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25-03-30 07:13:58

你是谁?嫣红身子颤抖,不敢转头。

但是无人答话,她还要再问,蓦然一阵晕眩涌上,娇躯软软地向后倒去。

随着她瘫倒,背后显出一人,满脸阳光笑容,赫然是方才贵宾室中的马如龙。

他四下听了听动静,觉察周围没人,才打了个响指。

咣当一声,浴室的门被撞开,从里面旋风般冲出一人。

轻点儿,这不是在你自己家里。

马如龙却被吓了一跳。

你还抱着她!这女人长得漂亮么?我就是不会轻手轻脚的,更不会捏着嗓子说话装淑女,你嫌弃了是不是?却是一个高挑身材、鹅蛋形脸的少女,肤若凝脂,肩若削成,虽在急怒之中,依然有一种令人自惭形秽的美丽与清纯。

你小声点好不好?小姑奶奶,我们可是偷着进来的,你不会想把船上的人都招到这儿来吧。

马如龙急道。

都招来又怎么?只要我愿意,我高兴,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那少女哼道。

这一点我相信。

马如龙笑了,两手一摊,反正这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事情砸了别怪我就成。

少女闻言更是气结,双手叉腰,怒目而视,如同一头发怒的乳虎。

你消消气好不好,我又没惹你,不过是怕坏了你的事。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来?你也要讲点道理啊。

马如龙看着她急怒攻心的样子,又有些心疼,柔声劝慰道。

讲道理?我是专做不讲道理事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女怒气虽不泄,双手却从腰上放下来。

知道、知道。

马如龙连连点头,我是专做不可能事的人,你是专做不讲道理事的人,咱们恰好是一对。

臭美吧,谁和你是一对?你嫌弃我?你也配!我当然不配,我哪有资格嫌弃你,我连求你嫌弃我的资格都没有。

你知道就好。

少女恨恨地一跺脚,神色却柔和许多。

马如龙小声嘀咕道:你又不爱我,为何吃我的醋?吃你的醋?你也配!少女用鼻子哼道,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被你迷死了,我也不会吃醋。

你不吃醋这是干什么?马如龙指着她捏住自己的耳朵的手。

你认为我管你的闲事没道理是吗?你忘了我是专做什么的了?少女手上又加了力道。

没忘,没忘。

马如龙痛得直跳脚,别闹了,万一她醒了麻烦就大了。

少女闻言马上松开手,向他怀中看去,嫣红并没有醒来。

马如龙却急忙退开一步,耳朵依然火辣辣的。

少女冷哼道:你是不是一直要抱着她呀?马如龙讪讪地把人放到床上,转开话题道:你让我做这些事究竟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上了海盗船,还到这地方把个大姑娘点昏?跟你说过了我就是爱做没道理的事,没道理的事你还问什么?烦不烦啊?少女皱了皱新月般的眉毛,不耐烦地说。

没道理的事多了,你为什么偏偏让我做这些?我愿意,我高兴,这个理由够不够?少女又瞪圆了眼睛。

够,足够,都够我投一千次江,跳一万次悬崖了。

不用那么多,一次就够了。

少女又笑了,旋即又正色说道,这一次咱们要做的事一点都不比投江跳崖安全,你可要想明白,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算了,上了贼船都很难下去,更别说上了这艘海盗船了。

马如龙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怎么?怕了?少女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如龙。

你不用激将,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从踏上这艘船的甲板上时,就没想过能不能活着下去,我只是不甘心当个冤死鬼。

马如龙叹息着说。

说得够壮烈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想套我的话?少女撇了撇嘴,却也殊感歉疚,叹了口气说,你别怪我,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是我把你骗上来的,如果你后悔,我可以把你安全地送下去。

好了,废话少说,咱们可耽误不少时间了。

马如龙看着桌上的龙凤喜烛,笑着说,这里可是夜夜洞房春宵花烛夜的地方,咱们既然进来了,下一步该干什么?少女飞起一脚,却踢了个空。

你叫玉翠?李实饶有兴趣地看着玉翠,好像在审视一件珍贵的礼品,他几乎天天出入贵宾室,却对那里的女人从不看上一眼。

是的。

玉翠跪在地上,低着头。

你何时又归马公子所有了?就是半个时辰前。

玉翠把马如龙赢她的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这位马公子倒是位有趣的人。

一直跟随李实左右,如他的影子似的人笑道。

他看来也是位了不起的人。

李实也笑了,一个专做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的人一定很了不起。

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牛犊,大人对他赞许过高了。

有志不在年高。

李实笑着说,不禁想起自己三十二岁当上宰相的辉煌。

大人,我派人把玉翠姑娘送回府里服侍夫人吧?那人请示道。

这样岂不显得我太不看重马公子的情意?不要送回府里,今天晚上就由她来陪我吧。

玉翠和李实身边的人同时怔住了。

我要的东西怎么会变成了珍珠?真是白日里撞见鬼了。

宽敞、豪华的船长室里,关公焦灼地来回踱着步,不时挥手咆哮着。

现在看来这箱子里放的就是珍珠,而不是您要的东西。

坐在大副位置上的曹操倒很镇静。

不可能。

关公停住脚,厉声吼道,我的人亲眼看见老头子把我要的东西放进这个箱子里,决不会错。

那可能是您的人看错了。

曹操也站了起来,声音冷静却又不失恭敬地说,那老头子文韬武略不减诸葛孔明,可变戏法还不会,如果他放进去的是您要的东西,就不会变成珍珠。

不会错。

关公一口咬定。

但声音却减弱了许多,好像是累了,又走回船长的镀金椅子上坐下,椅子的靠背上一头精工雕缕的恶龙面目狰狞,龙头探出在半空中,似欲择人而噬。

您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不是我好奇,而是真的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东西对您如此重要。

依我看来,那颗珍珠已是世上最宝贵的奇珍了。

关公头仰靠在靠背上,修长白皙的手却习惯性地抚摸着头顶龙身上一片片纯金雕成的鳞片,双目紧闭,胸口微微起伏,许久没有开口。

我不是想探听您的秘密,只是想替您分忧。

曹操又恭敬地说道。

我的秘密虽多,可有什么瞒过你吗?在这世上如果我连你都不敢相信,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

关公把头直起来,双手向上,小心翼翼地把紧紧贴附在脸上的面具除掉,露出一张面如白玉,俊美异常的脸。

皇上!曹操急忙跪拜下去。

起来吧。

皇上疲惫地说,在这条船上,没有皇上,也没有君臣之别。

我就是这条船上的船长,你就是我忠心不贰的大副。

谢皇上恩典。

曹操重重叩了个头,站起身来,也除掉面具,放在面前光洁如镜的花梨木桌子上。

陆士龙,你不知道我当这个狗屁皇上有多烦,远没有我们昔日在海上呼啸往来,快意恩仇快活。

那只是皇上无事时的消遣。

陆士龙躬身微笑道,抚有万民,扫平四夷,混一宇内这才是上天赋予您的大任。

那颗珍珠的事你说得也没有错。

皇上没理会他的拍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本来就是无价之宝。

宫里夜明珠虽然有几颗,却都比不上那颗。

那本来就是先皇皇冠上最好的一颗,先皇宠爱那老头子宠得离了谱,说他晚上还要在灯下处理公文,怕烛光的烟熏坏他的眼睛,特地把那颗珠子从皇冠上摘下来,赐给他照明用。

那老头子倒可能真的会妖术,把先皇弄得神魂颠倒,一天见不到他就跟没了魂似的,也是天底下一件奇事。

他不是会妖术,而是真有些道行。

皇上摇摇头,不只先皇,连四夷那些桀骜不驯,动辄造反的首领见了他就跟见到祖宗似的,俯首帖耳,乖顺得像他从小养大的狗。

所以皇上对老头子心有忌惮,不敢对他下手。

陆士龙若有所悟。

这只是其中之一。

皇上喟叹一声,我是要留着他的命用来镇服四夷,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四夷就不会有一人造反。

可这毕竟被动啊。

陆士龙说,皇上雄心勃勃,不是早想扫平四夷,用那些蛮子的头颅筑成古今无比的奇观,把他们的土地也都归入版图吗?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要征服四夷,杀光那些蛮子,就要发兵百万。

发兵百万又如何?还不是皇上金口一开的事,只要皇上下旨,我虽无能,也要讨个先锋官做,皇上做大元帅,踏平四夷又有何难?陆士龙站起身来,一副慷慨激昂的神情。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这样做吗?不知道。

陆士龙老实道。

现在你还猜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吗?猜不出。

陆士龙老老实实说道。

就是调兵发兵的玉符。

皇上叹口气。

卧室之中,只有李实和玉翠两人。

出乎意料的,玉翠神色平静,屈身万福道:贱妾能侍奉相爷自然也是修了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也是一步登天。

不过贱妾有个请求,只是不敢说。

李实到底是宰相度量,见怪不怪,道:马公子是送你的人,很合我的意。

你说吧,我会尽量答应你的。

就算不能答应也不会怪罪你。

李实今天确实很高兴,他自己也说不明白原因何在。

贱妾蒲柳之质,万难入相爷的法眼,相爷府中和身边更不缺贱妾这样的人服侍。

你是不是有合意的情郎,想求我成全你和他的婚事,这也不难。

李实笑了起来,他在风月场中已近八年,这种事已司空见惯。

不是。

玉翠摇头笑道,这种事贱妾怎有脸说出口。

贱妾只是想求相爷像马公子一样,把贱妾送给别人。

什么人?李实微感意外,但她的提议倒是很有趣。

贱妾的旧主人。

是谁?李实好奇问道。

玉叶公主。

什么?李实站了起来,好像被椅子咬了一口,你是玉叶公主的人?为什么会沦落风尘?贱妾原是公主的侍女,因犯了错被逐出府来,无家可归,这才不得已沦落风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李实面色凛然,即便他面对长安宫中的政敌,也不会如此紧张。

时间贱妾记得很清楚,正是先皇驾崩的那天夜里。

我答应你。

李实一字一句地说,身体里却掠过一阵奇异的颤动。

调兵的玉符?发兵不是用虎头符吗?陆士龙惊讶地问道。

那是以前那些朝代用的,本朝自祖宗开国,定鼎长安,因怕手握重兵的武将造反,便削了在外将兵的武将的军权,把他们召回长安,用良田华宅,金钱美女供养起来。

另外派了九位亲王镇守九座边关,执掌天下精兵,因而征召亲王必须用玉符,而不是虎头符。

皇上说道。

玉符没有怕什么?发兵不是有您的圣旨就行吗?难道圣旨还抵不上玉符吗?这不是抵得上抵不上的问题。

皇上又焦躁起来,祖宗立国之始,就怕有人盗用兵符,借机作乱,所以在发兵之事上慎之又慎。

那年恰好蓝田进贡了一块美玉,祖宗便召一位巧匠雕琢成了九对调兵玉符,完工后便把这位巧匠杀了,以免他再仿造出这种玉符。

然后每对玉符一半藏在边关的将军府,一半藏在大内。

要征兵或发兵时才把玉符拿出,和圣旨一道发出,到边关后合符无误,大军才能调动,仅有圣旨是不够的。

这岂不是说皇上虽君临天下为万民之主,却连一兵一卒也调动不了?陆士龙失声道,他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正是如此。

皇上俊美的面孔变得有些抽动了,与头顶上狰狞的龙头上下对应,我现在能调动的只有宫廷禁军,九大边关的精兵猛将却根本无法调动。

你明白我为什么既痛恨老头子,却又不得不天天看着他逍遥快活地做他的风流教主,还巴不得他活得长久些了吧?我就是怕一旦他死了,四夷骚动,那些单于、贤王、大汗之流的蛮子欺我年轻,兴兵造反,我却一兵一卒也发不出可是您怎会没有玉符呢?大内森严,等闲外人一步也踏入不得,总不会是失窃了吧?正所谓‘家贼难防’,正是被李实这个混蛋给偷去了。

先皇驾崩时,我心胆欲碎,每日里哭得死去活来,恨不得随先皇而去,先皇的葬事和宫里宫外大小事件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等我神智清醒后才发觉,宫中的符玺郎居然不见了,九枚调兵的玉符已经不见了。

既然知道是那老头子偷的还不好办?莫说他是先朝宰相,就是当朝宰相盗窃兵符也是谋反大逆,把他抓起来严刑拷问,不怕他不吐实,历朝历代的酷刑我还知道一些,用上一两种也就够这老头子消受的了。

问题是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兵符不在我的手里,一旦消息走漏,莫说久已窥视边疆,蓄势待发的四夷首领,就是手握重兵的九大亲王又有哪个对帝座不思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