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粯在发呆,似已陷入幻境。
小娃娃伸手一探九尾狐的鼻息,叹道:印兄,她像是死了。
他一惊,轻轻放下九尾狐的尸体,怆然道:她已经死了,愿她的魂魄能得到安息,虽则她不是什么好人。
他抹下九尾狐的眼皮,开始拾掇行囊,一面说:小兄弟,谢谢你的帮助。
你要走了?小娃娃问。
是的,不走难道留下打人命官司?小兄弟,你也走吧,等会儿就走不了啦!你是说……九阴教的人,必定去而复来。
你要到何处去?到九星灵妙观。
我陪你走一趟。
他背起包裹,佩上剑,苦笑道:小兄弟,你以为是去看热闹么?像这种仇杀的江湖恩怨是非,避之尤恐不及哩。
我不怕是非……你不怕我怕。
咦!那你……我不怕九阴教,怕你卷入是非,咱们后会有期,小兄弟,珍重再见。
说完,抱拳一礼,出门走了。
已经是四更初,七星灵妙观静悄悄,观前的两盏灯笼随风摇晃不定,四周的树林鬼影憧憧。
右粯像个幽灵,从东面探入。
他不是独自来的,带了一头加了络口的大黑狗。
一个成功的江湖人,必须具备的条件是锐敏的耳目,精明机警的头脑,和料事如神的敏捷老练判断,与灵活决断的本能反应。
他,已具备了这些条件。
看到了七星灵妙观的灯光,远远地绕察一周,便已看清了四周的形势。
观外围半里周径内的树林,何处可布伏桩他已心中有数。
黑犬的四脚绳索松开,狗尾巴挨了一击,便发狂般向树林窜去。
嘴上有络口,叫不出声音。
夜黑风高,只听到声响。
两个黑影急射而出,暗器先飞。
黑犬久受折腾,正所谓丧家之犬,逃命时更为警觉,黑影一动,它便惊惶地折向窜逃,暗器落空,黑犬逃得更急更快。
哪儿走!两黑影同声低叱,奋起狂追。
追了百十步,最快的黑影叫:老七,截住他,这小子滑得很。
前面黑影一闪,连珠镖破空而至。
黑犬猛地一蹦,砰一声摔倒在树下的草丛内。
拦路的黑影到了,一把抓起死了的黑犬,突然放手丢掉,愤然叫:老五,你疯了么?追的两黑影到了,一个问:老七,怎么啦?人截住了……见你娘的大头鬼!哪来的人?你……你自己提起来看。
呸!你白混了半辈子,居然将一头狗看成人,大惊小怪你就不怕丢人现眼。
另一面,右粯已悄然接近了观南。
观中静悄悄,除了观门的灯笼之外,黑沉沉像是鬼屋,里面声息全无,不见有警哨,也不见大殿有灯火,按理,大殿该有长明灯的。
外围警哨森严遍布,内部怎么反而松懈?也许,雷堡主太过倚赖外围的伏桩。
不管怎样,他要深入虎穴,找到雷堡主身侧的首脑人物,问出酒狂的下落。
还有,随酒狂同走武昌的左婷姑娘是生是死?他对雷堡主存有五七分顾忌,人的名、树的影,他毫无制胜的把握。
至于其他的人,包括雷少堡主在内,他并不放在心上。
而且在黑夜中,即使碰上雷堡主,他仍可脱身,只要他不恋战,撤走该无困难。
他疑云重重,怎么观内静得反常?他应该潜伏等候警哨现身,但天色不早,他不能等。
沉思片刻,也守候一刻工夫,他毅然下了决定,那就是决不身入宝山空手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闯!他像个幽灵,飘入了丈二高的院墙。
蛇行鹭伏接近大殿后的静室,刚要闪入室旁的屏垣,左面的一丛花树下,升起一个人影,喝道:朋友,站出来说话。
他伏在花径旁的一座石碑下,心中一惊,忖道:他竟能发现我?那是不可能的。
蓦地,人影的右侧不远,飞起一个黑影,向一旁的花圃中一钻。
人影也飞跃而上,喝道:留下啦!老兄……哎!砰!一声大震,花木簌簌暴响,追袭的人影重重地跌入花木内。
黑影重新出现,一声轻笑,身形如飞隼,两起落便消失在静室的屋角后。
右粯一怔,心说:咦!这人好大胆,竟敢不隐形迹呢。
黑影重新出现在屋角,向他招手。
是友是敌。
他想。
把心一横,他现身飞掠而进。
黑影不等他奔近,伸手向左一指,示意他到左首另一同静室,然后一闪不见。
他无暇多想,掠向左首的静室。
两个黑影突从屋顶跃下,开门声入耳,门开处,也窜出两个黑影,其中一人叫:发讯号,咱们先擒这一个。
偷袭失败,他只好改暗为明,止步沉喝:玄门弟子修真之地,你们敢在此撒野?亮名号。
四个人将他围住了,迎面拦住的人大喝道:小辈,瞎了你的狗眼,你为何乱闯?亮万字。
宫观寺院,十方施主皆可来得,何谓乱闯?住口!目下七星妙灵观不许香客走动。
咦!你带了剑,来者不善。
善者不来。
太爷明雄,你朋友如何称呼?好,你是雷家堡的狗腿子神刀明雄,来得好。
太爷我人屠赵三。
神刀明雄一怔,讶然问:咦!你是白天在楚汉楼闹事的人?不错,正是区区。
你……你怎么来的?你们的人栽了,客店的消息尚未传到?哈哈!可知你的消息传递太差劲了。
你来……来讨公道。
神刀明雄嘿嘿笑,拔刀出鞘怪叫道:好小子!你吃了豹子心老虎胆,竟敢不死心前来撒野叫阵,你该死。
善者不来,你们四人上。
他拔剑豪勇地叫。
神刀明雄扬刀逼进,狂笑道:哈哈哈哈!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
我姓明的刀下曾死了不少冤魂,但今晚不杀你,擒你问问来历,看你凭什么敢前来送死。
你一个人上?算了吧。
喂!咱们商量商量。
他轻松地说。
剑出鞘,他的激愤、怒气、冲动,已一扫而空,变得轻松沉静,前后判若两人。
商量什么?神刀明雄狐疑地问。
咱们到外面谈谈。
谈你投降的条件么?很好,咱们正需要人手。
你能脱出九尾狐那些人的围捕,想必有不凡的身手……咱们谈……不必到外面,进屋内谈。
小辈,还不收剑?他收了剑,笑道:在下要请见雷堡主。
堡主不在。
神刀明雄不假思索地说,可知定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不在?他……他到六老山庄收拾一群白道匹夫去了,明日近午时分方可返回。
那……雷少堡主呢?到城里快活去了。
哦!这……你可以等他们回来。
他摇头,说:在下不能等。
既然他们都不在,这里由谁主事?由明某主事。
神刀明雄拍着胸膛傲然地说,颇为自豪。
他心中大失所望,苦笑道:你一个雷家堡跑腿的小混混,居然在家担起主事人的重责来,可知此地确是一无所有的了。
什么?你……他重新拔剑,失望地说:好吧,塘里无鱼虾子贵,大鱼不在,太爷就捉你这个虾子,聊胜于无。
我总不能空手而归,对不对?神刀明雄方知受愚,勃然大怒,急冲而上,挥舞着狭锋长刀,怒啸着冲进,像头发狂的牛,声势之雄,令人心惊胆跳,胆小的人真会被吓昏。
右粯并未被吓昏,屹立如山静候对方冲近。
怒啸声与钢刀破风声急剧地传到,刀光疾闪,好一招力劈华山,刀沉力猛急如雷霆。
人影一扭一歪,一刀落空。
噗!人影相错而过的刹那间,右粯诡异的身法占了上风,灵蛇似的一滑而过,一肘反撞,正中对方的腰脊,力道甚猛。
咦!其他三个黑影骇然叫。
砰!神刀明雄趴倒在地,当一声刀跌出丈外去了。
三个黑影一怔之下,反应迟钝,竟然不知及时上前抢救同伴。
其实,他们根本不知神刀明雄是如何倒地的,并未看到右粯动剑。
右粯抓住机会,人化狂风,回头迅捷地抓起了明雄挟在胁下,如飞而撤。
三黑影神智一清,呐喊着狂追。
右粯将人改扛在肩上,飞越院墙,向观南的树影中飞掠而走。
各处皆有人现身拦截,但已嫌晚了,追之不及啦!只有三个黑影能衔尾狂追,但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远。
正追间,后面突传来一声怪笑,有人叫:别追啦!朋友。
砰!在后面的人倒了。
前面两人大骇,止步不追迅速转身,其中一人惊叫:咦!你……是先前招引右粯的神秘黑影,正扛起昏迷了的人,咧嘴一笑说:我也要攫一个人走,要知道消息,唯这位仁兄是问,我走啦!两人惊怒交加,拔剑猛扑,叫:小辈该死!黑影说走便走,肩上有一个沉重的人,依然纵跃如飞,三两起落便摆脱了追的人,似乎眨眼间便消失在视线外,像是鬼魅幻形。
唿哨传出,是示警的信号,通知外围的暗桩拦截。
可是,已来不及了。
右粯在一条小河旁放缓脚程,将俘虏放下等候,这是一条小径,附近不见有人家,天交五更,即使有人家,也不会有人出现。
他伫足回望,左等右等,却不见那位相助的神秘黑影跟来。
我得先问口供。
他想。
他到河旁将神刀明雄往水里一丢,再拖上河岸。
明雄陡然醒来,狼狈地吃力地挺身坐起,朦胧中,看到站在前面的高大人影,相距甚近,依稀可看清面目。
右粯正用巾擦去脸上的易容药,露出本来面目。
神刀明雄闯了半辈子江湖,是雷家堡的一流走狗,在江湖颇有名气,地位虽不如四大金刚,但论真才实学,并不比四大金刚差多少,甚且可能与四大金刚的老四铁腕银刀,功力在伯仲之间,两人如果拼命,还不知谁死谁活呢。
不然,也不会主持留守大局。
神智一清,立即便想到脱身,这是人之常情,理所当然。
如果对方艺业过强,脱身是唯一的生路。
神刀明雄见右粯正在擦拭面孔,认为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猛地手脚全用上劲,向侧飞跃而起。
右粯早已留了心,突然伸脚一勾。
砰!神刀明雄跌了个大马爬。
干紧万紧,性命要紧,跌倒了仍得逃命,再次爬起冲出。
腰臀一震,挨了一脚,又趴下了。
狗急跳墙,逃不掉只好拼命,猛地翻身出脚反击。
右粯反而到了他身侧,双脚突袭无功。
这次右粯不让他撒野了,一脚踏住了他的咽喉。
咽喉是不易被踏实的,但他却无法转动,更无法解脱,双手死命扳扭右粯的脚,下身仍然顽强地蹦扭挣扎。
可是一切枉然,终于失去挣扎之力,手脚一软渐陷昏迷境界。
右粯抓起了他,接着是一阵令他魄散的拳脚,打得他全身瘫痪,四肢百骸像要崩散般难受,起初他尚能嚎叫,最后终于像濒死的野猪,躺在地上喘息,成了一堆死肉。
右粯在一旁坐下,冷笑道:阁下,如不服贴,在下替你刮肉卸骨。
神刀明雄好半晌方神魂入定,嗄声沮丧地说:在……在下认……认栽……很好,你愿招供么?我……我招……招什么?说出你们袭击酒狂的经过。
老天!我……我怎知道?这……大概你不愿说,休怪在下……请不要动……动手。
这件事,咱们确是不……不曾参予,只听说是掌法真人带人前往,无功而还,被酒狂逃掉了。
酒狂的同伴呢?只有掌法真人知道。
掌法真人是谁?太灵子。
哦!太灵子,是天风谷三子的老三,老大老二呢?他们……太玄子是咱们的教主,他不知在何处落脚,只有堡主知道他的住处。
太昊子是护法真人,经常在各处走动,神出鬼没,谁也不知他的去向。
这么说来,只有你们堡主知道三妖道的下落了。
是的,堡主是三大副教主之一。
你很合作,还有件事问你。
在下知……知无不言。
神刀明雄硬着头皮说。
落魄穷儒……话未完,右粯警觉地挺身而起,神目似电,冷静地打量四周。
四周静悄悄,毫无动静。
是不是帮助我的黑影来了?右粯心中嘀咕。
既然对方不愿现身,他也就不愿勉强揭破,再向神刀明雄问:快!说出落魄穷儒的下落。
在下不知道……你敢不说?他沉声问。
天!我怎敢?我可以对天发誓,确是不知道,这件事只有去问副教主火眼狻猊,他是负责搜杀穷儒的人。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阵嘿嘿怪笑,有人叫:要知落魄穷儒的下落,何不问我?四丈外路旁的一株大树后,走出一个青袍人。
东天已现鱼肚白,相貌依稀可辨,高身材,梳道髻,佩剑挂囊,年约四十出头。
鹰目炯炯,高颧骨,颊上无肉,脸色苍黄,是属于令人一见难忘的人物,全身流露着阴森冷酷的神色。
轻摇着手中的拂尘,神色从容地走来。
这是个可憎的老道。
右粯警觉地忖道。
右粯正逼问神刀明雄,有关落魄穷儒的消息,面目阴沉的老道恰好在这紧要关头现身。
老道出现其实不算突然,右粯早知附近有人,但却未料到是个老道,他以为是先前帮助他的黑影呢!天色发白,已可看清人的面貌。
老道的相貌阴森狞恶,望之可憎,一照面,他便心中犯疑,猜想可能是七星灵妙观追下来的老道,更可能是天风谷三子的一子。
听说妖道会邪术,不由他不生戒心。
他暗中戒备,收敛心神,左袖中的弩筒随时准备发射。
只要妖道施展邪术,他便要用弩袭击。
老道阴沉地逐渐走近,脸上涌现着阴森的不测阴笑。
他哼了一声,沉声道:很好,在下就问你。
老道在丈外止步阴笑着问:你问吧。
贵姓?人屠赵三。
人屠?南屠还是北屠?不南不北,四川来的人屠。
哦!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人屠,在下陌生得很。
他嘿嘿笑,说:你老兄这身道装,委实岔眼。
岔眼?你……你为何要扮成老道?你说我是假扮的?老道决不会自称在下。
好了,不必浪费口舌了,老兄说说穷儒的下落吧。
哦!还未请教你老兄贵姓大名,失礼失礼。
贫道清风子,俗家姓名早忘。
好吧,就叫清风散人好了。
穷儒……穷儒曾经在武昌县……他早已离开了。
不错,他早一步发觉有人找他,警觉地迁地为良,让对头扑个空。
目下……你要见他?不错。
你与他……阁下多问了。
贫道怎知你与他是敌是友?你呢?小有交情,君子之交淡如水。
淡如水,你当然不知道他的下落了。
但他需要朋友时,君子之交自然要尽一分心力。
算你有理,他目下……你还没表示敌友。
敌又如何?友又如何?是敌,贫道慈悲你。
是友,我得考虑是真是假。
清风子狞笑着说。
右粯心中一转,打走了主意,说:当然是友,对吧?很好,贫道带你去见他。
右粯心中冷笑,心说:好家伙,你说得真轻松。
但他口中却说:去见他,你能么?当然能。
你相信我?你在逼问这人的口供,为何不相信你?你知道这人是谁?呵呵!谁不知他是雷家堡的高手神刀明雄?雷家堡的人在找穷儒算帐,那还错得了?好,有理。
在下要将他带走。
清风子向神刀明雄接近,笑道:带他走?也许贫道可替你……话未完,突然一脚踢在神刀明雄的脑袋上,又道:大白天带俘虏,省些事吧!神刀明雄一声未出,便已了帐。
右粯一怔,这老道难道真是穷儒的朋友?自己猜错了么?他口中说:咦!你怎么踢死他?带着碍事,活着又怕走漏消息,不杀他怎办?清风子一面说,一面拖起神刀明雄的尸体丢入河中,又道:不要存妇人之仁了,咱们走吧。
他走在右首,淡淡一笑道:阁下干净俐落,很不错。
好说好说。
咱们在江湖玩命,如果不干净俐落,那就活不下去啦!清风子得意洋洋地说。
两人并肩而行,表面上颇为友好。
右粯暗中留了心,不放松地套口风,问:穷儒目下在何处落脚?跟我走,没错。
清风子信口答,口风甚紧。
何时可以赶到?约一个时辰。
老道,你与穷儒交情不薄吧?当然,要不然,怎会为朋友两肋插刀?不错,够朋友。
好说好说。
你呢?三年前,穷儒帮了在下一次忙。
受人之恩不可忘,应该来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在下来了。
你就会见到他了。
右粯左手一伸,快如电光一闪,奇准地扣住了清风子的右肘,制死了曲池。
清风子大骇,浑身一软。
本来,老道也暗中提防,但做梦也没料到右粯会迫不及待地下手,也没料到右粯出手如此迅疾。
虽早有准备,仍无法趋避,浑身一软,右臂如中雷殛,骇然叫:你……你……你怎么啦?右粯哈哈狂笑,说:老兄,你心里明白。
哈哈哈……我明白什么?你……当然你不糊涂。
放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老道龇牙咧嘴地说,身躯向下挫,状极可怜。
右粯脸一沉,冷笑道:阁下,光棍眼中不揉沙子,你既然耍赖,在下就先废了你,要你变成白痴……不!你……你是穷儒的朋友……你呢?你也是?我……不要说你是,是的话,你死得更惨。
你……你不是穷儒的朋友?哈哈!在下已记不清所说的话了。
清风子鬼眼一转,咬牙道:好吧,在下认了,既然在下是穷儒的朋友,为朋友死义,死而无憾,你动手吧!右粯嘿嘿笑,说:没那么容易,不招出穷儒的下落,就要你先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一面说,一面伸手捺住了老道背部的筋缩穴,又道:筋一缩,虽然不好分,但容易找,拉出来再分,可以省些劲。
清风子咬牙切齿地说:死在下尚且不惧,何惧分筋错骨?你动手吧!好,咱们来看看,你能支持多久。
穷儒不会饶你的,你……喝!你好像真是穷儒的朋友呢!在下本来就是穷儒的朋友。
可惜,你瞒不了我,你的破绽太多了。
什么破绽?穷儒一生中,交友谨慎,在世间极少朋友,如果有幸与他结交,必是江湖上的正人君子,或者光明正大的侠义英雄。
而你,哼!你算了吧。
谁敢说我清风子不是侠义英雄?你残忍地出其不意杀了神刀明雄,这算是侠义英雄所为?哼!这是最无耻,最残忍的谋杀。
事非得已,在下不得不……呸!住口,一个侠义英雄,决不借口事非得已杀一个毫无反抗力的人。
你暗算在下,也算是侠义英雄?瞧!你的话又露出马脚了。
说吧,你招不招?我……招,在下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
你要我招什么?穷儒的下落。
这……不要说你不知道。
在下确是不知道,你杀了我也是枉然。
那么,你为何要骗在下?我……我要带你去找一个人,他可能知道。
去找九阴教的人么?清风子脸色一变,说:不,在下不认识九阴教的人……不远处一声轻笑,窜出一个小后生,肩上扛着一个人,奔近笑道:我这里有一个九阴教的人,他可以招出这假老道的身份。
砰一声响,小后生将人丢下,又道:假老道,你还是招了吧!右粯一怔,说:小兄弟,原来是你。
想不到么?小后生问。
是的,想不到。
不过,我得谢谢你。
小后生嘻嘻笑,指了指地上软绵绵的人说:这家伙从一个大英雄变成了一条虫,叫他向西他不敢向东,要他做狗爬,很好玩的。
你问了口供了?是的,他受不了三两下,连祖宗十八代都招出来了。
小后生得意地说。
向清风子一指,又道:你问他的口供吧,说错了一个字,割他一块肉,我来帮你操刀。
清风子大骇,脸色大变。
江湖道上,那些英雄好汉高手名宿,毫不可怕,可怕的是女流孩童。
小孩少不更事,天不怕地不怕,好奇残忍而且好胜冲动,不计后果不知利害,说得出做得到,十分危险。
如让这小后生操刀,老道怎受得了?老道的目光,落在软倒在地的大汉身上,更是心中大惧。
大汉脸无人色,眼中现出绝望无助的神情,张着嘴喘气,浑身像是崩散了,瘫痪在地像是一堆死肉。
小后生走近了,脸上笑嘻嘻地。
这种笑,在常人眼中,可说是天真无邪的可爱微笑。
但在老道眼中,却成了催命无常的可怖狞笑。
老道心胆俱寒,大叫道:我招,我招!我在听。
右粯冷冷地说。
小后生飕一声拔出短剑,笑道:我又没耳聋,叫那么大声,想震破我的耳膜么?别慌,先从你的耳鼻割起,我的剑利得很快得很,不会痛的。
你们要问什么?老道绝望地问。
先是穷儒的下落。
右粯说。
我发誓,确是不知穷儒的下落。
老道发抖地说。
他说的是实话。
小后生说。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实话。
你的真名号呢?在……在下……小后生的短剑冷电四射,微笑着伸到老道的右耳。
老道打一冷战,骇然叫:别动手!我……我姓尤,名修明。
右粯一惊,伸手急搜尤修明的衣袖、腰带。
左右小臂内,皆藏有袖箭筒,各有一支淬毒小箭。
道袍内的皮护腰中,藏有五芒珠、三棱刺、柳叶刀,皆是淬有剧毒的霸道暗器。
他将所搜出的暗器全部扔掉,也将对方的佩剑丢入河中。
剑身隐泛灰蓝,一看便知是有毒的玩意。
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说。
尤修明心中大恨,更感到心疼,咬牙道:知道了还问什么?在下认栽。
你知道在下的身份么?他问。
你自称人屠赵三。
令师弟追魂浪子令狐楚,目下在不在武昌?在。
小后生笑道:大荒毒叟于寒,藏匿在广平桥张宅,带了一群徒子徒孙,威迫利诱江湖人入伙,搜杀那些拒绝合作的人,坏事做尽。
尤修明倒抽一口凉气,沮丧地说:你已经摸清了在下的海底,还问什么?小后生颇为自满地说:大荒毒叟目下是九阴教三位副教主之一,没错吧?你是老毒鬼的大弟子双尾蝎尤修明,靴统内各藏了两只会活动的磁铁精制毒蝎子,精巧得像是真的。
射出时,如果不知情的人用兵刃招架,毒蝎便会吸住兵刃,爪和尾会突然爆散,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沾血人便瘫痪,十分歹毒霸道。
右粯手一带,将尤修明拖倒在地,屈一膝压住对方的腰脊。
小后生急忙替尤修明脱靴,丢在一旁用剑砍碎,拍手大笑道:好了,双尾蝎害不了人了。
右粯放了尤修明,也笑道:阁下如果不贪心,早一步向在下袭击,在下恐怕要栽在你的毒蝎下。
你太贪心了,活该。
尤修明狼狈地爬起,咬牙道:尤某阴沟里翻船,认了。
不错,在下该当时毁了你的,一念之差,反而栽在你手上。
在下不该想在你口中探消息,却被你看出破绽着了你的道儿。
咱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
双尾蝎尤修明一面说,一面向后退,声落,扭头发狂般飞遁。
好走。
右粯大声说。
小后生摇摇头,说:你放走了他,纵虎归山,麻烦大了。
你能杀一个已失去抵抗力的人么?他笑问。
这……双尾蝎只是个九阴教听候使唤的小虫,杀之无用,放了他,可以利用他作饵,钓他们的大鱼。
你的意思……咱们一面走,一面说。
远出里外,他笑问:在下姓印,名佩。
小兄弟贵姓大名?小后生一怔,惊喜地叫:咦!你就是右粯?是呀!你……你是酒狂的门人?是的,我正在找他老人家。
嘻嘻!你找对人了。
右粯大喜,急问:小兄弟,他老人家目下……他很安全,目下在一处隐秘处养伤,可惜我不知道他藏身何处,反正就在武昌城内。
哦!在城内?原来他在汉阳,我奶奶替他阻追兵,回头再找他,已不知他的去向。
小后生眉飞色舞地说。
那……你又怎知他在城内?他曾留下信记,这暗记只有我奶奶看得懂。
你奶奶是……你先不要问,反正你知道咱们是一边的就成。
本来,我奶奶不愿多管闲事,但我不肯走,要看看这些魔崽子如何兴风作浪……右粯心中一动,突然接口道:你是不是小祥弟?小后生一怔,讶然问:咦!你……你知道我?呵呵!奶奶与伯母可好?你……我从家中来,请听我说……他一说,小祥喜极大叫:妙耙粯哥,咱们好好干一场。
他呵呵笑,说:对,咱们把九阴教连根拔除。
双尾蝎逃回去,必定加油加酱,把咱们说得极为可怕,以掩饰他的无能。
这一来,九阴教必定高手四出,大索我们了。
小祥兴奋地接口。
对,咱们就怕他们不出来。
出来遍搜,人不可能挤在一堆,武昌方圆百十里,他们的人一散,咱们便可择肥而噬,逐一加以消灭,你说如何?妙极了,妙极了。
嘻嘻!我不回去了,跟定你啦!小祥手舞足蹈地说。
你不回去?他惊问。
回去便会被奶奶和娘看管起来,她们不肯让我在外鬼混的。
她们只知脱身事外……我看不妥,这……小祥哼了一声,不悦地说:你要是不答应,我自己走,你就别管我啦!祥弟……你走,你走。
祥弟,请听我说。
他急得直冒冷汗。
我不要听,我一个人去找那三个妖道。
小祥气鼓鼓地说。
祥弟,小兄……小祥突然回嗔为笑,说:佩哥,不要去理会长辈们的想法,她们顾忌太多,愈年长愈怕事。
佩哥,咱们一双剑,足以把九阴教闹他个烟消火灭,答应我吧?他搓着手,苦笑道:老天爷,我留书溜走,已经罪大恶极,再带你冒险闯祸,爷爷怎肯饶我?你不要慌,我会替你求情的。
嘻嘻!你……你到底答不答应嘛?他一咬牙,横定了心,说:好,我答应你。
嘻嘻R粯哥,你真好……咱们话先说清楚,今后你必须听话。
我保证听话。
小祥说,伸伸舌头做鬼脸,一脸顽皮相,眼神中有慧黠的光芒闪动。
要是你不听话……放心啦!凭你的江湖经验,我也该听你的。
我知道,要想闯江湖,必须找一个老江湖提携提携。
当你不上双尾蝎的当,反而擒住双尾蝎问口供,我便知你是个靠得住,机警老练的人,我哪敢不听你的?但愿如此。
好,咱们这就准备撒网张罗。
光凭右粯一个人,他与九阴教的纠纷算不了什么,独木不成林,起不了多大作用。
但加上一个顽皮捣蛋的池小祥,便增加问题的严重性了。
一个时辰之后,九阴教不出右粯所料,发出了追擒人屠赵三与一名姓名不详小后生的十万火急追辑令,高手齐出眼线四布,武昌城内城外暗潮激荡。
至汉阳搜寻酒狂的洪领坛,失望地带人匆匆返回武昌。
入暮时分,雷堡主从六老山庄铩羽而返,带来了噩耗;六老山庄已有准备,除了老一辈的人外,几个少男少女艺业奇高,不但无法杀入庄中,而且被对方突袭,杀死了十余名爪牙,损失颇重。
九阴教功败垂成,第一次受到反击,铲除武昌群雄的大计受到挫折。
三妖道不愿两面应战,大怒之下,暂且将六老山庄的事搁在一旁,全力对付心腹之患人屠赵三。
雷副教主更是羞怒交加,激怒得几乎发疯。
六老山庄的失败已是脸上无光,落脚处又被人屠赵三袭击,他怎受得了?因此对搜捕人屠赵三的事,比任何人更热衷,更积极,更急躁。
于副教主大荒毒叟,也是怒不可遏,把双尾蝎骂了个狗血喷头,亲自出城狂搜人屠的踪迹。
已被赶离武昌的地棍们,重新被召回充任眼线,威逼利诱双管齐下,拒绝的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