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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全德仁老谋深算

2025-03-30 07:14:16

这一夜真长得很。

这一夜中盖世堡又死了七、八个人!风砂卷舞,黎明前的这一段时候,荒野上总是特别黑暗,特别寒冷。

狂风中传来断续的马蹄声。

七、八个人喝得大醉,东倒西歪的坐在马上。

这些寂寞的马师们,终年在马背上颠沛挣扎,大腿上已被磨出了茧子才是,除了偶而到镇上,来买醉,他们几乎已没有别的乐趣。

也不知是谁在含糊低语。

明天不是我当值,今天晚上,我本该找个骚娘们搂着睡一晚的。

谁叫你的腰包不争气,有几个钱又都灌了黄汤。

哼,下次发晌,我一定要记着留几个。

我看你还是找条母牛来凑合算了,反正也没有女人受得了你。

语毕,众人发笑。

笑声中,一个人突然夹紧马腹,用力打马,大声呼啸,向前冲出去!小胖子好像快疯了!他至少有半年没有碰过女人,上次找的还是个五、六十岁老帮子。

像红薇那样的女人,若能陪睡一晚,我死也甘心。

我宁可要姨娘,那娘们全身嫩得好像能拧出水来。

哎……突然传来小胖子的惨呼,众人酒醒一半,奔马过去!小胖子,从马背上栽倒在一个人脚下,那个人手里提着马刀!你是什么人?是不鬼?那人笑着说道:连我是谁你们都看不出吗?最前面的两个人终于看清了他,这才松了口气,陪笑道:这么晚了,你老人家怎么还没歇下呢?我找你们有事!什么事?没有回答,马刀一闪,一个人的头颅已落下,但一只眼睛还在死盯着这个人,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不信。

他死也想不通,这个人怎会对他下这种毒手!健马悲嘶,人群悲呼。

有的人转身打马想逃,但是这人已鬼魅般追上来。

刀光只一闪,立刻就有个人自马背上栽倒。

为什么?你这是究竟为什么?这不能怪我,只怪你们为什么要入盖世堡?这时距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

邓大吉在红薇的床上睡着,他还是没有等到红薇。

红薇到底去了那里?全香兰躺在床上似睡非睡,忽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接着,她就听见父亲严厉的声音:不许出声,跟我上去!全德仁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他回来的是谁?全香兰正觉得惊奇时,又听到女人的呻吟声,然后他们的脚步声就已上了楼梯。

她心中不禁想道:爹爹怎么会带女人回来呢?这女人声音好娇媚、好年青,绝不是姨娘,不知姨娘回来了没有?想着,她悄悄下床,走向殷小萍的房门口,正见殷小萍披着宽大的衣衫在洗脸,毛巾上竟然还带着血迹。

全香兰讶异道:你……你受伤了?殷小萍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出去过?全香兰笑了笑,眨着眼道:你放心,我也是个女人,我可以装做不知道。

殷小萍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的将带血渍丝巾浸入水里,她嘴里还有血的咸味,这口血一直忍到回屋后才吐出来。

左太斗的拳头真不轻。

全香兰跳上床,盘起了腿,问道:你这里有没有酒?我喝一杯!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你在我这样的年纪,难道还没有学会喝酒?殷小萍叹了口气道:酒就在那边柜子最下面的一截抽屉里。

我就知道你这里一定有酒藏着,我若是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起来喝两杯的。

这两天来,你的确好像已长大了很多!全香兰找到了酒,找开瓶盖,喝了一口,笑道:我本来就是大人,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刚才你出去找谁?你放心,不是邓大吉。

是谁?全香兰眼波流动,道:石玉?殷小萍正在拧着丝巾的手突然僵硬,过了一会,才转过身来盯着全香兰。

你盯着我干什么?全香兰道:是不是被我猜对了?殷小萍忽然夺过她手里的酒瓶,冷冷道:你醉了,为什么不回去睡一觉,等清醒了再来找我。

全香兰也扳起脸,冷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你用什么法子勾引他的,那法子一定不错,否则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么老的女人?你喜欢的难道是他?不是邓大吉?闻言,全香兰怔住了,脸上一片赤红,正想开口,走郎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外,接着有人轻唤:小萍你醒了吗了这是全德仁的声音。

殷小萍和全香兰二人一怔,殷小萍向床上呶了呶嘴,全香兰会意地钻了进去。

她也和殷小萍同样心虚,因为心里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幸好全德仁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问道:刚起来?嗯!睡得好不好?不好。

跟我上好不好?好!他们已有多年的关系了,所以他们的对话简单而亲密。

全香兰又在奇怪。

她父亲明明已带了个女人回来,现在为什么又要殷小萍上去?他带回来的女人是谁呢?※※※※※※全德仁一个人占据了楼上的三间房,一间是画房,一间是卧房,还有一间是他的密室,甚至连殷小萍都从未进去过。

殷小萍默默的跟着他。

现在天已亮了。

楼上的房门是关着的,全德仁走到门口停下,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上来做什么吗?殷小萍低下头,柔声道:随便你要做什么都没关系。

我若要杀了你呢?殷小萍一听,不禁楞住了。

怎知全德仁忽又笑了笑,道:我当然不会杀你,屋里还有个人在等你。

有人在等我?谁?你永远猜不到他是谁?全德仁说着转身推开了门,殷小萍迟疑了下,才走了进去。

只见红薇手抱膝盖,疲倦又恐惧地,蜷曲在一张宽在原檀木椅上。

她们彼此好像都吃了一惊!全德仁冷冷的观察着她们的表情,道:你们当然是认得的。

殷小萍点点头。

现在我已将她带回来了,也免得你以后再三更半夜的去找她。

殷小萍听了他的话,反应很奇怪,沉思之下,才道:我昨天晚上的确出去过,但我要找的人不是红薇,而是石玉!全德仁听了,眼中非但没有惊奇和愤怒,反而带着奇异的了解与同情。

殷小萍接着说道:我去找石玉,只因为我总觉得他就是杀死那些人的凶手。

他不是!我知道,但在没有查明白之前,总是不能安心。

道:我可以从他对我的态度上看出来,他若恨你,对我的态度也一定不同。

我懂。

他对我很客气,虽然显得有些吃惊,却没有留难我。

他是个君子。

但是你有个朋友并不是君子。

哦?殷小萍眼眶发红,忽然解开衣襟。

赤裸着身体。

她虽然已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但身材仍保养的非常好,乳房坚挺,小腹平坦,双腿修长结实,可以雪白的胭体上,已多了好几块瘀青和青肿。

啊!红薇忍不住轻叫一声,流泪颤声问道:你知道这是被谁打的吗?全德仁凝视着她腰腹上的伤痕,目中露出愤怒之色,有顷,才沉声道:我不想知道。

他的意思般小萍当然明白、不想知道的意思就是他已知道。

殷小萍慢慢的掩衣襟,黯然道:我只不过要你明白,为了你,我什么事都肯做。

这些年来,你的确为我做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

殷小萍便咽着,突然跪倒伏在他膝上,失声痛哭了起来,她实在是编导演样样俱佳。

全德仁轻轻抚着的柔发,目光凝视窗外。

但是你心中一直有着秘密。

我……我有什么秘密?从你第一天到这里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殷小萍一听,身子不禁震颤,慢慢的站起来,目中充满的了恐惧之色。

你是高德威的老婆范小娟,她的贴身丫环。

你……你怎么知道。

唉,也许你不信。

在你还未到这里来时,我已见过你,见过你们主仆和高德威在一起,那时你还小,你小姐肚子里却已有了高德威的孩子。

殷小萍惊得向后退,在一张椅子坐下来,盯着他。

高德威失踪后,我也曾找过你们,但你主人一家却一直隐藏很好,谁知你居然到这里来了!殷小萍浑身不住颤抖,八年来,每个月至少有半个月要陪他上床,忍受着他的狐臭,因为,她总认为自己必有收获,他迟早必付出代价。

现在她才知道错了,错得可笑,错得可悲!我早知道你是谁,但却一直没有说出来,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殷小萍摇摇头。

因为我喜欢你。

全德仁道:我也早就知道你跟红薇的关系。

哦?全德仁幽幽地道:可惜我这边的消息,也是由红薇转出去,外边的消息,由红薇转给你的,这主意的确不错,可惜我一直没有重要的消息给你。

你也许还想从我这里得到外面的消息。

唉,你小姐比你精明得多,这么多年来,我竟始终查不出她的踪迹。

所以她一直现在还活着。

她的儿子呢?也还活着。

现在是不是已经到这里来了?你猜呢?是邓大吉呢?还是石玉?你猜不出?就算你不说,我也有法子知道的。

那么你又何必问我?其实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不想揭穿你的秘密,因为我不忍中断彼此的关系,可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全德仁神情沉重的道:我有儿有女,还有几百个兄弟,我不忍见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的眼前。

你认为谁是凶手?邓大吉?石玉?不管凶手是谁?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一定逃不了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杀人者死,对不对?不错!那么你自己呢?全德仁目中的愤怒,突又变得恐惧,他起身来走到窗前,似乎不愿段小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你既揭穿了我的秘密,你准备付我怎么样?殷小萍道:是不是杀了我?揭穿你的秘密是一回事,杀你又是另一回事了!全德仁苦道:你不能再留在这里。

你让我走?我为什么不让你走?难道我真能杀了你吗?全德仁说完,大步走了出去!殷小萍看着他,目中露出了惊奇之色。

红薇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柔声道:他既然要让我们走,我们为什么还不走?当然要走。

殷小萍感叹道:也许我不该来的。

※※※※※※盖世堡大厅。

早膳已经摆好了,有新的蔬菜和刚烤好的小牛腿肉。

全德仁慢慢坐了下来。

今天的菜还不错!罗天北点点头,海遇春也点点头。

海遇春低着头,道:派出去巡逻的第一队人,昨天晚上已经……这些话等吃完了再说。

是!于是大家低下头,默默的吃着,只有全德仁不时盯着罗天北看,似乎发现什么似的。

罗天北也发觉,似首有点心虚,吃到一半忽然站起来,说道:派出去巡逻的第一队人,大半是我属下,我得去替他们料理后事。

等一等。

盟主还有吩咐?没有。

只是要等一个人来。

等谁?一个迟早总会来的人。

他若不来呢?我们就一直等下去了。

于是大家就坐着等。

等谁呢?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

然后就有条紫衣大汉快步而入,躬身道:盟主,外面有人求见。

谁?邓大吉!他果然来了,来得好快!全德仁脸上赶出一种很奇特的微笑,站起来走出去。

罗天北忍不住问道:盟主等的就是他。

不错,你们最好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左太斗紧握双拳,眼睛里布满血丝。

?今天全德仁竟始终没有看过他一眼,这是为什么呢?。

罗天北心中却在想:邓大吉怎么会突然来了?为什么而来的?盟主怎么会知道他要来?这时,小不点悄悄的溜了进来,走近左太斗的身旁,左太斗伸手揽住了他的肩,笑道:小鬼,是不是又想输口酒喝了?小不点摇摇头,低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打姨娘?谁说的?姨娘自己说的,她在爹爹面前告了你在状,你最好小心点。

左太斗的脸沉了下去,心也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全德仁今天早上对他的态度,为什么和以前不同了。

左太斗放开了小不点,沉声道:姨娘呢?出去了!左大斗一句话也没再说,跳了起来冲出去!※※※※※※邓大吉和全德仁,并肩走出了高大的拱门。

阳光灿烂。

晴空无云。

全德仁纵目四顾,黯然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这地方死的人太多了!死的全是不该死的人。

全德仁倏然回头,目光灼灼盯着邓大吉道:该死的是谁?有人认为该死的是我,也有人认为该死的是你,所以……所以怎么样?所以有人要我来杀你!全德仁听了,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件事好像就在意料之中。

有人要你来杀我?邓大吉点点头。

但你却不想杀我?你怎么知道?因为你若想杀我,就不会来告诉我了。

全德仁自信地道:而且你该看得出来,要杀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要我来杀你?全德仁冷冷道:不必问。

我根本就没将那些人看在眼里,要杀我的人很多,但值得重视的却只有一个人。

谁?我本来也不能断定这人究竟是你?还是石玉?现在你,已能断定了?全德仁点点头。

你认为那些人全是被石玉杀的?不是!不是他是谁?全德仁眼中露出痛恨之色道:另有其人,他想抢我的盖世堡。

我说过,这地方是我用血汗换来的,绝没有任何人能从我手上抢走。

邓大吉似乎有点了解,全德仁忽然问道:你知道我有一个女儿吧!邓大吉几乎忍不住要笑了。

你认为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

她很好。

邓大吉道:虽然娇罢了一点,但内心还是温柔善良的。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她?闻言,邓大吉楞住了,他从未想到全德仁会问出这句话来。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问你这句话?我的确有点奇怪!我问你,只因我希望你能带她走。

带她走?到那里去?只要离开这里,随便你带她到z 旧里去都行,而且这里的东西,无论什么你们都可以拿走。

你为什么要我带她走?因为……因为她很喜欢你。

她喜欢我,我们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这里马上就有很多事要发生了,我不愿意她也被牵连到里面去;因为,她跟些事全无关系。

你的确是个好父亲。

邓大吉道:我不能带她走,但却可以保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都绝不会被牵连进去。

全德仁看着他,眼睛里发出了光芒,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道:我请你喝杯酒去!太好了!※※※※※※殷小萍和红薇两人,神色非常匆忙,骑着快马奔驰。

奔驰中,两匹快马突然停了下来,停在石玉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是一直都看看我的吗?石玉忽然听到这女人的声音,整个人呆住了!他没有看见过殷小萍,但却听见过这声音。

这声音在阳光下听来,竟和黑暗中同样温柔。

那温柔而轻巧的手,那温柔而潮湿的嘴唇,那神秘而甜密的欲望……石玉的确一直都想看看她,因而全身紧张兴奋的颤抖,他抬头一看,终于看见了那温柔的眼波,动人的微笑。

他看见的是红薇。

红薇站在他面前,凝视着他,殷小萍却像是个陌生人般远远站着。

为什么她不敢承认,黑暗中神秘女人,明明就是她殷小萍。

因为,她心里本就没有男女间的情感。

为了复仇,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是应该的,但现在事情变了,她已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

她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石玉之间有那一段秘密,更不能让石玉自已知道,所以,她只有请求红薇出面顶替。

红薇柔声道:现在你总算看见我了。

嗯,现在我总算看见你了。

石玉冷漠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在这一瞬间,他已将所有的情感,全给了红薇。

他盯着红薇不放,红薇嫣然一笑,道:你还没有看够呀?好,我就让你看个够吧!在风尘中混的女人,对男人说话总有一套。

殷小萍忍不住提醒道:莫忘了刚才我告诉你的那些话。

红薇点点头,轻叹一声,显得很无奈的道:我现在让你看是因为情况已变了。

什么情况变了?盖世堡已经……突然间,一阵蹄声打断了她的话。

一匹马冲了过来,马上的人快速跃下马。

殷小萍一见,脸色顿变,立刻躲到红薇身后。

左太斗冲了过来,伸手正向红薇的脸掴过去之际,突然被石玉的剑,格住了手腕。

左太斗额上青筋暴起,瞪着石玉,厉声道:又是你。

是我。

今天我不想杀你,你最好走远些!今天我也不想杀你,但我喜欢站在这里。

左太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红薇,惊奇问道:难道她是你的女人?是!哈哈——难道你不知道她是个婊子?石玉听了,人整个任了怔,慢慢的后退了两步,道:拔你的刀!左太斗盯着石玉,似乎不相信他会为了个女人,而要他拔刀,遂问道:你桃在说什么呢?拔你的刀!左太斗的手已握着刀柄,突然一声大吼一声、拔刀、挥刀!石玉没有闪避,也没招架,但他的剑也已拔出,噗的一声剑就完全刺人左太斗的肚子里,只剩下剑柄。

左太斗看着剑柄,慢慢的倒下,他至死还是没看见石玉的剑,就倒卧在血泊中。

※※※※※※正午。

酷热。

一匹马在烈日慢慢的踱入盖世堡。

马上伏着一个人。

轰隆!突然间,一声响雷击下,暴雨倾盆而落。

两个全身湿透的大汉,抬着左太斗的尸体走进来,放在长桌上。

然后他们就悄悄的退了下去,不敢看全德仁的脸。

全德仁慢慢的坐下来,用力握住了左太斗的手。

他没有流泪,但脸上的表情却比流泪更悲惨。

这个人是我的兄弟,只有他是我的兄弟,若没有他的话,我也绝不能活到现在。

海遇春黯然道: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好人。

他的确是个好人,没有人比他更忠实,没有人比他更勇敢,可是他自己这一生中,却从未有守一天好日子。

全德仁的声音哽咽,道:他本来不该死的,但是现在却已死了!海遇春恨恨地道:一定是石玉杀了他。

全德仁点了点头,道:我对不起他,我应该听他的话,先将那些人杀了的,现在太迟了,太迟了……但我们更不能放过石玉,我们一定要为他复仇。

当然要复仇,不过复仇之前,我还有件事要做。

什么事?你过来,我跟你说。

海遇春立刻就走了过去。

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盟主就吩咐!我要你死!话声中,手一翻,已抄起了左太斗的牛刀,刀在闪电般朝遇春削过去。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刀的速度,也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向海遇春出手。

奇怪的是,海遇春似乎早已在提防着他这一着。

刀光挥出,海遇春人也凌空翻出。

他的轻功虽高,应变虽快,还是比不上全德仁的刀快!这一刀竟将他的右手齐腕砍了下来。

断手带着鲜血落下。

海遇春居然没有倒下,他背倚着墙,脸上全无血色,眼睛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全德仁没有追过去,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凝视着刀上的血。

罗天北居然冷冷站在一旁看着,毫无动心的态度。

有顷,海遇春才颤声道:我不懂,我……我真的人懂,你什么要杀我?你应该懂。

全德仁冷冷道:这地方本来是我的,无论谁想从我手上夺走,他都得死!原来你全都知道,我太低估了你。

唉,你在我身边也不算短日子,你应该很了解我这个人,不该出卖我的。

海遇春脸上突然露出奇特的笑意,道:我虽然出卖了你,可是……话语未完,罗天北的剑已刺人他的胸膛,使他永远无法说出他想说的那句话。

全德仁看着他,淡淡道:你杀了他!罗天北拔出了剑,转身过来,道:因为他出卖了你!你知不知道他怎么样出卖了我?我很想知道。

金衣大少、史不了他们全都是他找来的。

罗天北脸上露出吃惊之色,失声道:怎么会是他找来的?这两个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关系!既然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找他们来?我不明白。

来杀人!全德仁心痛的道:这两天里死的兄弟,全是被他们杀的。

是他们杀的?不是石玉吗?石玉想杀的人只有一个。

但海遇春为什么要找他们来杀那些人呢?因为他想逼我走。

全德仁冷笑道:我着走了,这地方岂非就是他的了。

唉,他早该知道你绝不是个轻易,就会被逼走的人!可是,他也知道我有个极厉害的仇家,他这样做,只不过要我以为仇家找上门来。

开始时我竟也相信。

是什么令你开始怀疑的?他计划虽然周密,却还是算错了几件事。

哦?他当然想不到我那真的仇家竟在此时赶来了。

这倒真巧得很!石玉并不是凑巧赶来的。

就因为他知道海遇春有这个计划,所以才会来,只有在盖世堡发生变乱时,他才有好的机会,对我下手。

海遇春的计划,你又怎会知道?全德仁痛苦的答道:因为殷小萍就是他们的人。

但这件事殷小萍又怎会知道的?因为红薇!海遇春收卖了红薇,用红薇来传消息,却不红薇同时也将消息告诉了殷小萍。

唉,看来一个男人若是太信任女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注定要失败的。

全德仁冷笑道:海遇春看错了红薇,也看错了快脚先生,谁也想不到快脚先生是我找来的人,所以才会被他发现了秘密。

所以快脚先生才会死。

不错,快脚先生想必是被金衣大少杀了灭口的。

但金衣大少又怎会死了呢?快脚先生临死时,手里必定握着一样证据,这个证据一定是金衣大少身上的。

海遇春生怕别人查出他们之间的秘密,索性将金衣大少也杀了灭口!唉,看不出他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现在你已完全明白了吗?罗天北沉吟着,道:还有两件事不明白。

你可以问。

史不了乃武林名人,金衣大少也是家财万贯的世家子弟,以他们的身份地位,怎么会轻易的被他找来呢?金衣大少早已在垂涎盖世堡这片基业,一心想拥为已有,一个人若有了贪心,就难史被人利用了。

嗯,越富有的人越贪心,这道理我们也明白,不过……史不了又怎么会被他打动的呢?史不了并不是他找来的。

全德仁道:海遇春本来就不是这计划的真正主谋人。

哦!那天晚卜,少不了、金衣大少、石玉和快脚先生,全都在自己屋里,但你的院中,却死了二十位兄弟。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郑大吉下的毒于。

凶于本来就想嫁祸给邓大吉,想不到郑大吉竞会跟香兰在一起。

你认为凶手是海遇春?也不是。

全德仁沉着脸道:我很了解他的武功,也很清楚那二十个兄弟的身手,他没这个能耐!所以你认为这其中必定另还有一个人?不错,这人才是真正的主谋。

你知道这人是谁?全德仁并没有直接回答,不急不缓道:第一,这人和史不了的关系必定很深,所以史不了才会被他说动,来做这种事情。

……有道理。

第二,这人在盖世堡中的身份地位必定很高。

怎见得?就因为他有这种身份,将我逼走后,他才能接管盖世堡。

而且这人也是海遇春的很信赖的人,所以海遇春才会听命于他。

嗯!当然,他也是那二十位兄弟很信服人,他们才会对这人没有丝毫防范之心,所以才会遭了他的毒手。

罗天北忽然笑了,笑得非常奇怪,道:就因为他和史不了的关系极深,所以才故意在别人面前作出互相厌恶之态,叫人看不出他们之司的关系。

正是如此。

全德仁冷冷道:现在你总该已明白了吧!这件事真是你自己看出来的?并不完全是。

还有人泄漏了秘密给你?不错!这人是谁?红薇!又是她!罗天北恨恨的道:婊子就是婊子,就算她长得像天仙一样,她还是个婊子。

你不要怨我要杀你,是你先出卖了我!左太斗和海遇春都死了,你若再杀了我,岂非孤掌难鸣?那是我的事。

我跟着你也有十几年,这十几年来,我为这地流过血,流过汗,你就不能念在这一点放过我吗?何况我并没有想杀你,只不过想将你逼走而已。

我的根已生在这里,若有人要我走,和杀了我没两样。

所以……所以你一定也要我死!是的,无论谁出卖我都得死。

罗天北忽然抬起头,盯着他,厉声吼道:我辛苦奋斗十几年,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还得像奴才般听命于你,你若是我,你会不会像我这么做?会的!全德仁目露凶光,道:不过,我若做得不机密,被人发现,我也死而无怨!哈哈——好,好一个死而无怨,只可惜我未必就会死在你手里。

他长剑一挥,厉声又道:只要你能杀得了我,我一样死而无怨。

很好,这才是男子汉说的话。

你为何还不站起来?坐在这里,也一样能杀你!他竟连看都不看罗天北一眼,只盯着手中的刀。

罗天北笑声已停止,一步步走过来,剑尖不停的颤动,突然他轻叱一声,剑光化为长虹,人也着纵起。

这一剑并没有攻向全德仁,他连人带剑,闪电般朝窗外冲了出去。

可惜……全德仁叹声中,人也飞起,先一步封死对方。

你若有勇气和我一战,也许我会饶了你的。

这是罗天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全德仁又静静的坐在那里,看来仿佛很疲倦,也很伤感。

在他面前的是左太斗,海遇春与罗天北三人的尸体,这三个人是他最亲近的朋友,最得力的部下,现在却都已离开了他。

两个人悄悄的走进来,看见这情况,立刻摒住了呼吸。

全德仁没有回答,良久,才沉声道:传令下去,盖世堡内所有兄弟,一律齐戒茹素,即刻准备两位护主和左先生的后事!※※※※※※草原上有个茶亭。

暴雨刚来的时候,邓大吉和全香兰就已避了进来。

全香兰忧愁的坐在长板凳上,痴痴看着雨中的草原。

辽阔无边的草原,在雨中看来,简直就像是梦境一样。

邓大吉倒了碗茶,一口气喝了下去,真希望茶桶里装的是酒。

有顷,全香兰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爹爹一向不赞成我们来往的,但今天他却特地叫我出来,陪你四处逛逛!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的?不知道!今天早上,你一定跟他说了很多话!你该知道你爹不是个多话的人,我也不是个长舌男。

全香兰忽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你们一定说了很多不愿让我知道的话,否则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真的要知道?当然!我若说他要把你嫁给我,你信不信?当然不信!为什么不信?我……全香兰脚一跺,娇嗔道:人家的心乱死了,你还要开人家的玩笑。

为什么会心乱?我也不知道,我若知道,心就不会乱了!这句话听起来倒也好像蛮有道理。

本来就很有道理。

全香兰问道:难道你从来不会心乱吗?很少。

你难道从来没有动过心?很少。

你……你对我也不动心吗?动过。

全香兰一听,红着脸低下头,用力拧着衣角,过了很久,才轻轻道: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你若真的喜欢的,早就该抱我了。

邓大吉没有说话,却又倒了碗茶。

全香兰等了半天,忍不住道:喂,我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没有。

你是个聋子?不是。

不是聋子为什么听不见?邓大吉苦笑道:因为我虽然不是聋子,有时却会装聋。

全香兰瞪着他,忽然扑过来,用力紧紧抱住了他。

外面的风很大,雨更大,她的胴体却是温暖、柔软的,嘴唇灼热亲吻着邓大吉。

邓大吉却轻轻的推开了她。

全香兰狠狠的瞪着他,整个人似已呆住了,她用力咬着嘴唇,硬咽道:你……你变了。

我不会变。

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那也许因为我现在比以前更了解你。

你了解我什么?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不是真的喜欢你?我……我难道疯了。

你这么样对我,只不过因为你太怕,怕寂寞、怕孤独,你总觉得世上没有一个人真的关心你。

全香兰似乎承认了,眼睛赤红低下头,轻轻道:就算我真的是这样子,你就更应该对我好些。

要怎样才算对你好?乘没人的时候抱住你,要你和我上床……全香兰伸出手,在他脸上用力掴了一耳光,但邓大吉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淡淡的看着她,看着她眼泪流出来。

她流着泪,跺头脚,大叫道:你不是人,我现在才知道你简直不是个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大叫着跑了出去,奔入暴雨中。

她的人很快就消失在珠帘般的密雨中。

邓大吉并没有追出去,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却显得非常痛苦。

因为,他心里也有种强烈的欲望,几乎已忍不住要冲出去,追上她紧紧抱住她。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样做,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她善良、纯洁,他怎能欺骗她呢?※※※※※※邓大吉走进飞仙楼,里面静悄悄的,只有洗牌的声音。

他走到胡俊面前坐下,笑道:今天你看出了什么?唉,今天我什么都看不出。

既然看不出,为什么叹气?就因为看不出,所以才叹气。

胡俊忧虑道:只有最凶险、最可怕的事,才是我看不出的。

嘻,但我却看出了一件事。

哦?今天你至少不会破财。

邓大吉说着,从怀里取出那叠崭新的银票,放在桌上,又道:其实我本不必将这银票还给你的,因为你并不是真的要我去杀他,对不对?你只不过是想试探我,是不是想杀他而已!你太聪明了!不管如何,你现在总该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想杀他的人。

现在大家都已知道啦!为什么?因为左太斗已死了,死在石玉的剑下!闻言,邓大吉楞住了!不但左太斗死了,海遇春和罗天北也死了。

邓大吉失声道:难道也是死在石玉剑下的?胡俊摇摇头。

是谁杀了他们?全德仁!邓大吉又楞住,过了很久,才喃喃道: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有什么想不通的?现在他明知有个最可怕的仇敌,随时都在等着机会杀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最得力的帮手,在这种时候杀了呢?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所以总是会做出令人想不到的事。

邓大吉忽然改变话题,问道:楼上那位贵客呢?贵客?光头钟无二!噢,你说他呀,他也是个怪人,我从未想到他会到这种地方来。

他不是来找你的!又有谁还会来找我这个残废。

他还在上面?去找人啦!找人?找谁?史不了!他们是朋友?邓大吉诧异道。

不是朋友,是对头,而且是多年的对头。

钟无二这次来,难道就是为了要找史不了。

邓大吉道:他们究竟是什么过节?谁知道,江湖中人的恩怨,本来就是纠缠不清的。

邓大吉沉吟了很久,忽又说道:昔年江湖中,有位最奇辣的暗器高手,据说是叫毒心外黑风婆的。

这名字我倒听说过。

见过她没有?我一辈子也不要见到她的好。

听说黑风婆收了个义子,叫‘丑阎罗’殷魂,你当然也听说他的名字。

我宁愿见到黑风婆,也不想见到之个人。

不过,据我所知,这两人都到这里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很久了!胡俊沉默了半晌,突又摇摇头,道:不会,绝不会,他们若到了这里,我一定会知道。

若是他们到了,盖世堡岂非是卧虎藏龙之地?邓大吉又道:也许盖世堡就因为有了这帮手,所以才恃无怨。

胡俊脸色一变,忽然笑道:这是盖世堡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的是,说的是!斯时,一个白衣人,腰上系着个麻布,手里捧着讣闻走了进来,躬身道:盟主再三吩咐,到时务必请胡老板,和邓公子去一趟,以尽故人之思。

邓大吉居然也接到了一份,他打开一看,是左大斗、海遇春和罗天北的讣闻,具名是全德仁,大殓的日子就在后天。

胡俊长长叹息,黯然说道:多年好友,一旦永别,我怎会不去?我也会去的。

邓大吉道。

白衣人再三拜谢,邓大吉道:这次讣问好像闻了不少。

盟主和左先生数十年过命的友情,总盼望能将这丧事做理体面引进。

只要在这地方的人,都有一份?差不多都请到了。

石玉呢?白衣人目露憎恨之色,冷冷道:他也有一份,只怕他不敢去而已。

我想他也会去的。

但愿如此。

你找着他的人没有?还没有。

你若放心,我倒可以替你送去。

那就麻烦邓公子,在下也实在不愿见到这人,他最好也莫要被人见到才好。

胡俊一直凝视着手里的讣闻,直等白衣人走出去,才轻叹道:想不到全德仁居然也将讣闻,发了一份给石玉。

你说过,他是个怪人。

你想石玉真的会去吗?会的!为什么?因为,他绝不是个会逃避的人。

但你若是他朋友,还是劝他莫要去的好。

为什么?你难道看不出这份讣闻,也是个陷阱吗?陷阱?嗯。

胡俊神情很严肃道:这一次石玉若是入了盖世堡,只怕就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