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谁是内奸

2025-03-30 07:13:57

到了天色大亮的时候,速捷军才撤到他们出发的那个小丘附近。

看着眼前绵延的雪白山脉,紧张厮杀了半夜,这些来回奔袭一百六十里这些铁打的汉子才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

他们终于成功了!看慕容宙没有了粮草还能在中流堡前支撑多久!陈衍最先冲到祖锻身边,将方知晓捧凤凰一样捧下来,第五队残余的数十战士蜂拥过来,抢着要抱一下方知晓,一阵阵怪声怪调的呼哨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陈衍大声对方知晓道:方兄弟,你是我们祖家坞的救星啊!我们第五队以后跟定你了!昨晚你看见没有,连天上银龙都下凡来帮我们!方知晓有气无力地苦笑:你嘴好臭,他妈的离我远点儿。

这时候没人管方知晓说什么了,只顾着对他拍拍打打,昨夜一战,从谋划到最后成功,方知晓都有极大的功劳。

本来他在速捷军中不过是一个外人,现在却确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

虽然围在众人的热情当中,方知晓却总忍不住看沉默坐在马上的祖锻。

这时候他看起来真是心事重重:祖锻,你欠我一个答案!就见祖锻让大家欢呼了一阵,才大声道:儿郎们,咱们该回家了,回去揍慕容宙去!迎接他的是更大的欢呼声,小胖子王勖当仁不让地担任了开路的任务。

在荥阳郡、陈留郡祖家坞百晓队那些细作们的配合下,数百速捷军战士稍稍休息一阵,略微吃了一点干粮,又换马转而向南没入大山之中。

山路条条,他们总能找到回家的路!回家的路永远是显得最轻松的,特别是在这么一支完成了任务的队伍中。

这个时刻,所有人都归心似箭,只有方知晓心思重重,一路总是偷看沉默不语的祖锻。

队伍连续行军三天,在一个山凹中休息下来,方知晓他们在底下生火烧水吃干粮,祖锻就站在山头高处观察四周动静,直到暮色西沉,他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方知晓眼中,他却更像在追思什么东西一样。

三天了,英雄你还不开口!算了,老子洗洗睡吧。

篝火噼啪作响,让这个小小的营地更显得安静。

正放开了心思睡得呼呼的方知晓突然觉得自己被人踢了一下,正梦到自己搂着慕容秋猛亲的他睁开眼睛就想骂人,却意外地看到祖锻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他的面前,沉沉的看着他:跟我来。

他心里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什么时候不好找老子谈话,偏偏睡得正香的时候来吵我!不过方知晓还是乖乖地跟在祖锻身后,祖锻也不停留,带着方知晓远远向前走去,一直走出他们宿营地好远,转到另外一个漆黑僻静的山凹当中才停下来。

他沉默的用手一指,方知晓乖乖的在石头上坐下,强忍着哈欠,看着黑暗中沉默的祖锻。

就听见他低声道:把你右手给我看看。

方知晓慢慢拆下手上的布条,将手送到他面前。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冒冒银光么?漆黑的夜色中,他手掌的银光覆在手心那个痕迹上缓缓地流动着,像是一层银色的雾气。

还是那个弯月状的疤痕,点缀着七颗小小的星星。

祖锻身子微微摇晃,仰首向天,天上星空寥落,在层层冬日乌云中出没。

他低声道:天王啊天王,你没能等到的,我祖锻今日见到了!天王,你可以瞑目了!他转向方知晓:快遮盖起来!以后千万缜密,不要给任何人看见!方知晓满腹心思地将手缠好,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这银光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天王又扯上什么关系了?今天他非要一个答案了!从来到这个时代到现在,这银光就一直缠着他,似乎就因为这银色印记,将他投入了一场场漩涡当中,而他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祖锻本来要他死,却明显是因为这银光救了他一命!祖锻在方知晓身边坐了下来,高大的身形比他高了半个头。

他低声道:你知道武悼天王,我原来的恩主,魏国的国君,曾经让天下震惊的冉大人么!祖锻没有等方知晓说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虽然现在被称为重振祖逖先祖家声的人,什么祖家坞的中流砥柱,大河南北汉民的英雄。

可是我知道,在三十年前,我不过是一个被羯人义仆保护下来的孤儿的后代,带着我的二弟苦苦挣扎求生,给羯人老爷赶牛放羊,种田打猎,除了一身臭气力,还有什么雄心壮志了?我们这些汉民奴仆,很少有人活得过三十岁的,以为这辈子也不过如此。

什么先祖的荣耀,真是想也不敢想,也不会去想的事情!在我九岁的时候,我的羯人老爷,投充到后赵儇王府中。

我也就成了儇王府中最低贱的一个徒属,专门给儇王的四小姐……一个羯人养马,就是马夫,而我二弟是三公子伴读书童使唤的小厮,都是奴隶手下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的那种奴隶!那时匈奴的刘汉和羯人的后赵交战,儇王作为河东道行军总管出征关中,匈奴势大,儇王战死,浦阪失陷。

偌大一座儇王府在满城的血火当中就成了地狱般的景象!一直对我很照顾的四小姐准备去寻死,当时我找到二弟,守在他身边。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牵过马架起四小姐就跑!他脸上全是黯然神伤地神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而方知晓也只是静静的听着,祖锻这个平日杀伐果断的大豪在他身边哑着嗓子娓娓道来,竟是如此的震撼。

这个乱世,又有谁活得容易了?……一路千里啊,回后赵的都城襄国。

我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二弟才十一岁,还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四小姐。

一路难得有吃的,找到一点粮食都给小姐和二弟,我吃死人……还有那么多的盗匪,我仗着年轻力大,豁出命和他们拼杀,几次都伤重得要死掉,却硬撑了过来,那时没有药,就是四小姐和二弟不停地喂我凉水。

天气太冷,我失血多,四小姐脱了衣服搂着我给我体温。

我活下来了!我带着他们回到襄国了!当将四小姐送到当时后赵太子石宣府上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改变自己的身份,可以和四小姐在一起。

当时后赵的皇帝石勒当初不也是和我一样的出身么?结果……结果!四小姐被石宣接进府中,我却又成了徒属!四小姐家人全部死去,石宣这个禽兽竟然将四小姐改了名字,将他的堂妹收入了自己的房中!她和我传信被发觉,我和我二弟就要被活活抽死!在方知晓脑海当中,顿时浮现出了那个当年倔强凶狠,却又对未来满怀幻想的少年的画面。

在这一刻,他本来对祖锻的恨意和戒备提防,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烟消云散,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下去。

……绝望当中,当时还叫做石闵的天王出现在愤恨绝望的我眼前,告诉我他知道我的所作所为,知道我是汉人好汉子,如果觉得这个世界暗无天日,我们被人欺压,就跟着他打出一片天下来!他给我一把剑,从此我追随在他的麾下,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天王的地位一天天变高,我们兵势越来越强。

石宣死了,四小姐也死了,我心也冷了,心里就一个目标,跟着天王,把中原那些肆虐的、欺压我们、屠杀我们的胡人全部杀干净!把汉人的天命抢回来!而天王也待我如子,传我大火戟,打熬我的身体,提拔我…………那一天,天王终于杀回了邺城,坐上了宝座。

羯人世代流传的大火姵就在他掌中,那夜天王喝了许多酒,然后和我说,知道天命这回事情么?本来这天命是在我汉人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七件圣器代代相传,这是守护我汉人天命,甚至能改变天命的至宝!来历如何他也不知道,却从秦时开始向北流落。

五个胡人民族得到了它们。

还有一件在汉人手中,一件最关键的却已经不知道了去向。

他的师父曾经和他提起过,那件最关键的圣器如果能找回来,它能自动地吸引着其余的聚在它身边,然后逆转整个天命!他笑着对我说,祖锻,你知道么?胡人以为能篡夺我们的天命。

他们窃取了我们汉民的至宝,然后杀进来,那么强悍的晋朝一朝而亡……我们已经从周开始传了上千年的社稷天下啊!胡人将这些当成宝贝,当成他们的支柱,祭祀它、供奉它,不过现在不也在我手中了?咱们努把力,把至宝都找回来,然后把胡人都杀尽赶出去如何?……当时我是不相信这个的,天下的开拓还不是靠着我们手中的刀剑?后来局势急转直下,但是天王却越发得悍勇了。

胡人联合起来向我们进攻,但是天王只要一出现在战场上,却仍然没有人能是他对手!以前天王大火戟在手,不过是斩将夺旗,也经常伤痕累累,但是自从得到大火姵之后,他出现在战场,就是一团红光!大火戟挥动的时候,再坚固的胡人军阵,也要被他冲垮!可是胡人还是越来越多……一次激战之后,我伺候天王解甲,他疲倦地对我说,祖锻啊,只有大火姵不成啊,胡人还有其他至宝在手中,天命还是人力难以扭转过来,总有人会出来将他打倒。

五胡的圣器都是辅弼,还是要月华崅的出现,月华崅出世,才能让天命真正开始变化起来……但是月华崅什么时候能出世,大概只有他师父能知道吧。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身在一天,便守护汉民们一天。

如果他不在了,就要我将这个担子挑起来!他抓着我的肩膀,认真地对我说。

月华崅会在应运之人的身上出现!他一出现,这天下大势就会慢慢开始变动。

你一定要追随他!月华崅出世,将是银龙腾跃,万物失色!天书,实实在在的天书。

方知晓都听傻了,自己手上这银光是这来历?那片在新疆沙丘发现的圆环,就是月华崅?要不说古代人迷信呢,这瞎话也能相信?自己要是能改变这莫名其妙的天命,日子还能过得这么凄惨?……直到那一天,三十万鲜卑步骑将我们一万多人团团围住。

慕容宙缠斗天王,那家伙真是有胆!慕容恪和慕容垂将鲜卑骑兵连环围了上来,人被杀死了,就成了天然的屏障!天王举着大火戟杀退了一重又一重的燕军,然后他们又围上来……最后他对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我说,祖锻!今天看来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你一定要投降,鲜卑人还不能完全控制河南之地,还怕我们汉人抵抗到底,你不要忘记我的心愿!……杀到最后,天王朱龙宝马失蹄,终于被燕军擒获。

而我被天王一直保护着,不让我跟着他冲杀,保留了现在这支速捷军的力量……我投降了……天王被绑着,带到了慕容家的大营。

慕容恪要他将大火姵交出来,我这辈子也忘记不了那天的景象,天王大笑着,整个身体都燃烧了起来!在火中他对着慕容恪大笑,这是我们汉人的东西,你这辈子也抢不回去了!我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当时还在和鲜卑宇文部、拓跋部内战的那些慕容们,要我在他们的统治之下维持河南之地的秩序,给他们提供粮草,提供军食,他们要回去。

那些鲜卑人果然如天王所说,还不能实际控制河南之地!我只有一个目标,拿着天王的大火戟,为他的遗命战斗!二弟辅佐着我,我结交河南之地的坞壁豪杰,带着三千速捷军拼死苦斗,终于打出了祖家坞这个基业!速捷军也就剩了一千余人。

可是胡人的势力却越来越大……我这辈子看来是无法完成天王的遗命了……直到发现了你,发现了你手中的银龙腾跃!说了不知道多久的祖锻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方知晓。

而方知晓就张大嘴傻傻地看着他。

祖锻眼神中是从来没有过的狂热,死死地盯着他:……我是个只会厮杀的汉子,但是天王的心愿,我死也要帮他完成!方知晓,你就留在我祖家坞吧!这一千速捷军,还有祖家坞那么多徒属,那么多结盟坞壁,都是你用来改变天命的基业!我二弟虽然智谋多端,祖家坞基业大半是靠他谋划出来,可是他身无勇力,不能服这些冉魏铁军之心。

铁儿……铁儿他是羯人,当年是我从羯人义仆手中接过来养大的,总是外人!而你又能上阵冲杀,又能出谋划策。

你可以继承我的基业!更重要的是你是天王说的承应天命的人!慕容秋又如何了?她是鲜卑贵女。

这民族之分,这身份上下之别,就算你一直保护着她又如何了?还不是最后和我一样的下场?我将月儿嫁给你,将来你实力强悍了,你承应天命将胡人逐出中原了……慕容秋再抢回来就是!如何?方知晓终于确定了,这老小子的脑袋的确是单行道的。

想着什么事情就不带转弯的!冉闵和他说了什么遗命就死心眼相信到底!这不都是傻话么?祖家这么深的浑水,老子才不趟呢……可是现在又人在屋檐下,借着他发傻,自己就来个含含糊糊半推半就吧……娶祖月?嗯嗯嗯嗯,值得考虑一下……还有,他的确也说得不错,在这个时代,上下的身份差距森严,的确是他和慕容秋之间跨不过的鸿沟,同生共死的激情淡去之后,随着时势转移,自己还不是他们慕容家的一个家将?可是祖家坞也是烫手的山芋啊……怎么这些麻烦事情都找上老子?看着被布条重重包裹的右手,方知晓只有苦笑。

天命天命,什么破烂玩意儿!老子只是要活下去!他脑子转了又转:坞主好意,我当然要领。

只是现在慕容宙还大军压境,我对秋儿也还负有责任,万事可以慢慢再说……祖锻果然是个爽快人,今天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这些日子来追忆往日的郁郁好像也松动了许多,他站起来大声道:好!现在你就是我中流堡副管军!你的功绩也当得起这个位置,我见过你上阵厮杀的情景了,你力气很大,可是不会用。

一些马战步战的招式也太混蛋了一些。

从明天开始,我传你大火戟和大火劲!速捷军的出击队伍越过熊耳山一带的山脉,穿林踏雪迤逦向西,每个人都归心似箭。

祖锻没有食言,果然在军中就提拔方知晓为中流堡副管军,直接统领这支亲信的速捷军。

陈衍他们第五队的老弟兄对这个决定是举双手支持,其他各队倒也没什么意见,祖锻是他们的家主,他要提拔谁还不随便?更何况方知晓的战功摆在那里。

不过方知晓倒没把这个当一回事,现在局面混沌不清,祖家坞是不是就是泰山之靠,还是两说着呢。

唯一幸运的就是,看来祖锻真的是不打算杀他啦……至于那个什么天命之类的,他依旧没当一回事情。

不过祖锻开始传授的大火戟法和大火劲却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在那个时代,以武力为尊,特别是以杀伐立国的五胡各族,都有自己的武功心法。

羯人就是一直在流传他们的大火劲。

直到祖锻亲传,他才知道了门径。

这五胡各自拥有的武功心法,果然是别有洞天的东西!即使了解了一些虚实,方知晓还是忍不住怀疑,慕容宙手中破军剑使出来,也绝对不是人力范围之内的威力!至于大火劲,却是一种虚实之间的运劲方式,虽然招式一往无前,却总留有余力,而且对外力的侵入随时都能作出反应,极其适合群战,往往是敌人兵刃递到,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兵刃就自动还击了!这种以意领气的法门,的确让人沉迷其中,怪不得从冉闵到祖锻,个个都是可以马踏重围的好手。

一路上祖锻毫不容情地锻炼方知晓,也不顾他身上现在伤痕累累,不断地训练他熟悉大火劲的运劲法门、身体自然的反应、还有大火戟击刺的招数。

每天行军速度都特意放慢了一些,并且不断地将方知晓揍个鼻青脸肿。

这样练练行行,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要跨出熊耳山中,可以出现在中流堡的南面,离回到堡中,也不过就是一天的路程了。

这日走到中午时分,突然前面作为前哨的第一队战士发出了一声清亮的呼哨,接着又是短暂的啾啾声,响得又急又快。

方知晓正骑在马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干粮,听到这个警讯就直起了身子。

他已经熟悉了速捷军常用的信号,这呼哨声就是通知后面的队伍,前面出现大队人马的响动声音,要早做预备!周围速捷军战士的眼神都投了过来,现在他可是速捷军的直接统帅!方知晓立刻扬起手:所有人下马!六队牵马朝后退,其余各队上两边山壁上隐藏,弓箭出鞘,等我号令!速捷军将士忠实地执行了他的指令,纷纷跳下马来向山壁上攀爬,寻找藏身的地方。

祖锻也从后队催马赶了过来,方知晓的指挥他向来放心得很,不出声地也下了马,跟着方知晓朝两边山壁攀爬。

前面的呼哨声越来越急,然后第一队潮水一般地退了回来,方知晓就在山壁上招手让他们向后直退,几百张强弓立即在两边冰雪中张开,箭镞都寒森森地搭上了弓弦。

方知晓屏住气息,却突然发现小胖子王勖在他身边,顿时就悄悄地朝他道:你不是说这条山道只有你们百晓队知道么?会不会是燕军?王勖本是一个相当精明可喜的人物,和速捷军那些老兵的气质截然不同,这个时候也有点紧张,嘀咕道:副管军,这里本来就是百晓队秘密开辟出来的山中通道,燕军应该不知道啊…………难道中流堡有接应的队伍来?陈衍是最喜欢和王勖斗嘴的一个,也是整天紧跟在方知晓身边的。

他听到王勖不确定地在那里说话,低声骂道:你这个胖子,洛口仓的时候把五千燕军说成五百,这次不要又搞砸了!我们速捷军自有来去,要什么人接应了?坞主也没有安排!方知晓比了一个住嘴的手势,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身边的祖锻也握紧了大火戟。

是不是燕军?方知晓念头急速地转着,不过想想也不怕什么,他们熟悉地形,有王勖这个地理鬼,这里就算来了燕军也展不开大兵力,能拿他们怎么办?只要不是慕容宙那个凶神摸上门来,其他的都能对付。

随着第一队和第六队朝后退去之后,小小的山谷里面又恢复了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红袍骑士出现在谷口,接着又是两三个骑士,他们警觉得很,第一眼就发现了地上人马踏过的痕迹,顿时发出了同样的呼哨声,招呼着向后退。

他们也是速捷军的人!虽然方知晓分不清是哪队的,不过他身边的陈衍已经站了起来:南宫强,赵登科!是自己人!你们怎么到这里了?出现的几骑人马一声欢呼,接着就向后招手,方知晓还有些迟疑,如果是速捷军的人,怎么跑到这里了?中流堡有什么变故?正想招呼陈衍趴下来,就看见祖锻也他妈的站起来了!山谷蹄声响动,拥出了一群人马,当先的一个女孩子穿着软甲,提着长长的软鞭,光看那双修长的美腿,就知道是祖月那丫头!她怎么带着一队速捷军跑过来了?这下山上的速捷军战士全部都站起来,发出了大声的欢呼。

不少人还得意洋洋地朝自己弟兄大叫:咱们把洛口仓给烧了!方知晓就看着祖月兴奋地对着他们大叫:爹爹,爹爹,我来接应你们啦!方知晓和祖锻对望一眼,飞快地溜下了山壁,祖月见他们下来,也跳下了马,兴冲冲地跑过来。

祖锻却板着脸冷冷道:你们怎么来了?我可不记得我下过这样的命令!是不是擅自出门的?中流堡前还有那么多慕容宙的燕军,你擅自行动,又想惹什么麻烦?祖月委屈地撅起了嘴:爹爹,我可是奉铁哥的命令来接应你们的!他是管军,我总不算违抗中流堡军令吧!方知晓却脸色难看地回头看着祖锻,祖锻也有些明白过来了,但是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祖铁怎么在大敌当前的时候,将他不能完全控制、而且是祖家坞中流砥柱的速捷军全部派了出来!中流堡空虚,他到底想做什么!祖锻猛地大叫一声:冶弟危险了!方知晓想着慕容秋还在中流堡内,更是心乱如麻,大声发令让人牵马过来。

祖月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自己又惹什么麻烦了。

她不敢招惹她爹爹,悄悄捅了一下方知晓:喂,色狼,到底怎么了?方知晓接过陈衍递过来的马缰,转脸朝她怒道:我不是让你看好慕容秋么?怎么谁说句话,你就跑出来了?卖了你还要帮别人数钱!说着就翻身上马,大声下令集合。

祖锻的声音更是如雷响起:全军集中,兼程赶回中流堡!祖月被方知晓情急之下骂了一句,也发了小姐性子,鞭子一扬就拦在他面前,恨恨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我就算抽慕容秋一顿鞭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方知晓仰首向天,嘴里似乎祈祷了两句,凌厉的眼神猛地扫向祖月:要是慕容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逃不了干系!他妈的祖铁那个王八蛋,老子看他胆子到底有多大!接着他将马勒得高高人立而起,大喊了一声:走!顿时蹄声如雷,紧急集合起来的速捷军快速轻装,跟着他奔腾而去!几个跟在祖月身边的家将看着小姐咬着嘴唇,眼睛里面似乎还溅出了泪花,就看她吸了吸鼻子,扬起脸不让委屈的眼泪流下来。

接着也翻身上马,加了一鞭跟着下去了。

我就不如那个慕容秋?方知晓带着汇合在一起的全部速捷军咬牙疾驰,而祖锻就在他身边,脸色也同样难看。

大家都心沉沉地惦记着中流堡,方知晓是担心慕容秋,而祖锻则担心祖冶还有中流堡的基业!如果祖铁真是心怀叵测,他是中流堡管军的职位,将速捷军这支绝对忠心的主力骨干调出中流堡之后,祖冶已经没有能力牵制他。

那些徒属组成的步卒队伍不像速捷军这些家将能直接接触家主,还不是祖铁命令什么就是什么!如果……如果……但愿不要有什么如果!陈衍的马悄悄靠了上来,刻意避开了祖锻一些,神秘地在马上一拉方知晓。

方知晓心情正不好,转过脸就想破口大骂,却听见陈衍神秘兮兮地道:副管军……听说管军是羯人?方知晓哪有心情听他八卦,也微微有些奇怪,这些速捷军难道不知道祖铁是羯人?陈衍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是中流堡过来的弟兄们传过来的,堡里已经有风声了。

我们的管军怎么会是羯人?当初我们杀了多少羯人!坞主和你是不是担心……方知晓看了祖锻一眼,陈衍这家伙真有点二百五!这个时候提这个话题,不过祖锻也真是……他低声对陈衍道:不要再说这件事情,提都不要提!咱们就是往中流堡赶,什么事情也没有!告诉速捷军的弟兄们,不要胡思乱想!看着陈衍悄悄地又退在了后面,方知晓的心绪更加得乱了。

祖铁连羯人的身份都传出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要破釜沉舟了?但愿什么事情也不要发生!自己的命运才有了转机,怎么慕容秋那里又遇到了危机?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到什么时候才算个完?大队人马向前疾驰了半天,上了一个坡之后,出现在眼前的已经是一片开阔,终于要出熊耳山了。

大家都精神一振,中流堡已经不远了!祖锻勒住了马,这一路他都在沉默,他靠近已经奔走得满脸急汗得方知晓身边,一直在生方知晓气的祖月也悄悄的凑了过来。

祖锻低声道:怎么办?语调当中是无限的沉痛。

方知晓摇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祖铁到底是什么心思,将速捷军剩下全部主力在这个时候都调出来,这个分派实在险恶。

再深想一点,祖冶应该会制止这件事情,但是祖月出发的时候偏偏没有见着他的二叔,祖冶的命运如何,也让人悬心。

方知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山脚下那些树林掩盖的平原道:坞主,要是真有什么变故,那我们现在行动开始就要小心,速捷军大队前后接应,全部从树林走,前后哨探要加倍,千万不要在平原上面扎堆……围上了跑都没办法跑!坞主最好在前面,你打过那么多仗,有危险嗅也嗅得出来!我控制着速捷军大队,随时可以反应……成不成?祖锻点头:听你的,我已经是心乱如麻,铁儿这孩子,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个时候说这个有什么屁用!你祖家坞那么大基业,你又是个死脑筋,只知道和胡人打打打,指着你基业更进一步的人有的是!在利益面前,就是你亲儿子又怎么了?祖月突然道:我相信铁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小女孩子一脸的坚持,丹凤眼里满是单纯的对祖铁的信任。

不知道为什么,方知晓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不过也懒得理她,大喝一声,带头就冲下了山丘。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几百速捷军在一个又一个树林当中穿行。

在祖锻和方知晓的严令下,没有人敢稍作停顿,祖锻在前而方知晓居中,轰隆隆地直往前行。

祖月跟在方知晓身边,板着一张小脸也不肯说话。

祖锻亲自带领一队速捷军已经没入了一个树林当中,方知晓带着大队离他不过七八百步的距离。

夜色如漆,不辨路径。

祖铁是羯人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也在大队当中传开了。

每个人都神色复杂,不停地催着座下的战马。

作为当年冉闵手下的精锐骑兵,在当年杀空一国羯人的行动中。

他们早就和羯人结下了不解之仇!现在却发现他们的管军是羯人,让他们如何放心得下?前军在树林当中突然传来连声的呼哨,方知晓忙扬起手止住了大队前行。

几百骑马乱哄哄地停下,所有人的兵刃都拔了出来!不远处的树林里面突然燃起了火把,还有人声传了过来。

正疑惑之间,两骑传讯的骑士奔了回来,远远地就大声道:方副管军,我们在树林当中遇到了二坞主他们一小队人马,祖铁已经投靠了慕容宙,昨日晚上燕军就进了中流堡!方知晓顿时眼前一黑,慕容秋落入了慕容宙手中!身边的战士们也是一阵愤怒的喧哗,乱成了一团,他们的家和基业都在中流堡啊!他们在外面奋战,回来却发现家都没有了!方知晓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嗔目大喝:中流堡丢了,我们再抢回来!叫个屁叫!转头又见祖月一脸的震惊,方知晓冷冷地看着她:你还相信祖铁?不等她回答,打马就直奔树林而去。

祖铁反水……祖冶怎么逃出来的?他一个二坞主,难道连祖铁也控制不住了?堡内都知道祖铁是羯人,不管是怎么传出来的,发动堡内那些徒属汉民拿下他还不容易?怎么就让中流堡丢了呢?他脑海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地闪过,却在紧张忙乱中一时抓不住。

转眼间他就冲进了树林当中,看见里面已经燃起了不少火把。

照得树林里面忽明忽暗,掉光了树叶的树枝在火光映照下,就和一只只诡异的手一样。

中流堡,看来是丢了……树林里已经满是速捷军战士,一片低沉的嗡嗡声充斥其中。

有些速捷军战士甚至已经哭了出来。

祖锻扶着祖冶低声地问着些什么。

而祖月脸色苍白,眼泪也已经夺眶而出。

方知晓从马上下来,脱下头盔,抱着头靠着树就觉得浑身无力,之前慕容秋还在等他回去,而现在却已经落入了慕容宙的手中!祖冶的声音低低地在树林里面响起:……大哥,从你离开那天,祖铁就不允许我插手中流堡军务。

往日他对我还算客气,但是从你离开起,竟然没有了我说话的余地!我总是以为他跋扈而已,没敢往坏处想……在你们离开的第五天上,燕军突然开始行动,向我们外围堡垒发起攻击。

三万多燕军打了整整一天,我们丢了两个小堡垒,伤亡四百多战士。

本来无伤大局,但是祖铁突然命令放弃外围堡垒,向中流堡收缩!我听到这个消息,忙去找他,坚决反对。

他当时只是答应,但是到了夜间,就看见一队队外围守备的战士向内退进了中流堡!我发现不对,想集结仅有的家将制止祖铁,将他手中的权力夺回来。

祖铁突然带着数百亲信进了宅院,将我周围家将杀伤,控制了整个局面!我现在还记得他冷笑的模样!他的话我现在还记得:‘二叔,你不是一直记着我是羯人么?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羯人,是和你们有灭族之恨的羯人!这片土地上,汉人的生存,必须要依靠我们胡人的支配!’我只是说,伤害我不要紧,但是中流堡数万汉民,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月儿也一直当你是哥哥,你千万不要伤害她,他只是笑着去了。

说月儿他是绝对不会伤害的。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他又神色恼怒地走来,告诉我他已经放月儿离开中流堡。

我正觉得这羯人还有点良心,他却又问我慕容秋身上的白凤璋到了哪里去!听到这里,方知晓一下站了起来,猛地推开众人,冲到了祖冶面前:祖铁那小子敢动秋儿?几个人都转头看向他,祖冶苦笑:他有什么不敢?祖铁直属的心腹家将,已经控制了整个中流堡,我们的速捷军又全部离开,动一个慕容秋,对他又算什么?这鲜卑圣女和白凤璋,还有我们中流堡,正是他献给慕容宙的大礼!他转头不看已经两眼通红的方知晓,对祖锻摇头续道:……他问白凤璋,我怎么能知道?大哥,你拿了么?祖锻缓缓摇头:我没拿。

不是你劝我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总要留条退路,不要沾惹这个东西。

我虽然很想,但是我没拿……后来如何了?祖冶哦了一声,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方知晓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那种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掉头就走了出去,拉住正在捶树的陈衍,低声道:你去问问跟着二坞主从中流堡出来的弟兄们,他们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追兵在后面?这时祖冶已经说到了他们逃出来的经历:……我给软禁了几天,根本无从出去。

我想办法和一个心腹取得了联络,阻止祖铁已经不可能,只有想办法逃出去了!你们离开第八天上,我突然听到堡内传来了哭喊声和惊呼声,还有燕军的吼叫声,火光也从四面燃起。

祖铁这小子,终于将慕容宙引进了中流堡!趁乱当中,我那心腹杀了守卫,将我救出来。

我们几个人召集人手,想去将燕军打回去。

等出了内城,却发现燕军已经源源不断地从西门和北门拥进来,到处都燃起了火头,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趁乱夺占了东门,打开大门,让大家逃出去,能逃多少算多少……大哥,你错了呀!当初你要提拔祖铁,我是怎么说的,现在又是怎样!说到激动处,祖冶突然捂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哭声带动了树林中的气氛,速捷军顿时也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哭声,更有人对着中流堡方向跪了下来,用力地捶地。

陈衍来到了方知晓身边,低声道:弟兄们说,他们是听到二坞主招呼,跟着他那几十骑人马趁乱从东门撞出来的。

昨夜他们接到了祖铁亲自下达的命令。

除了最少的人员在城墙上警戒,其他的都集中修整,准备出城反击燕军,将外围堡垒夺回来……半夜突然火起,接着就是燕军大队突然打进来。

等发现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大家都乱作了一团,只能各自逃生……方知晓的脑子已经乱作了一团,下意识地问道:祖铁亲自下的命令?嗯?陈衍也满眼是泪,摇头道:不,管军……祖铁那个王八蛋已经几日不照面了,什么命令都是家将传令,他们的队正接着了有他印鉴的手令,于是奉命。

谁想到这个羯胡王八蛋却心怀叵测!他定是忙着和慕容宙谈判出卖我中流堡的条件!副管军,你看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那一家子……全在中流堡里面哇!祖锻猛地大喝了一声,震住了所有的哭喊声:哭有什么用?我们当初起家,还不是这个惨状?现在我们还有平川堡和赤川堡,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他一挥手:咱们前进!接应还陆续逃出来的汉民,二弟,你带着一半人马向北,去赤川堡,告诉三弟,召集人马,给咱们报仇!这个大豪脸孔扭曲在一起,握紧了手中的大火戟,翻身就想上马!方知晓喘着粗气,他知道祖锻被他亲手养育提拔的祖铁的背叛伤害了,又让数万汉民落入了燕军的手中,已经存了必死之念。

这去接应汉民退出来,在慕容宙亲领的猎军面前,还不是最后只有一条死路?可是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死,也要把慕容秋救出来!慕容秋和他分别时候的眼神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两人一路同生共死过来,她的温柔,她的骄傲,她的决绝,还有那份两人之间互相的依靠,让他无从逃避,无从选择。

妈的,祖铁,老子和你死在一起!只要你敢出现在老子面前!那一些顾虑,还有心中不对的感觉,在祖锻一喝之下,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陈衍手中夺过长矛就想上马, 这时就见祖冶一把扯住了祖锻:大哥!不能鲁莽!咱们还有和慕容宙讨价还价的条件,他们还没拿到白凤璋!就算打下中流堡,失了这个圣物,鲜卑人也承受不起。

要是白凤璋在你手中,我们可以用这个换回中流堡的汉民,安全撤到赤川堡,以后我们再夺回来!大哥,这是数万汉民的性命啊!祖锻的目光猛地射向了方知晓,又转了回来,脸孔又是一阵扭曲。

祖冶的目光也跟了过来。

方知晓一震,祖冶在那瞬间流露出来的贪婪和狂喜,却是一个才脱大难的人怎么也不该出现的!祖锻虽然没问,但是这个时候了,用屁股想也知道,白凤璋不在慕容秋身上,那一定就在他身上了!祖锻会怎么办?放倒自己抢过白凤璋,去换回中流堡的汉民么?这个时候,只要能将中流堡的汉民和慕容秋换回来,除了亲娘老子,他什么都给得出去了。

他伸手缓缓地就想去摘自己贴身放着的白凤璋,祖锻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让他一下僵住了。

那是一道坚决阻止的眼神。

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忘记他那个天王的遗命么?祖锻的声音沉沉地响了起来:速捷军的弟兄们,咱们败了。

不是我们战斗失利,是我祖锻看错了人!这次战事,表面是因为我们劫了鲜卑圣女而起,其实胡汉之间的战事,从晋朝倒下那天就一直没有结束!我们被屠杀、抢掠、奴役,难道我们低头认输,他们就会放过我们么?所有人的眼光都转了过来,看着他们的坞主,包括方知晓在内。

我们的使命,从天王那时开始就没有变过,终结胡人在我们中原的天命!哪怕死亡也无法阻挡我们的决心!是好汉子的,什么都不要多说了。

杀回去,凭我们手中的剑,凭我们的血肉,去救尽可能多的汉民出来,跟着我!哪怕死在中流堡!就算白凤璋在我手中,我也绝对不会还给鲜卑人,让他们可以继续他们的天命!热血沸腾。

这是方知晓唯一的感觉。

他虽然来到这个时代不久,和祖锻的交往也不深,更多的时候对他还是提防。

但是这个时候,他语气的沉痛,还有坚决的决心深深地感染了他。

男儿到死心如铁,他不知道祖锻说得对错,那个虚幻的追求和实实在在数万人的性命孰轻孰重。

但是这种坚持,正是男儿的至境。

自己来的那个时代,哪里还有这种坚持,这种心如铁石的男儿!祖锻的眼神告诉他,死死地将白凤璋保住,逃出去,活下来,你来完成我的心愿!可是慕容秋呢?这也是自己的坚持啊!自己也对她许下过承诺啊!你能如是,我也如是。

祖冶猛地拉住了祖锻的身子,他挣扎着站了起来,无奈地摇着头:大哥啊……也罢,兄弟生死都和你在一起。

大家要去一起去!咱们在中流堡东还有一个小堡垒在手中,那里正是可以接应咱们汉民逃亡的据点。

咱们依托那里,边打边撤,去赤川堡老三那里……没有我在你身边,大哥,你这个性子,我真是放心不下……祖锻拍了拍祖冶的肩膀,点点头没有说话,又朝方知晓和祖月招手。

两人对望一眼,走了过去。

祖锻低声道:方知晓,你带着月儿向北逃,王勖跟着你,他帮你们安排撤退线路。

到了赤川堡就安全了……祖月哭着摇头:爹,我跟着你一起……蠢话!什么时候打仗要女人了?祖锻呵斥了她一句,又转头看着方知晓,眼神中竟然满是期望。

方知晓也只能苦笑着缓缓摇头:坞主,你对天王有承诺,我对慕容秋也有承诺……祖锻突然一扯方知晓,离开了人堆几步,压低了声音:你说什么?为了一个鲜卑胡女,就忘记了你是应运之人么?你背负着天下的希望!我死不足惜,你死不得!方知晓也对视着他凌厉的眼神:如果老子真是那个他妈的应运之人,就该怎么也死不了!坞主,你当初救那位羯人贵女时是什么心情,我现在就是什么心情!祖锻脸上变色,沉默了一下,转身挥手:走!回去把我们的子民救出来!接着又回头看着方知晓: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