装模作样呼出一口长气:愚叔事忙,还得到南下庄处理一些事务。
天色尚早,贤侄还可以赶不少路呢!等于是直接下逐客令,哪像一个长辈?八表狂生怒火中烧,但不便发作,哪有将远道而来拜望的晚辈,随随便使打发走的?甚至连茶也没有一杯,四名健仆站在一旁不理不睬。
贾叔,小侄在府城还有几天逗留,拜望几位朋友。
八表狂生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尽管心中恨得要死:可否借尊府暂寄几天?而且,拜会朋友尚需贾叔鼎力周全,贵地的几位朋友,与小侄的交情不算深厚。
唷!我这里可不是打抽丰的地方。
贾八爷立即变脸:你可不要搞错了,新安庄是规规矩矩的地方,你鹰扬会在南京江宁镇留有疑案,你以为我敢收留你在这里惹是招非?太过份了吧?八炭狂生气得几乎要吐血,委实下不了台。
贾八爷与他老爹交情匪浅,他在鹰扬会荣任副会主期间,往来途经归德,贾八爷哪一次不竭城欢迎?人杰,天色尚早,我们走吧!虹剑电梭忍无可忍,倏然推椅而起,凤目带煞: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
世态炎凉,没有雪中送炭的人。
咱们再不走,恐怕就难看了。
贾兴,送客。
贾八爷拍案极不礼貌下令,愤然转入内堂走了。
当我八表狂生重新站起来,获得扬眉吐气的一天,我会回报今天所受的侮辱,你给我记住了,贾彪!八表狂生悲愤地向内堂大叫。
不久,车辚鳞马萧萧,驶向归德府城,果然不出两骑士所料。
只有锦上添花,投人雪中送炭。
※ ※ ※东关的来福老店,是颇具规模的客栈。
虹剑电梭愈来愈出落得娇艳动人,成熟女人的风韵,取代了青涩少女的含蓄,为了博取八表狂生的欢心,她每天都打扮得如花似玉。
八表狂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美女鉴赏家,相处一段时日后,她使知道情郎的这种不良习惯了,也曾为了小美人夏冰的事发生勃豁。
八表狂生不但不理睬她,反而又打又骂警告她不许多管闲事。
她也许有点犯贱,八表狂生愈是嚣张,她愈加顺从,地已被八表狂生完全控制了身心。
恋奸情热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上房的客院,住宿的旅客品味要高些,而且多半据有女眷,闲杂人等不许乱闯。
距晚膳时光已是不远,她梳洗毕打扮得花枝招展,改穿了有坎肩的月白色衣裙,与大户人家的淑女比较毫不逊色,启开明窗探头外望,想看看院子对面,用甜甜银嗓子说话的女人,相貌是不是可与嗓音相配?合该有事,一探头,恰好有位青衫旅客经过长廊,看到了她,猛地邪邪一笑,色迷迷地用手向她招了招,秽亵的神情令人可憎。
她对八表狂生死心场地温柔,对陌生人可又是另一副女皇面孔。
在姘上了八表狂生之前,她在江湖走动,本来就是不饶人的女光棍,到处惹事招非乘机扬名立万,得罪她的人,保证会灰头土脸。
她不知道自己倚窗外望的神韵,是如何吸引人犯罪,登时怒火上冲,淑女的气质消失了。
该死的!你找死?她不假思索开口骂人,老毛病又犯了。
中年青衫旅客一怔,鹰目一翻。
唷!你这位娘子泼辣得很呢!青衫客脸上的邪笑消失了,换上了阴森狞笑:很够劲。
喂!你是用这种手段勾引我吗?她压下跳窗而出的冲动,顺手抓起窗台上的一盆小矮菊盆裁。
不等她将盆栽掷出,廊下急步来了她的一位同伴,那是男骑之一。
朋友,你说什么?她的同伴厉声问,大概曾经听到青衫客那段刺耳的话。
你要听?青衫客毫不示弱。
不错,我才有打掉你满口狗牙的藉口。
阁下,你再说一遍试试?哼!你倒会说大话。
更会揍人。
口气不小,贵姓?公孙浩,五毒殃神,没听说过吧?青衫客哦了一声,冷冷一笑。
听说过,落水狗。
青衫客说;他娘的!你是不是跑错了地方?你阁下……开封飞刀张。
他娘的!你耀武扬威到咱们河南来了,河南不是丧家落水狗乞食的地方。
五毒殃神吓了一跳,凶焰尽消。
开封飞刀张,江湖上几位飞刀圣手之一,三丈内飞刀百发百中,连珠飞刀三把可以同时贯入钱大的小孔内,这种人惹不得。
五毒殃神害怕,虹剑电梭不怕,猛地一长身,飞身穿窗而出。
该死的狗东西。
她像男人一样破口咒骂:飞刀对电梭,本姑娘要你后悔八辈子。
飞刀张傻了眼,这才知道她是谁。
两个暗器名家赌命,同归于尽的机会有七八成,极为凶险,手一动便可能结束纷争。
因此名家之间,通常避免冲突,了解暗器的人,才知道暗器拼搏实在冒险,宁可保持距离,非必要决不轻言用暗器决斗。
女人气量小些,不讨回公道决不甘休,一开口便要求赌命,没有回旋的余地。
人声吵杂,店伙及时赶到解围。
诸位客官,请息怒,包涵一二。
店伙打恭作揖求:大热天火气旺,有话好说,大家让一步,天下大可去得。
诸位一生气,小店担待不起。
飞刀张冷冷一笑,徐徐向后退,双手外垂,十指缓缓伸屈,鹰目紧吸住虹剑电梭的眼神。
你们像瘟疫,到何处何处遭殃。
飞刀张一字一吐:免费奉送请位重要的消息,因为我很欣赏你这种反叛性高的女人。
该死的!你要说什么?有人给我捎口信,要我探听八表狂生的去向。
看来,真是你们了。
谁?千幻夜叉霍红姑。
还有谁?虹剑电梭一惊,心中一凉。
不知道。
你出卖朋友?冲江湖道义,张某曾与千幻夜叉有一面之缘的交情,所以答应她,没附有任何条件。
我希望你们赶快离开河南地境,以免累及咱们不少乡亲。
那贱女人在何处?比你们早到一天。
不可能!虹剑电梭尖叫:她……她还在江淮一带游荡。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心里明白。
鬼才相信你的话。
飞刀张冷冷一笑,转身走了。
※ ※ ※客店占地甚广,房舍众多。
飞刀张跨入另一进的大院子,对面廊下站着的一个壮年旅客,跨越栏干也踏入院子,有意无意地身躯随着他转动,目光冷森狠盯着他。
你认识千幻夜叉?旅客突然问。
咦!你……他脸色一变。
我等你的回答。
可恶!阁下……你为何冒充飞刀张?混蛋!我本来就是飞刀张。
旅客淡淡一笑,左手一抬。
电光闪烁,三把薄薄的回风柳叶小飞刀,在上空有次序地翻腾,轮流上飞下落,有如活物。
你……你你……他大吃一惊,脸色冷灰。
我,张士强,简称飞刀张。
旅客手一张一合,三把飞刀蓦然失踪:你也是飞刀张?也是开封人?未免太巧了吧?我……我我……假飞刀张颤抖得牙齿也在震动,语不成声。
亮你的飞刀,让我见识见识你这位本家。
放我一……马……假飞刀快要崩溃了,双腿已在弹琵琶:我……我不知道你……你也来了,你很……很少离开开封……谁派你传播这种消息的?我……你不说,我送给你一把飞刀。
一把,你必须碰你的运气了,老兄。
新……新安庄贾……贾八爷。
哦!为什么?他……他希望八表狂生那……那些人,早早离境免得连累他。
你可以走了。
飞刀张挥手赶人。
※ ※ ※真的飞刀张进入一间客房,掩上门。
都听到了?他问。
里面躲着高大的北人屠,招摇头苦笑。
开封飞刀张,真有那么大的名气?北人屠说:一连出现两个假的飞刀张,真的飞刀张不气才怪。
他不会,喜欢还来不及呢!这位飞刀张也是假的,他是化了装易了容的禹商东:二少爷了解这个人,修养不错。
很不妙,褚叔。
怎么啦?怕死鬼如果真的怕死,赶快远走高飞,二少爷就赶不及了,这个混蛋贸八爷真该死!正相反,怕死鬼不敢走。
北人屠肯定地说:他怕被咱们追上,在路上呼救无门,叫天不应。
那……他会躲在客店里,咱们怎能杀入店里行凶?等找到机会,出其不意溜之大吉。
呵呵!贾八爷反而帮了咱们一次忙,真该谢谢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
希望你估计正确。
’一定正确,包打保票。
※ ※ ※北人居估计完全正确,八表狂生知道走不了。
虹剑电梭不是不信,而是不愿相信。
一匹健马出了东关,向新安庄飞驰。
庄门外,三名保镖站在紧闭的庄门前,叉腰凸肚像威武的门神,把关的天将。
健马飞驰而至,是八表狂生。
事急矣!这里只有贾八爷可以帮助他。
他忘了上次所说的狠话,忘了所受的侮辱。
干什么的?一名保镖大声喝问。
在下江人杰,求见贾八爷。
八表狂生飞身下马,牵着坐骑赔笑脸:劳驾兄台通报。
八爷不在家,到南下庄去了。
兄台请包涵。
他不得不低声下气恳求:在下已是走投无路,如果八爷肯……老兄,你放明白些。
保镖厉声说:你撂下那么多极话,如果认为八爷受得了,那你一定是疯了,至少也快要疯了。
八爷不宰了你永除后患,已经算你祖上有德啦!你滚吧!小心本庄的爷们改变心意剥你的皮。
兄台……保镖大为不耐,发出一声呼哨。
庄门拉开,冲出八个人。
把他弄到东下庄处理埋掉!有人大叫。
他一看不对,飞身上马狼狈而遁。
※ ※ ※健马不再飞驰,人与马皆显得垂头丧气。
完全断绝了求援的门路,八表狂生绝望地胡思乱想,思量下一步的打算。
蹄声得得,后面一匹健马轻快地接近。
转头回望,不由大吃一惊。
是他!池心中狂喜暗叫。
骑士在他扭头回顾的瞬间,便已认出他的面目了。
咦!江副会主,你怎么在这里?骑士策马接近,颇感意外。
没什么副会主了,南兄。
他长叹一声:你一个人落单?贵堡主呢?是天长堡地位颇高的人物,九州神眼南天禄。
我是替堡主传信的,传回山西。
九天神眼也喟然一叹:贵会闭了山门,实在可惜。
哦!难道迄今仍然不知道贵会主的下落?怎会不知道呢!会主的行程有案可稽的,只是不便也不忍宣布而已。
不忍?死了?别说了。
贵堡主目下在何处?抱歉,在下不能说。
你送信回天长堡?是的。
经过府城,千万要隐起行藏。
为何?千幻夜叉在城里,禹小狗想必也在。
哎呀!九州神眼惊叫:真的?可韶是真的,所以我向贾八爷求救。
糟糕,我得走。
九州神眼不安地说,兜转马头加上一鞭,健马发蹄狂奔。
原来祝堡主也走上这条路,老混蛋一定在后面,九州神眼这家伙,没说一句真话。
他喃喃自语。
传信至山西,应该继续往西走,而九州神限却是兜转马头,反而向东往回走的。
加了一鞭,他策马急驰,一面想:我得设法与祝堡主会合,要死也可以拉一个陪葬。
祝堡主在江宁镇最后一击,并没与禹秋田遭遇,眼看鹰扬会的人死伤枕藉,父子俩立即悄俏带了人溜之大吉,所以实力仍在。
只要能与祝堡主父子会合,至少也可以一拼。
抱着一线希望,他回店立准备分派人手,由五毒殃神出马,不分昼夜东行,打听祝堡主的下落。
※ ※ ※五毒殃神是八表狂生的死党,地位虽低,武功却可以跻身一流高手之林,而且善用可令人气血崩坏的奇毒,对八表狂生忠心耿耿。
健马鞍后携有马包,一看便知道是长程旅客。
五里、十里……已是日向西沉,晚霞满天,倦鸟归林,黄昏降临了。
按八表狂生与九州神眼相遇的地段估计,加上时间的预测。
祝堡主父子的位置,如果是旅程,那就该在廿里外。
如果是匿伏,就无法估计了。
五毒殃神是老江湖,他不打算夜间也赶路,夜间不可能沿途找人,打听九州神眼的去向,错过可就无望啦!前面路有出现一度小小的村落,近路的两家小店,一线酒旗子,一家供应旅行用百货。
小店前拴马栏,拴了五匹健马,鞍后有马包,显然是错过宿头的旅客,在小店用晚膳。
这种路旁的小店,可以接待错过宿头的少数旅客。
晚膳有着落了!他心中狂叫:就在这里投宿,没有赶路的必要。
拴妥坐骑,他挟了马包踏入店堂。
店堂灯光明亮,目光首先落在那位英俊的年轻人身上。
还有女人,幽香扑鼻。
老天爷!冤家路窄。
他脱口狂叫,扭头便跑。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偏遇顶头风。
人走起霉运来,连盐钵子里也会生蛆。
五毒殃神想偷懒,不肯遵八表狂生的指示昼夜兼程,天一黑便打算落店休息,睡个好觉再说。
他随八表狂生逃离江南,这期间饱尝到丧家之犬的苦味,倒霉透顶,到处都不受欢迎。
这次八表狂生知道千幻夜叉竟然在归德,而且比他们早到一天,这可急坏啦!显然千幻夜叉是冲他们而来的。
事急矣!狗急跳墙。
目下的情势,重新与祝堡主联手是唯一的去路。
在没联络上祝堡主之前,最重要的事,是如何逃避千幻夜叉的报复性袭击,这个鬼女人会千变万化,被缠住后果可怕。
五毒殃神在店堂看到的五位男女旅客中,其中穿红的正是他要逃避的千幻夜叉霍红姑。
江宁镇决战的后期,千幻夜叉是以本来面目出现的,穿红衣裙,夏冰姑娘则穿绿,鹰扬会的人一清二楚,看一眼就可以认出她的身分。
他最佳的反应就是逃跑,吓了个屁滚尿流。
五位进食的男女旅客,本来并没留意他,他的惊恐反应,反而引起注意。
是这个坏蛋凶手,五毒殃神!夏冰姑娘对他的印象,和八表狂生一样深刻,认出是他,立即高喊着离座急迫,速度比他快一倍。
如果去抢坐骑,很可能来不及上马。
窜出店,他采取了正确的行动,将马包向后一扔,阻止追出的人,向屋角一窜,老鼠似的窜入店侧的树林。
马包向门投掷,夏冰姑娘不得不伸手抓住,身形一顿,慢了一步,没看到他贴地窜走的身影。
五毒殃神是颇具名气的高手,不是胆小鬼,但千幻夜叉与夏冰姑娘,却是超等的高手,高手碰上了超等高手,逃跑并不丢人。
他用的是鼠窜术,这就失高手的身分啦!但事急矣!用狗爬术也未尝不可,只要能脱逃,什么术都不丢人,性命要紧。
他真用对了方法,追出府外的五个人,都不知道他是连爬带窜走掉的,无法衔尾穷追。
※ ※ ※远出里外,他躲在一处草丛中藏身,蜷伏如猬,体积缩小至最大限,天色昏暗,即使走至身边,也不易发现草中有人,绝对安全。
真该死!不是说那夜叉已早一天到达府城吗?他心中响咕,疑云重重:显然她刚从东面来:府城那个夜叉又是谁?他并不知道,飞刀张是假的,消息也是假的,更不知道八表狂生的长辈贾八爷在弄鬼呢!我得回去通知副会主。
他倒是忠心耿耿,比擒龙客桀骜不驯的表现好得太多了:早知道这夜叉根本没有在府城,岂不早离疆界平安大吉?他不再理会追查九州神眼下落的事了,回去警告副会主,才是当务之急,不能在这里久躲。
仔细倾听良久,再慢慢将头伸出草梢,警觉地察看附近可有异状,直至将四面八方看清,才断定附近无人。
夜风萧萧,鬼影俱无。
五行有救了!他心中一宽:老天爷保佑,摆脱她们了。
刚小心翼翼站起,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阴森的怪笑,有如鬼怪发声,入耳便全身毛发寐立。
他大吃一惊,倏然急旋身,剑已在手,左手也完成用毒制敌的准备。
仍然鬼影俱无,他锐利的鹰目一无所见。
他不是一个怕鬼畏神的人,猛地斜跃两丈,飞掠而走,出其不意脱离现场,反应极为敏捷。
突然以高速脱离不测的险境,通常可以争取到有利的时间和空间,有些人受惊就吓呆了,注定了要任人宰割。
他以为他反应快,岂知一跃之下,单足点地正要再次起跳时,眼前人影乍现。
他的确称得上高手,反应之快极为惊人,人向下挫、前伏,不但消去冲势,而且在身躯前沿的同时,左手打出一枚淬毒钢镖,更喷洒出致命的剧毒粉末。
淬毒钢镖是吸引对方注意的诱饵,毒末才是他制敌的利器,尤其在这种仓卒遭遇的情势中,对方十之八九会被他成功地杀死。
眼前朦胧的人影凭空消失了,镖与毒白用啦!一长身,正要向前飞跃,突觉后颈一紧,巨大的扼力,把他扼得眼冒金星,浑身一震,气散功消,剧痛君临,不知人问何世。
谁暗……算……我……他狂叫。
他被按倒在地,脸深陷在草中,幸好不是坚实的地面,草有空隙可以勉强呼吸,不至于窒息,甚至可以让他张嘴呼叫。
制他的人很有经验,反扭他的手,用膝压住他的腰背,开始卸除他身上的零碎,最后只剩下一条裤子遮丑,搜得十分的底。
呵呵呵!你真健忘呢!制他的人怪笑,放了他的手,一脚把他踢翻了两匝。
禹秋田……他惊骇其名,爬起发抖。
确是禹秋田,他一点也不健忘。
他总算清醒了,千幻夜叉两女既然出现,有禹秋田在,该是合情合理的事。
千幻夜叉与夏冰姑娘固然可怕,禹秋田更可怕。
猜中了,有奖。
禹秋田嘲弄地说:挺起胸膛来,我无权要你的老命,你只是鹰扬会的一个小星主,而且不曾先向我动手动脚,所以我不杀你,我是一个相当讲理的人。
那……你你……这里距府城有十八里。
我……我不知道。
你应该在府城,或者到了六十里外的宁陵县。
这……可是,你从府城来。
我……我往回走……往回走,一定有理由,一群丧家之狗,是不可能走回头路的,我要知道理由。
我……我要另谋出路。
他依然忠心耿耿,信口文吾:是……是各谋生路的时候了,跟……跟着副会主实……实在不是了局,没……没有人再……再帮助我们,东山再起毫……毫无希望。
是吗?你这种人的话,十句中没有半句是真的,不用残忍手段逼供……他一咬牙,猛然飞扑而上,双爪抓上盘取五官,下面双脚踢端小腹,扑势极为凶猛,算定了突袭必可成功,掏出了所有的精力孤注一掷。
禹秋田身形略闪,一掌劈在他的右肩肿骨上,有如千斤巨锤,给了他一记重击。
砰一声摔落……还来不及挣扎,右腿挨了一踹,肉裂骨伤痛彻心脾。
又被按住了,劈劈啪啪挨了四记耳光,再被抓住发结,把他的头拼命撞击地面。
放……我一马……他狂叫:烧……命……你准备招了吗?禹秋田放了他,站在一旁笑问,揍人时不带火气,问话也不带火气语调温和,用这种态度问口供,通常问不出什么来的。
禹秋田问话的态度不凶狠,他反而心惊胆跳。
我……我我回……回去找……找人……他只好吐实,免得皮肉受苦。
找什么人?九州神……眼……咦!天长堡的人?禹秋田一怔。
是……是的。
天长堡的人不是躲起来了吗?好家伙!原来暗中跟在你们后面,难怪在别的地方,查不到任何线索,你们这一招相当高明啊!你们完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还以为你们闹翻了,绝不可能仍在一起呢!高明!我们本来就……就不在一起……真的?千真万确,我们……好,说吧!我在听。
是这样的……他乖乖地将经过说了。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30----------------------------------------归德府城人杰地灵,是古周代的宋国帝都,一度曾经是梁国的首都,宋朝称为南京,名门望族甚多,目下更是开封以南治安最佳的一座古城。
地方的权势人士,对保护自己的权势不遗余力,不但花重金聘请高手保镖护院,更训练家族子弟勤练武功。
一有风吹草动,这些权势人土就一致对外,所以外人如果在归德闹事,结果是相当悲惨的。
就连官府也管不了,也懒得管。
八表狂生得不到贾八爷收容,便失去强力的援助。
但他十分机警,经验丰富,知道早已落在千幻夜叉的监视下,这时向任何方向逃走,都逃不出对头的掌握,便把心一横,不走了。
住在府城内,是最安全的地方。
同时,也希望能与祝堡主联络上,多一些人便多几分力量,目下,他哪里有能力自保?他这步棋还真走对了,连黑道人士,也不敢犯忌在闹市行凶,只要不离城,他是安全的。
当初江宁镇溃败,他们一群劫后余生的人,就是挤命逃入南京城,才摆脱了禹秋田的追杀。
在乡野杀人放火可以一定了之,在城市可不能大举杀戮无法无天,引起官府的注意,后患无穷。
尤其是正道人士,在官府落案是大忌,声誉身份一笔勾销,再也不能挺起胸膛来做人了。
在归德,他还有朋友,只不过交情泛泛而已,贾八爷则是父字辈知交。
本来,他希望熊获得贸八爷的支持,与其他的朋友打交道,就容易多了,因为贾八爷在府城的声望甚隆。
次日一早,十一个男女迁入城内的六福老店。
这是本城最高尚、规模也最大、后台最硬的一家客栈,就是过江强龙也不敢撒野的地方。
住进该店的各色旅客,等于是保了平安险。
眼巴巴等候五毒殃神返报,视堡主成了八表狂生的希望所寄。
五毒殃神始终音讯全无,希望不大。
他不能坐而待毙,必须设法自救。
他并不在乎千幻夜叉,却怕与千幻夜叉同时出现江宁镇的禹秋田,假使这次禹秋田也一同追来,后果的确十分可怕。
必须及早找到援兵,而且要快。
三仁街毕家的门子,看到上门投帖拜望主人的一双男女,只觉眼前一亮,不敢怠慢。
八表狂生人如临风玉树,虹剑电梭像是仙女临凡,佩了剑更添增几分颜色,这种人值得尊敬。
在毕家,八表狂生受到的接待,比在罗家热城得多,而他与毕家仅是一面之缘的朋友,甚至还谈不上交情。
毕家目下的主人,是横天一剑毕世礼,三十余岁年纪,在江湖却享誉将近甘年,是名气颇大的剑术名家,在武林有其地位。
八表狂生也是剑术名家,他的狂风十八剑名气也不小,所以自命剑客,极为自负,对自己未能名列天下七大剑客,认为是平生憾事。
江湖人士对他的成就忽视了,未能给予他应享的声望与地位。
他带了人远至天长堡索取破岁星,骨子里已有来硬强索的准备,怀有必要时,斗一斗祝堡主的念头。
祝堡主名列天下七大剑客之一,他八表狂生为何不取而代之?横天一剑亲自率领内外总管,隆重接待这一双俊男美女,给予热情的欢迎招待,给足了面子。
※ ※ ※主人在大厅款待佳宾,内外总管与三位亲信相陪。
内外总管也是保镖护院的头头,当然是江湖上有头脑,名气不小的高手。
奉茶毕,客套一番,客人正式道出来意。
敝会因会主的失踪,而不幸被逼关闭山门,一些散落各地的弟兄,不得不各自谋生路。
八表狂生不讳言鹰扬会失败的事实,也表现出挑得起放得下的能屈能伸气概:这次离开江南,向西出关另图发展,委实事非得已。
途经贵地,特地专程拜会,毕兄予以接见,兄弟十分感激,深感荣幸。
好说好说。
横天一剑豪爽地说:人生在世,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些许挫折算不了什么,日落日出有升有沉,不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贵会仍有不少人才,应该作东山再起的打算呀!短期间还没有再起的打算,善后安顿的事是当务之急。
兄弟打算入陕,往投西安的梁钦差,听说贵地有几位朋友,有子弟在关中钦差府有一份差事,因此打算小留数日,向几位朋友打听入陕的门路。
毕兄是本地的仁义大爷,可否请替兄弟先容,引介兄弟与这些朋友见见面?敝地的确有几位出色的弟子,在关中钦差府中混得有声有色。
不过,近日来日子不那么舒服了。
据我所知,关中差府目下亟需人手,江兄此次前往投效,必定受到热烈的欢迎,根本不需任何门路。
需要用人手殷切的地方,不需任何打点,以江兄的武功与声望,兄弟几乎可以保证,一定会受到热烈欢迎,不需这里的朋友推荐仲介。
上次兄弟前往山西,不曾经过关中,想起来仍感遗憾。
听说,贾八爷与江兄是世交。
本来是的。
八表狂生咬牙说: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兄弟已是丧之犬,贾八爷哪肯认我这个世交晚辈?罢了,昨天登门我自讨没趣,没齿难忘。
地方豪霸之间,难免有利害冲突,也难免明争瞎斗,面心不和是常事,一有机会,就把对方吞并、埋葬,绝不迟疑。
贾八爷住在城外,与城内的豪霸难免有利害冲突。
横天一剑是城内豪霸的代表性人物,与贾八爷这位前辈,就维持这种面和心不和,静候机缘你吞我并的微妙局面。
总有一天,会爆发出你死我活的明朗化冲突。
这就怪了。
横天一剑剑眉深锁:据我所知,贾八有两位近亲,在关中钦差府得意,他自己也不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保镖护院不断增加,稍有名气的人皆来者不拒,可用的人派往关中帮助他的近亲,没有理由冷落你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他想断绝我出关的路。
八表狂生冷笑:怕我到了西安之后受到重用,影响他那两位近亲的前程,他这样做,实在够卑鄙,哼!应该不是原因。
横天一剑摇头道:西安梁钦差号称梁剥皮,但对付关中的巡抚和御史相当感到棘手,需用大量的武功高强能人,去投效的人全都受到重用,谁也影响不了谁的前程。
再说,他尽可把你留下,助他一臂之力,保持他在本府第一豪霸的地位,岂不是一举多得,为何存心把你气走?说不通。
这我就不明白了,反正他赶我走是千真万确的事。
所以令人莫测高深呀!用人之际,他却把人才往外赶,岂不反常?哦,贵地是不是有些什么事发生?今年元宵,南门碧照堂的黑煞星王霸,被人雇杀手当街暗杀了,引起了各种猜测。
地方上稍有名望的人,都有雇杀手的嫌疑,各霸一方的均势局面,也因此而打破,因此,各自雇请高手加强实力。
你猜我忌,各怀戒心,谁也无法估料,哪一天会爆发你死我活的冲突。
以我来说,我就欢迎你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凭你和贾八的世交关系,他请你你未必肯留下,居然拒你于门外,岂不可怪?也许,他怕我连累他。
八表狂生不想深究:已经有仇家追踪到此地来了,他害怕是可以原谅的,只是态度太过恶劣,令人难以忍受而已。
什么仇家追来了?千幻夜叉。
哦!那个令男人又爱又伯的鬼女人,她算不了什么呀!你没有怕她的必要,江兄。
她会千变万化,在大街上也可以要我的命。
当然,堂堂正正交手,她并算不了什么…※ ※ ※江湖消息的传播,是十分快速的。
鹰扬会江宁镇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已传遍江湖了。
消息的传播,肯定会走样的,一句话如果传入第三个人耳中,传出时可能与原意完全不同了。
问题是,江湖人士并不知道禹秋田这个人。
因此,江宁镇事故,主事人除了栖霞幽园的人以外,已有名气的千幻夜叉反而成了众所瞩目的人。
她成了鹰杨门关闭山门的关键人物,禹秋田却在传闻消息中,居于次要的地位,甚至已从消息中淡化了。
横天一剑知道千幻夜叉这个人,并不认为她有对付鹰扬全的能力,只要来的不是栖霞幽园的人,八表狂生没有理由害怕。
如果千幻夜叉行刺,又当别论。
即使有飞天遁地本领的无敌高手,也怕在大街上行刺的三流杀手,人哪能每天都全神防备意外?更不可能永远不在街上行走。
练成钢筋铁骨的旷世高手,在毫无戒心,来不及行功护体时,一个凡夫俗子,用小刀也可以出其不意捅死他,与平凡人的血肉之躯并无两样。
刺客不是不能预防的,我在外走动,就不怕有刺客能接近我行刺,小心提防便可保平安。
横天一剑一副傲然道:咱们这里的人,自从黑煞星被刺之后,对那些卑劣的杀手恨之入骨。
你放心啦!那鬼女人如果胆敢扮刺客,保证她出不了归德城,犯了众怒将死无葬身之地。
毕兄真不介意她?那是一定的。
兄弟打算在贵地小住一段时日,务请毕兄替兄弟壮壮胆,感谢不尽。
包在兄弟身上,江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咱们也好好聚一聚。
请接受兄弟的衷诚道谢。
不敢当,江兄随时可来舍下小聚,无任欢迎。
八表狂生颇感失望,他以为,横天一剑会请他到家中安顿的,住在客店里,危险性毕竟高得多。
他以为横天一剑外强中干,口说不怕千幻夜叉,其实心中却有所顾忌,所以不请他迁来安顿。
其实他料错了,横天一剑真的不介意千幻夜叉,而是怕贾八爷另有阴谋,哪有极需召揽人才的人,反而将可靠的人往外赶的道理?此中必有阴谋,不得不防,弄不好引鬼上门,麻烦大了。
再小叙片刻,他只好告辞走了。
回到六福老店,他大吃一惊。
同伴告诉他,禹秋田带了一个北人屠,住进了六福老店,就住在前一进的上房,成了毗邻而居的死对头,真是冤家路窄。
他出入客店,皆需经过前一进院子的走廊,除非他不再出店办事,不然一定会和禹秋田照面的。
※ ※ ※这一进客院上房甚多,天亮之后,旅客一一离去,只有少数需要在府城里逗留的旅客留下。
禹秋田与北人屠,是少数留下的旅客,两人住的是相邻的上房,曾经向客店店伙表明是同伴。
八表狂生不能待在客店里,必须继续寻找倚靠。
仍然是虹剑电梭陪伴他,强作镇定通过这一进院子的走廊。
果真是冤家路窄,禹秋田与北人屠,正在院子里活动手脚,死对头面面相对。
喂!江副会主,久违了。
禹秋田的邪笑怪怪地,神情倒还算友好:还好吧?主人,用不着给他好脸色。
北人屠的嗓门像打雷,两人一扮红脸一份黑脸:生死对头见了面,宰了他不就完了?老褚,使不得。
禹秋田的邪笑更浓了:咱们又不是强盗土匪,更不是无法无天的豪霸,怎能在有王法的城市里公然行凶杀人?在官府落案,咱们今后路寸步难行,没有什么好混的啦!你是说,不能杀?北人屠的腔调也怪怪地。
不能杀。
禹秋田摇头晃脑怪腔怪调:反正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城里,对不对呀?对,除非在这里成家立业落地生根。
可能吗?不可能。
那就对了,还怕没有机会宰人?我们并不急。
其实,这种蹩脚货,丧了家的小脚色,又不是罪大恶极的狐群狗党,我还真没有杀他们的胃口。
对,我也没有胃口了。
北人屠拍拍肚子。
重要的是,他是栖霞幽园要捉的凶手,夏小姑娘要捉他解至蚌埠集法办销案,咱们如果多管闲事宰了他,夏小姑娘会大发娇嗔找咱们算帐啊!对,这混蛋很得女人缘,靠女人包庇而活命,不管包庇的用意是好是坏。
两人一弹一唱,讥讽嘲弄句句伤人。
八表狂生如想通过,必须从两人的中间挤出去,他当然不愿意冒险,站在廊口僵住了。
八表狂生受得了,虹剑电梭可就受不了啦!不管禹秋田在双方的冲突中,表现得如何杰出强悍,但始终不曾与虹剑电梭交过手,而往昔的接触,虹剑电梭一直就是胜家。
因此在下意识中,这位骄傲自负的大姑娘,始终认为禹秋田是她手下的败将,不敢和她放手一拼的弱者。
姓禹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虹剑电梭终于忍不住出头干预了,粉脸生寒杀气腾腾:鹰扬会山门已收,你应该满足了,双方并无深仇大恨,你没有理由赶尽杀绝,追到河南来就不上道了。
唷!樊姑娘,你要和我讲理?和你讲理,也论道义。
哈哈哈哈……禹秋田仰天大笑:想不到你虹剑电梭居然讲起道义,要和人讲理,真是奇闻,我实在不了解你的心目中,对理字的解释根据从何而来的?鹰扬会派人用毒暗算我,八表狂生将半死的我捉来捉去,为什么?理由何在?你说呢?抑或由八表狂生说?我在听。
鹰扬会绝对没有对付禹秋田的理由,祝堡主反而可以用自卫的理由而大动于戈。
祝堡主甚至不能以复仇毁堡为理由,因为祝堡主父子屠杀了卅九名无辜的旅客,是凶手。
凶手哪能以复仇为理由作藉口?虹剑电梭是江湖女强人,从来不和任何人讲理由。
他们能说出什么狗屁理由?北人屠粗野地大叫:一且他们人多势众时,刀剑就是他们的理由。
小女人,没你的事,滚到一边凉快去,你还不配替鹰扬会担冤背债,在鹰扬会你算老几?虹剑电梭粉脸气得泛灰,银牙一咬手按上了剑柄。
恼羞成怒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禹秋田冷笑:樊姑娘,不要逼钱在旅店杀伤,你已经三番两次在大庭广众间占了上风,我已经给足了面子。
这次,你将自取其辱,你最好识趣些,别让我失去耐性。
这叫给脸不搀脸。
北人屠的修养有限,恨透了这种狂妄的女人,说的话锋利伤人,毫不留情:你如果想在大庭广众间行凶找死,你算是找对了,咱们等这种机会,等得太久啦!最好亮你的什么电梭!不要上他们的当。
八表狂生拉住了情妇抓剑的手,冷冷地说:时辰未到。
目下不必计较,算总帐的—天会来的,但不是现在。
挽了虹剑电梭的手,大踏步从两人中间穿越而走。
是女人保护男人呢?抑或是男人鼓起勇气护花?走廊对面,有人大声嘲笑。
人家手牵手走路,表示没惹谁,咱们当然不便无理取闹呀!毕竟他们不是我们要捉的大鱼。
禹秋田大声为八表狂生两人送行。
※ ※ ※通向另一排上房的走廊,个浑身黑衣的人,站在廊角暗影处不言不动,冷然注视着双方冲突。
那死板板的苍白的面孔,不时涌现令人心悸的阴笑。
禹秋田目送八表狂生两人的背影消失,向北人屠用手式示意,左手拍拍腰间,右手作出握剑状。
北人屠也拍拍腰部,作出询问眼色。
禹秋田摇摇头,表示不必带刀。
北人屠大踏步进入禹秋田的上房,随即出现在房门口,手中有一把连鞘长剑,嘿了一声向禹秋田抛出。
黑影一闪,人影乍现,站在禹秋田身侧丈余,黑衫飘扬,现身速度之快,有如鬼魅幻形。
禹秋田丝毫不感惊讶,不加理睬,信手一抄,接任了长剑,泰然自若地将剑插在腰带上。
刚才面对两把剑,小子你依然咄咄逼人,是存心激怒对方呢?抑或是真的有恃无恐?这人说话的声调极为阴沉冷厉,与那身宽大的黑衫同样令人感到阴森寒栗,一股流露在外的鬼气,胆气不够的人真会望影心惊。
看年纪,约在五十出头,把禹秋田叫成小子,似乎理所当然。
所佩的剑装饰古朴,黑把黑鞘,连剑饰的剑穗也是黑色的,黑得令人心中发毛。
你该问那两个男女。
禹秋田也语气冷森,脸上的笑容消失无踪:所谓旁观者清,并不代表真的清,表面的清只是一种假象,你只能看到你主观上的假清。
阁下,首先你就先入为主,看不惯我的傲态,所以主观上就认定我有恃而无恐,认为我咄咄逼人,你又如何分清谁是谁非?你站出来指责我,你本身就狗屎。
可恶!称这小混蛋……你这老狗不要在这里狂吠,呸!禹秋田—反往昔以嘻笑讽刺应付挑衅者的态度,虎目怒睁威风八面怒斥:你是自取其辱。
你这不知死活的小杂种,敢在老夫面前无礼。
黑衫人气得脸更灰了,一双鸟爪似的怪手,十指不住抓阖,愤怒的神情十分吓人。
你勾魂吊客算不了什么真的凶神恶煞,少在我面前卖狂。
禹秋田指出对方的身分,轻视的表情显而易见:我不管你是闲得无聊管闲事,或者受谁指使想出面吓唬我,我都不在乎,不要妄想吓唬我这种游戏风尘的人中之龙。
另一条走廊口,出现另一个青衫梳道髻的中年人。
气傲天苍,你这种人死得最快。
青衫客阴森森的嗓音同样刺耳,背着手缓步而来。
你魔剑无常也曾经年轻,也曾经气檄天苍,也曾经商手血腥坏事做尽,也曾经自以为是自订杀人的歪理,你怎么能活到现在?你应该早就死了。
禹秋田毫不留情挖苦对方:你这种人不早死,实非江湖之福,我这种偶或插手主持正义的人,早死路是江湖一大损失。
无常,别插手。
勾魂吊客冷叱:没你的事,他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
禹秋田冷笑:是你找上我的,这将是你平生所犯的错误中,最大的一次错误,你将为这次错误仍出代价。
勾魂吊客的右爪,本来已经提起,已经作势抓出,爪上运劲的光景一清二楚。
但一看到禹秋田屹立如山的气势,以及虎目中的湛湛神光,用爪进攻的念头,在这瞬问消失无踪。
一声剑吟,泛着乌光的怪剑出鞘,传出龙吟虎啸似的震鸣,在拔剑时劲道已经形之于外了。
禹秋田徐徐拔剑,脸上没流露出任何波动的神色,冷静从容没有丝毫激动,真有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气势,让对手感到无穷的压迫力难以抗拒。
小心他!吊客。
魔剑无常已经感受到强大气势的压力,好意地提醒勾魂吊客注意。
白担心了,勾魂吊客托大地冲上,剑发灵蛇吐信,走中宫强攻,剑上的凌厉剑气陡然进发,毫无名家长辈的风度,要用浑雄的内劲一招抢制机先。
不知己不知彼,自陷危局。
一声铿锵金鸣传出,禹秋田进发的电光,毫不迟疑向射来的乌光发出,双剑交错的瞬间,无穷大的潜力似山洪溃泻,但见光华一旋,风雷乍起。
乌光流泻而出,勾魂吊客连人带剑飞撞出两丈外,轰然大震中,搜断了一根廊柱,再撞在房间的墙壁上,几乎反弹倒地。
再来再来。
禹秋田点手叫:老年人妄想拼内力,是十分可悲的。
勾魂吊客踉跄站稳,灰脸变成死灰色,死盯了自己的剑,片刻,似乎仍然难以接受一剑栽了的事实,以为自己的剑出了毛病呢!魔剑无常大吃一惊,脸色也大变。
院子很宽广。
北人屠大概有点不忍,一个名家高手一招出彩,的确是极为难堪的事。
凶名昭著的人屠,居然有兔死狐悲的感觉:足以施展剑术的神髓,利用你的见识与经验,来保全你的名头声威吧!不要安想用愚蠢的强攻硬压图侥幸,那会输得更惨的。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31----------------------------------------勾魂吊客重新冲入院子,手中的墨剑再次发出龙吟虎啸似的振鸣。
我和你拼了!勾魂吊客厉叫,像是疯了:老夫横行天下半甲子……你仍然像一个不中用的蠢蛋。
禹秋田接口:你之所以能横行天下半甲子,是因为你欺善怕恶,从来不敢向真正的名家高乎挑战,用不着吹牛打肿脸充胖子。
今天你碰上真正的高手了,还你一剑!声出剑及,激光破空势如排山倒海。
这才是真正的硬碰硬狂攻,正面发招长驱直入。
铮铮两声清越震鸣传出,勾魂吊客连击两剑,才将迎面射来的激光挡了一挡,斜闪八尺才摆脱激光的控制,鬼眼中凶光一敛。
这一剑我主攻。
禹秋田并没乘机追袭,在原地准备出招,剑尖徐徐降至发招部位,那股无可匹敌的凌厉气势,己完全涵盖了对方的全身。
勾魂吊客本能地向左一闪、再闪,失去全力接招封架的勇气,不想在原地挨打。
别怕,我主攻的劲道,是不会全力施展的。
禹秋田的身形,随对方的闪动身影转移,剑尖也跟着对方的身影旋转,保持随时待发扬进招马步。
小子,且慢!一旁的魔剑无常沉喝:老夫技痒,挡你一剑。
混蛋!北人屠大叫:要联手你就直说好了,你一个剑术名家,居然说出挡一剑的外行话,你不觉得可耻吗?岂有此理。
你们两个驴蛋,联手。
禹秋田豪气飞扬,威风八面叫:禹某的剑,还没正式碰上真正的劲敌,你们联手,在下倒要领教什么叫魔剑。
魔剑无常向勾魂吊客一打眼色,左右一分,凌厉的气势增长三倍,两支剑先开始逼进争取空门,马步移动的默契十分圆熟,要制造最好的机会同时发招。
禹秋田仅在两尺圆径内移动,剑左移右转,分别迫两人进退,不让两人抓住同时出剑的有利位置,也无形中造成只许一人逼近的机会。
仅移动片刻,蓦地激光暴射,刚被逼移位的勾魂吊客,看到激光劈面射来,本能地再次移位,有自知之明,不敢单独封架激光。
魔剑无常仍然以为禹秋田虚张声势,移动剑势逼勾魂吊容闪移,正是他该欺进的机会,应该可以抵达禹秋田的左后侧啦!刚急迈右腿,激光突然反旋而至,罡风厉啸,迎面进射出耀目的光华。
无暇思索是虚实了,大喝一声,一剑斜封全力御剑要趁错剑的好机乘势反击,连捎带打经验老到,必可让勾魂吊客的墨剑乘虚行雷霆一击。
一剑错空,光华一升一沉一旋,快得令人目眩,完全看不清剑路。
右胁一凉,传出划破护体气功的轻啸声。
老凶魔经验丰富,反应超人,顺势侧倒,飞快地滚出丈外,一跃而起。
宽大的青衫破了,右胁被划开一条尺长的大缝,肌肉麻麻地,有液体流出。
还没站稳,老凶魔倒抽了一口凉气,只感到浑身发冷,忘了右胁受了轻伤的痛楚。
勾魂吊客的墨剑,静静地躺在院角。
禹秋田的剑尖,抵在勾魂吊客的喉结下。
勾魂吊客惊怖的神情令人不忍卒睹,简宜就像一具受惊而吓死的行尸,背部倚在廓栏上,双手在后面死撑住廊栏,像是僵死了。
谁指使你来的?禹秋田语气寒森,杀气腾腾:我不能在这里杀死你,以免打人命官司,但我可以毁了你的气血二门,让你的对头找你。
你不说不要紧,反正破气血二门的人不是我。
勾魂吊客似乎咽喉已经塞住了,惊怖欲绝说不出话来。
魔剑无常一挺胸膛,挺剑砍上。
你一上去,恐伯就没有刚才那么幸运了。
北人屠说:省省吧!你救不了吊客,反而促使他早些成为废人,也赔上你自己。
你……你仍然死不认输?北人屠叹了一口气:要是在无人地带,你必定死得很快,他杀人绝对冷酷无情,连我北人屠也心惊肉跳,你走吧!还来得及。
魔剑无常没听说禹秋田是何方神圣,却知道北人屠的来历、吃了一惊,心中平空加了三分虚。
他……用的是……什么剑术?魔剑无常迫问,嗓音大变。
不知道。
这……他杀起人来,剑可以将人挑飞。
魔剑无常打一冷颤,踉跄而走。
剑可以将人挑飞,那需要多少力道?难怪勾魂吊客一剑急攻,连人带剑被绞飞出两丈之外。
勾魂吊客完全绝望了,魔剑无常已经将他置于不顾,一定了之啦!你不说?禹秋田沉声问。
只要剑尖赂动,咽喉便会出血了。
你……你不敢杀……我……勾魂吊客惊恐地说:你……你无奈……是吗?光华一闪,一剑拍在勾魂吊容的左耳门上,耳轮破裂,鲜血涌流。
接通而至的一眸拳脚狠揍,拳拳着肉脚脚及体,好一场惊心动魄的痛打,仆而又起起而又仆,倒下去再抓起来,再几拳又重新倒下。
最后,勾魂吊客成了一团死肉,五官流血,脸部完全变了形,肋骨可能断了好几对,站不起来了。
附近围了几个不敢上前劝解的店伙和旅客,一个个张口结舌脸无人色。
现在,你该已气散功消了。
禹秋田抬回剑归鞘,伸出食中二指像铁条:毁你的气血二门,再制任督工脉,我的确不敢杀你,要你变成废人省事多多,别慌,你运功抗拒奸了,我不急。
放……我一马……没胃口放你一马。
是……是文雅台的欧……欧三爷……欧什么?欧百川……字号呢?汇……源三爷。
哦!我知道丁,三手准提欧汇源,或者不空居士欧长河,他的家在这里?很好很好。
禹秋田揪起软绵绵的身躯,向店伙示意将人抬走:归德府七雄五霸的第五雄,我会找他要理由,但愿他的理由让我心服口服,不然……哼!抢出两名店伙,慌慌张张把人抬走了。
※ ※ ※天下每一处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豪霸人物,做地方的主宰,各划地盘,瓜分势力范围。
归德府辖一州七县,有七雄五霸并非奇事。
府城内外,也有五豪割据,贾八爷霹雷神鞭贾彪,排名第二豪。
文雅台,在城东南一两里的淮河北岸。
据府城记载,孔圣人适宋(这里商朝是毫都,周朝是宋都),在大树下教弟子习礼,就是这处地方。
后人建文雅台,以纪念这件事,确否待证。
这里累遭兵祸,目前附近仍留下两条小街,是城外一处小聚落,文雅台附近荒草萋萋。
欧家的大庄院,其实距文雅台约里余,与两条小街的居民漠不相关,居民对欧三老爷,怕的成份比敬多,没有人敢沾惹这位名列府城五豪欧大家。
论财力,欧三爷比不上贾八爷,贾八爷的田地多。
论在交通官府方面的权势,欧三爷却强多了,翻云覆雨八面玲珑,衙门里的世袭胥吏,有一半人与欧三爷关系良好,互通声息。
刑房的巡捕马抉步快,有—半是欧三爷的朋友。
但在保镖护院的实力上,大豪比不上二豪。
贾八爷的打手,比其他四豪多一倍以上,家大业大,必须养众多的人手,以保护自己的权益。
禹秋田这一放出要理由的口风,当天使来了五名公人巡捕,盘查旅客抖足了威风。
禹秋田与北人屠的旅行证件虽然是伪造的,但绝对与真品一模一样,路引发自南京,目的地是河南开封,期限是一百天,有效期早着呢!终于查到他住宿的上房,五位巡捕如狼似虎。
禹秋田摆出权势大爷的派头,因为路引上记载的身分,是上元县的仕绅,该县的举人。
举人不是官,比秀才高一级,比进士低,秀才已经是地方上的仕绅了。
任何巡捕,见了秀才举人,先天上就矮了一大截,绝不敢科威风,即使是外地的过境秀才举人,也得毕恭毕敬称一声老爷。
这就是读书中举的好处,打官司上衙门不用跪,而且有座位,真的犯了法,必须有凭有据,请出学政大人,当堂革去功名,才能打荆上条上刑。
查完了路引,五位巡捕仍然神情倨傲无礼。
你这张路引有问题。
领队的巡捕沉声说:我要彻底查个一清二楚。
叭一声大震,禹秋田一掌拍在木桌上,虎目怒睁,威风凛凛。
大胆!他怒吼:在我面前,你胆敢你你我我无礼乱叫?去请你们的推官大人来,看他怎么说?滚!你……巡捕吃了一惊。
我欢迎你去南京查路引的真伪,这期间我按规矩要住进府衙的招待宾馆,所有的有形无形损失,你要完全负责。
去,先把你们的巡检找来说话。
你……你叫我什么?禹……禹爷。
巡捕凶不起来,真要闹上府衙,吃不完得兜着走:这里发生械斗……我……不错,发生械斗,有两个不法匪徒,在这里动剑向我行凶。
禹秋田愈说愈大声,全院的人都可听见:贵府的治安太坏,说不走将出惊天动地的大血案,死上十七八个人,府大人的乌纱帽铁定要丢。
而你们首当其冲,恼得他们火起,杀掉你们百十个易如反掌。
你们穿了公服,定在大街上也得小心背上成为暗器的标靶。
不要上当做替死鬼,阁下,为你的妻子儿女想想吧!你得不到多少好处,却用性命来巴结,让妻子儿女成为孤儿寡妇,划得来吗?滚!这一番饱含威胁性的话,把五个巡捕惊得毛骨悚然。
这些公门人消息是十分灵通的,千幻夜叉据说已经到了,不知藏在何处,而千幻夜叉是禹秋田的同伴。
千幻夜叉会千变万化,在大街上用暗器无影神针,杀三五十个武林高手小事一件,谁敢说不害怕?真要出了几件惊天动地大血案,每一个官都得挂冠甚至撤职坐牢。
禹秋田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巡捕们怎能听不出?就算能出动大批丁勇,不见得能捉住禹秋田,万一反而被杀死三五十个人,责任谁负?巡捕们知道碰上了扎手货,文的武的都行不通,有如碰上太岁煞神,只好狼狈而遁。
※ ※ ※不久,来了两个师爷型的中年人,叩门求见,态度倒还和气。
禹秋田在外间接见两个自称周三吴四的人。
北人屠则在一旁虎视眈眈。
欢迎你们先来文的。
禹秋田也表现得一团和气,语气温和但饱含威胁:两位有何见教;禹某洗耳恭听;千万不要再连累官府出头,江湖朋友尽可能不惊动官府。
贵上甘冒大不韪出动巡捕,未免太不上道了,下不为例,我不希望在贵地闹个烈火焚天。
禹兄……我还没讲完。
禹秋田阻止对方打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有能力在贵地杀得血流成河。
我不管贵上冲什么人的交情,胆敢不顾后果向在下挑衅,在下自问与贵地的豪霸们,并无任何恩怨利害冲突,不介意你们为朋友两肋插刀……为道义助拳,将生死置之于度外值得尊敬,但如果用卑劣的手段玩阴的,甚至利用官府出面干预,那就不可原谅了,我有权以激烈的手段报复。
今晚,在下就到文雅台欧家讨公道,你们可以好好准备,我不信欧家比山西天长堡更坚牢。
好,该你们说了,周三兄,你先说。
禹兄,咱们不希望外地人在敝地闹事。
周三泰然说:禹兄与鹰扬会八表狂生的恩怨,那是你们双方的私事,在这里闹,咱们地方人土担当不了风险。
敝上只想请诸位离开,变生仓卒,情急请巡捕出面,情有可原。
首先,在下明明白白告诉你,鹰扬会瓦解,在下与该会的恩怨已经不重要了。
在下不是为八表狂生而来的,只要他不惹我,我不会对付他,他与另一些人有债待还,在下无权替人索债。
那……禹兄此来……为另一批人而来。
谁?那是我的事。
可是……你也想替他人挡灾?不敢不敢。
周三连忙摇手。
那就别问。
敝上……贵上不肯罢休?只是……想按江湖规矩,要求划道?周三兄,你要明白,他已出动官府违规在先,已失去划道解决的资格。
在下闯荡江湖多年,不是初出道的生手,江湖规矩我懂。
禹兄,可否平心静气谈谈解决之道?没有胃口。
周三兄,今晚我准到,届时再谈犹末晚,两位可以走了。
好吧!在下这就回报敝上,告辞。
周三只好知趣地告辞,总算得到正确的消息,不虚此行。
※ ※ ※这一进客院成了是非之地,闲杂人皆不愿走动避免麻烦,连店伙也蹑手蹑脚往来,显得特别寂静。
禹秋田突然听到房外传来一阵怪异的声波,车辚辚,马萧萧,一声声吃喝,长鞭的叭叭暴响,轮声隆然。
真像一辆大马车,正在车夫的鞭策下,在大道上超赶,以雷霆似的声势,向客房冲来。
声浪自低至高,自缓趋疾,自远而近,似乎客店已不存在,面客房正处于大道中心,马车正飞驶而来。
他拉开房门,声浪倏然中断,万籁俱寂,哪有什么疾驶的马车?那只是幻觉而已。
好高明的口技,佩服佩服。
他微笑着说:在下也小有涉猎,但比起阁下的神技,显然火候稍逊,甘拜下风。
对面的廊角,一位青衣大汉倚栏向他这一面眺望,神态悠闲,但骠悍勇猛的气势颇为慑人。
夸奖夸奖。
青衣人也一团和气:班门弄斧,见笑方家,在下唐寿。
禹秋田。
毁灭天长堡的大英雄?狗屁的英雄,只能算是讨债的江湖好汉。
在下深感奇怪?禹兄,有何可怪?贵府距南京,区区数百里,鹰扬会遭到报应的消息,这里一清二楚该是必然的事。
但山西吕梁天长堡,地处于余里外的边疆僻壤,此事居然尽人皆知,未免匪夷所思了,超乎常情之外,在下百思莫解。
八表狂生就是当事人之一,有何可怪?不然,八表狂生不可能自己灭自己的威风,把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大嘴巴到处宣扬。
依禹兄的猜测……所以在下百思莫解呀!禹兄是英雄吗?唐寿改变话题。
英雄两字,本来就极为抽象,牵涉到每个人主观意识认定,永远没有标准,永远没有肯定结论,永远受到争议,盖棺也无法论定的名词怪胎。
禹秋田的话,充满嘲世意味:你我两人的看法,必定有相当歧异的差距,你所认同的时间和范围,绝对和我不一样。
唐兄,如不先说出你心目中的英雄定义,在下无法答复你。
好,我心目中的英雄,应该是一剑在手,气傲天苍,问天下头颅几许?那我就不是,那是北人屠的气概,他经常高举手中宝刀,问天下头颅几许。
至少,我认为你足以称英雄。
夸奖夸奖,那又怎样?有。
些人不服气,要斗一斗你这位剑术怪异的英雄,你如果害怕,可以不理会他们。
激将法?可能。
对我有何好处?他们如果服输,绝不干预你在本府的行事。
如果我不接受呢?你将与全府的人为敌,明枪暗箭公私齐来。
好,我接受。
禹秋田语气十分肯定。
你必须单剑赴会,不然沿途必定有人断绝交通,任何陌生人通过你所走过的路,必然将发生难以预料的变故。
你如果害怕,有权拒绝。
好,单剑赴会,何时?何地?以谯楼的钟声午炮声为难,午正日正当中,南门外南湖的海雁桥头,有人迎接尊驾前往湖畔的斗场。
时辰不多,尊驾可以决定去否,还不算迟。
在下准到,除非沿途发生意外。
本府的人,绝不会在沿途施诡计。
走着瞧。
告辞,并祝顺利。
不送,谢谢唐兄祝福。
※ ※ ※归德城并不是通都大埠,它只是黄河南岸,以农业为主的平原中,古朴守旧的一度七里小城,它代表了平原中的传统城池,矗立在一望无涯的平原上。
四四方方的高高城墙,东南西北四座巍峨壮观城门,围绕着五六丈宽的护城河。
城门外各有一度桥梁通行,坚壁高垒,池湟深宽,天下大乱刀兵四起,毁掉四座桥便可闭关死守。
这就是传统式的城池,一座可守可攻的封闭式城市,利于死守以待援兵的古老王都。
南门外的桥,叫通济桥,水通睢河。
桥头至城门口,有一段距离,形成一条小街,行人络绎,进进出出颇为热闹,是四座城门中,最热闹的一座城门。
南湖距城五里多一点,过了通济桥便是田野,星罗棋布着一些小村落,也有大户人家的别墅园林。
禹秋田一袭青衫,佩剑,发挽道士髻,有几分飘逸气概,不像一个闯荡江湖的武林高手,倒像一个挂剑游学的书生。
他的佩剑式就是挂剑,一种文官或读书人的佩剑式。
武官与江湖武夫,是佩在腰带上的。
沿南大衙南行,城门口在望。
街旁来了两位穿鸦青公服的巡捕,目光灼灼狠订着他,别瞪我,有什么不对吗?他笑问。
不许再械斗。
一位傍着他行走的巡捕说:我会用现行犯名义,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举人老爷也不例外。
唷!你看我像一个要械斗的人吗?哈哈!他大笑:我是堂堂正正书剑游学的书生,我佩剑是合法的。
你瞧,我佩的剑就很难一下子就拔出来,哪能与人械斗?械斗应该用小刀子,用小刀子在人家背后捅一下,方便多了。
逮捕现行犯,你逮得住吗?你……我往屋顶上一跳,再一跳就上了城墙。
你出了城,就没有我的事了。
巡捕无可奈何她说。
哈哈!我知道,出城过了桥,就是商丘县那些巡捕老爷的事了。
城门到啦!你怎么还不向后转?免送。
两位巡捕哭笑不得,狠瞪了他一眼止步。
他哈哈大笑,夹在人丛中向城门走。
城外小街行人往来不绝,谁也不管旁人的事。
他前面有人,后面也有人。
当然,在这种地方,不可能有人行刺或行凶,而且对方已经保证了。
桥头在望,他的脚长步大,泰然超越一个脚下不便,头发乱糟糟的老太婆,便毫无警觉地踏上桥头,注意力放在桥上的行人,尤其留意在桥栏停留的人。
如果有人行刺,在桥上得手的机会多。
走了十余步,前面和桥两侧,都没有可疑的人,但他并没撤去戒心。
眼角人影急动,是一个老化子。
电梭……他耳中听到棕恐的尖叫。
有人将他扑倒,他也奋身急滚。
可怕的破风声入耳,有物以高速掠过他的左肩外,几乎贴衣按过,生死间不容发。
是老化子将他扑倒的,双手抱住他的脚,肩顶住他的大胆,一撞便倒。
一声爆震,破风厉啸慑人心魄。
惨叫声刺耳,有两个无辜的行人,被爆裂的电梭瓣击中要害,惨叫着摔倒。
他愤怒如狂,一跃而起。
老太婆正飞越桥栏,一声水响,直入河底,河面只留下泡沫。
不要下去!他急叫。
前面一个小后生,正要飞跃出栏,闻声止势,急急向他奔来。
是夏冰姑娘,失去入水追逐的机会了。
其实城河的水又浊又脏,水性再高明,也无法追逐入水潜水逃走的人,追也枉然。
禹秋田挽起了扮成老化子的千幻夜叉,心潮汹涌。
天幸你……你无恙。
他的嗓音抖切:你……你冒了万……万千之险,我好害怕……我……不要紧。
千幻夜叉披散着有头扑了粉的灰白头发,一块碎核带走了她右顶门的一片发丝:救人要紧……两个行人已用不着抢救了,一块梭贯胸,一块入腹,躺在血泊中抽搐。
扮成老农的北人屠也过来了;急急催促众人速离现场,夹杂在狂乱奔跑的人丛中,过桥溜之大吉。
在行人众多的公众场合,行刺是相当容易的,哪有工夫留意所有的人?禹秋田四人,都成了易容的专家,但对方也易了容,行走中不可能仔细分辨每一个人。
五个人保护一个,也几乎难逃大劫。
千幻夜叉要不是恰好在禹秋田的左侧后方,要不是鬼使神差恰好扭头回顾,想发信号要最后面的北人屠拉近些,也就无法在千钩一发间,发现老太婆有异,棱一发,她绝对来不及把禹秋田撞倒。
老太婆发射电梭的前一刹那,必须拉开马步全力运劲发梭,拉马步的神态,难逃行家的眼下。
千幻夜叉冒了万千风险,扑出时恰好位于电梭飞行的射线上,仆伏快了电光石火似的一刹那,丢掉了右顶门的一绺头发,危极险极。
金梭在前面丈余爆裂,杀死了两个无辜的行人。
北人屠气愤填膺,他一辈子没杀过普通的无辜,每一刀杀的都悬武林健者,屠杀的都是江湖好汉,所以绰号叫人屠,但绝不滥杀无辜。
我早知道,这贱女人早’晚会要你的命,将是你的心腹大患,果然应验了吧?他在禹秋田身后埋怨畸咕:你不忍心杀她,我杀。
她必须替那两个可怜无辜偿命,我回去就找她。
老褚,你应付不了她的电按,她是我的。
千幻夜叉咬牙说。
不!小霍……北人屠大声抗议。
以后再说。
禹秋田说:我敢打赌,她和八表狂生一定迁出客店躲起来了。
她躲不掉的,最好把她交给我,姐。
夏冰挽着千幻夜叉自告奋勇;她也是蚌埠集凶手之一,我有权处治她。
现在,一起是四条人命了。
仲秋哥,如果再容许她行凶肆虐,天知道日后还有多少无辜,死在他们手中?等我回去再说,我们的人或许已经盯上她们了。
禹秋田止步,已经进入了田野区:你们可以在这里按计等侯,再前行会引起误会的。
经过这次凶险,你以为我们肯让你独自前往冒险?不,绝不,要去一起去。
于幻夜叉第一个不依:谁敢担保贱女人不是他们一伙的?按情理,不可能是姓唐的人唆使贱女人行刺,所以没有改变计划的必要。
禹秋田不同意千幻夜叉的看法:如果我不去,那就无法避免这些地头蛇的闹事,将会掀起可怕的血雨腥风,枉死更多的无辜。
你们放心,真有危险光临,我会见机退走的,我有把握摆脱轻功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请相信我。
仲秋哥……我意巴决,不必更改计划。
禹秋田阻止夏冰劝阻:你知我的轻功很不错,青天白日也影响不了我闪电似的身法。
夏冰对他的轻功有强烈信心,只要他不逞强愿意脱离,她深信没有人能阻挡得了禹秋田来去,她自已的天遁术,也具有白昼来去如电的能耐。
费了不少唇舌,终于劝服三人不再异议,留在原地找地方藏身,随时准备接应禹秋田撤回。
※ ※ ※海雁桥横跨在南湖上,南湖日渐淤塞,风景依然有点江南的绮丽。
古代名人夏竦所放养的两只雁,据说千余年来经常会回湖翱翔,成了传说中的不死雁。
两名大汉在桥头相候,当禹秋田抵达时,五里外府城谯楼,隐隐传来报午时的悠扬钟声,与三声隆然午炮,十里外也可以听到。
禹兄守信,咱们深感荣幸。
大汉行礼恭敬地说:在下兄弟领路,请移步。
有劳两伤了,请!他也客气,双方毫无敌意,修养到家。
西行里余。
前面展现一座平岗,几株大白杨高入云表,散落着一些硫林,茅草一片青绿,地方平坦,正是理想的决斗场所。
四十余名男女,围成半圆目迎客人,四十余双眼睛,全用怪怪的眼神迎接他。
其中有些入的眼中流露出愤怒,似乎认为他这种大胆的举动,狂妄得全投把归德的英雄好汉放在眼下。
唐寿带了四个人,离队上前迎接,保持主人的风度,先礼后兵理该如此。
客套一番,唐寿立即表明立场,他是毕家的护院总管,代表按天一剑毕世礼,邀集府城内外的英雄好汉,有志一同要以地头蛇身分,斗一斗禹秋田这条强龙。
强龙来势汹汹,不但不会按规矩拜会地方豪霸,而且公然张扬寻仇闹事;强宾压主,他们忍不下这口气,所以才有今天的南湖之会。
八表狂生到达,首先便拜望了贾八爷,然后拜会横天一剑毕世礼.礼数已到,所以没受到归德群雄的敌视,横天一剑更将八表狂生看成朋友。
表明身分后,唐寿替一同迎客的四个人引见。
一指空空俞兴山,一个以指功见长的名宿。
擎天一剑任天翔,当代的名剑客之一,天下七大剑客中排名第三,比排名第四的祝堡主要高一名。
多臂人熊袁成梁,当代暗器名家之一。
一剑愁柳炎阳,也是剑术名家,虽然不曾获得排名天下七大剑客之列,但剑术绝不比七大剑客逊色。
勾魂吊客与魔剑无常,也是剑术名家,名气没有七大剑客大,但他俩的剑术,也并不比七大剑客逊色多少,心情好精神足时,甚至有自信可以击败七大剑客呢I禹秋田感到好笑,这些人以归德的地头蛇自诩,自认是归德的英雄好汉,却只有一指空空俞兴山,是真正的归德府夏邑县人氏。
其他,都是五大家请来做保镖的高手名宿,岂能代表归德的地头蛇?唐寿绰号叫六合幻剑,也不是归德人。
人大多,不便一一引见,其中绝大多数的人,不知道禹秋田是老几。
府城五豪都没来,这五位主人,不用与一个外地的无名混混打交道,虽则他们已经风闻,禹秋田是导致鹰扬会收山门的主将。
五岳狂鹰狄会主,与玄天绝剑祝堡主,都是当代有数的人物,名头声成比禹秋田高出不知多少,惊然被禹秋田杀得落花流水。
而这五位豪霸,居然还不屑与禹秋田打交道,愚昧可知,名气害人不浅,难怪所有的人,为争名夺利,不惜生死与共。
一旦有了名气,阿猫阿狗都会受到尊敬,值得花一生心血争取。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云中岳)32----------------------------------------场面话交代毕,六合幻剑唐寿话上了正题。
咱们都是吃刀口饭的江湖好汉,尊重江湖道义和规矩。
六合幻剑话里藏刀,表面却摆出英雄气概:禹兄初出江湖,谅必也心中明白,道义和规矩并非一成不变的,会随时地而有所差异。
好在这些道义和规矩,都不是你我参与修订的,大可不必介意其中的差异,遵守的程度彼此心知肚明。
呵呵!唐兄,你的意思我懂,你懂,大家都懂,谁都不会介意。
禹秋田大笑,相当不礼貌:你说得好,我禹秋田初出江湖,既然我来了,你们都是前辈高手名宿,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听,所以有何吩咐,请尽管指教,诸位满意了吧?禹兄谦中有傲,快人快语,我敬佩你。
六合幻剑一脸得意的邪笑,像逮住了鸡的黄鼠狼:唐某五个人,每人公平和你较量一场,中间可以休息片刻,五打三定胜负。
你胜了,拍拍腿走路,咱们归德的好汉,今后绝不过问你的事。
不是好汉,就可以过问了?他信口问。
禹兄,不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好,不挑,你说。
你输了,向咱们归德的人磕头谢罪,带了你的人,日落之前出城远走高飞,走了就不要回来。
很好,很公平!六合幻剑举手一挥,出来了十个男女。
这十位仁兄仁姐是见证,保证双方公平相搏。
六合幻剑愈来愈得意了,说的话也风趣:他们代表了归德群豪的尊严,绝对公平裁决,你有异议吗?没有,很好,我信任他们的公正。
这些家伙已经把他当成砧上肉,有异议又如何?谢谢禹兄的信任,禹兄是否有话要说?一件事,为何不许在下带人来?嘿嘿嘿……六合幻剑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咱们已经知道,你明里带着北人屠,暗中还带有一个千幻夜叉。
这两个人,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真正的亡命之徒,他们如果发起疯来,这……咱们将付出可怕的代价。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如何对估你们了。
禹秋田欣然微笑,心中却说:你们真不幸,原来都是些掐死鬼。
怕死鬼是容易对付的,北人屠千幻夜叉这种亡命徒却很难对付,吃定了怕死鬼,至少在心理上,这些怕死鬼已注定了是输家。
你说什么?六合幻剑显然没听清他的话。
没什么,在下就等唐兄宣布开始啦!对,准备宣布开始。
哦,禹兄,还有一件事……请说。
两兄。
刀剑无眼……对,刀剑无眼,即使是宇内第一武功宗师,也不敢夸口说他可以神到意到,认穴出剑,攻左鼻孔绝不会误中右鼻孔,我懂。
禹秋田神态轻松,信心十足,用行家的口吻说:双方交手,人、时、地、心情、精神状态,皆影响出剑的技巧和力量,高手名宿栽在二流人物手上,时有所闻,所以,剑出鞘各安天命,又不是用木剑印证较技,谁也不敢保证谁幸谁不幸。
放心啦!在下如果死在这里,北人屠和千幻夜叉,会在这里把个坑把我埋了,拍拍腿走路,不会怨天尤人,因为我是在公平较量下把命输掉的。
他们了解输是怎么一回事。
伯输的人是不会赌命的。
好,快人快语。
现在,咱们准备,一指空空俞老兄是真正的地主,他先下场。
※ ※ ※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在烈日下赌命拼搏,需要大量的体力。
要拼五场,那简直开玩笑,要耗损多少体力?多流一滴汗也会影响肌肉内水份的平衡,显然没有人带水,而且斗场远离南湖里余。
这是说,即使禹秋田的武功,一比一他都比五个人高明,但只要采用游斗术,拖一段时间再认裁退出,一定可以把他累死。
这是一场注定了的拼搏,归德群雄用这种绝对不公平的手段,逼他走上绝路,存心置他于死地。
这世间不可能有公平,他必须接受不公平的挑战。
双方照面先客气一番,说些恭维对方的场面话,尽管双方即将你死我活,仍然保持英雄好汉的风度。
公证人等双方客套毕,宣布就位。
禹秋田占下首,表示尊重对方的成名前辈地位。
公证人并没宣布规矩,也没查验武器。
就是说,这是一场可以任意施展的决斗,而不是有限制性的较量,更不是以武会友的印证武学。
行礼毕,剑出鞘,禹秋田客气地献剑致敬,表现出武林朋友的豪气和风度。
一拉马步立下门户,脸上的肌肉开始松弛,因此而涌现傲世者的飘忽笑容,与那些争强斗胜者怒目而视,气涌如山的神情完全相反。
一指空空先前威风凛凛的神情消失了,换上了庄严肃穆的表情,大概是真正的行家,知道禹秋田已修至元神内敛,不为外界所撼的境界,即使摆出泰山压卵的气势,也撼动不了禹秋囚的情绪,不得不提高警觉,及时收敛浪费过多的精力。
摆出穷凶恶极神态吓唬人,是会耗损精力的。
得罪了!俞前辈。
禹秋田用不带感情的嗓音平静地说。
这表示他要抢攻,反客为主。
他是晚辈,前辈应该让招,如果是较技印证,前三招是他主攻。
不管六合幻剑把这次约会称作什么,他仍然按规矩行事。
请便。
一指空空沉静地说,剑遥升龙吟隐隐。
指功是一指空空的绝技,食中两指已神凝力聚,在双剑接触的瞬间,突然发指行致命一击,百发百中,功力相当的劲敌,绝难在这位名家的空空指下侥宰免—死。
空空指,是指功中最为霸道的刚劲指功之一,火候到了八成,可在一丈以内的空间,虚空洞穿胸腹,两面开孔中间空空,所以称空空指。
双剑接触时,双方的距离必定已在八尺内了,正是指力最猛烈的距离,发如必中。
要抗拒这种劲道聚于小小一点面积,具有凶猛贯穿力的指劲,一般正宗的气功,必须具有十成火候。
才能减少伤害至最小限度。
一指空空以为禹秋田必定小心翼翼地探进,以制造进手的空门,一定避免左手方位,以减少空空指攻击的机会,争取攻右侧是最佳的选择。
完全料错了,禹秋田公然放胆从正面进攻。
请便两字余音仍然在耳,迸射的电光陡然迎面压到。
禹秋田出剑的劲道极为猛烈快速,不由一指空空不接招,闪避不当,后续的追袭攻势必定更为猛烈。
一指空空果然来不及闪避,大喝一声全力接招,剑上风雷乍起,迎着射来的剑光吐出、外振,要将射来的电光震出偏门。
左手一伸,传出指劲高速破空的尖锐历啸。
犯了最严重的错误:心无二用。
如想指力奏功,剑上的劲道必定分散,封招的劲道减弱,速度也必定不够。
指力指向禹秋田的右胁,这是正面攻击唯一受攻击面最大的部位。
头部固然也是攻击目标,但头部转动灵活不易击中。
禹秋田出剑的速度,半途突然增加了一倍。
他已经存心要地主好看,这一剑志在必得。
出剑速度突然倍增的瞬间,他的身形也神乎其神地,从高速直进改变为向左斜移,间不容发地让指劲擦右背肋而过。
一指空空的剑,封得太慢了。
电光排空而入,封出的剑无法与电光接触,更不可能外振,劲道相差太远了。
滚!剑光乍合瞬间,传出禹秋田的冷叱。
剑无情地贯入一指空空的右背肋,几乎贯入右胁窝,锋尖楔入琵琶骨的前缘,猛地一跳。
一指空空嗯了一声,向左飞翻而起,砰一声摔出丈五六,右胁肋鲜血泉涌,爬不起来了。
在下显然胜了这一场。
禹秋田退回原位,向四周的十名公正男女冷然问:诸位公证是否有疑问,在下等候宣判。
四周哗然,人人变色。
有人抢出救助一指空空,看到伤口,一个个心惊胆跳,这一剑伤得好重,如果左偏一寸……不可能有胜负的争议,堂堂正正一剑将人挑飞,是千真万确的事,没有阴谋,没有诡计,众目睽睽,目击这场按理不可能发生的事故。
任何一个练了两年武的人,也可以抵挡或闪避这种正面的攻击,正面攻击没有技巧,可攻击的部位有限,封架容易,闪避更容易。
你……胜了这一场。
为首的公证中年人,用并不稳定的嗓音宣布,余悸犹在,脸色泛青,鹰目中惊恐的神情十分明显。
在下不需歇息,请擎天一剑任前辈下场赐教。
禹秋田以剑支地,站在那儿屹立如山像把关的天神。
他指名单挑,挑剑术最高明的擎天一剑。
擎天一剑出来了,双方按例先客套一番。
仍然是禹秋田站在下首,下首是南,烈日的光芒当顶,不影响双方的视线。
武朋友较量分主客,用意就是避免分占东西影响视线,日正当中拼搏,谁也无法利用阳光扰乱对方的视力,机会是均等的。
擎天一剑的信心,因一指空空一剑受创而打了折扣,拉开马步,竟然一反往昔的习惯采取守势。
以往,这位天下七大剑客排名第三的高手名宿,通常用雷霆万钧的声势,抢制机先狂野地主攻,所以绰号极为狂妄:擎天一剑。
禹秋田滑进一步,剑映着烈日光华熠熠。
我让你尽量发挥。
他沉静地说:以便今天替你在江湖除名。
我姓禹的剑,多年来在江湖默默无闻,因为我不想用鲜血染我的剑在江湖扬名立万,是你们逼我用剑在江湖扬威的。
四周全是来自天下各地的江湖好汉,正式目击他神乎其神的剑大发神威。
小辈,你狂妄得离了谱……禹秋田不等擎天一剑的话说完,一剑点出。
电光进射,风雷骤发,这一剑引发了擎天一剑的豪情,发起空前猛烈的进攻,一剑连一剑绵绵无尽,快速移位形如疯狂,人与剑已无法分辨,铮铮铮铮……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双剑碰撞声,急剧连绵震耳欲聋,火星与电气火花漫天闪烁,迸爆的剑气激飞起漫天草屑。
禹秋田在三尺方圆的地段内闪动、旋转、移位,来一剑封一剑,来者不拒,而且不乘机回敬,尽量让对方从四面八方疯狂攻击,虽则险象横生,但绝对有惊无险。
他像是磨心,擎天一剑成了拉磨的驴,怎么拉怎么转,也接近不了磨心。
这是一场罕见的绝望攻击,枉费精力而已。
狂攻了一两百剑,擎天一剑心慌了。
无法将禹秋田逼离原位,如何能制造发挥神奇技巧剑招的机会?禹秋田剑上的劲道强劲一倍,甚至两倍,想强将禹秋田逼退。
只有一个可能:用身体硬向禹秋田的剑上闯。
四周观战的人都是行家,一个个心惊胆跳手心冒汗,浑身也在冒汗,都知道大事不妙。
一剑愁柳炎阳也是剑术名家,自以为剑术不比天下七大剑客逊色,至少也可以和擎天一剑不相伯仲,武林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永远认为自己比别人强。
就算比擎天一剑强,又能怎样?旁观者清,一看便知自己上去,也攻不破禹秋田的防卫网。
任老兄的名号,今天真要被这小子勾销了。
一剑愁无限感慨,向一旁的多臂人熊说,知道谦虚了:他的剑真的神乎其神,人与剑已凝合为一。
袁兄,咱们的希望在你身上了。
柳老哥,我的暗器,并不比一指空空俞老哥的空空指强。
多臂人熊也不敢吹牛了:但愿他不会安器,也许还有希望。
金铁交鸣震耳欲聋,但耳力敏锐的人不受影响。
这个姓禹的人。
一旁的花甲老人接口说:曾经用飞钱,击毁了毒龙石承章的龙须针。
柳老弟,你知道毒龙的龙须针是何玩意吧?那是天下无双的独门暗器。
但愿那姓禹的年轻人,不是这位禹秋田。
李老哥,你在打击我们的信心和士气。
一剑愁一脸无奈:咱们已经信心全无,一蹶不振人人不安,已经够糟了。
那就下令一拥而上呀!花甲老人李老哥指指惶然不安的六合幻剑:去找唐老兄下令吧!他是这次约会的主事人。
那会死多少人?鹰扬会不比咱们强?一剑愁苦笑:糟!任老兄完了!情势逆转,主容易势。
擎天一剑浑身大汗,呼吸已呈不稳,仍然不死心,仍然妄动真力挥剑进攻。
一招猛烈的冲刺,传出最惊心的一声暴响,擎天一剑硬被封得斜冲出丈外,脚下一乱。
禹秋田反击了,一声冷叱,离开了原地,如影附形跟上,招发杀着乱洒星罗,一剑连一剑,迸射出满天星斗,每颗星皆向擎天一剑集中攒射。
擎天一剑脚下已经不俐落,闪避的速度太慢,只能严密防守,利用正面窄小的空间全力自保。
接一剑暴退两步,仅接了六七剑,已经远离斗场中心,被逼退出四丈外的边缘,手忙脚乱。
除了挤命闪避,仍是闪避。
先前禹秋田是不屑反击,这时是擎天一剑无力反击。
撒手!响起禹秋田一声冷此。
一声清鸣,擎天一剑的剑,翻腾着飞出三丈外,落在凌乱的草丛,发出隐隐震鸣。
禹秋田的剑,锋尖点在擎天一剑的胸口上。
你很幸运,知趣地撒手。
禹秋田冷笑:你的剑,已经擎不了天,只能插地了。
你……你的剑有鬼!擎天一剑脸色死灰,在剑尖前失魂。
你输了!我……你赢了。
擎天一剑有气无力,不住喘息:你的剑术,足以称霸江湖。
擎天一剑不是傻瓜,更不是不怕死的亡命徒,没有将命作赌注的勇气,搏斗的经验十分丰富,双剑一接触,剑上所承受到的可怖压力,震得握剑的手发僵,以至握力不但不减,反而握得死紧,压力循臂直撼心脉。
禹秋田喝令撒手,其实是要激起他的豪气和傲气,有豪气和傲气的人,不会听命于对方的侮辱性指挥,激他奋余力拼死支撑到底。
他不上当,运坚强的意志力,迫使五指放松,硬把剑放弃飞抛。
假使他不放手,禹秋田的剑必定循势贯入他的胸胁,九死一生,在数难逃。
他从死神手中逃出来了,从七大剑客行列中除名。
禹秋田倒垂着剑,大踏步回到原地。
诸位不准备宣布吗?他向发呆的公证人问。
你……胜……胜了这一场。
公证人宣布得有气无力,垂头丧气。
五打三胜,禹秋田已经胜了两场啦!那么,请六合幻剑唐老兄下场赐教。
禹秋田再次指名挑战,找上了主谋六合幻剑。
六合幻剑唐寿似乎不感意外,硬着头皮昂然出场。
第三场,在下志在必得。
禹秋田豪气飞扬大声说:唐老兄,你明白在下的意思吗?六合幻剑唐寿只感到寒流发自尾闾,上冲昆仑顶,大热天烈日炎炎,却感到彻体生寒。
这位剑客名家当然明白,禹秋田要下杀手了。
你也明白你的处境,是吗?六合幻剑不死心,用上了威胁性的的话。
你用不着替你这些人担心了。
禹秋田以牙还牙,给予对方同样的心理压力。
什么意思?因为他们都要死,为替你报仇而死。
你虽然比他们先走一步,看不到结果,不必遗憾。
你禁受得起……四十几个土鸡瓦狗,算得了什么?禹秋田的嗓门声震四野:五岳狂鹰近卅名鹰扬会的精英,每个人都比你们两个人还要强,片刻问在下就把他们屠个精光大吉,你们,算什么东西?要不,你们一起上,杀不光你们,我姓禹的从此不在江湖现世。
他这番话,揭开了五岳狂鹰一群人失踪之谜。
鹰扬会的弟兄,包括八表狂生在内,都不知道会主一群重要人物失踪的内情,虽然猜想已遭到不测,但仍然怀有一线希望。
生见人、死见尸;谁都不愿真的发生全部死亡的惨事,更不希望证实会主已经死亡的事实。
禹秋田这番话,说得豪气飞扬,这时的虎猛神情,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他的剑高举,他的虎目神光炯炯杀机怒涌,奔腾的气势汹涌如怒涛,这瞬间,他成了死神的代表,先前温和沉静的神情一扫而空。
不想死的人,离开我的剑,愈远愈好。
他继续怒吼,声如洪钟:向在下递爪子的人,杀无赦,绝不留情,多杀掉一个,就少一个人在世间造孽,你!他的剑向下一沉,指向六合幻剑。
六合幻剑吓了一跳,被他威猛的神情吓得退了两步。
你准备了,莫道皇天无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些助人为恶的混蛋,没有一个具有真正武林人的风骨和尊严,把你们杀光,天下虽然不见得会更好,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你必须第一个先死。
你……一声长啸,他扑上了,电虹破空,人影朦胧。
六合幻剑侧射三丈,再一跃又远出三丈。
剑气压体,电虹如影随形。
脚一沾地乘势下挫、前仆、滚翻,剑丢掉了,再侧滚三匝挺身跃起,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但还不够快,光华熠熠的锋尖,已停留在胸口,像是支撑不稳身躯的一根支柱。
只要用一分劲,就可贯胸而入了。
禹秋田阴森的目光,凌厉得像锋利的尖刀。
六合幻剑像是失魂,浑身发抖快要崩溃了。
你算什么?禹秋田沉声质问。
剑丢了,表示认栽,但认栽岂能一逃了之?四周的人,有一半已经悄悄走掉了。
蝼……蝼蚁尚且……惜……生……六合幻剑几乎语不成声。
狗屁!你不是蝼蚁,你是人,是有尊严敢作敢为的武林高手。
我……我我……你说路上保证没有人沿途施诡计。
这……有人在通济桥上行刺,你怎么说?我如果知道,天打雷劈。
六合幻剑情急发起咒来:你的仇人甚多,我……我怎能保证……狗屁!八表狂生曾经是毕世礼的贵宾,你是毕家的护院总管,你敢说你不知道?禹秋田厉声质问:横天一剑毕世礼替八表狂生撑腰,由你出面召集那些不明事理的匹夫,向禹某挑战,我会相信你不知道?你知道我有权将剑送入你的胸膛,对不对?禹兄,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禹秋田沉思片刻,收剑后退。
你可以走了,我会去找托你的人。
禹秋田说完,扭头大踏步扬长而去。
禹秋田当数十仇敌之面,击败擎天一剑几个有名剑客的消息,在江湖上不胫而走,而且愈传愈离谱。
他的神奇剑术是何来历,成了众所瞩目、追根探底的目的。
江湖出了一个剑术名家禹秋田的事,成了公认是事实的江湖大事。
六合幻剑离开南湖,正要走上返城大道,前面走的两个青衣人,突然转身路面拦住去路。
他有五个同伴,六人不约而同手按上了剑把,已看出拦胳的人不怀好意,准备撤剑是本能的自保反应,他们都是机警的老江湖。
你们能全身而退,真该早晚加烧一炷香,多谢老天爷慈悲保佑,其实你应该被杀死的。
年约半百的青衣人冷冷地说:我保证,下次幸运绝不会再次降临在你的头上,一定死,可预立保单。
可恶!阁下是何来路?六合幻剑火来了,忍受不了恶意的警告。
你该听说过我这个人物,咱们是同一代的人,你比我多混了些日子。
阁下高名上姓?九州游龙梅一元。
哎呀……只要你的人敢卑鄙地发起疯狗式的围攻,所面对的将不止一把剑,而是许多刀剑,当然我这一把也在内,可以绝对保证,你们不会有一个活人。
阁下是禹老兄的……朋友,但他办他的事,我办我的,各行其是,各找相关的凶手。
这……我特地现身警告你,因为我不希望禹小哥杀人太多,有伤天和。
他毕竟是凡人,不是主宰人间善恶生死的神祗,历以,你最好收起或打消所有的恶毒念头,不然即使他不杀你,我也会杀,记住了吗?在下记住了。
六合幻剑沮丧地说。
那就好,希望今后咱们不再碰头。
目送九州游龙两人去远,六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发呆。
好险!六合幻剑终于不再发呆,拍拍脑门悚然说:咱们以为禹秋田最多只有三个人。
三个人已经多得令人做恶梦了。
一个同伴余悸犹在,不住打冷战。
姓禹的一个已经嫌多了。
另一位同伴说得更严重,不啻承认禹秋田一个人,就可以屠光他们四十余名高手,禹秋田不是在吹牛。
走吧!我不希望再碰上其他的人,硬着头皮蠢蛋一样受羞辱,毕竟不是惬意的事。
※ ※ ※归德府的地头蛇,似乎一夕之间,都躲起来了,英雄好汉都躲在豪霸们的大宅院里,不再管外地人的闲事,毕竟外地人的仇怨。
与他们无关。
他们被禹秋田吓破了胆,不敢存有争回面子的念头,虽说强龙不改地头蛇,但强龙太强了,地头蛇的道行有限,不得不避避风头。
三更天,毕家大宅暗沉沉,没有灯光,没有走动的人影,全宅死寂。
没有灯光,入侵的人必定找不到要找的地方,当然找不到要找的人。
这种大户人家的大宅,连房叠进不知到底有多少房舍,大白天闻进去,也无法分辨东南西北,夜间更是门门加锁,路路不通。
一个黑影出现在二进院的屋顶,开始在各处屋顶巡行,忽隐忽现像是鬼魅幻形,几乎曾经在每一座房屋顶上出现过一次或两次。
摸清所有房舍的方位,办起事来就容易了。
再让这个黑影往复勘察,铁定可以摸清每一座房舍的位置啦!主人受不了这种大胆的公然骚扰踩探,终于忍无可忍,第一个护院上来了,然后是第二个……黑影在第三进院的正屋屋顶相候,等侯接二连三登上瓦面的人聚集。
已经上来了十一个人,围住了黑影,屋顶已有人满之患啦!居然没有人敢抢先打交道。
最后上来的是护院总管,六合幻剑唐寿。
黑影一直屹立在屋脊的中间,不言不动像个石人。
六合幻剑是老江湖,也是名号响亮的名剑客,心中有数,知道来人是谁。
但一看黑影的装束,这位名剑客心中打鼓,对自己的猜想存疑,认为可能猜错了对象。
浑身黑,黑得成了黑夜的一部分,如果不接近,不易发现是一个人,也可能认为是鬼怪。
穿的是宽大的黑长衫,没装有剑穗的剑系在背上,大袖飘飘,更增三分恐怖的鬼气。
绘了白花纹的头罩,绘出奇大的跟睛大圆眶、大白嘴,其他是勾勒的云雷纹图案,白的色彩稍暗些,可以显突出眼和嘴的形状。
如果出现在暗巷里,对面的人只可看到有白纹图案的头,一个恐怖的鬼头,看不到身躯,胆子小的人,保证一看便魂飞魄散。
是禹老兄吗?六合幻剑沉声问,手中剑遥指鬼气冲天的黑影。
十二个人都是江湖的玩命者,吃刀口饭的狠脚色,心目中对鬼神报应的事嗤之以鼻,虽则他们心中有鬼,根深图蒂的古老神观念仍在,只不过比一般愚夫愚妇们,信的意念淡簿得多。
传出一阵风声、雨声、鬼哭、神号……声浪时近时远,连绵不绝,边远在数十步外的另一进房舍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十一个人,一个个感到汗毛直竖。
阁下的口技,在下拜下风。
六合幻剑是行家,并不怕这些怪声浪。
他曾经用口技吸引禹秋田的注意,禹秋田也称赞他的口技高明。
怪声倏止,代之而起的,是一阵令人发寒颤的阴森怪笑,像是来自地底恶鬼的尖声。
请回答在下的话,装神弄鬼不算英雄。
六合幻剑硬着头皮沉声问:亮名号,阁下为何而来?不太重要的事,唐某尚可担持。
我要横天一剑毕世礼,桀桀桀桀……鬼怪用另一种僵硬的嗓音说,最后是一阵令人闻之心向下沉的怪笑,直撼脑门劲道甚强;阁下是……叫他出来!为何?他出来就知道了。
不可能。
六合幻剑断然拒绝。
是吗?人死多了,他不出来行吗?你……你们将是第一批要死的人。
在下却是不信。
六合幻剑怒叫,忍无可忍升剑待发。
如果他今天不是被禹秋田逼得豪气全消,面对入侵的人,他职责在身,狂傲自大的冲动个性,早己激使他说不了三句话就挥剑扑上去了。
今晚,他知道尽量克制自己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狂妄自大,早晚会碰上另一个禹秋田。
鬼怪用话一激,他故态复萌了。
他的剑术的确高明,有一代名家的根基,但绰号称幻,主要是他口技出神入化,激斗时可发出各种声浪,扰乱对手的心情。
心神一乱,就影响视力听力的灵敏度,而看不清他的剑路,糊里糊涂便被他击倒,他这种旁门绝技,还真整死了不少高手名宿。
鬼怪露了一手更高明的口技,就是针对他班弄旁门左道而发,给予他心理上加重压力,警告他这种小技不要再班门弄斧。
绝大多数的武林人和江湖豪客,都不信自己的武功不如人。
更糟的是,每个人都想找机会,打倒那些名头响亮的高手名宿,来证明自己比高手名宿强,不但可以扬名立万,更可以名利双收。
你如果在我剑下不死,就可以跻身入宇内十一高手之林了,字内十一高手泰半调零,真该有人递补啦!上吧!你等什么?你也要跻身宇内十一高手之林?他居然能再次压下怒火沉声问。
鬼怪的口气太大,因此他不敢发作。
不,敬谢不敏。
鬼怪说:在江湖横行了六七年,满手血腥,积不义之财无数,也散发不义之财无数,从来不想钓名沽誉死出风头,愈来愈对名利淡薄。
不像你阁下六合幻剑苟苟营营于名利,挤命想挤入七大剑客之列,风头之健,七大剑客也对你心怀恐惧。
废话已经说得太多了,我要动手啦!说话中,鬼怪的剑已经出鞘。
打旗的先上,我宰他!右方有人怒吼。
这人动口不动手,并没上前递剑。
鬼怪后方的两个人,却一声不吭悄然上扑。
从低处向高处攻击,攻下盘是必然的事,双剑齐发,要砍断鬼怪的双脚。
谁也没看清变化。
只看到黑色的形影倏忽而动。
鬼怪在原地来一记几乎肉眼难辨的后空翻,双剑掠靴底而过,鬼怪的剑,己在一挥分张之下,划断了两人一左一右颈侧的肌肉,断了大血脉,颈骨也伤了。
两人分向左右跌出,发出凄厉的叫号,人体与剑分别向下滚,滚落屋下砰然有声。
鬼怪仍站在原地,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
这种偷袭的下三滥,死一个世间就少一个祸害。
鬼怪刺耳的嗓音令人心寒,手中剑发出龙吟似的震鸣:一剑一个,绝不留情,我大发慈悲,把你们一个个全送下地狱。
冷酷无情的迅雷一击,可把六合幻剑惊得浑身发冷。
不可妄动!六合幻剑厉叫,制止众人一拥而上。
其实,他剩下的九个同伴,是受惊骚动而已,并没有人敢冲上。
鬼怪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充满凶兆,连他也不敢冲上,其他的人早已胆落,那敢逞英雄自寻死路?豪霸们养的护院保镖和打手,固然数量相当多,但真正的高手为数有限,平时横行乡里只需打手摆场面,用不着许多高手摆威风。
毕家真正的高手,就只有这十二个,也只有这十二位仁兄,可以一跃登屋而不需用木梯,所以能派真正用场的人都上来了。
一照面便死了两个,其他的人怎不心惊肉跳?你们不动,我动。
鬼怪大声说。
老兄,你……你到底要什么?六合幻剑胆寒了,用哀求的口吻问。
我要横天一剑毕老爷,简单明了。
毕爷是咱们的东主,你……你们必须先死光,他才能出来。
老兄,不要逼……我……非逼不可。
鬼怪的话霸道得很。
毕爷与你有何过节?他心知肚明。
人影飞升,横天一剑不得不上来了。
在下一点也不知不明。
横天一剑横剑沉声说:在下等你说个一明二白。
带你走称就明白了,你反对吗?去你的!你配……黑影迎面压到,剑如匹练近身。
横天一剑大骇,一剑急封。
铮一声狂震,横天一剑虎口出血,五指如裂,剑脱手翻腾而飞。
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耳门便挨了一劈掌。
微风讽然,黑影似是破空而逝。
八表狂生一双狗男女藏在何处?鬼怪震耳欲聋的嗓音,在夜空中震鸣。
被弄醒的横天一剑神智刚恢复,打一冷颤,终于知道鬼怪是谁了。
我……发誓,绝不是我包庇他。
横天—剑痛苦地叫号,绝望地拍打身旁的杂草。
身在城外荒郊,他叫天天不应。
狗屁!你要我相信?请相信我,我根本就不信任他……为何?我怀疑池是贾八那混蛋,派他投奔我卧底的。
你说谎,分明是他唆使你出面,纠集全城豪霸的精锐,诓我到南湖宰我。
同时为了保证成功,由虹剑电棱那贱妇在通济桥行刺,你这狗杂种……天啊!我出面诓你到南湖,根本不是我的主意,我更怕千幻夜叉向我行刺,我那敢先发制人派刺客计算你?岂不怕你用同样的手段向我报复?诓我又是谁的主意?贾八那狗东西的护院总管,阴司秀才东门贵。
他危言耸听,指我接待八表狂生,有意与他贾家作对,也与你作对,目下釜底抽薪的妙计上策,就是除去你永绝后患。
贾家不再计较我接待八表狂生的过节,我……我一时糊涂,也怕贾八那狗杂种向我报复,所以……所以……鬼怪是禹秋阁,往复走动沉思。
跃坐在地的横天一剑想爬走,手脚一动便被踢得翻倒在丈外。
禹秋田仍在沉思,横天一剑愈来愈害怕。
贾八没有唆使你赶我杀我的理由。
禹秋田突然自言自语:这混蛋到底在弄什么玄虚?我等于是替他赶走八表狂生,八表狂生一走我当然也会走,应该会遂他的心愿,为何做出这种反常的事?他不是四肢发达,心智不全的笨驴。
你说什么?横天一剑心惊胆跳慌乱地问。
我在问你。
问我什么?我去问谁呀?混蛋!禹兄,我……真的怕你,不得不……自保的金科玉律之一:先下手为强除去祸患根苗。
这是豪霸们的共识,我懂。
我错了……我要知道八表狂生的下落?打死我我也不知道,那混蛋早就躲起来了,我那能派人查遍全城?那一家房屋不能藏人?他只要威胁屋主,谁敢向外透露他的居所?我有权找你,你是地头蛇,人手多手面广,公门中也有人可用,给我彻底查。
是是是,我一定……全力查。
你可以定了,日后我还会找你,你知道我住在何处,滚!横天一剑如逢大赦,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33----------------------------------------三位骑士骑马在三岔路口,据鞍向三里外的新安庄眺望。
庄院的廓依稀可辨,似乎隐藏在花木树林中,四周田野围绕,的确是一座十分富裕的大庄院。
三骑士是禹秋田、北人屠、千幻夜叉。
有侦查新安庄的必要吗?北人屠问。
有。
禹秋田笑笑:想想五毒殃神的口供,再参详贾八的种种反常作为,我已经揣模出其中蹊跷,有脉络可循。
我不懂这种用心思的技巧。
北人屠脸一红:要我提刀上,一句话:奋勇争先。
我办事直肠直肚,抓住一条线就一直追到底,穷追猛打一了百了,抽丝剥茧勾心斗角的事,我一窍不通没有耐性,你是说……我的人和梅家的人,回头重新寻踪觅迹,远至砀山、夏邑,没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沿途也没有可疑的人落脚。
我问你,按九州神眼向后转的时辰计算,除非他昼夜兼程,他能走多远?这……他一听凶讯便急急忙忙往回赶,按情理,祝堡主一群人,不可能远在一天行程后。
应该如此。
千幻夜叉说:这已经表示,九州神眼是在前面探道的人,一有消息就往回赶报讯,行程应该不多于十里。
而我们的人,陆续在这条路上西行,估计约在批里之后。
可是,我们一直就没发现可疑的人往返,更没看到九州神眼这位单行骑士往东走。
所以,祝堡主一群人,一直就走在我们的前面,所以我们一宜就得不到有关他们的消息,因为这次我们是打听出八表狂生的下落,才急急赶来找他的,并没把祝堡主计算在内,因此也不曾留意祝堡主的消息,忽略了祝堡主这个目标也可能走上这条路。
你是说,祝堡主一群人应该在这附近藏匿,八表狂生消息不灵通,派五毒殃神跑冤枉路?不错,五毒殃神追过头了。
现在,我们广布眼线,查贸八的底。
如果有人知道祝堡主进入中原邀游作案时,曾经在归德逗留,那么,与贾八套上交情就合情合理了。
这消息瞒不了人,视堡主邀游时从不隐瞒行踪。
可能藏在新安庄?查一查就知道了。
禹秋田说:看到麦地里的几个人吗?即将收获的麦地,需要如此仔细照料吗?唔!是有点不对。
新安庄贾八的眼线。
我们已经让这些眼线不安了,我第一颗棋子已下定了啦!回去吧!蹄声得得,三人悠哉游哉返城。
文雅台三手准提欧汇源的大庄院,这几天警卫特别森严,甚至请来了几个巡捕坐镇,如临大敌。
勾魂吊客与魔剑无常前往客店,向禹秋田挑战,不堪一击被打得昏天黑地,欧家便开始紧张了。
尤其是南湖群雄一败涂地之后,欧家上下人等更是惶惶然不可终日,每天每夜都怕有黑影出现。
三手准提另有名号,叫不空居士欧长河,绰号准提,表示他对菩萨并不怎么尊敬;绰号居士,却表明他是在家修行的佛门信众。
不空,意思是说,他做任何事也不会落空。
豪霸们财足势大,当然所要做的事不会落空,横行乡曲予取予求,想要什么都可以顺利到手。
他早年在江湖做豪门的私人保镖,也曾经在开封中州镖局做过镖师,算是出身白道行业的成名人物,急流勇退做地方大豪相当惬意。
至于他凭什么在短短的廿年间,能成为本城大富豪之一。
偌大的财富是如何赚来的,这就无人得悉了,只知他在卅年前出道闻天下时,老家中他父母只有几亩地,他父母是从不为人所知的小小农户。
三手准提,表示他是多了一只手的菩萨,与他交手的人,最怕他突然冒出来的第三只手。
既然称为居士,定然是一个慈善的佛门信众,所以他壮丽的大宅内,建了一家佛堂,早晚一定会上佛堂供上三炷香,念念经祝祷一番。
所供的菩萨,就是准提佛,据说准提佛可以幻化千手,他只有三只手。
佛堂是唯一有灯火的地方,神案上的两盏长明灯,发出暗黄色的光芒,但如果不从对面的屋顶察看,便看不到透出门窗的灯光。
天刚黑,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光。
佛堂中香烟缭绕,正是欧居士净手焚香,礼佛祝祷的时光,不许奴仆们接近,甚至连家小也回避。
因为他的祷词,不希望让家小听到,那是他与准提佛之间,相互享有的秘密。
两个贴身保镖,远在院子外缘的月洞门附近戒备,附带的职责是禁止任何人接近,当然也留意屋上屋下是否有异样动静。
两位贴身保镖,武功比主人更为扎实,忠心耿耿,是全宅众所敬畏的特殊人物。
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分向门外门内戒备,两双锐利的鹰目,足以监视内外的范围,远远地也可看清佛堂内的动静。
三手准提跪在拜台上,正在虔诚地合掌念经。
一个黑影贴伏在月洞门的上方墙顶,体积缩小至极限,似乎只有平常人三分之一大小,仔细察看也不易看出是人。
门内的保镖刚将眺望院西屋顶的目光,转向北面的佛堂殿门,透过殿门可看到主人在跪拜台上的背影,没发现任何异状。
这瞬间,一颗飞蝗石从天而降,奇准地击中后脑的玉枕穴,力道恰到好处,昏字诀拿捏得神准无匹,如果稍重一分半分,穴道毁人也会失去记亿成为白痴。
人还没倒下,便被无声无息飘落的黑影挟住了,将人扶至门侧的墙根塞入,脚下无声无息,幽灵似的到了门外保镖的身后。
一声轻咳,保镖不悦地转身,以为是同伴离开门内的把守位置,违反规定。
眼角刚看到黑影,雷霆打击已经光临,一记双风贯耳落实在左右耳门上,咽喉随即被扣住了。
毫无戒心之下受到有备的袭击,天下第一高手也难逃大劫。
念完经,再上香,击磐、礼拜……接着,是向准提佛祷告的时候了。
刚重新在拜台上跪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谁敢胆大包天在他向佛祷告时擅入?猛地扭头回望,刚要张口骂人,便看到贻在身后的黑影,那鬼怪般的脸孔,真可以吓飞胆小朋友的真魂,似乎鼻中也嗅到了鬼怪的气息。
他想叫,叫不出声音;想站起,无能为力;想出手自卫,两手已经僵化了。
鬼怪扣住了他的双肩,中指已制死了肩井穴。
你最好识相些,不要大呼小叫,没有人会救得了你。
我有话问你,所以不掐住你的喉咙。
鬼怪将他按伏在拜台上,拍拍他的脸颊表示他很乖:我扮鬼怪,以免被人公认我是谁,你指证不能算证据,要第三者证实才算数,我不想落案。
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禹……秋田……他心胆俱寒,嗓音大变。
不错,但你如果在公堂,咬定今晚整治你的人是禹秋田,虽然你交通官府,也算不了数的。
你可以咬张三李四,但咬我这个举人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你你……而且我可以让你无法张扬出去,脑门上给你一掌,一劳永逸。
你……你要怎……样?有……有话好说……我本来就在和你好好说话呀!禹秋田轻松的口吻令他更为害怕:你派勾魂吊客两个保镖,打上客店要我的命,这笔帐你不会赖吧?嗯?天啊!不……不是我的主意……他惊恐万状呼冤:我……我只是表示对……对过江的强龙不……不满,他……他两个就……就自告奋勇去……去找你了,我……我绝不是我授意的。
我已经盘问了你两个守后院的打手,他们的口供可不一样,对你这主人大大的不利呢!我发誓……混蛋!我对你们这种拜神拜佛,心中却无神无佛的人,动辄发誓赌咒烦透了。
好,如不先把你打个半死,你是不会吐实的……不……不要……他狂叫,勾魂吊客被打得半死抬回来的惨状,想起来就让他每天晚上做恶梦。
那你是愿意吐实了?禹……禹爷,我……我真的不曾授意他们去找你,他们之所以自告奋勇,表示曾经有人向他们保证,只要他们一出面亮名号,就可以把你吓跑。
据我所知,他俩甚至得了一些好处。
保证的人是谁?这……阴司秀才?你……你怎么知道?惊诧中,他不打自招。
我要你将功折罪,不然……你……你的意思……帮我出动所有的人手,包括利用官方的人,严密追查八表狂生一群人的下落。
我……我一定全力去……去办。
有件事问你。
什么事?在府城,你在官方的权势,比横天一剑毕三大得多,你与高阶层的人士走得比他近。
我不否认。
好,你利用官方的力量,替我查天长堡主,玄天绝剑祝天长,这几年的过境记录。
再派你的爪牙,查每一家客店的旅客流水簿记录,看是否有祝堡主投宿的底案,如果有眉目,你我的帐一笔勾销。
如果,你不尽力查不出线索的话,我要你捐一千两银予给府里的卑田院,你办得到吗?卑田院,是公办收容乞丐的地方,每府每州每县都必须设立,经费少得可怜,能吃饱已经不错了,每州每县都在闹穷。
我对菩萨发誓,我一定办到,只是……只是什么?你掏不走我的银子。
是吗?我现在就可以把消息告诉你,毕竟我是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大爷,更是早年扬威江湖的高手,对保护自己的手段相当周全小心。
我知道,你三手准提当年也曾是风云人物,江湖上有名气的英雄。
老了,所以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吃定我了。
你还没老,半百年纪,是内家高手登峰造极的好时光,我就不敢大意和你正面交手。
阿呵!你准备保护一千两银子吗?是的。
我看你如何保护?那是四年前八月天的事,玄天绝剑不但经过本地,而且住在东门外的丁家洼,随行的有三十多个男女,没落店,所以不用到客店查旅客流水簿底案。
丁家洼距城……出城不足两里,向北岔出一条小径,阴森的小小村落位于低地上,那就是丁家洼,一问便知。
三手准提非常合作,详加叙说:丁家的两个儿子,据说曾经跑到嵩山五虎岭做强盗。
你要去查,小心他们的窝弓伏弩,那地方不许有陌生人接近,连地里也装设了陷人的机关消息。
好,谢啦!我的债勾销了?对,你不欠我的了,把消息放出去,好吗?一定,哦,你不怕走漏风声?风声不走漏,心虚的人怎会着慌呀!打扰啦!得罪处休怪,休怪!微风飒然,双肩一震,穴道已解,鬼怪也不见。
好险!三手准提吃力地爬起直发抖,自言自语:这家伙比鬼怪可怕百倍,难怪横天一剑吓出一身大病,我死过一次了。
他重新上香礼佛,感谢准提佛慈悲。
城内藏身的确不难,出其不意侵入民宅,以杀绝全家老小相威胁,谁敢不顾身家性命反抗?八表狂生十一个人,分为两批藏匿,控制了两户人家的老小死活,安安稳稳的躲了几天。
公人们开始逐屋搜查了,躲不住啦!他失去了一切后援,府城的地头蛇反而掉转头对付他,弄巧成拙,他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这天二更时分,五个人在大宅的后房计议。
风声紧急,必须及早另作打算了。
明早必须动身离开。
他向虹剑电梭与三名亲信坚决地说:留在客店的坐骑不要了,必须加快远走高飞,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咱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再想行刺必定失败。
明早就走?一名亲信颇感意外:夜间脱身,不比白天容易?我敢保证他们希望咱们夜间脱身,而且也料定咱们夜间远走高飞,各处也必定有暗桩守候,监视夜行人的活动。
咱们即使出城走掉,禹小狗也将衔尾穷追,在路上咱们死路一条。
我赞成明早脱身。
另一亲信说:化整为零,扮成旅客在闹哄哄中出城,绝对安全。
我就是这样打算。
八表狂生已经成竹在胸:但咱们不能往西走睢州了。
不去陕西了?虹剑电棱问:人杰,我的确不愿你去陕西投奔梁剥皮,毕竟你我都是有声誉的人……你而且是有名气的侠女呢!八表狂生悻悻地说:我当然不如你……人杰。
你……虹剑电梭无限委屈,几乎要流泪了。
自从她和八表狂生鱼水合欢,上了床之后,过不了几天,一离开天长堡,八表狂生便换了一副面孔,稍不如意就把气出在她身上,接着打骂随之。
偶或也使用甜言蜜语安抚她,时而暴戾粗鲁,时而轻怜蜜爱,把她整治得伏伏帖帖,甘心情愿任由情夫摆布。
令她痛苦的事,是八表狂生从不重视她的意见,只要她顺从,其他免谈。
短短数月相聚,她女强人的高傲气质已一扫而空,变成屈服在淫威下的可怜女人,而且改变得十分彻底,八表狂生一生气,她惶恐惊惧完全失去自制的能力。
所以,连鹰扬会的弟兄,也认为她犯贱,被恋奸情热俘获的可伶虫。
从她居然帮八表狂生计算夏冰姑娘的事看来,她的确犯贱,哪有一个女人,替情夫另找情妇的道理?而她竟然做了。
也许,八表狂生在床上,主宰了她的情欲,而令她深陷欲海不能自拔吧!八表狂生毫不留情地讽刺她。
她的委屈不言可喻。
我又怎样?你如果不愿意,可以自己走呀!八表狂生乖戾地说:在梁剥皮手下当差的侠义英雄多得很呢!我可不愿自甘菲薄。
副会主,禹小狗一定会在西行的路上穷追不舍。
亲信心中不忍,赶忙提出严重的问题引开眼前的不快。
咱们不走睢州。
八表狂生断然宣布。
抄小径?不,先走鹿邑。
八表狂生说:拼命逃不是办法,我要请人对付这狗东西。
谁还敢帮助我们?亲信绝望地叹息。
有一个人,他不可能知道禹小狗的底细,而且也对付得了禹小狗,只要能提供有利的条件,他会答应的。
谁?鹿邑太清官的幽冥教主道宏大法师。
三位亲信脸色一变,虹剑电梭也大吃一惊。
老天爷!谁能请得动这个半人半鬼的妖道?一名亲信惊呼:他的紫薇宫其实是地底冥府,里面美女如云,珍宝积山,好色如命,分文必争,与他打交道的人,倾家荡产是必然的结果。
副会主,咱们的盘缠不多了,那有珍宝奉献给他?我有我的打算。
八表狂生咬牙说:五裁心血付之流水,禹小狗坑得我好惨,鹰扬会山门已倒,他仍不甘休穷追不舍,我咽不下这口气。
但……与魔鬼打交道……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八表狂生回避虹剑电梭的目光:今晚必须准备停当,明早出南门走鹿邑,让禹小狗在西行的路上等我们。
接著,商量出城、聚会、赶路等等细节,有了完备的脱身计划。
东行官道第一条北岔的小径,通向两里外的丁家洼。
再东行里余,南岔的小径,至三里外的新安庄,两者之间,毫无疑问有地缘关系。
守住官道,越野南行北走的人无所遁形。
丁家洼四年前曾经接待玄天绝剑的风声放出,心虚的人果然沉不住气了。
夕阳西下,五个庄稼汉越过官道,岔入通向北面田野的村径,肩上荷着锄头,挑着大型的柳条大萝筐,不折不扣的当地朴实农夫,毫不引人注意。
这条村径,不是通向丁家洼的小道。
但条条大路通长安,乡野小径也可以通长安。
这是说,这种平原地带,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行无阻。
天刚黑,丁家洼的十余户人家,家家炊烟四起,在田地工作的人皆已返家,妇女们皆在厨下准备晚膳,厅堂中,油灯的光芒勉强可以照亮全厅;犬吠声一阵又一阵,今天小村的狗好像都反常了。
丁龙丁虎兄弟俩,各有农宅毗邻而居、其实本来是一座大四合院住宅,兄弟俩分住东西厢,正屋由一位三叔全家居住。
兄弟俩的父母和大伯,早巳逝世多年,产业是三叔名下的。
兄弟俩在南房外的厅上闲谈,等候晚膳先彻上一壶茶。
狗不断惊扰,不可能有妖魅出现。
丁龙眉心深锁,不安的神情显明朗摆在脸上:我感到眼皮整天都在跳,有不祥的预感在心头,二弟,真得小心留意。
大哥,你认为有人踩采?丁虎也感到不安。
可能的。
应该不会呀!狗可以侦察出一里左右的不寻常声息,如果有人踩采,该已接近至一里以内了。
可是,一里以内咱们布下的机关削器,不可能全无效甩呀!咱们这些简陋的机关削器,对付不了行家,砍一株树开进,窝弓伏弩便成了废物,小陷坑也陷不了一步步探道的人,所以,我怀疑人早已到附近潜伏了。
他们来好了,哼!丁虎冷笑:我的砍山刀好久没磨了,我这就回去准备。
好的,所有的人都得好好准备,我这就将警讯发出,但愿只是虚惊一场。
我们的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警觉心都快生锈了啦!大哥,能猜出是何来路吗?很久没进城打听消息,怎知道江湖上的风声?明天你走一趟,找到贾家探探口风,他的消息灵通得很呢!也好,又聋又瞎,早晚会被仇家找上门来的。
丁虎放杯而起:把刀磨利,我不信有仇家能讨得好去,我的砍山刀砍脑袋仍然灵光呢!兄弟俩各自回家,戒备的信号发出了。
十余栋农合,有一半是丁家兄弟的,其余九家,是堂兄堂侄的产业,其余没有几个壮丁,老少妇孺占了一半,能操刀保家的没有几个人。
犬吠声一阵阵,此起彼落,间歇不定,吠得令人心烦。
有两家人干脆把狗唤入,闭上了狗洞,狗便无法出屋与狗群起哄了。
三更初,每家农舍都黑沉沉。
犬吠声突然转剧,太不寻常了。
平时如果发生这种情形,如不是来了陌生人,那一定是有不长眼的狐或狼,闯入材觅食了。
东北角传出一声叫号,引起了更剧烈的犬吠。
丁彪刀隐肘后,出现在大院子里。
我出去看看,好橡有人出了纰漏。
他向隐身在暗处的丁虎低叫:真不妙,来的人真不少。
刚跳上屋顶,侧方的另一问厢房黑影幻现,三个人影一跃而登,轻灵矫捷可圈可点,三个人同时飘落瓦面,毫无声息发出。
是丁兄吗?黑影之一低叫,语气友善。
咦!你们是……他一怔,飞跃而进。
水无痕。
哦!他在三人身前丈余止步:贾八爷的东下庄管事,踏水无痕水兄,诸位为何?兄弟特地来传警的,不请咱们下去坐坐吗?哦!白天你们就来过了?没有呀!咱们直接从新安庄来,沿途快赶并没停留,你这里发生事故了?没有,哦!刚才那边有人喊叫。
丁龙用手向东北一指:兄弟躲在下面,听不真切……是断魂刀与丧门剑两人,跌了一交。
水无痕也用手一指:你瞧,他们俩来丁。
两个人升上瓦面,其中之一脚下挫了挫,传出瓦片断裂声,可知脚下因摔交而闪了踝骨。
原来如此,诸位能安全通过外围的警戒线,本村的子弟毫无所觉,佩服佩服。
请诸位下去吧!请。
且慢!嘿嘿嘿嘿……后侧另一问房舍的瓦面,出现了五个黑影,怪笑声刺耳。
又是你们的人?丁龙不悦地问。
不是。
水无痕嗓音一变:我们只来了五个人,这五个……多五个不嫌多。
黑影接口:但对那些玩弄阴谋诡计的混蛋,半个也嫌多了。
你们是于什么的丁龙厉声问。
来等要等的人。
等人?不错,等了一整天,总算如愿等到了,不虚此行。
黑影朗声说:料中了所怀疑的事,拨云见日真值得高兴欣慰。
丁虎上来了,带来了两个子侄。
你们要等什么人?他们。
黑影指着水无痕:新安庄的人。
隔了一座屋顶,天太黑看不真切,只看到朦胧的黑色身影和那奇怪白纹的头部。
为何要等我们?水无痕沉声问。
等你们来杀丁家兄弟灭口呀!胡说八道!是吗?东北角村外的土堤后,你们已经杀了一个警哨了,一剑没将他咽喉切断,被他临死叫了一声。
你其中的一个,也一脚踩入一只陷马坑,仅扭伤了踝骨而脚未断;相当幸运呢!伤踩的那位仁兄不要紧吧,仍能高来高去,很了不起。
丁龙兄弟大惊,四人忿急退出文外。
到底怎么回事?水无痕!丁龙大喝。
丁兄,别听他胡说八道……哈哈!是吗?黑影抢着说:丁老兄,四年前八月天,天长堡的玄天绝剑一群人,在你们家落脚,晚上便到新安庄会晤贾八,从此他们就秘密遗使往来,玄天绝剑必定有一批金银财宝资存在新安庄。
目下东窗事发,你这落脚处成了泄露天机的地方,只有杀炸你们灭口,贾八才可以放心大胆一口否认,拒绝承认他与玄天绝剑有往来,所以你们非死不可。
水无痕,可有此事?丁龙火爆大叫。
他不是说要来传警吗?黑影说:问问他传什么笛,不就明白了?水无痕,你听到了吧?丁龙相当精明,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在听你的警讯。
有人找你。
水无痕硬着头皮说:想不到他们快了—步先采了。
你们找我?丁龙向黑影问。
不错。
有仇?无仇。
有怨?无怨。
为何?要你证明曾经接待过玄天绝剑。
对,四年前八月间的事,我与他有数面之缘,交情并不深,接待他是普通的朋友应酬。
他三十余人住了八天,便东下徐州,从此不再往来。
好,没有你的事了。
现在,是水无痕几位仁兄的事啦!你们是……玄天绝剑的死对头,我,大破天长堡的禹秋田,仗剑在江湖缉凶的债主。
我不管你们的事。
丁龙说,钢牙一咬,钢刀向水无痕一指:回去转告贾八,不要欺人太甚,惹得我火起,我会召集三山五岳的绿林好汉,把新安庄踏成平地,你们滚吧!我会把他们带回新安庄找贾八的。
禹秋田说:你的话我也顺便带到。
水无痕发出一声撤走的怪叫,向邻屋飞跃而起。
这家伙的注意力,全放在禹秋田五个人身上,忘了一旁的丁家兄弟,飞跃时恰从丁虎身侧约八尺左右,扭头后望身形前飞。
泼风刀光芒一闪,丁虎斜掠而出,出其不意一刀背敲在水无痕的腹背上,再伸手一把将人抓住按倒在瓦上,又一刀背般在水无痕的右肩尖我的弟兄如果真被你们杀死了,你得偿命。
丁虎厉叫。
禹秋田身后的北人屠、千幻夜叉两位姑娘、九州游龙梅一元,分头追赶四散飞逃的四个人。
禹秋田到了丁虎身旁,背手而立。
人交给我,放心啦!他会偿命的,他向丁虎说:贾八要杀你全家,是真正的主凶。
你休想!丁虎发疯似的努吼,一刀挥出。
眼一花,提刀的右腕被扣住,扭转,咽喉立即被勒住了,乖乖丢刀就擒。
你并并不聪明,丁兄。
禹秋田放了丁虎推至一旁:与贾八为敌,不啻以卵击石,他派五个人,就有把握屠绝你全家。
人交给我。
置身事外岂不两全其美?人我要定了,谢啦!手一抄,挟了水无痕一闪即没。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34----------------------------------------天刚亮,守庄门的庄丁,便看到距园门百步的大道两旁,廿余名骑士据鞍高座,似有所待。
警钟大鸣,全庄戒备。
不久,雄伟的庄门楼挤满了人,居高临下看得真切。
廿六位男女骑士衣着华丽,女骑士甚至不穿骑装穿衣裙,红红绿绿争奇斗艳。
咱们枉布了两张网,连一条小鱼也没捞到,真是栽到家了,这些鱼实在够精明够狡猾!九州游龙似有无穷感慨:谁也没料到分道逃命的两批人,最后鬼使神差仍然逃到一条路上来了,以至估计错误,失败得真冤!梅叔,咱们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
禹秋田倒是乐观得很:至少迄今为止,咱们仍然找对了路。
有些人追踪仇家几十年,追得头发都白了还毫无音讯呢!九州游龙所指的两张网,是梅家与禹家的子弟,都是些江湖追踪的能手,发誓要捉住祝堡主而甘心。
至于八表狂生,禹秋田并不积极,不是两张网的主要目标,关键是祝堡主的下落。
这次得到八表狂生的踪迹,禹秋田对祝堡主下落不明的事深感烦恼,只好转而追踪八表狂生,大鱼网不到,小鱼也不错,没料到居然在无意中,发现了大鱼的踪迹,以为一举两得,便迫不及待来硬的了!廿六个人,足以踹平与天长堡同样坚固的堡寨。
庄门终于大开,出来百余名好汉列阵,刀枪耀日生光,阵容十分浩大雄壮。
贾八爷贾彪,腰间缠着他那威震江湖的霹雳神鞭,乌光闪亮颇为唬人。
左右八位号称新安庄守护神的保镖,雄赳赳气昂昂不可一世。
廿六位骑士下马,留三个人看守坐骑,廿三个人在阵外三丈止步,雁翅排开泰然自若。
禹秋田一身黑骑装,显得雄壮如狮英气勃勃,背系剑腰挂囊,今天他破天荒以武林健者形象出现。
你们来干什么?我贾彪不认识你们!贾八爷嗓门像打雷,态度极为强硬。
你只是不愿认识而已,贾八!禹秋田独自上前打交道。
你们是强盗吗?归德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呵呵!贵地真有王法,你能活到现在?贵地的可敬大爷们,在官府的影响力比你贾八大得多,他们讨厌你包庇祝堡主,为他们带来灾祸,所以全都愿意置身事外,任由你我用烈火焚天的手段了断,所以官府已经装聋作哑了。
你贾八死了,他们一定大宴宾客三天!你们几个人奈何得了我?祝堡主大概没告诉你,天长堡是如何毁灭的?你……贾八爷打一冷战,原来他知道天长堡被毁的情形:你要干什么?我要祝堡主,简单明了。
这……我给你数十声决定。
一!他们本来寄住在我的南下庄,自从九州神眼匆匆赶回报讯之后,当晚便带了他廿二个扮驮商的人,从南面官道向亳州走了。
贾八苦着脸大声说:冲江湖道义,我不得不设计逼走八表狂生,也逼你们去追八表狂生那些人,以掩护祝堡主争取时间远走高飞。
为朋友尽道义,我不后悔,你要怎样,瞧着办好了!我先宰了你这狗杂种!禹秋田失望中怒火上冲,投剑怒气冲天一跃而上。
四名保镖大喝一声,—四文剑火杂杂抢出相迎。
风雷乍起,剑气漫天,他盛怒中用上了盖世奇学,狂野的剑招发如电耀霆击!响起数声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激光如金蛇乱舞;啊……第一个人狂嚎着飞摔出两丈外,第二个立即向另一方抛掷。
一冲错两盘旋,四个人分抛向三方,四支剑有两支折断,洒了一地鲜血!四个人都是被剑挑飞的,伤势之沉重可想而知,有一个已经有气出没气入,右胁裂开了一条大缝,内脏外流,活不成了。
血迹斑斑的长剑,向人丛一指。
你们误了我的大事,罪有应得,杀!他虎目怒睁,杀气腾腾,发出兽性的怒吼,挥剑直上。
百余名高手心胆俱寒,被他的可怖剑术惊呆了,人群大乱,纷纷向庄门退,他那惊人的杀气腾腾脸容,可真吓掉胆气小的人三魂七魄。
贾八连鞭也不敢解,惊恐地在四名保镖保护下急退。
夏姑娘绿裙飘飘,像临凡仙子般飞掠而出,一把拉住了他握剑的手。
仲秋哥,冷静些,求求你……姑娘惊惶地急叫:杀死了他们,仍然无济于事。
祝堡主已经逃走好几天了,贾八有罪,但罪不至死,他拼了身家性命,掩护朋友逃生,倩有可悯,你忍心屠杀他的庄院吗?求求你冷静……这种恶霸,杀一个不啻积一份德……禹秋田冷静不下米,但不再冲进。
天下问,每一座城镇都有这种人。
夏姑娘含泪而笑,知道他的气正在消散:仲秋哥,你能把他们剑剑斩绝吗?至少,不会有人再敢包庇他这天杀的凶手!千幻夜叉到了,拖开脚下一个重伤垂危的人。
仲秋,我也觉得于心不忍。
千幻夜叉温柔地劝解:多杀有伤天和,贾八的确值得原谅。
我相信祝堡主,一定没将杀害卅九名旅客的事告诉他,他明知天长堡毁灭的惨状,仍然尽道义掩护朋友脱身……罢了!这天杀的狗杂种!禹秋田气消了。
我根本不知道你和祝堡主之间的恩怨是非。
在庄门发抖,脸无人色的贾八爷说:只知道你杀入天长堡,抢了他百万珍宝,我……狗东西!你当然听他的一面之辞。
禹秋田大骂:你说,祝堡主留了多少金银珍宝在你这里?这……说!小心我剥你的皮!约……约有五柜金银,金六银……银四,每……每柜三千二百两纹银或金锭。
以前寄放的两箱珍宝,他都带走了!午正之前,你要把五柜金银,捐给卑田院,不然我会再来。
一定来,你准备挨剑好了!那……那不是我的……他不会回来了,回来你活该倒楣!天啊……天也会惩罚你,哼!廿六匹健马走了,贾八仍在仰天长号如丧考妣!廿四匹驮骡,速度不徐不疾的向南行。
仅走了廿里,便折入偏西的小径。
天色黑沉沉,领路的人竟然十分熟悉道路状况,可知领路的人是向导。
南下的官道只有一条,连串各乡镇的小径却四通八达。
这里的所谓小径,都宽阔得可通车马,这是平原地带的交通特色,与有山的地带完全不同。
改定小径,如果不熟悉道路,那就麻烦了,一走岔便会南辕北辙,不知何日方能绕到地头。
祝龙就是一个暴躁的人,他扮驮夫的领队,乘马而不必牵骡,也跟着乘马的向导走在前面。
眼看绕来绕去,绕了大半夜,举头分辨天上的星斗,紫微星时在右时在后,有时反而在前面出现,那表示反而向北行啦!所以愈来愈感到焦噪。
施永兴!他向向导用怀疑的口吻问:我们到底走对了没有?这里是何处?小地方的村落,我怎知道?领路的施永兴扭头解释:路是错不了的,这一带我往来了好些年。
天一亮,可以到达一处叫小双楼的小村,有地方安顿。
小双楼距拓城七十里,刚好是一日程。
驮骡一天定七十里,速度已经不错了。
什么?府城距拓城县城,全程只有九十里,咱们走了一夜。
还有七十里?祝龙火冒三千丈:你带着我们转磨呀?这样才能完全摆脱可能追踪的人,施永兴不以为杵,心平气和解释:昼伏夜行走大道并无困难,走小径就很多了,廿四匹骡加上八匹马,拖长近百步,速度略快些,后面一定会掉队的。
咱们走了一夜,其实到小双楼全程还不到五十里。
儿子,不要干预你不懂的事!后一匹健马上的祝堡主说:咱们抄小径走拓城,绕远些值得的,让禹小狗往亳州迫,天南地北咱们稳可摆脱他了!谁说追的人是禹小狗?九州神眼……九州神眼说,八表狂生他们发现了千幻夜叉!是呀!我们并不在乎千幻夜叉。
怕禹小狗。
千幻夜叉现身了,那小狗必定隐身在暗处,一明一暗,可伯的程度增加了数倍。
爹!并不能证明他们两个狗男女走在一起呀!儿子,你是装糊涂或者真糊涂?祝堡主不说地说:到现在你还认为他们不会走在一起,真是可悲,他们在江宁镇一同现身大开杀戒,可不是假的吧?不错,千幻夜叉是个女光棍,戏弄男人整治男人。
但人是会改变的,尤其是年华渐增的女人,一旦她倾心于某一个男人,便不会恋栈女光棍的生涯了。
虹剑电梭就是活见证,那贱货成了百依百顺的小媳妇啦!我认为禹小狗一定还在扬州附近,找五岳狂鹰算帐。
祝龙坚持己见:咱们真不该闻风远扬的,该干脆毙了夜叉永除后患,再等候机会活剥禹小狗!在实力不足之前,我可不想打草惊蛇。
祝堡主冷笑:如果千幻夜叉真有禹小狗在暗中撑腰,咱们禁不起一击,我可不想冒无此必要的险。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儿子,咱们不能再输,输不起了!咱们在涡阳有朋友,该引他们到涡阳决战的。
涡阳的阴阳鬼手那些人靠不住,儿子。
祝堡主叹了一口气:白花银子而已。
阴阳鬼手那群人的实力,其实还比不上贾八爷!贾八唯利是图而怕死,他会不会出卖我们?会的,一定会!祝堡主信心十足:假使禹小狗精明,找上了他,他新安庄那能与咱们的天长堡比?他不催促离小狗往毫州追才怪,所以,我们不能走亳州,亳州也与咱们的归路相反,也许永远回不了山西了!又是一声叹息,这位大豪真有日暮途穷的感慨。
父子俩根本没把千幻夜叉看成劲敌,却伯定了禹秋田,经过天长堡与江宁镇两次大屠杀,父子俩提起禹秋田便心惊胆跳。
两次大屠杀千幻夜叉都在场,所以精明的祝堡主,已肯定认为千幻夜叉已放弃女光棍的生程,与禹秋田相恋走在一起了。
一想到千幻夜叉,便联想到禹秋田,因此一所千幻夜叉到了归德,便匆勿连夜远走高飞。
他还真猜对了,也料中贾八爷靠不住。
天终于亮了,小双楼村在望。
歇息一天,晚上动身!祝堡主向众人宣布。
昼伏夜行,是摆脱追踪的古老而又有效的手段。
拓城的县城说小真小,连县衙门也像一座土地庙,绕城走一圈,要不了半个时辰。
施水兴是天长堡的人,而不是请来的向导,早年浪迹江湖,在这里有朋友。
破晓时分,驮队到达县城东门外。
驮队日标太大,不敢进城投宿,这里也没有容纳他们的大客店,于是便在城外的小村借宿。
施永兴领着祝堡主步行进城,进入东大街的一座小宅院。
主人姓朱,叫朱永寿,早些年也曾在江湖闯荡了一段时日,无法出人头地,几经挫折,乖乖回故乡啃窝窝头,不再在江湖鬼混。
双方引见毕,朱永寿深感光采,七大剑客之一的大家,拜会他这个江湖小人物,等于是抬高他的身价,自然小心巴结。
堡主意欲抄小道赴许州,道路不熟,希望朱兄能替咱们雇两位能乘坐骑赶夜路的向导。
施永兴道出来意:最好是有武功的人,但不要曾经闯过道的朋友。
武功并非指在武馆练了几路拳,举过石祖石锁的普通防身拳脚。
一般村镇的子弟,练力练掌脚,或者练单刀花枪,以便战乱时编成男壮自卫保乡,并不算武功。
武林人的看法,是武功应该包括专练的拳脚、兵刃、轻功、内外功等等,而且有格斗的经验,才算是有武功的人,不是会打两趟拳便可称会武功的。
没问题,包在兄弟身上。
朱永寿拍胸膛保证:但路不好走,你们如带了驮骡,恐怕一天走不了卅里,驮了重货更是不便,山路崎岖……咱们打算把骡换马。
祝堡主说:其实,咱们并不急于赶路。
不急于赶路,何不走大道?请不必多问。
施永兴说;咱们准备夜间动身,一天必须把行装办妥。
说不急赶路,却十万火急要在一天之内办妥行装,换骡马易背袋,岂是一天可以办妥得了的?哦!朱永寿有点醒悟,难怪向导要会武功:向导可以和山贼套交情,但追的人……追的人堡主应付得了。
那就好。
朱永寿心中有点不安,祝堡主名列七大剑客之一,追的人岂是庸手?如果这些人应付得了,又何必抄小道逃祸避灾?那就拜托朱兄啦!施永兴相当满意,有朋友帮忙,困难迎刃而解当然兴奋:向导雇妥之后,请起快带他们到城外相见,各项开销,当然加倍给付!小事一件,这是兄弟的荣幸。
以后如果有人前来打听,务请朱兄守密。
那些人是何来路?兄弟希望心中先有准备。
一个姓禹的年轻人,和一个姓霍的年轻貌美女人。
女的精于化装易容术,很可能不以本来面目出现打听,反正不论什么人,都得守密。
兄弟理会得,只怕……只怕什么?敝地旅客稀少,对陌生人相当好奇,只要费些工夫打听,不难查出线索。
诸位虽然夜间莅临,而且寄于城外,但如想完全避免被人目击,那是不可能的事!偏僻小城镇,地不当往来要津,陌生人经过,势必引起居民的好奇,那能完全守密?走一步算一步。
祝堡主硬着头皮说。
如果事急,而堡主手头宽裕,何不请人保镖?朱永容好意地提出建议。
保镖?祝某名列天下七大剑客。
要请保镖?祝堡主大为不悦。
朱永寿心中也在哨咕,颇不自在,七大剑客又怎样?被人追赶总是事实!能获得强而有力的人保护,不无裨益呀!朱永寿虽感不自在,但冲朋友份上,依然和额悦色解释:如果能获达人的保护,宇内十一高手也不敢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撒野。
哦!这人是谁?祝堡主兴趣来了。
幽冥教主。
这个人沾不得!祝堡主脸色一变。
那妖道贪得无厌,他不榨干你是不会罢手的,而且仇敌太多,日后将有后患。
据我所知,他并不远出保镖,他那八个徒弟幽冥八鬼,派不上用场,远出怕出纰漏灭他的威风。
他自己根本不想在外走动,他不是有福不知享的人。
暂时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安顿,等风声过后再作打算,也是上策呀!贵堡不是也做这种买卖吗?不同的是,道宏大法师不将人留在太清宫,得自行设法找地方安顿。
他只负责对付前来追索寻仇的人,他忍受不了任何人,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向他的权威挑战,不信邪的人胆敢进入撒野,结果只有一个:死!哦!你是……不敢相瞒,兄弟是教主的眼线。
朱永寿亮出身分:不过,并不完全听受太清宫的驱策,有绝对的自由办自己的事,并不负责引介需要的人,前往太清宫求助。
眼线只负责留意外来的人一切动静!堡主,有考虑的必要。
施永兴郑重地说:禹小狗日益壮大,名头愈来愈响亮,气候已成,日后图谋他更为不易,将永远是咱们的心腹大患。
假如因此而将他引至太清宫,岂不一劳永逸,永除后患?这……祝堡主意动。
咱们分开定,货物尽可能多带。
堡主这一队,留下足以应付需要的货物,大不了全给他们,只要能把禹小狗打下地狱,即使花光所有的货物,也是值得的。
所说的货物,意指他们所带的金银财宝。
这次祝堡主反而遁入中原,固然有意广散家财,以对村禹秋田,另一目的,却是想取回他多年以来,做案所藏匿在各地的金银财宝。
这次在贾八爷处,就取回了三箱金珠宝玩,金银太重,数量又多,因此忍痛留下,日后有暇再来取回。
施永兴的意思,是将人分为两队,一队带了多半的珍宝,抄小径走许州,慢慢往山西赶。
禹秋田的目标是堡主父子,不会追另一队人。
堡主父子,则带了一队人,以及小部分珍宝,前往太清官托庇,引禹秋田跟踪前往,让幽冥教主收拾这个最可怕的心腹大患。
祝堡主舍得花大把金银,应付得了幽冥教主的需索,对村禹秋田,他已经花掉可观的巨额金银,再多花一倍他也心甘情愿。
好吧!值得一试。
祝堡主略一思量,终于下定决心:朱兄是否能替咱们安排?不需安排,祝堡主。
朱永寿说:也用不着引介,只要你们有仇家是事实,请教主庇护也是事实,就可以大摇大摆前往鹿邑太清宫求见教主,就会有执事人员与你们商讨细节。
如不想在附近安顿,八大弟子负责将你们护送出两百里外,保证安全。
两百里,是太清宫不许任何人撒野的势力范围。
许州超出范围一百里,堡主或许可以找教主情商,派精锐护送至许州。
远送曾有前例可循,问题是对方是否付得起费用而已!钱可以通神,祝堡主有的是钱,一切好办。
但他不想付远送费,他希望幽冥教主宰了禹秋田,一劳永逸,打算在太清宫附近安顿一段时日。
经过再三商讨细节,立即付诸行动,人分为两队,各奔前程。
抄小道赴许州的一队,带走了三分之二的珍宝,雇了两个向导,不再昼伏夜行,以正常的脚程,仍用驮骡载货,动身前往许州,走的是西行入山小道。
祝堡主父子,留下十名爪牙,公然大摇大摆南下鹿邑县,有意吸引追来的人。
生有时,死有地;八表狂生和祝堡主,本来各走各路,禹秋田不可能分身,也不可能花漫长的岁月搜寻他们,却鬼使神差,让他们走上了同一条路。
祝堡主见机走得快,并不知道归德以后所发生的事故,所以到达鹿邑时,八表狂生仍在归德和禹秋田捉迷藏。
偏僻地区消息传播慢,归德是太清官幽冥教主的势力范围边缘,驻有太清宫的眼线,事故与太清宫无关,眼线并没将消息传至太清宫,所以太清宫并不知道事情的经纬,也懒得过问。
归德是交通要道,每天都有事故发生,如果势力范围内的每件事都要管,恐怕得需十万兵马调度才行。
太清宫不许外人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撒野,是指有关向太清宫权威挑战的人,事不关已的事那能管?连负责治安的巡捕也管不了那么多。
八表狂生十一个人到达鹿邑时,祝堡主十二个人,已在太清宫附近租了一座大宅,快快乐乐的过了好几天啦!禹秋田在府城逗留两日,得到归德群豪的合作,的确证实八表狂生和天长堡的人,不曾向东折回,也不曾向西走,达才决定南行。
猜想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必定已取得默契。
真的向亳州走了。
廿六个人分为两队,前后可以策应,立即兼程南下,居留如果过久,就不易掌握线索啦!线索一中断,又得浪费不少时日了。
他们动身的前两天,太清宫派来查证的眼线已经来了。
幽冥教主是相当小心谨慎的人,接受托庇者必须经过查证才放心,但对远在势力范围外托庇者的旧恩旧怨,通常不屑查证。
如果事故发生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对付的手段必定最为冷酷无情。
禹秋田也是有心人,他放出的口风是:向亳州追捕祝堡主,八表狂生的事以后再说。
归德的人,都知道他要向亳州追。
亳州地属南京,河南的群雄如释重负。
禹秋田的剑太可怕,最好永远不要在河南地区挥动。
每一个地方豪霸,都划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也多少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经常会发生利害冲突的事故。
万一这把剑涉入,谁禁得起这把剑雷霆一击?绝剑、魔剑、幻剑……都在这把剑下崩溃了,江湖朋友不知道该给这把剑何种名称?他们一离开,第一个设宴庆贺的人是贾八爷!未牌时分,日影西斜,热浪袭人,健马驰入市集。
这里已是南京亳州的北境,两地毗邻的中型市集,算是离开河南地境了,市集已散,集上不再闹哄哄。
禹秋田急趋集中最大的两家客店投宿,今店伙惊讶不巳午后热散正好赶路,他却打尖投宿。
洗掉仆仆风尘,天色尚早,距晚餐还有一个时辰,几个人在内院的厅中品茗。
没有其他的旅客,店伙也知趣的备好茶就走了。
明天一早,红姑,你和小冰带人先走,在亳州等候。
禹秋田即席宣布他的决定:我、梅叔、北人屠、商东、另带六个人、十个人就够了。
我一定要去!红姑坚决地说:有我一份,我有权参予,小冰带人走好了。
不,你绝对不能去!禹秋田也坚决拒绝。
我非去不可,仲秋,别刁难好不好?千幻夜叉不死心,继续要求。
不可以!禹秋田毫不让步:妖道好财好色,紫微宫冥府是女人的地狱,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绝对不允许你冒丝毫风险。
我愿意……我不愿意!禹秋田拍拍她的肩膀:听话,别让我担心。
对付幽冥教生,武功是靠不住的,比刀剑更厉害的杀人器物甚多,妖道把这些器物使用得出神入化。
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会发疯。
听我一次,好吗?告诉我你愿意。
千幻夜叉正要分辩,觉得身侧的夏冰,悄悄在桌下拉了她两下,立即改变态度。
好吧!我听你的。
她流露出无限委屈的神情,表示答应得十分勉强。
小哥,你断定两个凶手一定在那边?一定。
禹秋田信心十足:归德群雄的搜索踩探结果,绝对可信,我们的两张网也一无所获,可知他们已别无他途可走了。
如果他们真的走亳州……我们沿途打听已有结果,他们根本不曾走过这条路,所以,鹿邑是唯一的去向。
从亳州再西行,是否要秘密些?不,我们要堂堂正正去宰他们!禹秋田虎目生光:不管走那一条路,化装术如何高明,也逃不过眼线的耳目,何必让他们小看了我们?你真有把握对付幽冥教主?早在三年前,我就想制造找妖道的藉口了。
只是他很聪明,最近十年来已不再在江湖为恶,躲在太清宫享受他卅年来历获的造孽钱,徒子徒孙也不远离巢穴为非作歹,所以我不愿意积极计算他。
这次,如果他干预我缉凶的行动,这叫做天假其便,他报应临头。
我承认对妖道颇有顾忌……九州游龙苦笑:我知道,再高明的武功,也奈何不了妖道的妖术。
武朋友天不伯地不怕,却怕和无用武之地的妖人赌命!我只要你们吸引他行凶,准备防守的法宝,便成功了一半,另一半是我的事。
老实说,我知道他的底细,而且敢去找他,他已经死掉一半了,如果对付不了他,我决不会和你们前往冒险。
梅叔,相信我。
仲秋,你既然有必胜的把握,为何我和小冰妹不能去?你……千幻夜叉又提出抗议了。
我说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禹秋田抢着说:女孩子都不许去,连老太婆都不许跟去冒险!姐,好啦好啦!仲秋哥是伯我们牵累他,也算是一番好意呀!夏冰又拉了千幻夜叉一把:我们到亳州玩,听说那是古亳国的都城,一定有许多风景优美的古迹,在那儿玩一定很写意的!好吧!我们到亳州去等。
千幻夜叉只好不再争取:仲秋,你们可要小心哦!我会小心的,不要你们去冒险,便知我十分谨慎,不会鲁莽掉以轻心。
晚膳厅,他们还详细地计议一番。
鹿邑太清宫的幽冥教主,数十年来皆被人看成无恶不作的妖人,好色如命,有收集美女的癖好,被他碰上中意的美丽女人,这女人便注定了必定神秘失踪的恶运。
豢养爪牙需要庞大的开支,物质上的享受更是样样要钱,所以妖道也爱财如命,仅靠信使供奉的香火钱,那能填满他的欲望?为非作歹也就不足为怪了。
一早,千幻夜叉偕同十五骑士,依依道别南下亳州。
禹秋田并不急于离开,必须在这里准备对付妖道的法宝。
已经料定八表狂生和祝堡主的下落,急不在一时,多一分准备,便多一分胜算。
这天不是集期,集上冷清清,七八十户人家安静之极,官道上不时有疾驰而过的车马,旅客络绎于途,似乎天底下一切太平,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故。
近午时分,院子里出现三个劲装中年人,所佩的剑装饰华丽,一看使知是品质极佳,可列入宝刃的名剑,看气字风标,也流露出剑术名家的气概。
禹商东负责警戒,巳先一步发出讯号。
三人一踏入院子,禹秋田也恰好启门外出。
三人一打眼色,三双凌历的怪眼,狠盯着脸上挂着温和微笑的禹秋田,似乎想用凌厉的气势把他吓垮,也似乎不相信他是江湖的剑术名家。
在客房内准备法宝的九州游龙,启门向外瞥了一眼,重新掩上门,不想看结果,对禹秋田有十足的信心,三个家伙不会对禹秋田造成威胁。
禹秋田也穿了一身黑劲装,佩剑,浑身黑,没有任何颜色的装饰。
三个中年人的青劲装却不同,衣边皆加绣了月白云雷图案,宽皮护腰用银钉,有盛刀镖的插袋,不像普通的武师,倒像是全副武装的走镖镖师!贵姓?为首留了大八字胡,有一双阴森鹰目的人,用做慢的态度问。
姓禹,禹秋田。
他毫不介意对方的傲慢,恋上仍然一团和气:老兄高名上姓,有何指教?在下姓季,四季的季。
你还不走?该走时,禹某会走。
季老兄,你要赶我走吗?对!赶你走!给我赶的理由?没有必要!姓季的,能表明你的身分吗?反正你走就是了,到亳州只有七八十里,走了就不要回来,此地不欢迎阁下,任何地方也不欢迎你逗留。
咱们不希望刀来剑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归德府的消息已经传到,你是个所经之处灾祸随之的瘟神。
哦!原来如此。
可是,禹某是仗剑闯江湖的行道者,我有权在天下任何地逗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出了事决不怕事,我的剑不饮无辜者的血。
总不能让你叫我走我就走,我还得在江湖扬名立万呢!你非走不可!是吗?你用什么赶我走?剑!妙极了!哈哈哈……禹秋田大笑,笑得相当无礼:我就是用剑杀人的专家,迄今为止,好像还没碰上真正的劲敌对手,颇感遗憾。
季老兄,你的剑利吗?小辈少卖狂……竖起你的骡耳听清了。
禹秋田脸一沉,不怒而威:禹某既没招慈你们,也没践踏你家的祖坟,更没调戏你们家的娘们闺女,没踢你家的狗,你凭什么充人样,找上门来用剑赶我走?呸!你是什么东西?霸气十足,骂得痛快,任何人也受不了这种侮辱,三流混混也会被激怒得失去理智。
激将法果然有效,姓季的忘了一切利害,愤怒得气炸了胸膛,咬牙切齿疾冲而上,双掌来一记上下交征,上攻五宫下探腹,招出逾电闪,下手沉重而阴毒。
禹秋田大喝一声,也用的是上下交征封架,四手闪电似的接触,胜负立判。
姓季的突然双脚离地,身躯半扭转,狂叫一声,沉重的身躯飞她而起,手舞足蹈不时旋转,砰一声飞上丈五六高的瓦面,瓦裂声大作,接着向下滚。
这种货色也敢向禹某递爪子,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禹秋田拍拍手冷笑着说。
姓季的并没重伤,接近地面稳住身形重重飘落,手一抄长剑出鞘,剑青光蒙蒙,果然是百炼精钢铸造,颇有名气的青钢宝剑,硬度佳,开锋特别锐利。
但这种剑也有缺点,如果缺了口,磨起剑来真会累死人,使用时更须小心保护剑锋。
小辈,拔剑!姓季的厉叫,倒还有点风度,不曾趁机冲上发剑突袭。
我如果怕你的剑,你的双掌早巳寸裂了,怎会留给你完整的双手拔剑穷叫吼?禹秋田徐徐拔剑:你真是至死不悟,甘愿死在我的剑下。
我成全你,也让江湖朋友知道我的剑厉害。
上,阁下。
姓季的清醒了,这才知道情势严重。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35----------------------------------------能将人飞抛上屋顶,双手的劲道该有多大?,双掌怎么可能仍是完整的?;双臂的筋也不留扭伤,可能吗?对方手下留情显易见。
打一冷战,姓季的剑垂下了。
教主知道你很了得。
姓季的完全清醒了,握剑的手有气无力的道:所以,要在下请你走。
不是赶?这……教主?什么教主?幽冥教主。
哦!我知道这个人。
禹秋田不动声色,干脆装糊涂套口风:但我不认识他,他为何要请我走?教主上了年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你不在他地盘上逗留,就不会有伤和气。
就这样?是的,就这样。
你已经把归德闹得鸡犬不宁,不许再发生同样事故,要你早离疆界,永远不要再来!姓季的口才不错,有做说客的才干。
还有其他原因吗?禹秋田追问。
没有了。
贵教主要不要回音?无此必要。
他没问我愿不愿意呢!你……叫贵教主亲自来赶好不好?阁下,不要以为你的剑术天下大可去得……本来就在天下行道,我不承认任何人划地盘圈禁区。
好,贵教主既然要赶我走,先礼后兵颇有风度,我也有我的原则,礼尚往来,劳驾阁下返报,要他收回成命,不过问在下的去来,否则……岂有此理!姓季的傲慢毛病又来了。
你给我安静些!禹秋田虎目怒睁,对付强梁不能用软的:否则,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我说得够明白吗?你……你……这里到鹿邑,来回一百卅余里,腿快的一天来回绰绰有余。
明天这个时候,禹某在店中等回音,他如果不来,我就去找他!你在找死……那是我的事,不劳指教。
禹某办事,必须有充分的理由,理由愈多愈好,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
你胡说些什么?不懂就算了!现在,你们可以走了!你会后悔的,一定!姓季的气冲冲怒叫,带了两同伴愤然离去。
我猜对了吧?梅叔。
禹秋田欣然叫。
小哥,真有你的!九州游龙启门,向他含笑伸出大拇指称赞:两个凶手果然在那儿,妖道欲益弥彰,不打自招,拙劣得很,他心虚了!梅叔,你料错了。
料错?妖道不是心虚怕我前往闹事,而是故意激我前往,以便一劳永逸。
我猜,祝堡主所给的金银珠宝,一定极为可观,倾家买我的命,妙哉!这种财不发,岂不是白痴?想起来就乐上老半天。
你的意思……搬空他的紫微地底冥宫!我看你真可以做强盗,后生可畏!九州游龙苦笑:天长堡故事重演,你把那些昧着良心,巧取豪夺的妖魔鬼怪整惨了,我真希望你到各地钦差府做一票!没胃口。
禹秋田摇头:钦差是皇帝所派的,天下也是皇帝的,连阴沟里的老鼠也是皇帝的,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破岁星那十万两页银,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奉那狗王八丢掉那十万两银子,最后仍向湖广的百姓硬征十万两补上,受害的仍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我如果去钦差府搬,结果,反而会害万千百姓破家,我想起来就作呕,晚上会做恶梦,每一两银子都沾了鲜血,我不能拿,不能!那就宰了他们呀!宰?那会有多少地方官的脑袋,被皇帝砍下来?梅叔,请不要再说,请……他进房关上门,颊肉因咬紧牙关而绷得死紧,一双手十指不住伸屈,猛地一爪抓在门上,五指穿透了寸半厚的门板。
九州游龙盯着他的房门发怔,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一个性情中人,心情是寂寞而痛苦的。
九州游龙喃喃低语:难怪他闭口不言行侠,他不能做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英雄必须义理分明,天下间有谁真能办到?连天地鬼神菩萨也办不到,所以天下苍生血流漂杵。
八表狂生并不知道祝堡主先到了,大摇大摆的进入不大不小的鹿邑城。
鹿邑城比柘城大一倍多一点,比府城也大四分之一以上,市面相当繁荣,但是交通状况并不佳。
太清宫不在城内,在东门外十里,至亳州的官道旁。
该宫占地甚厂,大殿雄伟壮丽,散布着廿余间殿堂,香火鼎盛。
观后不远处,有一座会仙桥。
桥商不远处,便是建了甘年的紫微宫。
在外面看,小巧玲珑,一木一石皆精雕细琢,内外皆华丽,真可以比美宫殿。
但地底的建筑,面积比地面大三倍,称为迷宫名符其实,下面的陈设更是极尽奢华。
江湖朋友消息灵通的话,一定知道妖道的自己人,称之为地底冥宫,或者上下一起称为紫微冥宫。
外人决不可能进人的,也没有门户可入。
只有妖道的八弟子和一些亲信,才有资格从极隐秘的门户出入。
至于被掳入宫的人,永远不可能再出来了,下面设有埋尸的坑道,所以从没听说有活的人被放出来或逃出来。
那些在天下各地失踪的美女或珍宝,也从来不曾在人间出现。
有些人特别好名,喜新厌旧的毛病极难治疗,所以热衷于改朝换代,厌了汉就改唐,唐腻了就改宋,乐此不疲,每改一朝就新鲜一阵子。
地名也改来改去,有权势的人说改就改,既可留名后世,也可突出自己的地位。
古迹寺庙也难逃此劫!某一个住持看寺名不顺眼,说改就改,留下他的大名以便流芳千古。
以镇江的金山寺来说,原来叫泽心寺,后来改名龙游寺,又改金山寺。
后来的满清康熙大帝,堂而皇之改为江天寺。
太清宫也不例外,原来叫紫微宫,改太清宫之后,宋真纵又将之改为明道宫。
但太清官的匾额一直不曾毁掉,挂在偏殿上,玄门弟子有点怀旧,依然称之为太清官,只有不明就里的人,才叫明道宫。
宫后面高耸的升仙台,目下成了道宏法师的警视台,以灯笼或旗帜标示方位,全宫何处有警,一望便知,入侵的人无所遁形。
八表狂生心怀鬼胎,把虹剑电校十个人,留在客店等候,他自己勿勿忙忙直奔太清宫。
众所周知,幽冥教主好色如命,贪婪爱财,六亲不认,有东西没投其所好,想要求他相助,休想!八表狂生盘缠有限,即将捉襟见肘,如果他有钱,还会去投奔梁剥皮发血腥财?对六亲不认的人,怎能套交情?他与幽冥教主,也没有交情可套,素昧平生,他不认识幽具教主。
他与贾八爷有两代交情,贾八爷也把他赶走呢!他却不知,幽冥数主已从祝堡主口中,知道他在归德府被千幻夜叉和禹秋田盯上了,更进一步知道他的底细,知道他是鹰扬会的副会主。
在知客房一投帖,便受到热烈的欢迎。
出乎他意料之外,幽冥教主竟然在住持客室接见他。
执事道人领他先在客室等候,他受宠若惊心中大定。
一声传呼,两名道人与两名道童,随着幽冥教主出堂,庄严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幽冥教主成名,他还没有出生呢!一阵紧张,他不由自主的肃立恭候,迫不及待上前行礼,自报名号毕恭毕敬。
小施主请坐。
幽冥教主昂然受礼,居然堆下笑容肃客就座。
谢谢大法师,晚辈谢坐。
他小心翼翼在客座坐下,不敢正坐以表示尊敬。
这时,他才定下忐忑不安的心,打量这位传闻中的幽冥教主,江湖人士闻名变色的妖人!幽冥教主倒也一表人才,身材高瘦,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概,只是一双鹰目特别阴森,半白的头发并不能增添老诚样和的神韵。
留了花白山羊胡,脸和手的肌肤泛出健康的红润色,不像一个年已化甲开外的老人。
所穿的道常服虽然是青色的,但却是绸制特级品,所以显得高贵而飘逸。
在走动时袍袂轻扬,真带了几分神仙味,与粗青布制的道常服,气韵相差了十万八千里!道髻上所插的法针,竟然是纯金的,针尾加镶了一颗红宝石,金光闪闪,红芒耀目。
小施主在江湖声誉甚佳。
幽冥教主说话一声一吐,抑扬顿挫有板有眼,不愧称太清宫的有道住持:少年得志颇为令人羡慕。
贫道像施主这般年纪时,还是一个走方小道人呢!但不知小施主大驾光临敝宫,是礼神呢?抑或有所指教?话说得客气,他更感到受宠若惊,兴奋莫名。
大法师夸奖,晚辈深感汗颜。
他恭敬地回答:晚辈虽则小有成就,但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呵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能全如人意?些小挫折,算得了什么?你还年轻,前途无量!谢谢大法师勉励。
好说好说!幽冥教主的确暗中建了幽冥教,但人数不多,不收一般的凡人俗子,徒子徒孙都从不公认自己的弟子身分,但却公然称之为教主。
外人,只能称他为大法师。
在乡愚信徒前,他是道宏大法师,大清宫的住持,也是乡愚心目中的活神仙,道法通玄的有道全真。
江湖朋友称他为妖道、妖人、半人半鬼的恶魔,沾惹不得的妖孽。
八表狂生怎敢乱叫?他只好称之为大法师而不名。
晚辈有了困难。
他开始提出要求:特地专程前来,拜请大法师慈悲。
哦?小施主有何困难?一言难尽,晚辈的鹰扬会已毁于一旦。
真遗憾,贵会在五年中,已打下了良好根基,毁于一旦,委实是江湖一大损失。
晚辈被仇家追得上天无路,只好前来请求大法师伸出慈悲之手。
这个……小施主,贫道虽然小有道行,但无法籍神泽普及众生。
以大法师通灵于天的地行仙境界,大慈悲手早已普及众生造福江湖了!能捧就尽量高捧,反正捧高对方,必定可让对方高兴,地行仙正是玄门人士梦寐以求的境界。
好说好说。
幽冥教主满口江湖味:江湖朋友抬爱。
贫道却不敢居功。
大法师实至名归,江湖朋友众所共尊!仇家是谁?一个叫禹秋田的人。
禹秋田?这人出道为期甚暂,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连名字也经常更换,武功之高,令人莫测高深;鹰扬会就是毁在他手上的。
这人在何处?恐怕很快就要追来了,那是一个最狂妄,最可怕,最凶残的杀手。
哦!出于你口,贫道深信不疑。
大法师的名头声威,他可能没听说过,很可能胆大包天,追来贵地撒野,惊扰大法师仙驾。
小施主要贫道阻止他?是的,请大法师慈悲!小施主可知道贫道的规矩?这……晚辈知道。
好!清风。
弟子在!一名中年道人稽首答。
领江小施主至神光殿。
与执事法师清松商讨。
弟子遵命!清松道人应喏毕,转向八表狂生:施立请随贫道来,请!且慢!八表狂生一急,急急离座:大法师,晚辈目下阮囊羞涩……你说什么?幽冥教主脸色一变,露出本来面目:你知道本法师的规矩,阮囊羞涩却胆敢前来烦扰本法师,该死!你好大的胆子!没有钱,还有什么好谈的?晚辈……清松,打他出去!清松一拉马步,右掌一抬,鹰目冷电倏现。
不等清松发掌攻击,八表狂生先一步闪在一旁。
且慢!他急叫。
你带来了多少金银或珍宝?清松问,立掌待发。
还有三百余两纹银……去你娘的!买小米喂鸡吗?三百两银子,可买五十亩地了,而清松道人惊嘲弄地说,只能用来买小米喂鸡,这太过份了!晚辈另有大法师喜爱的。
八表狂生大声说,是说给幽冥教主听的。
是什么?仍然是清松问。
千娇百媚的年轻美女!美女?对!美女。
八丧狂生毫无羞耻地大声说:大法师一定满意。
是吗?人在何处?县城客店。
是什么人?七仙女之一?武林七仙女算得了什么?那只是生涩的桃子。
哦!有这么好的女人?好!真好!她叫虹剑电梭樊飞琼,武功比武林七仙女高得多!我明白了!清松阴笑:你的情妇?这……八表狂生总算不怎么无耻了,总算脸一红脸有愧色。
你很有种!道长耻笑了。
八表狂生低下了头。
为达目的,你什么事都客以做得出来!在下已……已无路可走……清松不再挖苦他,扭头向幽冥教主送过一道询问的目光。
幽冥数主也用眼色示意,转身带了随从入堂走了。
未牌正,带她来!清松冷冷地说。
是的,末牌正。
决定之后,你们就可以到宫右的小村,租房舍安顿,自会有人与你连系。
谢谢!决定之后,你们就正式在本宫的绝对安全保护下,其他的事,你们不必管!在下这就回城准备。
你请便吧!十里地健马一冲便到,返回客店仍只是已牌初。
距未牌正还有两个半时辰,有足裕的时间,把人带到太清宫,目下可说已成功了大半啦!虹剑电棱不但美,而且武功暗器皆出类拔萃,幽冥教主是色中饿鬼,正是妖道所需要的人才。
八表狂生也是色鬼,而且喜新厌旧,还没玩腻虹剑电梭,便己打夏冰姑娘的主意了;这期间,他到底曾经与多少女人上过床,虹剑电俊并不知道,知道也不敢声张吵闹,反正只要不时能跟在他身边,不时能获得情欲的满足,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情妇,又能和情夫争什么?返回客店,他向同伴推说没见到幽冥法师,提前午膳,午后再去一趟。
虹剑电梭如在梦中,这一早她就在整理房间,洗濯昨晚换下的衣物,像个勤劳好洁的好妻子。
女人的贴身衣物,住店时十分不便,必须自行洗濯,而且必须晾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
八表狂生一回房,她侄在内间替八表狂生准备盥洗的用具,情意绵绵地在旁看情夫洗脸净手,洗掉一早往来太清宫的一脸风尘。
人杰,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柔声问。
白跑了一趟,幽绵教主到施主家做法事去了。
八表狂生一面抹掉脸上的水,一面说:所以午后还要跑一趟,我已留下名帖,宫里的道士,几乎全知道鹰扬会,所以对我颇为礼遇。
人杰,我们的银子不多,我很担心。
我们还有三四百两银子,担心什么?那妖道岂是三四百两银子打发得了的?废话!八表狂生将面巾往脸盆里一丢,向外走:一两银子就可以请人捅仇家一刀,三四百两银子可以引起一群人暴动。
全给了他,我们日后的盘缠呢?她跟出卧房,满脸忧虑:此至关中迢迢数百里,十一个人的食宿,坐骑的草料……不要用这些事来烦我!八表狂生大不耐烦:可以沿途向朋友打抽丰,甚至……你别管啦!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任何一个江湖高手,会为盘缠烦心的!你不烦我烦呀……叫你不要烦!八表狂生怪眼一翻。
好吧好吧!茶刚沏的,我把它善凉了。
她不敢多说,乖顺地奉上一杯茶。
午后,我和你一起去。
八表狂生一口喝干杯中茶,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穿体面些,但不穿裙,穿那套绣鹊花的骑装,不必带兵刃暗器以免误会。
人杰……她粉脸变色。
你怎么啦?我不去!她一咬牙,断然拒绝。
你说什么?八表狂生声色俱厉,一脸丈夫相。
那妖道是色中饿鬼,天不怕地不怕的恶魔。
我问你,如果他打我的主意,你抗拒得了他吗?为了自身的安全,她不得不坚强起来。
你在说不可能的废话!八表狂生冷笑道:咱们是求他保护的人,也是他的财神爷,他一代高手名宿,决不会做出犯忌的事!那可不一定哦!祝堡主就敢出卖他庇护的人。
祝堡主那能与幽冥教主比,哼!他们都是一丘之貉!胡说!再说,在太清宫大庭广众之间,有什么好怕的?我是说以后,他随时都可能露出狰狞面目……‘你太多虑了,不要把他看得那么恶劣,目下我们有求于他,你和我跑一趟,也可以表达我们的诚意。
求求你,我不去,不要勉强我。
她开始哀求:我什么事都不敢拂逆你,但这件事有关我的安危,求你不要勉强我去,我……你一定要去!八表狂生乖房地叫。
我不去!她第一次有勇气大声拒绝。
你……算了,不去就不去!八表狂生突然改变态度,脸上要吃人的凶暴神情消失了,换上了让她心荡的温柔笑容:其实你的江湖身价比我高,你不去,妖道很可能增加价码,甚至狮子大开口,可就损失惨重,咱们真的要囊空如洗了!人杰,我真的很害怕,怕那妖道对我……这得怪你呀!八表狂生一把挽住她的小蛮腰,把她挽坐在腿上,先亲了她一吻:天生丽质,沉鱼落雁,走到那里都不安全,以后我得好好看紧你,怜惜你……先抱紧,再一面吻一面毛手毛脚,手探上了胸怀,轻怜蜜爱地揉抚那高耸的酥胸。
嗯……她感到浑身火烫,激情地作象征性的挣扎:人杰,不……不要……大……大白天……房门是上了闩问的,小亲亲,不要管门外的事,哦!吾爱……生,应该指读书文士,满口优雅文章。
那一声吾爱,确是风流文士情意绵绵,带有文味的低唤,可把已被挑起情欲的虹剑电梭,忘了人间何世。
一声嘤咛,一声娇喘,迷乱的玉手,反而更热烈地纠缠正在忙碌的八表狂生,已陷入意乱情迷欲火焚心的半昏眩境界。
斤刻间,床上呈现了一双大白羊。
午膳是由店伙送入房中的,但只送到外间。
虹剑电梭不曾出房进膳,八表狂生把两人份的食物全吃光了。
虹剑电棱的四位侍女,在江宁镇大搏杀之后,已经被八表狂生藉故遗走了,一切事务皆需她自己处理。
她是否进食,没有人关心侍候她。
八表狂生的九个同伴,个个装聋作哑。
她赤裸裸宜挺挺地仰躺在床上,不但哑穴被制,双肩井、双环跳也被封闭了,成了浑身瘫软的可怜虫。
除了呼吸和转动满是泪水的眼睛之外,全都不能自由活动了,呼天不应,叫地无门。
她那完美的胴体,即使同性看了也会心动神摇,每一条曲线都是完美的,成熟女人应该有的她都有了,足以让男人疯狂!泪水把枕巾濡湿了一大片,居然不曾流干,听到推开内间门的声音,看到令她死心塌地痴爱的情郎,她的泪流得更顺畅了!八表狂生瞥了床上的裸女一眼,毫无表情地打开马包取出月白色绸制,绣了喜鹊和梅花的骑装、白袜,先恣意在她的赤裸胴体上抚摸一番,每一处皆摸遍才满意地邪笑,替她穿起衣服。
没替她穿胸围子,穿起绸骑装,那光景真令人大叹人心不古,成何体统,连乳珠也可以从外衣看清轮廊,简直存心诱人犯罪!她这样子走出去,真可以引发一阵暴动。
别怪我,小宝贝!八表狂生一面替她穿衣,一面邪笑着说:我也是不得已,其实我那舍得将你送入别人的怀抱?我已经走投无路,只有你才救得了我,原谅我,小宝贝!她不再流泪,只用怨毒的目光,死瞪着这位她一度痴爱、甘愿生死相许的狼心狗肺的情郎。
她想咒骂,却无法出声。
八表狂生开始收拾她的暗器,将仅有的三枚电梭纳入腰间的革囊,准备与人一起交给买主。
把你送给幽冥教主,其实是救你,我舍不得你死。
八表狂生温柔的语音,不再让她如醉如痴:如果没有幽冥教主庇护,你我都会死在禹小狗手中,死一双不如活一双。
我会永远记住你我这段醉人时日里,恩爱缠绵的刻骨铭心好时光。
噗!一声响,她终于喷出一口带血的痰!八表狂生十分机警,一晃身避过血痰。
叭叭!八表狂生回复狰狞面目,毫无怜惜地给了她面耳光。
我们该走了!八表狂生将她扛上肩。
她欲哭无泪,心在滴血。
突然,她想起了禹秋田批评八表狂生的话。
天啊!我真的瞎了眼睛!她心中在狂叫着:八表狂生你这畜生!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她后悔,已来不及了!八表狂生将她扛入马厩,已有两名同伴准备妥坐骑,将她抱坐在鞍前,三马四骑出店,出城驰上了至太清宫的大道。
城门口,九州神眼扮成村夫,好奇地目送着三骑去远,冷冷的一笑,回头也定上了东行大道。
太清宫旁的小村,是一座小小的市集。
有二、三十家店铺,大半是贩卖香烛神器,靠香客光顾的小店,其中居然有一家书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由于距城过近,所以没有客店;但村中有些房舍,可以租给香客暂住,一切自理,没有人招待侍候。
祝堡主十二个人,就在这里租了一座有院子的房屋居住,雇了两个村民和一个村妇听候使唤,大有在这里做公寓的意味。
本来他可以到县城居住的,但认为在太清宫附近比较安全,幽冥教主在城中有人暗中保护,有点靠不住,保护网张得太大,必定有空隙难以周全。
天长堡就是把包庇的人,安顿在堡内严密保护的。
父子俩住了几天,就已经感到有点不对了。
太清宫每天都有香客往来,怎知道其中有没有意图不明的人混入?出了事再善后,亡羊补牢未免风险太大。
显然,妖道用的就是亡羊补牢的老手法,提供庇护人的安全。
这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混来闹事,再出动人手加以格杀,让心怀不轨的人不敢前来送死!但如果来人不怕死,以命换命,事后虽然逃不掉被格杀,仍算是成功了。
如果禹秋田混进来,一剑宰了他父子,幽冥教主即使能杀得了禹秋田,但这对他父子又有何好处?父子俩曾经向太清宫的执事人员,提出住进太清官的要求。
宫内有许多道侣们住宿的精舍,接待部份有头有脸的香客住宿,父子俩应该受到同样的接待,但却被拒绝了,父子俩甚感失望,却又无可奈何。
这几天中,父子俩多次进入太清官拜神和游玩,但始终不曾见过幽冥教主一面,似乎这位教主已经失踪了,想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
九州神眼回到小村后不久,八表狂生九个人,也在村中租了一家住宅,恰好在祝堡主的同一条小街上,中间仅隔了六户人家。
祝堡主恨透了八表狂生,两方的人尔虞我诈,合合分分,彼此都认为对方反复无常,阴毒诡诈不可信任。
但目下双方又都走上了同一条路,又成了同乘一艘破船的人,恨解决不了眼前的困难,必须再次同心协力才能自救了。
八表狂生穷途末路,也有心争取同盟,所以上次派五毒殃神,追寻祝堡主的下落。
有难同当,有志一同。
视堡主先派人造访,八表狂生大感兴奋,一拍即合,双方又成了朋友。
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可是,如想毫无芥蒂相处,势不可能,达只能建立暂时互相呼应的友谊。
村口有一家还像样的小酒肆,如不是重要的神诞节日,有腥荤供应,鸡鸭鱼肉俱全。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36----------------------------------------祝堡主作东,他先来几天该作东道主,邀了八表狂生在酒肆中小饮,也算是江宁镇败没后,双方第一次聚会把酒言欢。
八表狂生将派五毒殃神东行寻访的事说了,对五毒殃神一去不回颇感忧心。
五毒殃神是他的得力臂膀,也是唯一的用毒专家,对付强敌的主将,失踪所造成的损失太大了。
我在路旁的小村躲了几天,九州神眼是进城打听消息的,你派五毒殃神沿途寻找,肯定是白费劲啦!祝堡主当然不肯把躲在新安庄的事说出,更不能把唆使贾八爷,骗赶他们离境的事重提,免伤感情:五毒殃神并不笨,我想,他乘机自谋生路,另投明主啦!老实说,你不是一个好主人!双方表面上暂保和平,内心芥蒂仍存,说不了几句话,讽刺尖酸的话便脱口冒出来了。
我不像你呀!你是一堡之主。
八表狂生心中有鬼,口气也尖酸:我只是一个副会主,副会主明的暗的共有六个之多,大权不操在我手上,我想做一个好主人也力不从心。
这是事实,我从不苛待出卖我的弟兄。
祝堡主话中带了锐利的刺:对雇用的人。
也情至义尽。
所以大洪山三位当家,得了我一万两银子,付出性命也心甘情愿,我对得起他们!你也把破岁星两个人卖给我呀!八表狂生反唇相讥: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不愉快的事。
祝兄,你给了幽冥教主多少银子?珍宝一箱,金锭两箱共六百四十两。
你呢?初期款刚付。
八表狂生含糊以对:等渡过难关,我再设法筹措尾款。
渡过难关?祝堡主苦笑:你认为幽冥教主,能有效保护我们的安全吗?你怀疑?我当然怀疑。
理由何在?你瞧。
祝堡主指指店内店外:禹小狗如果突然闯进来,有谁能保护你我?你错了,祝兄。
八表狂生似乎消息比较灵通:幽冥教主的保护网,以布在外围为主,他的眼线和徒子徒孙,遍布全境每一角落,留意每一个可疑的陌生人。
格杀的主力也布在外围,幽冥八鬼就是格杀执行人。
太清官外围廿里方圆内,是前来寻仇的人,处死示众的屠场,仇敌无法渗进来,这里会不安全吗?我总觉得……祝堡主仍然难以释怀:幽冥八鬼,能挡得住像禹小狗那种超绝的高手吗?千幻夜叉可千变万化,八鬼那些眼线,能知道她是陌生人吗?江兄,你不要太乐观了!八表狂生一怔,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唔!咱们最好少在外走动为妙!八表狂生心虚了,而且打一冷战。
你最好设法迁入宫里去。
祝堡主话中又带刺:你与幽冥教主关系不寻常,应该办得到的,至于我,只有自求多福了。
只要有些风吹草动,我一害怕,幽冥教主又有要我增加捐赠香火钱的藉口了,他会把我榨光的,希望不要有风吹草动,阿弥陀佛!同一期间,一匹健马向南飞驰。
这是宋集通向鹿邑的小径,过了松冈店,前面就是鹿邑的横沟村。
两个村妇分别躲在路两侧的大树后,目迎飞驰而来的骑士;在这条路上,只有回乡的人行走。
偶或有小驴驮着货物经过,乘马的也是慢慢小跑,几乎不可能有村夫快马加鞭在道上飞驰。
健马飞驰而至,骑士哪有余暇察看路旁的景色。
尘埃一动,一名村妇猛地拉紧一条粗绳,贴树勒紧缠得牢牢的。
绊马索,简单实用,而且非常危险的玩意,对付飞驰的健马万试万灵;当然必须计算得十分准确。
一声马嘶,健马砰然倒地!骑士骤不及防,被抛离马鞍向前飞。
另一面的村妇飞射而出,好高明的轻功提纵术,半空一掌劈在翻腾的骑士背心上,抓住一只手斜飘而降,砰一声将半昏迷的骑士抛入路旁的草丛。
控制绊马索的村妇抢出,先毫不费力地一脚踢中健马的额心,健马双蹄已折,注定了必死,早些杀死也算是慈悲,减少马儿的痛苦。
她一个人,就能轻松地把死马拖入树林藏妥,再重新掩埋绊马索。
擒人的村妇,把人拖入林深处,几耳光把骑士打得神智一清。
你……你是……骑士大骇,想要爬起力不从心,身子已被控制,浑身发僵动弹不得了。
传什么讯?。
说!村妇凶狠地问,嗓音娇嫩悦耳,那像一个穷苦的中年村妇。
你……你……不许问,说!不说就砍掉你的手脚!村妇更凶狠了,拔出骑士衣内暗藏的尺长尖刀晃了一晃。
姓……姓禹的快……快要动身了。
骑士怕死,不敢不招:好……好像要……要公然硬……硬闯……你的口信传到何处?十……里外的苦井店,那是传……传递站……。
……你不要传了!这……一耳光再加上一劈掌,骑士立即昏死,村妇解开骑士的腰带,熟练地捆人,撕衣勒嘴,把人塞入草丛中。
姐,他们动身了。
村妇向奔来的村妇同伴叫道:我们不要等啦!先走一步好不好?好哇!依你。
辛苦些,绕路走!这位村妇是千幻夜叉:早一步布置,多一分先机!两人撤掉绊马索,从树后取出两个背箩,越野而走,奔向三十里外的鹿邑城。
仲秋哥真会米硬的?另一村妇是夏小姑娘,扮村妇极为神似,她也成了千幻夜叉的得意弟子。
毫无疑问。
千幻夜叉肯定地说:他是什么都不伯的,要堂堂正正兴师问罪。
我们在暗处策应他,可以弥补他的不足,所以我要来。
你不怕他生气?你别让他生气的鬼样子唬住了,小妹!千幻夜叉得意洋洋:我了解他,死老虎不吃人,样子难看唬人而已,他是真心对我们好。
我好靛慕你们。
夏小姑娘由衷地说:相处愈久,感情愈深,了解也日深,关切更探。
不像我,若即若离……他在疼爱你,知道吗?于幻夜叉说。
像小秋明?对,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我不要……笨!症结是可以解开的,有我帮你,你自己也要努力,不要让他把你当成小秋明。
放心,我是站在你一边的!千幻夜叉恶作剧地拧了夏小姑娘一把:有时候,有必要用一些手段的。
信息始终无法传抵太清官。
信使在途中一一失踪了!当十匹健马,以轻快的小驰经过苦井店时,传递站的人大吃一惊,十个劲装陌生人竟然扬长而过。
事先为何没接到任何的信息呢?苦井店位于三岔路旁,也是宋店至鹿邑的小径,衔接亳州至鹿邑官道的三岔口,向东至太清宫十五里,至县城二十五里多一点。
这里的传信站,快马传信至太清宫,片刻可到。
官道上旅客往来不绝,快马加鞭也不会引人注意。
禹秋田十个人是有备而来的,他对偷偷摸摸的手段毫无兴趣,在归德,他也是堂堂正正进出的。
他的理论是:让对方找他。
当然,他有不怕对方找他的坚强实力。
穷找祝堡主和八表狂生,迄今一无所成。
虽然他有两张网撤出,但天下大得很呢!要网两个怕死鬼谈何容易?让对方找他也不失为上策。
以雷霆万钧的实力,击溃包庇两个怕死鬼的人,今后,敢收容两个怕死鬼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归德群豪受挫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不胫而走,禹秋田与他那把可怕的剑,成为众所瞩目的中心。
他露面为期甚暂,没有高手名宿赐绰号,他也不自取绰号,其他的人信口胡叫,是不当数的,其他的人不会认同。
众所谈论提及的,通常是禹秋田和他的剑如何如何而已!急讯传出了,强敌压境。
不能让强敌直捣太清宫,兵临城下岂不颜面尽失?廿余年来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太清官的人急怒交加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
最先迎出拦截的八人八骑,在一声咆哨下,友右一分,八匹马堵住了三丈宽的官道。
中间两骑士高大狰狞,像森罗殿的鬼王,如果手中有托天叉,那就更像了!幽冥八鬼中的两鬼:五鬼和六鬼。
八鬼姓甚名谁,恐怕只有幽冥教主知道底细而已,太清宫的道侣,和所有的徒子徒孙,地方上的信徒,都称他们为大爷、二爷……五鬼和六鬼,就是五爷和六爷。
七鬼和八鬼,当然就是七爷八爷了。
某一鬼出了意外,就会有人补上缺。
所以,幽男八鬼的数量,谁也不清楚,反正公然露面的名额是一定的,到底有多少鬼等候递补,谁也不知道!干什么的?五鬼声如乍雷,据鞍沉喝。
禹秋田十匹坐骑,分两路小驰,不徐不疾,在三丈外缓缓勒缰。
混蛋!禹秋田大骂,声如洪钟:堂堂大道,朗朗乾坤,你们公然拦路,是不是扮强盗劫路?他娘的!鹿邑难道是没有王法的地方?你们又是干什么的?比看谁的嗓门大,嗓门大无理也有理。
少给我含糊,狗东西!五鬼气冲牛斗,伸手拔出沉重的刽刀,一拍刀匣,匣盖一动刀已在手。
你才少给我含糊,明知我禹秋田为何而来,问什么?好狗不挡路,让开!北人屠跳下马,倒垂着沉重的泼风刀。
找到对手了,泼风刀对刽刀!北人屠大踏步而上:我北人屠横刀向天笑,从来没碰上操刀的劲敌,来来来I吃我一刀!你是什么东西!五鬼跳下马,愤怒地挥刀冲进。
来得好!铮!的一声狂震,五鬼斜震出五六步。
回敬你一刀!北人屠怒吼。
刀光电闪,刀气袭人,人与刀浑如一体,双手运刀势如天雷下击。
五鬼一刀便吃了亏,他这才知道北人屠名不虚传,不敢硬接,刀随身走一闪一旋,避开正面快速贴上了北人屠的右后侧,蹈隙反击刀发如掣电!北人屠一声狂笑,半旋身钢刀疾沉,当!一声刀背击偏光芒四射的刽刀,立还颜色一旋一跳!嗤!一声轻响,刀尖划破了五鬼的右小腿侧,裤裂血出!刀贴身相搏极为凶险,一接触便可能刀头舔血。
北人屠技高一着,劲道也足,第三刀便得手,可惜准头偏了些。
五鬼一跳八尺,扭身大喝一声,左手一扬,袖底喷出浓浓的黑雾,迎风一迸而散,向北人屠飞涌。
北人屠已先一步急退,也左手一扬,一团灰光破雾而入,恰在浓雾喷出的后一刹那穿越!法宝来也!北人屠同时狂吼。
啪!一声响,灰光飞越浓雾,在毫无戒心的五鬼鼻尖上并爆,白粉洒了五鬼一头一脸。
北人屠从来不使用暗器,第一次使用便得心应手1哎哟……我的眼睛……五鬼掩住双目狂叫,踉跄急退,一脚踏空,摔落路旁的大排水沟挣命!不是暗器,只是一颗石灰丸,是禹秋田准备的法宝之之一。
石灰入目如不急救,双目算是完了。
禹商东已经下马掠出,剑向六鬼一指。
你也下来松松筋骨,我送你下地狱!禹商东指名单挑:我,禹商东!六鬼愤怒地冲出,正是北人屠一刀伤了五鬼的瞬间。
你死吧!六鬼厉叫,刀攻出左手同时一扬,喷出满天流星,青绿色的星丛幻织成一具网,迎面向禹商东罩去,刀是骗人的虚招!禹商东似乎早有准备,向下一仆,剑把着地,左手立即顺势摔出三颗小纸包。
法宝来也!禹商东的叫声,紧接着北人屠的叫吼响起。
满天流星网罩到,腥风刺鼻,而禹商东已在摔出小纸包时,急滚出丈外去了。
三个小纸包贯破流星网,传出三声爆炸,三个小纸包同时在六鬼的胸腹开花,火光一闪即没。
是三颗掼炮,小石激飞,劲道伤不了人,火花也伤不了人,但震撼力却可造成心理上的大惊恐,弄不清是何种的爆炸的怪物。
六鬼大骇之下,身不由己疾退,以为这一下必定完了,手脚立即失去灵活的反应。
禹商东贴地射到,一剑贯入六鬼的右大腿,向右翻滚,双手握剑劲贯剑身。
啊……六鬼狂嚎,剑贯入腿中横穿在肉上,巨大的扭力和滚转劲道,把六鬼庞大的身躯扭翻、摔倒,创口扩大,肉开骨绽。
禹商东哈哈大笑,跃起急退而回。
宰掉这些强盗!禹秋田拔剑大叫,策马前冲。
六个拦路的人,眼看两个鬼一照面便倒了,狂嚎声惊心动魄,已吓得魂飞魄散,怎敢拦阻八匹健马的冲阵?不约而同策马冲入田野,落荒而逃,丢下不知是死是活的两鬼不管了!禹秋田其实并没有真的冲阵,在痛得乌天黑地,无法站起的六鬼身侧勒住坐骑。
你们是最幸运的人。
他笑吟吟一团和气:下一批胆敢撒野的人,一定肝脑涂地。
杀戒一开,鬼哭神嚎,我保证太清宫将成为烈火焚天的屠场,没有人能阻止得了我。
回去告诉幽冥教主,不要再派一些不中用的人来送死,来几个像样的英雄好汉,和我堂堂正正赌命,文的武的,禹某一概奉陪。
再见!第二批人远在里外,看到前面的人在作鸟兽散,相顾失色,十二骑立刻兜转马头向后转,不敢再逞强拦截。
前面八骑精锐一照面便散了,虽然远在里外,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但溃散的情景却一清二楚,再逞强拦截,恐将遭遇更惨。
十匹健马驰入宫旁的小村,小村已先一步家家关门闭户,像一座死村。
接不到信息,太清宫失去集中人手在途中重重埋伏决战的先机,惊慌失措乱了章法。
禹秋田十骑士,像一把尖刀,快速地贯入心脏地带,收到春雷惊蛰的惊人震慑效果。
陆续赶到的人甚多,但人人气慑。
加上太清宫的执事人员措手不及,应变的行动来不及传出,赶到的人不敢妄动,只能在远处紧张地观望。
太清宫戒备森严,从四面八方赶到的人,纷纷入宫各就警戒定位,先加强防守再说。
面对超绝的高手,派些乌合之众出面拦截,不啻枉送性命,没有人再敢妄动。
没有人敢接待我们了,找不到宿处啦!禹秋田失望地说。
哈哈!有两个办法。
北人屠嗓门像打雷,声震全村:不!三个办法。
怎么说?人屠。
九州游龙的嗓门也不小。
一,焚庄;二,到太清宫借宿,咱们是远道进香的施主大爷;三,野宿。
一,使不得,咱们不是强盗。
二,行不通,宫门紧闭,岂能破门而入,毁坏这座唐代所建的宫观?第三嘛!很好,活动自如,建立大屠场方便容易,凶手们可以从四面八方涌入屠场就歼!当然好,野宿是江湖朋友必须适应,经常使用的睡觉方式之一,走!瑟缩在宅内的祝堡主,心惊胆落叫苦连天。
这混蛋阴魂不散,真找到此地来了!他向祝龙说:贾八果然出卖了我们!该说他是跟在八表狂生后面来的。
祝龙咬牙切齿:八表狂生真该死,他是个瘟神!我料定幽冥教主靠不住,果然不幸而料中,儿子,咱们得另谋生路。
进太清官去躲!祝龙愤怒地一掌拍在桌上: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妖道该替咱们挡灾,把咱们丢在外面等死,这算什么?对,咱们准备走!谁知道禹小狗是否真走了?派人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派了一个人从后门窜出,十匹健马早就不见了。
禹秋田并不知道死对头就在村里,过门不入错过了!小村已有人走动,市面仍末恢复正常。
太清宫已严密封锁,严戒外人进入,祝堡主十几个人,被拒于门外。
咱们得自求多福了,白花了许多金银珍宝。
祝堡主向紧闭的宫门咒骂,垂头丧气返回住处。
他去找八表狂生,狂生九个人已经失了踪。
这狗东西躲到太清宫去了!祝堡主的恨意涌上心头:他把情妇送给妖道,有情妇替他撑腰,就不拉咱们一把,这赋王八卑鄙无耻,所以活得比别人都如意!他本来就是这种贱贼1祝龙更是愤怒:为了活命,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送情妇算得了什么?就算要他去挖他老娘的坟送尸骨,他也会毫不迟疑找把锄头,高高兴兴去挖。
爹,咱们怎么办?分散躲藏。
祝堡主说:禹小狗自命英雄,气傲天苍做事大而化之,不会逐屋搜查,也许,咱们躲在外面反而安全。
也只有如此了,好像十个人中,没有女的,千幻夜叉并没来,不会有人用暗杀手段对付咱们了。
好像真的没有来,化装易容术再高明,也不可能把一个娇小的女人,扮成魁梧的大汉。
儿子,但不可大意,鬼女人说不定早就来了,给咱们玩阴的,背后来一记无影神针,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呢!十二个人分为六组,每两人租一间小房,闭门不出,心惊胆跳待变。
他们在向神祷告,希望幽冥教主能早些送禹秋田下地狱,这是最好的结局,只好求神保佑啦!这时候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凭他父子俩的武功和经验,决难摆脱禹秋田十个人的紧迫追踪。
四个人叫了一桌酒菜,大鱼大肉酒香四溢。
酒是英雄财是胆,英雄们喝酒是论碗的,四人酒到碗干,旁若无人。
有五分酒意的人,气壮话多,嗓门特大。
禹秋田四个人,已有了五分酒意。
市面早已恢复平静,百姓小民不敢干预打打杀杀的事,酒肆的店堂十张桌,有五张有酒客进食。
近窗一桌,是五个大汉,另一桌,是梳道髻的老道,六个老道鹰目炯炯,佩了法剑法刀。
主人。
北入屠一直不肯改口,硬把禹秋田叫成主人,嗓门大得像打雷:一个做教主的人,一定有许多的教子教孙。
那是一定的。
禹秋田的嗓门也够大。
教子教孙人一多,就成了暴民!那也是一定的,甚至可以成为教军。
禹秋田瞥了老道们一眼,冷冷一笑:咱们的开国皇帝朱和尚,就是参加香军起家打天下的,好像当时叫闻香教,或者弥勒教,从暴民变成军。
如果那个什么狗屁教主,出动暴民闹事,你怎办?北人居也瞥了老道们一眼。
哈哈哈……禹秋田大笑:我是对付暴民的专家,你可找对人了!如何对付?你也可以对付呀!我?你不是绰号叫北人屠吗?没错,如假包换!把刀磨利。
我的刀天天磨,快得很!那就对了,把暴民看成羊,排头一刀一个砍下去,十个、廿个……五十个……一百个;那就差不多了。
这时,愚民一定会像鸟兽散,再追东逐北,一刀一个,直至鬼影俱无为止。
或者,放火。
暴民们通常会放火的,你先放,反正房子不是你的,褚叔;你知道结果吗?五个老道打一冷战,脸色大变。
那还用问吗?最少有几百家办丧事,哭声震天,主使暴民的人有麻烦了,可是……可是什么?官府会来弹压,缉凶。
弹压的对象,应该是暴民,对不对?缉凶,怎么缉?天下大得很呢!谁知我禹秋田躲在那一角落?说不定我已经远走蛮荒,或者到外国享福去了!对,天下间谁又知道我北人屠是老几?所以,例霉的决不会是我们。
呵呵!你看这座太消宫如何?要建这么一座宫,至少得花十万两银子。
一把火,十万两银子化为灰飞啦!真可惜!你又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
必要时,为何不做强盗玩玩?说的也是,天下间盗贼多如中毛,多咱们几个,不会把地挤破的!一弹一唱,六个老道变色而走。
九州游龙含笑而起,手上举了一碗酒,到了五大汉桌旁,一脸邪笑。
我敬酒,一人一碗。
九州游龙也气大声粗:我不管你们几位仁兄是老几,喝!哈哈一笑;不喝,我拧断你们的鸡脖子,瞧,我先干为敬!一口喝干了碗中酒,一照碗,碗突然像塌倒的沙山,化为碎粉纷纷飘落。
五大汉脸色泛灰,一打眼色,乖乖站起,狼狈地各喝了一杯酒,趁九州游龙哈哈狂笑转身团座时,老鼠似的窜出店外溜之大吉。
折入至南部的小径,四人脚下踉跄,醉态毕露,一路大叫大笑,十足的酒鬼相跟来了两名老道,脚下一紧。
四人蹒跚地转身,醉眼朦胧盯着两老道怪笑。
敝宫主有请!一个老道冷冷地稽首:请诸位至宫内客院商谈。
不去!禹秋田断然拒绝。
施主胆气不足?就算是吧!那就请在宫后的会仙桥一晤。
不去!施主……我没空!禹秋田说:随便你怎么说,怎么想,我所要告诉你的是,我这人办事有计划有步骤,不受对方所左右。
你就是有诚心摆下太平宴请我,我也毫不领债,我只依照我的方法办事,你们滚吧!敝宫主给你们公平了断的机会,以免累及无辜。
这是明智之举。
所以请至会仙桥了断!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施主……你滚不滚???禹秋田声色俱厉。
我来要他们的人头滚!北人屠怒吼,拔刀大踏步而上。
两老道吓了一跳,狼狈而走。
四人重行就过,谈笑自若。
他们会来?九州游龙问。
一定。
禹秋田信心十足。
精锐齐至?一定!但愿他们不让咱们失望。
他们摸不清我们的意向,又心焦如焚,威信尽失,情急之—卜必定作孤注一掷。
幽冥教主不是气量大的人,他的声威在最近的卅年中,从来没有人能撼动得了他,久而久之,已到了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唯我独尊地步,怎受得了兵临城下肆意侮辱的挑战?禹秋田加以解释:我们拒绝他一切的要求,不中他的计,我们能拖,他卟能,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所以,他就会不顾一切孤注一掷,中我的计受我摆布了。
他非来不可!那就早收准备。
不急,下决心是相当不易的,所以他们不会来得快,我们有充裕的时间送他们下地狱!你这一招真够狠!九州游龙苦笑:将他们的所有准备,用心理威胁一一勾销。
再用不理不睬的态度,逼他们情急走险。
你真读了兵法?学舍里有这门功课呀!真中了举?九州游龙笑问。
秀才,所以隐瞒身分容易。
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因此江湖朋友,从没把地方的穷读书人,与江湖亡命联想在一起。
梅叔,我不是天下恩仇一肩挑的人,我只是一个想趁年轻力壮,不失赤子之心的冲动,希望为不平的世间尽微力做一点伸张正义事的年轻人。
等到冲劲消失,力不从心万般无奈时,我会急流涌迟的,禹秋田就不复存在了,我不想背一辈子,甚至三四代的绵绵无尽恩仇。
我了解。
九州游龙叹息一声:所以数代之后,依然可保持武林世家声誉的家族,愈来愈少了。
江湖没有长青树,武林没有不朽。
主要的是,我们的所作所为,毕竟是反常的事,而非世俗的常规。
至少,我们腰间的剑,就不是世俗所能接受的。
两人谈谈说说,感慨万千。
九州神眼这次聪明了,不再以本来面目出现,换穿了村夫装,戴上了遮阳笠,信步在小街上定动。
他是一个好眼线,有过目不忘的特殊记忆力,当然他的武功,在天长堡也是第一流的。
他看到一名大汉,超越他的身侧,不时左顾右盼,像找寻猎物的猎犬。
是八表狂生的人。
他自言自语:他出来干什么?应该躲在太清官里避灾。
他不再理会,不愿再与八表狂生的人打交道。
走了五六步,心中一动。
也许他们能设法,让咱们也躲到宫里去。
他心中思量:大丈夫能屈能伸,说些好话奉承一下,对我们并没有损失呀!想通了立即转身,猛然吃了一惊。
一个村童似的顽童,正牵着大汉的手,笑嘻喀地往小巷子里钻,顽童那一口贝齿极为美观。
他感到浑身发冷,双脚发僵。
他号称神眼,一瞥之下,便可将对方的身材、五官、斑痣……等等人所忽视的特征,一记在心上,多年也不会忘记。
千幻夜叉!他心中惊呼:老天爷!她真的在暗中活动!他不能溜之大吉,眼线必须盯紧每一个可疑人物,为了尽职,也为了安全,不先摸清对方的底,便会疏于防范,后果可怕。
他害怕,怕定了千幻夜叉,但怕也得硬着头皮跟踪,立即提心吊胆跟入小巷。
他是眼线中的大行家,跟踪术是第一流的。
终于,他看到顽童牵着大汉,闪入村外侧的一座菜园,便失去踪迹。
在远处侦伺了片刻,悄然溜走。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37----------------------------------------树林、荒地、麦田,在这一带远离尘器的宫南原野中,显得安详静谧,谁也不会想到血腥。
十匹健马吃饱了草料,拴在树林的一根粗绳上。
不远处,林缘站着脸上酒意已消的禹秋田。
卅二名道俗,正庄严地踏草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颇有神仙气概的幽冥教主,但佩了剑,挂着乾坤袋,背领上插了一柄拂尘,一支杏黄三角旗。
八名中年道侣左右相伴,一个个怒形于色杀气腾腾。
第二排,是狰狞高壮的八鬼。
八鬼重伤了两个,但已经补足了。
第三排,是七名美丽的道姑。
最后一排,是八个鬼卒打纷的大汉,画花脸,赤裸上身,腰围虎皮,前后各拴了一只大型虎皮革囊,手中是清一色的托天叉。
哈哈哈……相距还在百步外,禹秋田仰天狂笑,声震九霄,远在百步外仍感耳中轰鸣,脑门发炸。
他在示威,表示他也善用声音伤人。
所谓法术,基本材料不脱声、光、道具、烟毒、神意控制等等范围,每一种都可惑人、伤人、杀人、愚弄人,看谁神通广大,看谁运用得恰当。
好壮观的阵容!来人已接近至五十步内了:八神仙、八鬼王、七仙姑、八鬼卒,全来了。
幽冥教主,难怪你敢在一方称雄,声威却震江湖,有这许多人替你谋财掠美女,委灾令我这个混不出局面的小辈眼红。
也不能怪我激起雄心壮志,要取而代之!哈哈哈……在廿步左右列阵,无边杀气像浪涛般涌向禹秋田,卅二股神意形成强大的气势,要将他的心神压崩压溃,空间里似乎流动着死亡的气息。
八鬼卒在左右分立在外缘,八支托天叉高举,不住左右晃动,八叉如一,叉柄中逸散出灰雾,愈散愈广,绵绵不绝,似乎阳光正在渐渐失去热力。
孽障斗胆!幽冥教主的鹰目中,放射出鬼火似的暗绿光芒,这才像一个神了,人的眼睛只能反光,而不可能发光,更不可能发绿光!哈哈哈……不斗胆敢来吗?我敢打赌,这卅年来我是第一个,能将你这妖道逼出来的人!你其他的人呢?到村子里买醉啦!就留你一个?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劲敌,我希望你我能像英雄一样公平决斗。
当然,能和平解决我也欢迎,只不过损失大些而已!他居然说和平解决反而损失大些?你已经严重地侮辱了贫道,狂妄地向贫道的权挑战。
完全对,所以不可能和平解决,所以我注定了要宰你,所以我注定了要发财!你有意和平解决?当然,杀多了毕竟有伤天和。
说说看,你要什么?玄天绝剑祝堡主。
八表狂生江人杰,简单明了,要求合理。
人交给我,我拍拍腿走路。
他们是贫道有效保护下的宾客。
那就没有和平。
该死的孽障!你狂够了!狂者进取。
我年轻,知道是非,明辨善恶,了解当为与不为。
所以,我仗剑江湖,为弱小作不平鸣。
所以,我千里迫凶,誓诛屠杀卅七名无辜旅客的凶手,不死不休。
你,放马过来!他字字铿锵,声声敲击对方的脑门,豪情万丈拔剑高举,大踏步而出气吞河岳!要活的!幽冥教主愤怒如狂,挥手怒吼。
一名法师拔剑迈步,第二名接着出列,面目阴沉,毫无神仙气概。
八神仙,是各殿堂的主持法师,法力无边,能呼风唤雨驱神役鬼,不但可以哄骗愚夫愚妇大献香火钱,更可对付武功出类拔萃的武林高手。
他一定是活的!最先止步的神仙,用剑向禹秋田一指,语气信心十足。
剑把底部,活盖刚启,致命的药物还没泄出,第二名神仙仍没稳下马步。
激光排空,人剑一闪即及,剑气似雹冰,大劫临头。
兵解……喝声同时到达。
居然没有人看清禹秋田是如何扑上的,但见光动、人到、声到、剑及!啊……惨号声乍起,人体在射到的激光前飞起,抛落。
两支剑把云头有活孔,由剑穗控制开阔的剑,被两位神仙飞掷出三丈外去了,可知人体被剑挑飞的力道骇人听闻,连神仙的手中剑也挑飞了!一个左肋开大洞,一个右肋裂开了,内脏挤出,血染红了乱草!一眨眼,禹秋田在原地重现。
不杀光你们,鹿邑永不会太平!他高举血迹斑斑的长剑,杀气直透华益,虎目中冷电如镞,一字一吐声如雷震:禁不起一击的人,不要出来送死!下三滥的药物不放则已,放则我必定剑裂了你们!抢出两位神仙救助同伴,抱起人摇摇头吃力地退回。
又一个神仙出来了,接着第二名。
第三名是仙姑,柳腰扭,莲步移,所经处异香四溢。
第四名仍然是仙姑,明显的要四打一。
只许两个两个上,不许倚多为胜!禹秋田舌绽春雷沉喝。
小辈,该怪你自己,不该把人道走,自己落单!最先立下门户的神仙狞笑着说:你明知前来鹿邑,不可能获得公平对待,反正你一定要死的,被多少人杀死如何杀死,何必介意?既然如此,我不介意。
你认命吧!不介意又如何?可是,我的同伴介意。
同伴?对!我们是生死相许的知交。
躲在林子里?不是去买醉?不是,你瞧!接着是一声长啸,声震四野!人与剑似乎突然幻合为一,只看到耀目的光,和淡淡如虚似幻的朦胧人影,以惊人的眩目奇速,一闪即逝,无畏地贯入人丛。
妖道们身后,草长及膝,一览无遗,看不到任何异物,更不可能看到人影。
草盖齐掀,九个人从地洞中跃出,洞盖是木板形的盾牌,上面覆的草一掀即落。
九个突然现身的人,以木盾障身,剑也当作刀使用,三人为一组,盾斜举不看人的面孔,从盾下看敌人的下半身,见脚就砍。
从人丛出其不意楔入,像是地底突然冒出来的神兵,交叉砍杀,相互掩护,眼中蒙了薄纱布,口中带了放有辟香解毒药物的口罩,手臂有护套,背部有夹板,前面有掩心皮革镜。
一冲之下,就砍掉了后排八个男女的脚。
好残忍的大屠杀,比天长堡更惨烈。
以有备攻无备,张下网等大鱼,胜负早已决定了。
禹秋田展开了平生所学,每一剑皆有如一记霹雳,首当其冲的两神仙两仙姑,一个个连人带剑被砍裂、挑飞,洒下一天血雨。
人都疯了,兽性发挥无遗。
幽冥教主发狂似的追逐禹秋田,但禹秋围避免与他正面接触,来如风去似电,追逐其他的人,急剧地回旋带起漫天剑气,瞬息间已毙了七个男女。
一声长啸,他大旋身猛扑目毗如裂的幽冥教主!现场肢体凌落,尸横遍野,已经没有几个人了,片刻问,就几乎屠光了所有的人!铮!一声大震,火星直冒,幽冥教主硬接了狂野的一击,总算崩开了禹秋田的剑,马步仅稍挫半步,剑上劲道之猛,己可与禹秋田论短长。
禹秋田不再迟疑,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抢攻,逼妖道无法抽出精力利用左手玩弄玄虚,逼妖道只能用武功运剑决战,压力一剑比一剑重,真力源源不绝。
铮!铮铮铮……双方都快逾电闪,绝对无法避免双剑接触,强攻硬抢气势如虹,没有任何游斗的机会,每一剑都是生死间不容发的绝着。
禹秋田第一次碰到如此高明的剑术高手,以神御剑攻势如潮,双方皆以神意相搏,已经没有所谓招式了。
由于速度太快,旁观的人已无法看清形影的变化,目不暇给,连人影也难以分辨。
眩目的激光,进爆的火星,风雷似的剑气啸鸣,依稀难辨的虚幻人影,剧烈的双剑交鸣,如此而已。
搏斗的范围不大,三丈方圆而已,地面的草已全被踩平,已没有飞散的草叶出现。
斗场已经回复平静,只逃走了一个仙姑,一个鬼卒。
除了幽冥教主之外,摆平了廿九个人,说惨真惨,这是一场出其不意的,一面倒的大屠杀!九个人在外围聚集在一起观战,没有人能有勇气加入,根本插不上手!禹商东右后肋,被一名鬼卒的托天叉,刺裂了一条三寸长的血缝,伤了肌肉,叉外尖从护板的外缘凑巧擦过,所以受了伤。
其他的人毫发无伤,仅被击碎了两张木桌改制的三尺长,两尺宽的木盾。
北人屠的护背木板,被人一刀砍裂了,板虽裂皮肉无损,相当幸运。
九个观战的人,连功臻化境的九州游龙,也看得手心冒汗,心跳加剧,紧张得死抓住剑,猛油凉气。
这才是真正棋逢敌手,将遇良才的龙争虎斗。
九州游龙自言自语:叹观止矣!叹观止矣……千幻夜叉聪明机警,但有时也因得意忘形而大意。
她与夏小姑娘,一扮顽童,一扮小村姑,在小村出没侦查,各找目标小心翼翼。
但当她弄到八表狂生的一个爪牙之后,得意之余便忘了危险。
菜园中建有堆放农具,也可住宿看守的小茅屋。
她将大汉带入,一脚将被制了哑穴和双肩井的大汉踢翻,拍开哑穴,袖中取出一枚五寸长的透风镖。
这是她引诱对手上当的暗器,致命的暗器是无影神针,虚虚实实相辅相成,有不少高手曾经裁在她的暗器下,在江湖声威远播,她成了不好招惹的母夜叉。
你是鹰扬会的狗腿子,我认识你!她得意洋洋地说:我要口供!我不……是……大汉故作惊惶尖叫。
她可不是善菩萨,而是恶夜叉,手起镖落,在大汉的右上臂连刺三只小血孔。
哎……哎……大汉刺一下,叫一声。
服帖了吧?她冷笑着问。
我……不据实招供,我要刺你一身血孔,绝不怜悯,下一次,洞孔加倍,左手!我……我招……大汉崩溃了,碰上了下手不知轻重的女人用刑,最好不要耍赖,耍赖一定受不了,他碰上了心狠手辣的母夜叉。
八表狂生躲到何处去了?在……在……你最好替你的皮肉着想。
在……在太……太清宫。
祝堡主呢?我……我只知……知道藏……藏在村衔上,分……分散躲……躲起来了。
躲在村街上?千幻夜叉一怔。
是的,但我……我不知道他父子在……在那一家,我只负……负责探听消息……那就怪了?千幻夜叉追问:祝堡主的金银比你们多,他为何不被安顿在宫内?而你们一群小人物,却能躲入宫里享福,你要我相信吗?那……副会主另有门路。
大汉本想说谎,发觉千幻夜叉的风目一瞪,吓得赶忙吐实话。
什么门路?副……副会主把……把他的情……情妇,送……送给幽冥教主做……做鼎……鼎炉!虹剑电梭?是……是的。
她心潮一阵汹涌,几乎咬碎了银牙。
她恨虹剑电梭,通济桥几乎一梭要了她的命,但八表狂生竟然始乱终弃,居然丧心病狂,把痴爱至深的情妇,拱手送给妖道糟蹋。
一阵心酸,她忘了虹剑电梭的仇恨。
这畜生!他怎能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绝事?她向苍天颤声叫;苍天!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这种人世间的卑污丑恶?你看呀!一阵无色无臭的气体,从上风逸入门窗缝。
你们……她的镖尖向大汉的鼻尖一指。
与我无关……大汉惊怖地狂叫:副……副会主一……一直对……对她不……不好,偏偏她……她死心塌地……不许说她!她沉叱。
不……不关我的事……你们男人都下是好东西……嗯……手中镖失手落地,她仆倒在大汉身上,略一挣扎,便失去知觉。
大汉一怔,吓了一跳。
柴门推开,跋入祝堡主父子,另三名大汉与九州神眼色贯而入,屋中一暗。
堡主,救……我……大汉狂喜地大叫。
九州神眼抢出,将千幻夜叉拉起扛上肩。
你怎么出来了?祝堡主并不派人动手抢救,反而背着手狞笑府视着大汉问。
我……我奉命出来打听消息的。
大法师任何事也不告诉我们,我们成了又聋又瞎,听天由命的人,实在心中难安。
大汉还没看出凶兆,急急表白。
原来如此,虹剑电梭呢?不知道,听说己送入紫微地底冥宫,那地方一进去,就永远出不来了!所以,八表狂生不怕后患。
我也喜欢女人,天下有财有势的男人都喜欢女人。
但我的女人如果玩腻了,决不会杀了她,更不可能将她送人,我会送给她一份嫁妆,让她好好嫁人,好好过一辈子。
堡主救我……大汉不知趣,不想听对女人的看法谬论,脱困第一。
我以为我阴毒、残忍、贪婪、无情。
祝堡主不理会大汉求救:没料到英伟超群,自命英雄的狂生,比我更阴毒、更残忍、更贪焚、更无情,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绝子绝孙的狗屁事,呸!狗杂种土八蛋!你……大汉醒悟了,骇然变色。
祝堡主举手一挥,往外走。
一名大汉走近,抬起千幻夜叉的透风镖。
我很你们!大汉冷笑:是你们替咱们带来灾祸,我问你,你为何不曾昏迷?我……我出来打听消息,为免意外,先……先服了辟香散,是五毒殃神送给副会主的辟迷香圣品,我怕一头闯进有迷香的埋伏内。
原来如此。
放……我一马……你死吧!镖扎入心坎,穿裂心房,大汉仅叫了一声,血一涌便开始抽搐。
六人刚出了茅屋,突然发现一个小村姑钻园而入。
小村姑是夏冰小姑娘,大吃一惊,一眼便看出祝堡主的面貌,接着看到被扛在九州神眼肩上的千幻夜叉,只惊得心向下沉。
灭口!杀掉那小女童!祝龙急叫。
夏冰小姑娘心中叫苦,身上没带剑,她又不会使用暗器,而对方却有六支剑。
祝堡主是天下七大剑客之一,其他的人岂是弱者?弱者决不会带在身边逃亡,定然是可独当一面的高手,六比一,她毫无希望。
她比不上禹秋田,禹秋田是对付围攻的专家。
救人显然无望,强夺必定把自己也赔上,她必须留得命在,才能去搬救兵。
身形倒退出篱,飞掠而走。
祝龙与三名大汉,吃了一惊,这才明白不是菜园的小村姑,而是身法如电的高手。
四人脚下一紧,飞越丈高的园篱。
夏冰小姑娘的身影,恰好消失在卅步外的街屋右角,一闪不见。
是人是鬼?飘落的祝龙大吃一惊:比飞还要快,可怕!快走!咱们泄漏了行藏,不妙!跟出的祝堡主急叫:恐怕是千幻夜叉的同伴。
必须设法躲入太清宫!九州神眼说:用于幻夜叉交换。
不!千幻夜叉是咱们的护身符。
祝堡主毕竟是有远见的豪霸:禹小狗再也奈何不了我了,幽冥教主靠不住。
六人匆匆撤走,喜极欲狂。
恶斗如火如荼,两人都具有久斗不竭的源源精力。
蓦地进发出一声冷哼,激光陡然进射。
人影乍分,激光乍敛。
幽冥教主飞纵出两丈外,道髻不见了,发散如飞蓬,背领上的拂尘和杏黄旗齐腰而折,与断了的黄金法针一起飞走了!人向下一挫,一长身,淡谈身影飘入树林,一闪不见形影俱消。
禹秋田刚想追,远处人影来势似流光。
丫头……九州游龙骇然惊呼。
禹秋田浑身大汗,但握剑的手稳定如铸,闻声扭头一看,断然放弃追杀幽冥教主的举动。
小冰,你怎么来这里?他大叫,飞步迎上。
夏冰的天遁术是轻功一绝,几乎难辨形影。
但九州游龙也练了天遁术,禹秋田更是高明,神目如电,在他眼中,小姑娘的面貌也纤毫俱现。
夏冰姑娘飞掠而至,脸色灰败。
仲秋哥……她扑入禹秋田怀中,浑身战粟,声泪俱下:红姬姐她……她……别哭,镇静些,说。
禹秋田丢掉剑紧抱伎她:不要……哭……不祥的预感,浪潮般袭击着他,只感到心向下一沉,手脚有点发虚。
长久相处,他钢铁般坚固的心中城堡,已任由千幻夜叉的倩影,悄俏地进入城堡的深处了。
出道以来,他把自己的心锁起来,摒绝情感波涛的侵扰,不容许女性进入他心中的城堡。
刀头舔血,生死无常,今天躺下去,明天可能就爬不起米。
生死荣辱,他一肩承担,没有理由让心爱的人牵肠挂肚,没有理由为心爱的人哭泣。
这一让一为,影响了他向异性伸出的感情之手,不得不硬起心肠收回来,自筑藩篱,情丝早斩。
当然,这也与他的男性自尊有关,他是一个个性刚强的人,对受到异性冷嘲热讽不习惯,但他自己没发现自己的缺点:他自己就是一个喜欢冷嘲热讽异性的人。
因为他早已决定在行道期间,拒绝异性进入他的心扉,拒绝异性投入他的感情生活,和刀头舔血的玩命生活,冷嘲热讽,正是他拒绝异性的法宝。
但与千幻夜叉,感情的发展有了变化。
起初,他本能地排拒;后米,分而又合,千幻夜叉改变了态度,他心中总算渐渐有了千幻夜叉的影子。
日久情生,接触愈频繁,愈能产生关切的情怀,两颗心便会逐渐拉近。
当然,这仅指双方意气相投的人而言。
两个情不投意不合的男女,睡在一起也涌不起感情的波澜,甚至会相互仇视。
千幻夜叉早已对他倾心,重逢时又刻意接近他,她不再是女强人,情根深种默默地奉献出爱心,爱得很苦,但也快乐。
他的心防,已在不知不觉间被千幻夜叉攻开了。
他心跳加剧,手脚发虚,意识中,他已经知道千幻夜叉出了不测变放。
夏冰姑娘的不期出现,就是不测变故的征兆。
红姐她……她被……被祝堡主掳走了……夏冰发疯似的哭泣叫喊。
丫头,你们是怎么来的?九州游龙焦急万分沉声问。
先不要责备她。
禹秋田说:小冰,何时?何地?刚才……小村街……不要急,把经过告诉我。
他尽量压抑心潮,尽量以温和的语音询问,不时轻拍姑娘的肩背,以稳定姑娘的情绪。
他的确由衷地喜爱这位小妹妹,姑娘乖巧柔顺,天真无邪,把他看成可以依赖的人,羞涩可爱缠定了他,他也回报以疼爱小妹妹的温情。
他却不知,小姑娘人小鬼大,逸园目击他和郎秀英亲热,自然而然地突然从一个天真无邪,一无所知的纯情少女,蜕变成心智生理半成熟的大姑娘。
迄今为止,他还不知道小姑娘的内心深处,并没把他看成疼爱妹妹的大哥哥,他却仍然把小姑娘当成倚赖他的可爱小妹妹。
夏冰一面哭,一面断断续续将所看到的情景一一说了。
我和红姐投到亳州,半途留书溜回来了,替你们清除信差,暗中打听消息……夏冰接着说:我和红姐分开侦查,刚回来就碰上了,不知道他们怎能擒住红姐,而又没有引起拼搏的……他们都是使用迷香毒药的行家,你们大意了才糟殃的。
禹秋田放了她站稳:先不要慌,祝堡主是特大号的怕死鬼,有我在,他不敢酷待红姑。
我得多用心计,和这怕死鬼斗法。
紫微冥宫怎办?九州游龙问。
妖道逃掉了,功亏一篑。
禹秋田深感惋惜: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贪财好色,而又拥有紫微冥宫偌大基业的人,是不难对付的。
他不会弃家远走高飞,他上了年纪,耽于逸乐,残余势力仍在,没有祝堡主豁达,祝堡主能乾坤一掷无牵无挂,他不能!要不要先造成声势威胁他?我晚上去,阻止他和祝堡主合流。
当务之急,是赶快到小村搜索,查出祝堡主那些人的去向,他不敢在小村逗留,因为他知道消息已经走漏了。
他会不会立即撤入太清宫?不可能,妖道不在,太清官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咱们赶在妖道逃回之前,到小村示威,走!略一拾掇,十匹健马腾跃而去。
小姑娘坐在禹秋田鞍前,一直就哭个不停。
小村本来就人心惶惶,人人对所发生的变故敏感,十一位凶神恶煞再次光临,谁敢不合作?知无不言,盲无不尽,一问三知,而且热心地说出所见的一切动静。
祝堡主十二个人,带了一只大背箩,向县城仓皇逃走了,有许多村民目击。
不曾与太清宫合流,咱们救人的希望极浓。
禹秋旧压下心潮,用颇有信心的口吻说:一群亡命怕死鬼,不会放胆远走高飞的。
现在,先赶快解决太清宫的事,妖道不除,后患无穷。
十匹健马不走了,强行借住在一座大宅内。
不等安顿停当,禹秋田立即与众人辟室计议,救人如救火,必须分秒必争。
这座院落不错,今晚我得好好利用。
他先说了两句令人摸不清头脑的话,才说出正题:诸位请立即带了化装易容物品,步行进城,半途在偏僻处化装易容,监视与侦查祝堡主父子的下落。
切记不要找地头蛇相助,目下咱们巳成为他们的跟中钉。
你不去?九州游龙颇感意外。
我不能去,我一去,幽冥数主随后跟到,全城都会把咱们当作仇人,咱们什么事也办不成了,甚至早促祝堡主与幽冥数主联手。
咱们等于是两面受敌。
九州游龙不胜懊恼:两个丫头坏事!发现线索,务必克制冲动,采取严密监视,以免打草惊蛇,等我前往抢救。
兵员神速,你们十个人请立即准备就道。
你一个人在这里?北人屠惊问。
北人屠对禹秋田忠心耿耿,不希望离开禹秋田的左右,把千幻夜叉当作女儿,比禹秋田更心焦。
我要和幽冥教主在这里决一死战。
禹秋田胸有成竹:如果顺利,明晨五更初,我就可以赶到县城,至迟天亮即可到达!这里?所有的人皆难以置信。
不错,这里,但该算是起点,终点在何处就无法预测了。
禹秋田语气肯定:他不死心的,白天他在剑上输了一着,今晚必定用道术要我的命,他不会让我到太清宫找他,他懂得斗贼于屋外的道理。
你也会道术?九州游龙大表惊讶。
会一点。
禹秋田笑笑:只是元神损害甚大,不便使用而已。
你看过我的轻功,根基确是轻功七绝中的流光逸电,玄门上三品中的第二品。
但加上我用道术相辅,已非本来面目,自信可以超越上三品的第一品了。
当然,第一品飞行绝迹只是夸张的形容而已。
你不留几个人相辅?没有人能帮助得了我,除非道术与武功能和我并驾齐驱。
时不我待,请立即准备动身!、夏冰小姑娘本想有所提议,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不对,不敢多说,乖怪的随九州游龙出室准备。
人在有财有势时,对神明的心态,概略可分为两种极端。
一是更为虔诚;一是把神明置于脑后甚至忘了。
更甚的是根本否认有神明,一切成就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与神明无关。
这种人如果遭遇遽变,多半会责怪神明,或者向神明求怨,求助。
幽冥教主就是这种人,重要爪牙死伤殆尽,强敌压境,陷入进退维谷,泰山将崩境界。
这时,他想起了神明,想请求神明给他帮助。
他本来心目中就没有鬼神,仅利用鬼神作为摄取权势享受的工具。
整个下午,他在冷清清徒众已散的宏伟大殿内,跪坐在电子的三清圣像前,默默地行功、祷告,求太上老君助他渡过难关,也在行功与祷告的问歇时间内胡思乱想,想他那紫微地底冥宫内的金银、珍宝、美女。
那是他一生的心血,他为恶一生该有的成果。
没有人能夺去我的心血!他抬头死盯着庄严的三清圣像,用内心最大的声音,在心中狂叫:那是我丹成飞升的凭籍,成仙的希望寄托,我决不容许任何人夺走,不!决不!他却不知,李老君修炼成仙的秘诀,是与自然合一,与宇宙合一,清净无为顺乎自然,摒弃物欲,与天地同参共化。
他完全违反了修仙的法则,专定旁门,炼丹与采补,都是天师道中的叛徒崇高的旁门伎俩。
真正的玄门弟子,是老、庄的信徒。
天师道弟子,除了部份叛徒之外,也不屑从炼丹和采补上求成道,所以把那些叛徒称作左道旁门。
天黑后不久,他才精神振奋,信心十足地离开了大殿。
也许,太上老君真的已经接受他的祷告,重新给予他新的信心,新的精神鼓舞,新的保证,甚至赐给他新的生命吧!------------------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38----------------------------------------宅院中,禹秋田也在默默地准备。
幽冥教主一定知道他在这里,他也知道幽冥教主一定会来。
这是一种神秘得无法解释的超灵现象,冥冥中那种心神的波动,可传递某种神秘的讯息,感应出某种将发生或必然发生的变化。
在心神的脉动中,隐隐约约在意识中呈现,接收撼动压力波的强弱,因修炼的深浅而有所不同,结果也不一样。
所有的门窗都是大开的,任何活物不论人畜,都可以长驱直入,毫无阻滞。
桌椅的排列,成不规则的矩形。
左方窗台下,放了一张八仙桌,烛台有一支燃了一半,留有焦黑烛心的牛油烛。
堂屋中间,禹秋田席地而坐,一身黑袍,黑白纹鬼面头罩,膝上横置着一把剑,打开了的百宝囊置在右手侧,左手侧摆了七支尺长木箭。
天字黑沉沉,堂屋中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每一座门窗的上框,皆悬贴着一些小玩意。
一更、二更……他像一座石像,但双手的五指,不时作有节拍的张合,不留心当然无法看到。
他的呼吸深长,没发出一丝呼吸的气流进出声息。
头微拾,双手斜伸,掌心向上,十指有韵律地徐徐张合,并无用劲的迹象。
半启的虎目中,幻射出阴森妖异的光芒。
如果是行家,一定可以感觉出他内在的变化。
用手从他的面孔移过,定可感觉出某种微小怪异的震撼,有如浪涛的波动、起伏。
他上张的双掌,也有同样的脉动波震撼。
张开时,撼动波向掌心压,掌心的劳官穴微向下陷。
下一次张开时,撼动波的现象恰好相反,似乎有某种力场,从劳宫穴逸出。
而在合掌时,体内真气的流动,外人无法体会,他自己却觉得如万丈浪涛,与血脉组成滔天汹涌的巨浪,以丹田为中心,以绎宫为推动的力场,涌向奇经百脉,积聚在重要的、可以与外界感应的部位:昆仑顶、劳宫内外缘、丹田、胸肺,生生不息,绵绵不绝,愈积愈纯厚。
精华己留的残余从劳宫和五官,利用下一次的脉动而逸出体外。
吸天地之精华;凝炼精华为潜能;驱除精神与肉体的障碍;就等潜能化春雷震天撼地的一刻到来。
每一个练气的人,都梦寐以求,希望达到这种境界,这种潜能转化确是神乎其神。
一百万个练气士中,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能有十个已经是极高的估计了。
微风飒然,气流绕室,袅袅而散,万籁复寂。
他的双手徐徐回收,上下合掌置于腹前。
星目大张,妖异的光芒炽盛三倍。
幽蓦教主的眼睛可幻绿光,他的却是泛浅红的光。
蓦地窗格震动,梁柱摇摇,像是轻微的地震,家具摇摆发声。
风声骤起,压力奇大的气流,从外向屋内聚集,形成一道强劲的气旋。
门窗都是大开的,强大的气流与气旋,眨眼间便压力邃减,最后像泄气般一泄而消,没造成任何伤害,房屋撼动也同时终止。
他始终安坐如山,对一切异象无动于衷。
片刻,阴风徐起。
蓦地一道电光,从右窗激射而入。
啪!一声响,他扔出的一文木箭,与电光一触即碎如粉末,电光也候然消逝。
一个巨龙的爪子,突然从左窗伸入。
一声轻响,窗框上一个油布袋破了,液体急侧而下,刺鼻的辛味中人欲呕。
龙爪冒起泡,怪烟急涌。
一声怪吼,龙爪陡然隐去。
攻击绵绵不绝,一波又一波无止无休。
整座厅堂内外,奇怪的光芒闪烁,各种异声此起被落,笼罩在一股妖异诡谲的氛围中。
任何一种异象,皆可将愚夫愚妇吓得魂飞天外,庙里的香火钱收入必定可观,信鬼神的人数定然剧增。
蓦地室内响起一声轻雷,地动再起,乱舞的金蛇与挟云雾而至的无数怪影,从门窗蜂拥而入,腥臭刺鼻,各种如人似兽的怪影飞腾旋舞。
以他为中心攒聚。
金蛇闪烁中,可隐约看到他漆黑的形影,双手急剧挥动。
门窗上方,各种液体、气体、颗粒状物,纷纷向下流泻、飞散、跳弹。
一场惊天动地的混沌异象,在室内室外展开。
剩下的六支木箭,已全化为碎末。
百宝囊中取出发射的各种暗器,也一发即逝无影无踪I最后一声鬼啸,余音在耳,而异象已消。
外面,一声狂嚎,再加上一声尖锐惊叫,有重物坠地声传入。
他身侧的砖地上,插着一把托天叉,一把桃木剑斜搁在墙根下,一支招魂幅挂在窗口。
他呼吸紧了些,双掌徐徐左张右合挥动,眼中妖异的光芒减弱了些。
室中多了一个人,一个眼幻绿光的人,手中的七星宝剑,也隐幻青蒙蒙的光影。
难怪你敢找上我太清宫。
这人是幽冥教主。
室中腥味极浓,那是妖道体内,因精力耗损,大汗湿衣所散发出来的异味。
躺在妖道怀里的女人们,对这种恶心的异味,不知有何感觉?简直比狐臭还要令人受不了!这是久服了丹砂的结果,炼丹吞服妄想成他的毒物。
有些丹士羽化,其实是毒发而死。
所以我来了!他安坐如故。
是冲贫道而来的?有何仇怨?为祝堡主与八表狂生而来。
他沉声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也不曾目击你的罪行,也不曾接到受害者的申诉,我不配定你的罪,也不嫉妒你的权势和财富,我没有平白无故找你的理由。
贫道决不原谅你!彼此彼此。
孽障纳命……连声霹雷中,电光迸射,狂风大作,黑雾迷天。
他双掌齐发,雷电狂震。
砰!一声响,幽冥教主倒撞在墙壁上。
我跟你拼了!妖道厉叫。
一道绿虹破空而飞,风雷大作。
窗台下八仙桌上的火烛,突然噗!一声火花一迸,火焰升腾,光明满室。
射向禹秋田的绿虹,猛然转向射向烛火。
禹秋田在这瞬间一跃而起,抓住剑一声冷叱,一剑击出激光乍进。
呃……妖道亟叫,砰!一声重新背撞在墙上,激光在妖道的胸口,爆散出一丛淡红色的流星。
妖道身上,可看到带着火花的电光游窜。
绿虹没击中烛火,倏然下坠委地而没。
你……你毁了我……我的内……丹……倚靠在墙上的妖道,声嘶力竭厉号。
一切异状全消,烛光明亮。
现在,我要毁你的元神!禹秋甲挺剑走近,神色庄严,脸上汗光闪闪,剑尖指向妖道的眉心:然后,用三昧真火炼化你的形骸!不!不要……妖道崩溃了。
要,你要的!赐给我机……会……我不是太上祖师爷。
求求你,我……我我……我有要求。
我……答应!你该派人照料过,宫旁曲仁里,太清祖师爷遗世的古宅。
是……是的,有……有专人负责照料!古宅是那么庄严、古朴、淳厚。
是……的!而你,你的紫微地底冥宫,却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竟然毗邻在祖师爷的古宅旁,你……你你……我错了……你在存心污侮祖师爷,你必须毁掉紫微冥宫!我……我拆……我拆……宫中的珍宝,你一件也不能要,一半捐给善堂,一半我要带走!依……你……所有的鼎炉,要给她们一份丰盛的嫁妆遣走。
遵命!辞去住持,找一处地方苦修。
罢了!此地已无我立足之地!妖道失声长叹。
能听我的忠告吗?这……请赐教!昨天,我本来不想杀死你,因为我已经看出,你活在阳世的时限,不会超出一年。
贫道可以成仙!妖道大不服气。
你算了吧!你只配下地狱,而且会下得很快。
你的九宫,已经被沉积的丹毒,积至将盈境界,绎宫的殿堂已到了不胜负荷的地步,距将溢之期已是不远,所以承受最后一剑时,我亲眼看出你有气逆现象发生。
你如果当时不见机逃入林中脱身,下一剑你一定绎宫爆炸而死!你……妖道脸色大变。
你如果不信,用导神术留心探索一番,你将发现兰台宫有可动的硬块存在。
丹元宫已经有一半麻木,所以你拼命采补,仍感到青龙白虎进出困难,欲断若续痛苦心中明白说不出。
算了,那是你的事!你……你会医术?不会。
那你……凭练内丹的经验,与望气的明察机微。
我……我仍可活……活一年?这是最大限。
罢了,到头来仍然是一场空。
妖道脸色泛灰,丢掉剑浑身颤抖:先天不足,后天走上左道,成仙无望,飞升成空。
我……我平白为非作歹一场……所以,我要你丢弃一切。
你的意思……重回正道,返璞归真,找一处山明水秀钟灵之地,清心寡欲顺乎自然参修,你还可活廿年。
你活了七十岁,活到九十出头决无困难。
去想想吧!反正命是你的。
我俗务太多,年轻气盛,人手不足,你是否遵照我的要求改过,我也无暇追究,你该走了!为了廿余年余生,我决不辜负你。
妖道大声说,挺了挺胸膛。
呵呵!在我来说,廿年无益于苍生,不值得计较。
禹秋田收剑大笑。
呵呵……妖道也笑了: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也许吧!小友,还有需要贫道效劳的事吗2我忙得很呢!祝堡主……他是杀了卅个无辜的凶手,我决不放过他!禹秋田沉声说。
他不在我宫中。
我知道,他掳了我的人,逃进城躲起来了!我替你找到他。
你?算了吧!禹秋田摇头:你的道行不够深,搜魂术连小小的厅堂也力所不及,接二连三浪费精力,糟蹋生命和法宝。
小友,你忽视了贫道的实力。
你……我的徒子徒孙遍城乡,连阴沟里的老鼠也逃不出贫道的管制。
吹牛也该有个谱呀!吹牛不犯法,呵呵!妖道的心情愈来愈好,居然脸一红:但你不否认,我的人侦查潜伏者的能力吧?那可不是吹牛,哪家的闺女漂亮我一清二楚。
你这妖道!禹秋田笑骂。
明天,近午时分,我派一个人在县衙门前等你,定有好消息。
谢啦!请不要打草惊蛇。
禹秋田大喜过望。
我比你懂,再见!再见!再次谢谢!妖道手一挥,风生八步,蓦地飞出窗外,一闪不见。
院子里有两具尸体,一鬼卒,一仙姑,一起不见了,大概是妖道用五鬼搬运法弄走啦!十个人在城里,奔波了一夜半天,毫无发现,一个个急得心中冒烟。
禹秋田在午时赶到,他休息了半天,总算补足了与妖道斗法,所大量耗损的元神精力。
接到人,主将九州游龙心头大石落地,已超过将近三个时辰,还以为禹秋田遭了不测,被妖道害了呢,怎知禹秋田昨晚激斗妖道的危险艰巨过程?禹秋田不便多说,疾赴县衙。
人散布在左右,禹秋田独自在衙门外等候。
禹秋田今天扮成青衫客,文绉绉像个穷社学夫子。
对面施施然来了一个人,也穿青衫,头上多戴了儒巾,背着手也斯斯文文。
你就是穿了儒衫,也不像个读书人,没有文味。
禹秧田含笑相迎,颇感意外,竟然是妖道亲来:有辱斯文。
呵呵……在一旁戒备的十个人,大吃一惊,感到莫名其妙。
妖道换了装,没易容,红光满面内火太旺的面容,一看便可认出面貌。
两个死敌,生死血肉相见的对头,怎么嘻嘻呵呵走在一起,像两个脱略形骸的老朋友?未免太反常,太不可思议了吧?至少我没有穷酸味,呵呵!妖道挽了他的手肘,信步向街尾走:不像你的寒酸味和猖狂味那么令人厌,你那种斯文只配扫地。
哼!我可是大户人家的秀才子弟,哪用得着我扫地?禹秋田大声抗议:劳驾你亲自出马,感到十分荣幸,感激不尽。
客气客气。
在宫中待久了,心情不同,兴趣来了乘机出外走走,重新体会闯道者的喜乐哀愁,觉得很高兴。
哦!已经招募工人,拆掘紫微宾宫。
别提啦,道友。
少不了你那一份,呵呵!小友。
后面跟的十个人,听得一头雾水。
有消息了?你不相信我?我哪敢不相信你?连阴沟里的老鼠,也逃不过你的管制,我能不信?你留心看右首,第五家。
这时折入一条小街,妖道一面说一面摇头晃脑,并不向所说的目标注目:门口插天香的挂炉,已熄的三支香剩下一半并没烧完,中低一半,两侧高,你相信那是香有瑕疵,烧不完断香吗?不要停,走过去。
唔,是有点邪门。
禹秋田说:贵地老子的太清宫香火旺,香的品质高,几乎不可能断香。
对,那是故意断香的。
很简单,需要断香的地方,用指甲把香末刮断五分就行了。
这是……信号,求救的信号,两边高,中间低一半,表示正陷入无法度过的危险中。
名称是两望高,需要两方同时搭救。
那家屋主?不错,他有了困难,已经被困住。
他是本教的信徒,全城都是太清宫的信徒。
如有困难,他可以向友邻右舍求救,但他没有,而是出信香求救,自己不出面。
所以,他一家已经受到挟持。
可是,并不能证明……我的人,早已彻底监视半天了,已经看到陌生的面孔,就是祝堡主那些人。
我们从后街绕过去,对街那家房舍供给你观察。
左右邻已有我的人进驻,随时可以策应你出入。
哦!真谢谢你。
小友,我还有点不服气。
妖道睥睨着他。
咦!你的意思……我们两个同时用道术援救,看谁的御神能力道行深厚,如何?你就是不服老呀?禹秋田心中一宽,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不服老是假。
妖道叹口气:想见识小友的修炼是真。
老实说,我输得心服口服。
别抬举我了,我的根基打得好确是事实,穷修苦炼,我付出的也太多了。
禹秋田无限感慨:我想,日后有志修炼的人,恐怕愈来愈少,谁愿意吃这种苦头?人生几何,划得来吗?一旦失传,实在可惜!别担心后继无人……那可不一定哦!恐怕我的儿孙,也不会学这玩意;假使我有儿孙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他。
胡说八道!真的呀,每个人的天资秉赋才智都不同,能勉强吗?龙生九子,各具异像,就没有一条像龙。
少发牢骚了,你已经走火入魔。
小友,来,从这边绕过去。
街道宽不足两丈,已算是大街了。
两旁都是店铺,柴米百货样样俱全。
设求救信香那一家,是一家贩卖神像的小店,柜架上摆着高高矮矮的木雕老子像,有些直立,有些骑牛,有些坐像,没有其他的神抵或菩萨,可知这是在卖老子像的家庭式手工专卖店,后面一定是主人的雕刻工场,再后面才是住家。
街上的房舍,尤其是店铺,大多是并联式的格局,只有稍大的店铺,设两三间门面,后面才有院有厢,普通一间门面的,里面称一进小院二进小院,或者叫天井。
只能从对面的店铺观察,左邻右舍都是封闭的。
对面不是店铺,是邻舍谷阳糕饼店,作为住家的右厢,所以有窗而没有门。
须从糕饼店门出入。
有两个人毕恭毕敬的把他们迎入。
妖道脸上笑吟吟一团和气,说的话也客气,可把糕饼店一家老少,搞得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几乎语无伦次,他们那曾见过太清宫主如此和蔼过?十二个人,隔街从窗缝内,向神像店观察。
偶而有人入店选购老子像,毫无异状。
两个店伙神情木然,其中之一是店主,雕刻师傅兼伙计。
很不妙,堂奥太深了。
妖道看了片刻摇头叹气。
如果第二进是工场,第三进才是住宅了,人一定囚禁在第三进,如何观察?距离少算些,三丈一进,再加上两丈的院子,有多远?宫主,打进去不就行了?九州游龙问。
你以为简单?妖道苦笑:一有风吹草动,先砍人质,再挤死一搏两败俱伤,你肯吗?这……小姑娘一急,伸手一推禹秋田。
妖道大手一伸,格开了姑娘的小手。
别动他,这小子……小友在向我示威。
妖道低蝎,摇摇头:办不到的,放弃吧!另行设法,小友。
禹秋田松懈的席地而坐,双手按膝,虎目半闭,眉心不议地隐现红芒流动,呼吸像已停止了,但可以隐约看到半闭的虎目申,寒森的光芒不时移动。
他在干什么?小姑娘惶然问。
他到里面去了。
妖道向对街一指。
什么?连九州游龙也大惊小怪。
胡说!北人屠也嗤之以鼻,用手向禹秋田一指,这不是他吗?我是说,他的元神……不,我是说……妖道有点词不达意:我是说,他的意识……不,他的感觉……干脆这样说好了,他的元神已经出窍,到对街的屋子里探索去了,虽然他的躯体在这里,但里面的影像、声息,他都可以朦胧地看到、听到,神奇吧?如果动了他……小姑娘打一冷颤。
不要紧,他的道行高深,只是增加他的困难,扰乱他的元神活动,心跳会多搏动几下,他的眼中会看到金星闪舞,不会造成损害。
如果换了我,你会要了我半条命,我就不敢探索进出麻烦而且太远的地方。
哦!宫主的道行……九州游龙想起昨天,禹秋田赶他们进城,不许他们留下,看他与妖道斗法的事,心底涌起一丝寒意,他那敢向道术高手递爪子?比他差远了,昨晚他把我整得好惨。
妖道做鬼脸:我不但把所有的东西都输光,这内丹也被他毁了,到现在还感到有点舍不得。
九州游龙忍不住笑了。
觉得这妖道还怪可爱的。
禹秋田突然伸展手脚,整衣而起。
道友,你不谢我,还感到舍不得?禹秋田轻松地说:你那颗快烂了的内丹,所积的丹毒比元精还要多,你如果舍不得丢,它就成了日后引发九宫逐一崩溃,无可挽救的元凶祸首。
好了好了,舍不得也拾不回来呀!小友,怎样?十二个人,没错。
妇孺囚禁在后进。
红姐呢?小姑娘急切的问。
在第三进,祝家父子正在向她胁迫谈条件,四个人分扮红脸白脸,不但要求保他们的命,还要追回他聚宝楼的珍宝,讨价还价热烈得很。
禹秋田似乎真有元神出窍的神通,说得活龙活现:道友,我们两个进去。
二工场有四个人警卫,两个还在睡大头觉,你我各分两个,一睡一醒。
太冒险,里面其他的人呢?通过工场,已在我以神御刃的范围内了。
只要能拖刹那工夫,他们都是死人一个。
好,闯店。
妖道欣然说。
不闯,去买老子像,我不喜欢像强盗一样闯民宅,做顾客就可以接近通道口。
禹秋田往外走:梅叔,为防万一,劳驾你们先一步,在左右邻屋的屋顶戒备。
一声啸跳天井而下,没有啸声就留在屋上,准备抓漏网之鱼,但要把祝堡主留给我。
遵命。
九州游龙高兴得跳起来。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39----------------------------------------上次在天长堡刑室,祝堡主把千幻夜叉整得好惨,这次他真不敢重施放技。
自从逃入县城之后,一直就躲躲藏藏,天黑之后,才出其不意侵入神像店。
强盗们占据藏匿处的手法,大同小异,少不了控制老弱妇孺做人质,走漏风声就屠家灭门,受挟制的人怎敢反抗泄底?他做梦也没料到,主人会用信香求救。
夜间曾经盘问千幻夜叉的口供,姑娘存心必死,不理不睬,挨了不少揍,她咬紧牙关无动于衷,折腾了半夜,父子俩不得不暂且放下好好歇息。
早膳后不久,父子俩与两个爪牙,再次煎迫,姑娘又吃了不少苦头。
午后有了转机,始娘总算开了金口,有问有答了,父子俩心中大喜。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
千幻夜叉咬牙道。
我是从毫州过来的,根本不曾和禹秋田在一起,你不信就算了,何必问?她的双手肩井穴不但被制住,而且被牛筋索反绑在三进厅的沉重交椅内,双脚也分别捆牢在椅脚,整个人陷入椅中动弹不得。
当然不信。
祝堡主不住阴笑:八表狂生已证实了你在归德现身,禹小狗已经追来了,你化装易容在暗中活动,还敢说没和他在一起。
如果在一起,我决不会暗中活动,我千幻夜叉不是胆小鬼,不会灭禹秋田的威风。
如果我知道他也来了,我早就去找他,联手宰了你两个猪狗。
劈啪两声暴响,祝堡主在她红肿发青,已经变了形的脸颊,狠狠的加了两掌。
嘴硬对你没好处,小心我用天长堡的手段对付你。
祝堡主凶狠地说:你真撒野,我一定打得你哭爷叫娘,哼!我不怕你。
姑娘不怕威吓:你日后最好不要落在我手上。
你父子俩只能靠诡计使狠,两次都栽在你的迷药上,你有脸发狠?有种和我公平生死相决,你敢不敢?懦夫!懦夫……结果,祝龙在她的左右肋捣了四拳。
她的剑术,比祝堡主差不了多少,暗器则祝堡主是望尘莫及的,轻功更差,祝堡主哪敢和她公平决斗?学乖了吧?祝堡主看她痛得不住抽搐挣扎,大为快意,巨爪遥搁在她的左乳上方:你再出口不逊,我要撕掉你的衣衫,抓裂你的乳房,你最好识相些。
你那女伴是谁?我的侍……女……她余痛绵绵,十分痛苦。
她会去找禹秋田吗?也许会。
我希望她找得到。
她会找得到,你要完蛋了。
禹小狗已成了太清宫的霸王,她一定找得到。
女人,你想死吗?不想,但我不在乎,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
我不想死,我要留住性命,日后再宰你,一定。
等日后再说吧!你愿和我谈换命的条件吗?没兴趣。
我的命已捏在你手上,我能谈出什么结果来?禹小狗是你谈的价码。
我怀疑。
我和他只是难友的交情,分手各天涯,我怎能用他来做谈的价码?他肯吗?没知识。
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知道他很重视你。
是吗?证明给我看。
你答应了我的条件,就可以得到证明了,如果不,你死!我本来就要死的。
把他抢走我的珍宝,全部归还。
保证从今之后,不许他再找我父子的晦气。
两件事,交换你的性命。
他如果不肯,你只好死了。
你何不去找他谈?我在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等幽冥教主宰了禹小狗的消息。
如果他被杀死了,你……嘿嘿嘿……你将生死两难,接到好消息的后一刹那,我就会把你剥光。
你等吧!会等得你肚子里生蛆的。
姑娘冷笑:不管我是死是活,禹秋田都不会饶你,你的珍宝,永远讨不回来,死人怎能讨?我有信心,他想不饶我也不行。
这样好了,珍宝还给我一半,我送你一些珍宝做嫁妆,公平吧?祝堡主开始减价,忘了幽们教主杀禹秋田的事。
你想得真妙。
在聚宝楼取宝的,不止他一个人,你要他还一半,你是不是昏了头?姑娘居然开始讨价还价,似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其实她自己也感到怪异,怎么心情突然平静起来了?你也分了一些,是不是?那是一定的。
你要还给我。
祝堡主大叫。
还你?怎么还?我飞去提回来给你吗?好笑?我会把你押去取,哼!禹秋田肯吗?我是指条件谈妥之后。
我会要他肯。
你还在做一厢情愿的白日梦。
祝堡主怒火又起,再次伸手要抓她的乳房。
咦!什么声息?在旁戒备的一名大汉倏然而起。
四人倾听片刻,声息全无。
叫后面睡觉的人,到前面工场看看。
祝龙向另一名大汉命令:一定是在工场监视前面的人,碰倒了什么木料。
告拆他们小心些,前面店堂常有顾客出入,弄出异样的声息,万一引起注意,那就麻须了。
属下到后面叫人……狂风从厅门刮入,人影依稀。
祝堡主反应最快,俯身一把扣住千幻夜叉的咽喉。
狂风一掠而起,刮入至后进的走道。
正要进入定道的大汉首当其冲,飞掷出丈外跃落在壁根下失去知觉。
厅口还有一个人,倏然幻现,祝龙一怔之下,猛地拔剑点向千幻夜叉的胸口。
站住!祝堡主大喝。
初龙的剑来不及点出,人已急速倒退,后脖子被人抓住向后拖,像是抓鹅,拖了一半路,剑失手掉落,舌头往外伸,伊伊呀呀拼命挣扎。
另一大汉口吐鲜血躺在地上抽搐,像断了喉气还在的老鸭。
后面囚禁人质的地方,传出一阵哈哈狂笑。
胆敢劫持本教主的弟子,你们罪该万死,打你入九幽血油地狱,你死吧,哈哈哈哈……是幽冥教主的声音,进去抬救他弟子的家属。
你不要这女人死吧!姓禹的。
祝堡主心肠俱寒,色厉内莅。
他的儿子像条虫,被禹秋田踩住腰背压在地上,手脚狂乱的爬动,作绝望的挣扎。
禹秋田笑容满面,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要又怎样?他没带丝毫火气,笑吟吟问。
放了我儿子,不然……好,好,放。
禹秋田一脚将祝龙踢翻,祝龙仍然爬不起来。
你把他怎样了?你问他呀!你不要这女人死,我们谈条件。
祝堡主神气起来了,儿子的困境说放就放,禹秋田被吃定啦!谈条件?好事呀!谈什么?谈交换这女人的性命。
哦!原来如此。
阁下……且慢!禹秋田摇手:我这人嫌麻烦,喜欢快人快语,说过了的话不要重复,我忙得很呢!你那什么全部归还珍宝,不许再找你父子晦气的事,不必重复了,说点新鲜的好啦!祝堡主大骇,像是见了鬼。
千幻夜叉依然明亮的风目中,也幻现出奇异的光芒。
你……你……祝堡主语不成声。
是这样,你的嗓门大,我在门外听了老半天,当然是全听见啦!说吧!说些新鲜的。
没有别的条件了。
很好,很好,条件愈少愈好。
你答应?我该答应吗?不答应,她死。
祝堡主凶狠的说,五指一紧。
哦!你威胁我吗?而且有效的威胁你。
祝堡主得意极了,居然没看出危机。
别骗人了,你能要她死吗?那是一定的,五指一收,立即碎喉。
哈哈!人的喉又不是豆腐做的,你在吹牛,你捏得碎她的咽喉?好笑,你试试看?这哪能一试?一试就……你试试啦!我打赌你根本没有碎喉的力量。
可恶!原来你真的不顾这女人的死活。
正相反,我可是花了多年岁月,才找到这么一位可爱娘做伴侣,我珍贵得很呢。
从现在起,你如果胆敢动她一汗毛,我要把你父子俩剁碎了喂狗,不信你试试看?哼!他发威了,虎目中神光似电,杀气腾腾。
你……祝堡主心中狂跳,大惊失色。
你试呀,你手上连一两力都没有,绝对保证伤不了她一根汗毛,所以我懒得把你父子剁碎了喂狗。
祝堡主本能地五指一收,突然发现五指不听指挥;千幻夜叉脖子一挺,祝堡主的手毫无知觉向上弹。
她一低头,一口咬在祝堡主的虎口上。
祝堡主的手恢复知觉了,狂叫一声一蹦而起,狂乱地伸手拔剑。
你是什么东西!禹秋田语音入耳,一切反应皆来不及了。
禹秋田已拾起祝龙的剑,一剑点入祝堡主的丹田穴上,锋芒贯体两寸,死不了。
呃……祝堡主的剑仅出稍一半,剑重滑入鞘,身形踉跄后退,声如狼嚎:你……你没给我挥……挥剑格……格斗的机会,我……我是天……天下七……七大剑……剑客之……一……啊……狂嚎声中,抱住腹部蜷缩着倒下了。
你挟我的伴侣作人质,配和我格斗?不要脸。
禹秋田一面替千幻夜叉解绑一面骂:在天长堡你就不敢和我格斗拼搏,我看穿你了。
千幻夜叉束缚一解,穴道一复,忘形地抱住禹秋田,哭了个天昏地黑。
上面的人忍不住了,夏小姑娘第一个往下跳。
八表狂生是最幸运的人,幽冥教主失败地返回太清官的次日一早,宫内的道侣将他们送出宫外,没解释任何理由,他便知有点不妙了。
他还有七个同伴,带了人立即远定高飞。
当天,他便到了陈州,盘缠已尽,前途茫茫。
他不是一个肯承认失败的人,下定决心入陕投奔税监梁剥皮,只要能踏出潼关,立即放出投效的风声,就没有人敢动他了。
可是,无钱寸步难行。
幽冥教主已经榨干了他,他又把情妇折算价款送出去了,八匹马八个人,沿途需要多少银子开销?他这种人,是不会为盘缠而担心的。
打抽丰,是他最后一步棋。
十个闯道的江湖人,有七八个是三流混世者。
混世,处境是相当可怜的,高不成低不就,一事无成,最后只好混进下九流,什么下流行当都干了。
所以江湖朋友制造出几句所谓行话,故作豪放为自己留活路。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多豪爽,多够胸襟!叫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死了也要拖你一把,谁叫你是兄弟?朋友有通财之义,因为四海之内皆朋友。
既然义可通财,你口袋里的钱也让我花花啦!因此当江湖朋友盘缠用尽时,便想到各地的仁义大爷。
这些仁义大爷,十之八九是早年曾在道上混的朋友,现在发达了,能不帮助小兄弟撑过难关吗?江湖朋友如此,读书人也如此,不过打抽丰的对象,有些不同而已。
读书人穷途末路,打抽丰的劝象是州县太爷、学舍的生员,地方的仕子。
送上拜姑,具名是同年、同学、门生……同是读书人,你能不打发几个吗?当然,打抽丰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急难时打抽丰,也不是什么可耻的行径。
一到陈州,八表狂生便想到了天王贺维世。
陈州有三雄,天王贺维世排名不上不下。
这位仁兄生得膀阔腰圆,身高八尺,手中一把天王伞,十个人围攻他也应付裕如。
所以也有人叫他雨天王,反而把他的姓名忽略了,也不便叫贺天王。
四大金刚,拿伞的排名第三。
风调雨顺,剑、琵琶、雨伞、蛇就是他们的代表。
雨天王曾经是开封威远镖局的名镖师,曾经独资开了一家骡车行,曾经跑过单帮撤走私贩子。
总之,从三流混混,泥至名震中州的名镖师,他苦过,他哭过,他流过血挨过刀。
好不容易度过半百年纪,乖乖回到本乡本土,开了一家骡车老本行,替客户拉拉货,不走远道长途,倒也安安稳稳过日子。
当然,名号声成仍在。
鹰扬会不但知道这个人,而且有位弟兄,曾是雨天王昔日闯道的朋友。
鹰扬会垮台收山门,应该还可以套些少交情。
当夜落店,不便夜间拜会朋友。
一早,具了拜帖,闯入平安骡车行的宏大店堂。
外面车场店伙正在忙碌,店堂内几个伙计也没闲着,与往往来来的货主打交道,忽略了这位英伟的豪客。
没有人上前招呼,他有点按奈不下啦!想当初他拥众闯荡江湖,前呼后拥何等风光?所经之处各方豪霸,谁不巴结逢迎?砰砰砰!他猛拍长柜面:来人哪!一个中年店伙,丢下顾客急赴长柜面的这一端。
哦!客官有事吗?店伙赔笑问,和和气气,生意人和气生财:小的听候吩咐。
他从袖口抽出拜帖,往柜面一丢。
替我递进去。
他不大耐烦,受冷落火还没降:快!我在等。
店伙一怔,瞥了拜帖一眼。
是拜会敝号东主的?店伙问。
是呀!东主通常不在店上的。
店伙加以解释:要进城,府前街南巷第七家,距这里远得很呢!这里是北门外驻跸亭大街。
掌柜在客厅招待货主,抽不开身。
店伙也有点不悦:再说,掌柜的又不能代表东主。
客官找的是东主,不是吗?掌柜的自会请东主来……客官错了。
店伙不再客气:掌柜的管生意,他又不是跑腿的小厮。
这样好吧?客官可以在店堂等候,小的派小厮把帖送进城。
来回相当远,客官久等休怪。
请至客堂坐,小的派小厮替客官沏壶茶。
店堂左右后,都设有小厢式的客堂,以便与不同的主顾洽商,当然也按身份大小安排。
可是,前面两句话就不怎么得体。
八表狂生气往上冲,狂生的狂态毕露。
巨爪一伸,劈胸揪住店伙的衣领,往外一拖,把店伙拖压在柜上。
你这厮斗胆!他怒吼:胆敢对在下说这种气话,岂有此理!哎……哎……放手……放……店伙惊叫。
立即惊动所有的人,抢来一名大汉。
放手!你要撒野?大汉虎目一翻,虬须掀动:何方神圣,居然闹上门来了。
八表狂生放手,怒火更炽。
撒野?他瞪着大汉: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2我会小心。
大汉一招店伙:怎么一回事?店伙委委屈屈,将经过原原本本说了。
在下也是闯过道的人。
大汉居然不生气,可没见过这样投帖拜会的。
江老兄,敝东主的确很少来店堂走动,车行的事用不着他费神。
你即使愿意在这里等,也不见得能等到的,东主有交际应酬,这时一定不在家。
如果不愿等,何不进城去投帖?哼!要不将帖留下,即派小厮进城,老兄可留下地址,有回音自会派人通知阁下,如何?情至义尽,于礼并无不合,偏偏八表狂生急于就道,怎能等?他的如意算盘是,套过交情得了银子,回客店就结帐动身,早些远走高飞,以免被禹秋田追及,去心似箭,心情也就显得特别烦躁。
你还真牙尖嘴利。
他怒形于色,雨天王用你这人办事,早晚会烂的。
名帖拜帖,通常具名是长辈具字,晚辈具名。
八表狂生姓江名伟,字人杰。
雨天王是前辈,他是晚辈,应该具江伟。
但论名气,他比雨天王响亮。
江湖无辈,武林无岁,他妄自尊大,具名就写江人杰,知道他叫江伟的人,真没几个。
不论名帖或拜帖,都不能把绰号写上。
如果雨天王具帖,写下天王贺维世,像话吗?有些人的绰号十分难听,比方说:白日鼠、鼓上蚤、百毒真君、幽冥教主……写在帖上,岂不存心吓死人吗?狂妄的绰号还得进监牢呢!天玉贺维世,肯定会坐牢的,皇帝老爷还不敢称天王。
八表狂生以为店伙与虬须大汉,应该知道江人杰是谁,他应该受到尊敬的,受到忽视当然不高兴。
煽偏店伙和虬须大汉,不知道江人杰是老几。
阁下出口伤人,会招祸的。
虬须大汉不悦的说:我不想得罪东主的朋友,你走吧!谅你也不敢得罪区区在下。
阁下与敝东主是何种朋友?虬须大汉忍无可忍,沉下脸冷笑着问。
慕名拜会,见了面就是朋友。
原来如此,你是吃饱了撑着了,闲来无事前来活现世,呸!滚出去!虬须大汉真的冒火了。
狗养的东西!八表狂生火冒三千丈,猛地一耳光掴出,有如电光一闪。
虬须大汉也不弱,疾退两步从掌尖前逸脱。
到外面去。
阁下。
虬须大汉向门外一指:闹店堂是下王滥的行径。
三步作一步抢出店外,门外的车场正好施展。
八表狂生气冲冲的跟出,心中恨极。
走遍天下,没有人敢如此侮辱我八表狂生。
他咬牙纫齿的亮名号:在下要打烂你的狗头!虬须大汉吃了一惊,这才知道祸闯大了,人的名树的影,八表狂生的名号,是权威的代表,具有震慑人心的威力,这下子遭了。
你……你是……虬须大汉慌了手脚。
八表狂生。
他傲然地说。
不远处停了一辆正在上货的骡车,一个中年货贩打扮的于瘦面孔抽了抽颊肉,缓步走近轻咳了一声,绿豆眼一眨一眨似乎有眼疾。
绰号很有气势,咳咳咳!货贩说一句咳了三声,有意替虬须大汉解围:你真有狂疾吗?咳咳咳!那可是严重的疾病呢!咳咳咳,得赶快找狂人院安顿,咳咳咳!不然会伤害无辜的人,咳咳咳!八表狂生拜客不便带剑,要不然他一定拔剑,把这语中带刺的病货贩,戮十八个窟窿。
没有剑徒手同样可以杀人,一声怒叱,他猛扑而上,双龙戏珠戟指摘取货贩的双目,以惩戒货贩有眼无珠,轻视他大名鼎鼎的八表狂生,下手十分阴毒。
货贩大概也看不惯他的狂态,更不齿他的阴毒,嘲弄的神色突然消失,绿豆眼中阴电乍现。
左掌虚托他的手腕,噗一声闷响,人影乍分,右手那一记肉眼难辨的拂掌,结结实实拂拍在他的胸口蔽骨上,劲气迸爆声如隐隐风雷。
八表狂生飞退丈外,再急退三步才稳下身形,脸色大变,一口气几乎吸不回来。
蔽骨禁不起打击,胸肋骨衔接的脆骨极易碎折,穴道部位也是七坎、鸠尾等等大穴,挨一下真有碎骨的严重后果,当然力道不足者例外。
你再不收敛狂态,日子是很难过的。
货贩冷冷地说,干咳没有了。
你……你是谁?他骇然问。
一个贩卖大蓝的人。
亮名号。
没有名号,我叫聂老五。
货贩说完,掉头摇摇晃晃向货车走去。
那是运送染料靛蓝的车。
本地出产三种蓝,蓼蓝染绿,大蓝染碧,槐蓝染青,远销四方颇有名气。
他是何来路?他转向如释重负的虬须大汉沉声问。
他是商水路家染坊的老师父。
虬须大汉说:已经做了三十多年,一直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风雨不改。
他老人家看着我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他打人。
八表狂生可没有把聂老五,看成是土生土长的土染师,疑心碰上了隐世的高人,纽头狂奔而定。
所在的客店,就在驿站附近。
本朝初,朱皇帝曾经在这里住过一宵。
健马立即驰上西行官道,盘缠仍然没有着落。
下一步,如果没有地方打抽丰,那……下一步,他另有主意。
------------------小勤鼠书巢 扫校剑在天涯40----------------------------------------虹剑电按依然美丽,身材依然喷火,令男人一看就神魂颠倒,惨痛的打击,无损于她月貌花容,成熟的女人风韵,依然令男人沉醉。
幽冥教主对女人有一套,并非如卫道人土所说的摧残女性恶魔。
采补术决不可霸王硬上弓,鸡猫狗叫凄凄惨掺,不但男人补不了,恐怕还得伤神损躯呢!如果不讲究气氛情调,要建那么奢华的紫微冥官做什么?在草地上干活,省事得多呢!她不但得到一笔丰盛的嫁妆,穿得一身亮丽,而且妖道把她仅有的王枚电俊也还给她,还送给她一把品质极佳,重量适于女性使用的松纹宅剑。
松纹,是青铜剑中的极品。
她一点也不恨幽冥教主,妖道让她体会到人生的痛苦与快乐的另一面。
她在县城的旅店中整理行囊,所穿的月白色衫裙是绸制丝绣精品,穿在她身上十分诱人,走起路来轻裙款摆更为引入统思。
气色不差,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曾经受过摧心打击的人。
笃笃笃三声叩门声传入,她略已沉吟便走近门边。
谁呀?她问。
霍红姑,夏冰。
她摇摇螓首,拉开了房门,门外站着一红一绿,清丽脱俗的一双姐妹花。
请进。
她客气地肃客入室。
本来是生死对头,千幻夜叉恨透了她,通济桥头那几乎致命的一梭,千幻夜叉发誓要还她一枚无影神针,不死不休。
她已从幽冥教主口中,概略知道紫微冥宫拆除的前因后果,也告诉她禹秋田一些人,不再把她当成敌人打打杀杀了。
肃客就床口落坐,她有点坐立不安,羞槐得几乎不敢抬头,不敢与两位姑娘平视。
霍姐,我……我很抱歉。
她期期艾艾,双手不安地捏弄着衫抉:我……我是罪有应得。
我们不谈这些好吗?千幻夜叉毫无芥蒂笑意友好:过去的事,忘了它吧!说真的,我真羡慕那些善忘的人……我不是善忘的人,霍姐。
她冷冷地说:我不能忘,刻骨铭心。
我谢谢你的同情,我不要。
请转致禹爷,我谢谢他,我是诚意的。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得体。
祝堡主父子怎样了?她转过话锋。
幽冥教主替我们善后了,我们没空把他们带到柏亭村。
千幻夜叉宣布了祝堡主父子的死讯:禹大哥了却一桩心事,但是……霍姐,你要说什么?抱歉,我不得不问你。
请问。
你对八表狂生……那是我和他的事。
她木无表情抢着回答。
这……我这位妹妹。
千幻夜叉拍拍夏冰的肩膀:她一定要八表狂生受报。
我不过问。
如果樊大姐不介意。
夏冰正色说:请樊大姐不要接近这个人。
我不能对称们有任何承诺。
她出奇地冷静:总之一句话,我不过问或干预你们的事,也不配过问或干预。
人贵自知,撇开你们对我的恩情,咱们彼此武功相差无几,谁也不便勉强谁做不愿做的事,过问干预皆毫无作用。
不要管我,好吗?八表狂生……对不起,我不愿谈这个人。
好吧!我姐妹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千幻夜叉拉起夏冰:打搅啦!珍重。
两位珍重。
她泰然自若送客。
禹秋田的上房明窗净几,他难得清闲在房中看一本地理天机会元,上册。
门刚响了两声叩击,门开处,飘入一朵绿云,翠绿衣裙绿得生机勃勃,飘入一室少女特有的幽香。
人也生机勃勃,轻笑着亲呢无比,歪身坐在交椅的扶手上,硬把他的手挤开,一手挽住他的肩背,另一只纤纤玉手,已一把抢过他的书,瞄了瞄书目。
哥,你怎么看这种东西?在哪儿买的?夏冰小姑娘问起话来,像是联珠炮。
将来可以做地理师,看风水赚钱呀!他一把夺回书,顺手亲密地将姑娘坎肩垂及他脸颊,那一串串流苏顺了顺:今早在书坊买的,这种又玄又虚的说法,怪好玩的。
看看别人的说法想法,不算坏呀!修道人也不是有山水钟灵,读书人有人杰地灵的说法吗?小妖怪,红姑呢?她怎么不来,碰了可怜女人的钉子不好意思?自从救了千幻夜叉之后,夏冰挨了舅舅九州游龙一顿好埋怨。
禹秋田十分疼爱这位小妹妹,少不了替小姑娘缓颊。
这一来,小姑娘缠定了他,举动愈来愈亲呢,他终于感觉出不对了。
可能千幻夜叉在养伤期间,曾经向她说了些什么,或暗示了些什么,也许曾经要求了些什么,一经点破,感情突然换了另一种发展途径,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年头,男人三妻四妾,的确不是什么奇事异闻,女人的心目中,甚至当成不妒的妇德呢!一点也不好笑,那是事实。
他不再用另一种眼光,看小姑娘的生理和心理变化,顺乎自然任由小姑娘发展,不希望打破温馨甜蜜的藩篱,小姑娘爱娇柔顺的好性情,也的确让他不时抨然心动。
那女人才不可怜呢!小姑娘将交涉经过说了,最后说:我看得出,她对出卖她的无情郎,依然不能忘情。
我敢打赌,她一定会去找那个人。
对,她会。
他点头:而且,她一定会找得到那个男人。
不仅是她有丰富的江湖经验,主要是她曾经和那个男人,并肩携手走过大半壁江山,她知道如何凭本领找得到那个男人。
为什么呢?那个男人如此薄情,如此卑贱地对待她,她居然不能忘情……她去找那个男人,决不会是希望那个男人覆水重收。
他打断小姑娘的话:至于会有什么结局,我就无法知道了,除非我去和她谈谈,我可以察言观色,概略探索出她内心的秘密。
算了,哥。
她有点愧见我们,何必去增加她的烦恼和不安?我真的可怜她同情她,我觉得一点也不恨她了,虽然她打了你一梭。
哥,不怪我吧?小姑娘捧着他的大手摩掌,脸上有黯然的神情。
我喜欢你有淳厚的同情心和宽恕襟怀,小冰。
他拍拍娇嫩的可爱面庞:不要管八表狂生的事了,我不要你沾那种鲜廉寡耻的人的血。
好吧!哥,我们不管了,送我回家,好吗?顺道呀!你说好不好?我好高兴哦!小姑娘不胜雀跃,羞笑着突然快速地亲吻他的脸颊:我爷爷奶奶,看了你一定非常高兴,他们一定会称赞我能退上你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大哥哥,那将是我平生最快乐曲事。
哦!我忘了红姐!我好喜欢她哦!且慢高兴。
他半真半假:你爷爷是侠义剑仙,不错吧?是呀!他会不会一剑劈了我这个勒索强盗?鬼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呀?你当然知道禹仲秋啦!还有禹秋田,还有禹春山,还有……鬼,鬼,鬼!小姑娘娇笑,说一个鬼,纤纤玉指就在他的鼻尖上点一下:爷爷一高兴,也许是拈起剑,揪住你的耳朵,要你和他到钦差府搬金银呢!小姑娘的娇躯,已完全倚在他身上了,另一手捧着他的脸颊。
几乎耳鬓厮磨,小姑娘的笑容又俏得可爱,吐气如兰,爱洁少女身上的阵阵幽香,猛往他心脾里钻,只感到心中一荡,情不自抓住那只小手,在掌上轻咬了一口,忍住笑抬头上望。
小姑娘脸红到脖子上了,明眸中光彩流转,张开了可爱的小嘴,脸上有奇怪的表情,怔怔勉强起手掌,注视那曾经被嘴触过的掌背出神,那上面并没有留下咬的痕迹,眼神却像在寻找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呼吸也不正常。
小冰。
他一楞,柔声轻唤。
小姑娘转头迎接他的目光,突然嗯了一声,抱住他滚倒在他怀中,螓首挤命往他怀里钻藏。
抱……抱紧我……哥……小姑娘脸藏在他怀中,含含糊糊低唤,浑身发烫,呈现轻微的颤抖。
他本能地抱紧了小姑娘,温柔地、绵绵地,亲吻三只柔丝似的发髻。
片刻,小始娘突然挣扎着一跳而起,像喝醉了酒,明眸中异彩晶亮,一言不发,裙袂飘飘夺们奔出房外去了。
你怎么啦?门外传来千幻夜叉的娇唤声。
姐,我在做梦,别……别惊醒我……兴奋而无伦次的娇叫声,倏忽远去。
这丫头……千幻夜叉的声音也远了。
怀着一颗滴血的心,虹剑电梭孤零零地单骑西上。
禹秋田估计得十分正确,她知道如何去找八表狂生。
禹秋田也料对了,她去找那个男人,决不会是希望那个男人覆水重收。
至于如何结局,禹秋田不知道,她知道。
禹秋田不曾与女性亲密接触过。
说粗鄙些,他还不曾与女人上过床,还不算真正的男人,不知道上过床的女人,心理的变化会有些什么现象。
而且,他不是女人。
她并非为了名节而痛不欲生,江湖男女对名节看得比较淡。
她如果重视名节,为何何八表狂生上床?男女授受不亲,手被男人碰一下就该去跳河、上吊、服毒,江湖上还会有女人吗?恐怕天下间的女人,要不了几年就死光了。
总之,她有一万个去找那个绝情男人的理由,而其中之一的理由,决不是为名节。
这一天,她到了陈州。
旅客喜欢到北门外住宿,尤其是那些骚人、墨客,趋炎附势的名门士绅,不到陈州则已,到则必定在北门外投宿。
朱洪武在南京登基,御驾巡幸开封,车驾经过这里,就在这里驻跸。
后来由地方官建了一座驻跸亭,纪念皇帝曾在这里住宿,因此这一带近城一端成了城外市街,客店特别多。
在这里住宿,除了感谢皇恩拜拜驻跸亭之外,走远些,西北角三里外,可以参观古帝王的古太吴陵和太吴庙,值得一看,那座中国金字塔可不是唬人的。
说巧真巧,她就住进八表狂生曾经住过的那家客店。
将近晚膳时分,她出现在店堂。
店伙计半属江湖行业,眼睛利耳朵长,对那些佩剑闯天下的女强人,多少怀有戒心和恐惧,敬意或卑视,不敢怠慢。
请问客官。
店伙堆下一脸笑,不敢在客官两字前加一个女字:请问有何吩咐?我要看看流水簿,这三天的,劳驾。
她和气地说。
客官要找……我要找一个叫江伟或江人杰的人,他还有几个随从,乘自备坐骑。
客官找对了,真巧,就住在小店,八个人,三天前。
店伙记性不差:听说,他的绰号叫做八表狂生,的确一表人才。
只是……只是怎么啦?没什么,客官。
听说往何处走的吗?陈州是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北走开封,南走湖广。
许州。
没错,许州。
谢谢。
客官与他是一伙的?不,他欠了我一笔债。
哦,客官,算了,他人多,脾气特别坏。
你说过他一表人才,只是,只是什么?他是强盗。
什么,强盗?是的,强盗。
来的第二天一早,就到平安骡车行闹事打架,图谋不轨。
今天一早,便从西华县传来消息,他聚众抢劫李家屯,杀了不少人。
哦!结果跑掉了?被西华凌云栅的常大爷,带了几个人,追上毙了四个匪徒,另四个逃入县北甘里的思犊冈,躲起来了。
没有马,恐怕也没有粮。
店伙计表示自己消息灵通,说得活灵活现:那么一个出色的年轻人,谁会想到竟会是个强盗匪徒呀!造孽哦!世间外呈忠厚,内藏奸诈,人面兽心的人多得很呢!谢谢你的消息。
她一点也没感到惊讶,八表狂生本来就阮囊羞涩,在太清宫更被幽冥教主,榨得快要银袋空空。
到骡车行打架,显然是打抽丰出了纰漏。
罗掘俱尽,囊空如洗,打抽丰不成,做强盗何足怪哉?她在八表狂生出卖她之前,便预感到八表狂生要做强盗,或者做贼,不偷即抢,果然预感成真。
第二天一早,她飞骑西行。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像八表狂生这种人,鹰扬会本来就是做不法勾当的组合,穷至打抽丰,已经是名誉降至谷底了。
打抽丰落空,惹了一肚子火,最后必然定上非偷则抢的末路。
思都冈,土名讹称为思犊冈,一字之差,典故尽失。
这里只是一连串山陵土冈的一部分,占地广袤,林深草茂,据说里面藏隐着一批女娲氏的遗民,所以比较出名而已。
健马从冈南接近,林子里突然钻出七名大汉。
姑娘,越野而走,你犯了忌。
一名大汉亮声叫:转回去,里面去不得。
等健马走近,七大汉才吃了一惊。
月白劲装曲线玲珑,月白披风轻飘,鞍袋中有长剑,原来是个母大虫。
姑娘,你……你……不准进去。
大汉硬着头皮说。
为什么?虹剑电棱冷然问。
你是不是八表狂生那一伙的?不是。
那四个人就躲在里面,进去有危险。
他们的暗器非常厉害,林深草茂,我们不敢进去枉送性命,等他出来捉活的。
你们捉不到活的。
这……我要杀死他,不管你们肯是不肯。
姑娘……大汉又是一惊。
我是当真的,不要拦我,不然……在下奉命……我不管你们奉谁之命,我只要他的命。
你们如果拦阻我,我也要你们的命。
你……大汉惶然后退。
我,虹剑电梭樊飞琼。
一抖缰,健马踏草而进。
七大汉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阻拦,呆呆地目送她的坐骑,消失在树林深处。
这是一座冈北缘的树林,四个人坐在树下,吃剩下的半个食物包,水囊也快空了。
今晚一定要出去。
八表狂生恨恨地说:我不信飞天豹常老狗,真的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咱们往何处走,他就在何处堵。
这次不避了,和他拼。
副会主,能拼吗?一名爪牙哭丧着苦瓜脸:他们不挑战,不叫阵,躲在草木中一人一匣弓,地头熟,等在那儿,一路头弩箭就像飞蝗,怎么拼?他娘的混蛋!八表狂生顿脚咒骂:千不抢万不抢,偏偏抢到飞天豹的邻村来了。
早知如此,在大道两旁抢岂不省事?偏偏怕丢人,绕道抢僻乡的大户,抢了飞天豹的亲家。
我到底撞了什么邪呀!他娘的混蛋!像这样步步荆棘,我们哪一天才能到关中?一名爪牙失声长叹:丢了一半人,咱们偷鸡不着蚀把米。
天杀的,到底是哪一个王八蛋,发明这种鬼连弩?那是咱们江湖人的克星。
听说他娘的诸葛亮,所以叫诸葛连弩。
另一爪牙说:有三弩五弩弩好几种。
飞天豹这群狗杂种,用的是五弩,一发五枝,所以咱们灾情惨重,丢了一半弟兄的命,老天爷不保佑我们。
少废话了,准备走。
八表狂生烦躁地叫。
副会主……屁的副会主,还胡叫什么?咦!这是什么香?好熟悉……话末完,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而起。
你该熟悉。
右后方十余步外的一株大树后,放出嫣然微笑,流露出万种风情的虹剑电被:好些天不在你身边替你铺床叠被,没躺在你怀里卿卿我我,我想你,你想我吗?你……你怎么来的?八表狂生大吃一惊。
走来的呀!坐骑还留在两里外。
飞琼,幽冥教主放你走?不,他完了,禹秋田拆了他的根基。
咦!怎……怎么可能?世间的事,没有不可能。
虹剑电校站在丈外,迷人的笑容更为迷人:我在想,我让你脱我的罗裙,应该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那种裙带松的女人。
我爱你爱得那么深切,那么痴迷,我甚至还帮你脱其他女人的罗裙,来讨你的欢心;你却将我送给幽冥教主糟蹋,那怎么可能?你并没真的丧心病狂呀!可是,每样事都变成可能了,我现在还不敢相信呀!飞琼,我……我抱歉,十……十分抱歉……好了好了,你再抱歉几次,我的心又软了,杀不成你了。
她脸上妖艳动人的笑容,突然变得阴森可饰,手一动青铜剑出鞘。
樊姑娘,请……一名爪牙抢出叫,想劝阻她动手。
她猛地纤手一伸,穿心指绝学出于,奇准的贯入爪牙的心坎,指劲穿背而散,爪牙砰然倒下了。
不关我的事……另一名爪牙狂叫着飞奔。
另一个往草中一钻,用狗爬式溜之大吉。
飞琼,请听我说,我也是不得已……八表狂生只剩下一个人了:我说过死一双不如活一双。
不送你,我两人都死:送你,我两人都活。
我的确是……第一天晚上,我就死了一半了。
虹剑电梭咬牙说:你知道脱光光,任由一群男女拨弄,学这样学那样,连乳房往男人身上何处放都得学,你知道我有何种感觉吗?你本来会呀!我曾经教过你……电光激射,虹剑电梭挥剑扑上了。
一阵急剧的金铁交鸣爆发,两人疯狂地缠上了。
八表狂生的狂风十八剑,享有颇高的评价,但在虹剑电按的疯狂攻击下,发挥不了多少威力。
他也疯了,活下去的欲望,激起他死中求生的斗志,在对方绵绵的强烈攻势下,依然能抓住机会反击,拼死的决心是无畏的。
终于,他抓住崩开一招笑指天南,将青铜剑震出偏门八寸时,抓住空空隙扭身切入,剑发分星截斗,狂野地反抽虹剑电梭的右内肋,要割开肋腹使内脏外流,这不是狂风十八剑的招式,是极为阴毒的贴身攻击狠招。
铮一声暴响,被青钢剑的云头击中剑身,剑向下一沉,失去前割的力道。
光华下泻,他感到右外肩一凉,被削下三角肌一片肉,右臂一麻,剑似乎突然增重了三倍。
他及时左射丈外,噗一声剑脱手坠地。
鲜血泉涌,肩外侧肉失骨现,肩尖的关节大筋也伤了,整条右臂算是报废啦!飞琼……他用左手按住比掌更大,有骨无肉的创口骇然叫:你……你你伤了我了。
我还要杀你呢!虹剑电梭并不追击,反而收剑入鞘,脸上又换上了闭目羞花的动人媚笑。
不……不要……要的,不杀死你,我永远会做恶梦。
我们还有未来,我们还有明天……你已经没有明天了。
抉……快替我上药裹伤,我……我快要文……支持不住了……求求你……我也曾求过你。
天啊!千不念万不念,我们也曾经同床共枕相爱一场……再念下去,我要哭了,你非死不可。
八表狂生不是傻瓜,他不愿死,不想死,转身强忍彻骨奇痛,踉跄狂奔,要尽快逃入树林深处,也许可以勉强用左手发射暗器自保。
奔出百十步,他颤抖着止步,心中一凉,双脚发软,快要支持不了。
飞琼,放……我一……马……他厉叫。
虹剑电梭站在丈外,脸上仍然绽出明媚的灿烂笑容,双手,各有一枚电梭。
再看我一眼,我美不美?虹剑电梭的灿烂笑容依旧,但眼角突然流下两行珠泪。
我……错了……不要说后悔的话,人杰。
我知道我犯贱,所以我要你永远记得我的美丽花容,不再后悔。
给我赎罪的机会……呃!电梭化虹破空而至,他已经无力闪避了,砰一声电梭在胸口爆裂。
他一震,一晃,看到虹剑电梭泉水似的泪水,也看到电虹再次出现眼前的光芒。
又是一震,一爆,第二枚电梭在肚腹爆裂,他被仰面震倒,胸开腹裂,躯体惨不忍睹。
我埋了你,绝情人。
虹剑电棱泪下如雨,拖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向草深处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