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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雪嫣楼主

2025-03-30 07:14:24

花开两朵,话分两头。

且说霍秋枫受了郭必克密嘱,冒名顶替来到地煞山庄,虽是仗着面貌与郭必克雷同,又凭机智及近日勤练的武功,居然侥幸闯过赤炼阎罗、黑心阎罗二人的联手阻拦,瞒住三个夜郎自大的老魔头。

但霍秋枫并不因此感到轻松,反之他的神经却如一根崩得紧紧的弓弦,紧张惊惧已达饱和点。

可是,弓弦待发,骑虎难下,他事前已由郭必克面授机宜,此刻更是有进无退的局面,故而尽管他心中惶恐不已,表面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在阴曹三魔王的陪同之下,傲然迈进地煞山庄大门。

大门内是一片碎石铺成的广场,原为地煞山庄马队聚发所用,这时明若白昼。

霍秋枫定神望去,只见厅内排满了十桌酒席,人头晃动,灯影闪光,再加上酒盅交盏与谈笑之声,蔚为一派热闹气氛。

可是这种热闹气氛也衬托出庄内其他地方的冷清,除了大厅之外,远远望去,层宇连云,却都是黑沉沉的一片阴暗。

霍秋枫笑道:喂! ‘追魂阎罗’,小爷今夜来此,纯粹是旁观性质,等下请你替我找个角落坐坐,我也不要酒莱,来杯清茶就成!追魂阎罗听他语气直如上司吩咐下役一般,不由怒火高涨,冷笑道:没有问题,任凭尊意,今夜像阁下这样的来宾虽然不多,却还有三四位,老夫自会安排你等,嘿嘿……总之……总之怎么样?他却还没有说下去,只以一阵阴笑代替了未尽之言。

霍秋枫心中大疑,正在暗自忖追魂阎罗话中的含义,脚步已走近大厅门口。

只见追魂阎罗抢前一步,大声道:狂龙客门下高足,郭必克到!这句唱名,竟是由他丹田发出,中气十足,震得厅中群雄耳鼓雷鸣,纷纷停盅扭头来瞧。

刹那之间,空气仿佛是突然凝结成为固体。

喧哗,静止了,嘈杂,平息了……一双双惊惧的目光,集中投射在那银光闪闪的衣裳,及那俊秀的面庞上。

没有人声,只有惊讶、诧异、意外、恐惧、钦慕等等复杂的情绪,在空间交流传送……追魂阎罗呆住了,随后赶来的黑心阎罗及赤炼阎罗更是呆如木鸡。

显然,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郭必克在武林群豪心目中的印象,竟是如此探刻如此强烈,不管人们情绪的反应是畏惧或钦佩,是厌恶或者倾慕,一个人能够使别人如此注意,已经足够使他感到欣慰与骄傲的了。

于是——霍秋枫感到目眶有些湿润,胸中豪情壮志一齐汹涌澎湃,进发而不可抑止。

胜友如云,高朋满座,郭某人千里奔波,迟到一步,希望不至于扰了各位的酒兴,请!他说来不卑不亢,洒脱自然而得体之至,冥冥之间,他竟然以为自己就是真正的郭必克了。

最后的请字惊醒了失态的追魂阎罗,他极不自然地尴尬一笑,回道:请!随即当先走去。

在一对对目光注视之下,霍秋枫昂然跟着老魔穿行席间,他一面点头含笑,一面打量大厅内的情景。

这间大厅宽敞之至,宙明几净,一尘不染,大理石地,漆金柱梁,气派甚是富丽坛皇,想来本是地煞帮议事所在,如今虽然排了二三十桌酒席,而且还有十余名美貌女子穿梭添酒,乃不稍有拥挤狭仄之虞。

大厅正面的最里是一处突出地面数尺的平台,台上已经摆妥一排座席,细细一数竟有十八位之多,但席位却是空着无人落座。

霍秋枫讶然忖道:不用问,这必然就是‘是非大会’的主持人的席位,怎么却不见一人?哼!总之这个什么‘是非大会’内情不简单!他的想法的确不错,因为这次召开是非大会的用意,确实包藏了一阴谋在内,但这阴谋,却非局外人所能预知。

在满座群雄之间,霍秋枫认得不少人,都是驰名江湖多年的武林高手或帮派领袖。

但是目前,这些熟人却都以一种敬畏的目光迎接他,他明白,这完全是郭必克的声威,才震摄得全场群雄之心,而别人正以为他就是郭必克。

思忖之间,追魂阎罗已经领着他穿过群雄席位,迳向右面走去。

这时,霍秋枫陡然发觉,在中央两侧平台主席的左右屋隅,也同样砌出厂两片比较低矮的扇形石台,台上设的不是酒席,却是散散落落的摆设了茶座。

中间,竖着一方银牌,一面以泥金写了三个大字一特宾席。

怎么特殊?第一位,是个秃顶黑须的老年儒生,一身藍衫,牛山濯濯,黑须垂胸,但脸貌皮肤却如同年方弱冠的少年,方脸大耳,和霭可亲。

第二位呢,那是一位白发中年妇人,脸如满月,眉目如昼,但却右眼残瞎,而且表情冷峻严厉,使人不敢正目相对。

至于第三位,却是—位穿着边疆裝束的美貌少女,功装,蛮靴,罗带囱腰,丝巾束发,芳华双十,容光胜雪,令人一望即起自惭形秽之心。

这三位特殊宾客似是一路,他们围着一张茶几而坐,那秃顶儒生身边放着一个花篮、一根药锄,白发妇人身边却横置一个尖长包裹,包内藏了钢锥一类的外门兵刃。

霍秋枫闯荡江湖时日不短,但却并不认识三位特宾,可是奇怪。

这三人似乎认识他,全都以奇异的目光来打量他,简直可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尤其是那少女的一双美目,流露出一派古怪而深沉的韵味,似恋慕又似幽怨,似求恕又似责怪,复杂得令人意乱情迷。

莫非,这三人认识盟主?霍秋枫心念电转,终于想定对方也许是久仰郭必克之名,才如此打量自己。

他本来被那少女堰视得有些尴尬,至此才恢复泰然神态,任由追魂阎罗领入席位,安置在那三人旁边的一张茶几位上。

追魂阎罗满腹恨毒,却又无可奈何地狠狠瞪他一眼,一言不发,遂即离开。

为了逃避这对目光,他只得正襟危坐,目不邪视,心中却是别扭之极。

于是他的视线便笔直地看到大厅厅侧的特宾席上。

那边特宾席间人数多,坐的是冥府三阎罗与阴曹三魔王,还有一个红衣的老人,认得正是巴蜀火焰教总护法三绝屠手薛进举,他虽是武林高手,但席间群雄有他同样身份的并不在少数,凭什么他能高坐特宾席上?不禁多留意了一眼。

却见那三绝屠手薛进举怀中抱着—具古琴,琴形如龙,金麟闪闪,一望而知乃是一件异宝,他似对此琴珍视已极,紧抱不放,目光却紧紧盯着身侧。

霍秋枫这才发现,原来他身边还坐了一人,蓬头乱发,衣履不整,只因那人身体斜斜埋进靠椅,故只能看到侧面,但那侧面丑怪得令人害怕。

霍秋枫心中一转,已知道这怪人的来历,再想起郭必克曾经提起的鬼谷内的一段遭遇,不由吟吟一笑,脑筋转动,盘算如何设法夺回那具古琴。

他想了一下,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方待起身离席,忽听耳边传来一丝语音,道:小伙子,你真的就是郭必克吗?霍秋枫闻声一惊,他听出那语音乃是一种传音入密的至高内功,可随讲话人的心意,送入任何人的耳中却不虞旁人听见。

他不由心中骇然,因为这人间他是否是真的郭必克,难道已经发现他是冒名顶替?当下慌忙扭头一望,因为语音来自身后。

他一回头,恰巧遇上藏装少女的视线,目光一触,那少女倏地垂下玉首,一朵红云瞬间飞上了双颊,看来简直艳丽可爱极了。

霍秋枫微微一怔,却看见那秃顶黑须老儒生嘴角含笑,双唇微微闭合,一丝语音,又传来耳边:小伙子,老夫听得江湖传闻,说你貌如子都再世,才如人中之龙,如今看来,貌虽不差,但若说你身怀高深武功,却难教人相信!霍秋枫暗暗吃惊,一来惊于对方的眼光,能够一眼看出自己武功的深浅程度,二来更惊于对方的,语气似有不信之意,若是道破自己的身份,今夜要想生出地煞山庄必非易事。

他心念电闪几下,压低声音,冷冷地道:前辈是何方高人,凭什么敢说这言语?须知我人虽是不愿惹事,但也并不怕事……话音方落,只见那白发妇人面包一寒,似乎怒气冲冲欲发,但那秃顶黑须老儒生却微微摇手示意,又向霍秋枫传音说道:小伙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就凭老夫百年修为及阅历之广,怎么会着不出你的武功深浅?第一,你目光露而不含,神采不足,第二,你怎么不敢用传音回答老夫的问话?即此二端,足见你并非郭必克,再不然就是江湖传言失真之故!霍秋枫听得又惊又慌,一时竟怔住不会答话,心中迳自猜疑,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如此相貌的一位高人,听他语气分明年在百岁以上,偏偏看来不过五六旬,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黑须老儒生微笑又传音道:因此,老夫要问问你是否是真的郭必克,假如是真的,马上随老夫离开此地,假如不是,告诉老夫那郭必克现在何处,老夫找他有事!霍秋枫听他语气不恶,遂冷冷地道:前辈认为在下是郭必克也好,不是也好,在下既无意回答前辈的问题,也无暇奉领前辈教益!黑须老儒生闻言面现怒气,向那妇人一瞟,道:这小子不识好歹,珊妹,你问向他!白发妇人面带恼怒之色,狼狠瞪着霍秋枫,嘴皮连动,森冷的传音道:小辈,婆婆不愿跟你罗嗦,老实说你是不是郭必克?  霍秋枫的惊怒进起,惊的是这位自发妇人,竟也是位莫测高深的异人,怒的是对方语气不善。

大有威逼喝问之意,于是他生硬地道:小爷正是!白发妇人闻言大怒,圆月似的面孔突然泛上一丝杀意,似乎伏案欲起。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位藏裳少女却突然抬头向霍秋枫一望,袁怨不胜的低声道:你……你……你怎么如此无情无义?霍秋枫茫然失措,那白发妇人却已硬生生的压下怒气,传音喝道:小辈,若照婆婆我往年的脾气,似你如此顶撞必然不容活命,但今日看在我收的爱徒份上,婆婆给你两条路走:第一,当面自赏耳光三记,向婆婆我叩头道歉,第二,马上随我夫妇走,对我爱徒的婚姻负责!霍秋枫心中实在摘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向事,当下唯恐身份败露,恭声道:前辈暂请息怒,关于吩咐却无法马上答复,第一点自然不必提,第二点则未免使在下莫明其妙,因为晚辈并不认识这位姑娘,何尝与她订过婚约?虽然这位姑娘美如天仙,但无奈小可早已另有意中之人……他自以为这番话说得婉和之极,谁知那白发妇人却怒气冲冲地传音道:好个卑鄙无耻的小辈,你敢昧着良心说不认识本婆婆的爱徒一阿尔丽?你在布达拉骑赛大会一举夺魁,按照大会规定,你已与她订有婚约,谁知你却负心不顾而去,可怜我这傻徒弟为了一念情痴,竟以千金之躯,不惜跋涉千水万山,踏入险恶江湖,所为何来?你这狼心狗肺的家伙竟敢不认帐,好,老婆子六七十年不出江湖,如今竟是人心大变,徒儿,这等人不值得……她一口气连珠泡似的责骂,骂得霍秋枫暗暗叫苦,他此刻已听出一丝端倪,觉得郭必克必与此事有关,可是这等儿女私情之事,从未听郭必克谈过,如今既背上黑锅,也只得忍气吞声地插口低声急道:老前辈不必骂了,在下本着良心说话,真正不认识那位姑娘!他说话虽然是尽量压低嗓门,但语气与表情却是十分真挚,令人听了无法不信。

白发妇人闻言一呆,阿尔丽更是怔怔地望着霍秋枫,半晌幽幽地道:那么……是我认……错了……唉……幽怨的言词,哀婉的神态,令得霍秋枫心肠不由自主一软,也不知道什么力量促使着他,他竟毫不顾忌地道:姑娘说得不错,在下乃是奉命而来!秃顶黑须老儒生诧然道:哦?那么你不是他本人了,是谁命你来此?他们之间的谈话本是传吾与低声交谈,秃顶黑须老儒生一奇之下,语音不免提高了些,但因大厅之内群音杂乱,除非有人特别留意仍不显得突出。

可是霍秋枫身在龙潭虎穴,心情自然大为不同,闻言不禁下意识地望向左侧的特宾席,却见冥府三阎罗及阴曹三魔王似乎都聚精会神地注意这边。

他心中微微一凛,忙低声道:前辈请别追问,晚辈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过可以奉告一句,就是前辈要我的人派在下来此,他自己也已进入此庄,不久必来接应在下!他边说边向那面打量,却又发觉阴曹三魔王、冥府三阎罗以及那三绝屠手薛进举等七人,忽然交头接耳起来,不时以孤疑眼光瞟射过采,只有那长发疯子仍然蜷伏在椅中不动,似乎正在熟睡。

秃顶黑须老儒生见他不住怅惶地注意那边,心中已有三分明白,于是微笑道:小伙子,既来之则安之,冲着派你来此那人的份上,老夫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霍秋枫心中一怔,连忙称谢,顺口问道:前辈可否示知名讳?秃顶黑须老儒生犹豫不言,望了望那位白发妇人一眼,白发妇人微微摇头示意,他遂微笑说道:小伙子不必多问,我和内子在百年前或许无人不知,但久与扛湖隔绝,恐怕已经为世人遗忘,如今时机未至,还是不说的好……人家既不肯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武林中有这么两号人物。

霜秋枫只顾自思自想,却忽略了那边众人的动静,忽然耳边又响起秃顶黑须老儒生的传言,道:小伙子,那些家伙恐怕对你起子疑心,可是别怕,一切有我老人家作主,包你没事!霍秋枫闻言一震,抬头望去,只见那边魔头不断低声商议,偶尔向这边指指点点,分明已经动了疑念,只是大概尚有疑惧之心,故而不敢立即挑衅。

他的功力有限,根本听不见那边在商量什么,但因得到二位莫测高深的异人撑腰,心中便不像方才那样慌乱。

那边——冥府三阎罗、阴曹三魔王及三绝屠手等七个魔头,果真对冒名顶替的霍秋枫起了疑心,须知他们无一不是老得不能再老,油得不能再油的江湖枭雄,一个个目光都独到之处。

自从霍秋枫进入会场之后,这些魔头便无时不刻的在留意他的举止,细心观察之下,自然发觉了些漏洞,不过他们大都吃过郭必克的亏,明知厉害,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追魂阎萝干咳一声,生冷的道:这小子大有问题,嘿!不信的话哪位去试斌便知分晓!尸魔王栾雕冷冷一哼,道:谁不会说风凉话!哼!你若不信,何不自去试试便知分晓?他们的话,内容相仿,但却是一正一反,大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这显示一件事实,冥府三阎罗与朗曹三魔王虽然同为神行僵尸教下坛主,但彼此之间似乎妒忌不让,各存争强斗胜之心。

尸魔王之言一出,冥府三阎罗齐都面色一变,黑心阎罗、赤炼阎罗嘿嘿阴笑,不屑地道:我们三人倒也无所谓,贵昆仲曾在‘鬼谷’前碰过钉子,嘿嘿!这就难怪了……鬼谷前一战败阵,阴曹三魔主自认是生平奇耻大辱,最恨别人提起,如今黑心阎罗’’当面揭开,等于掀了他们的疮疤。

阴曹三魔王勃然大怒,血魔王甘孔闷吼一声便待发作。

但那奸狡如鬼的尸魔王栾雕却阴笑着止住同伴发怒,反而诡笑道:你们三人既自命不凡,何必在兄弟面前充当好汉?嘿嘿……言下之意,大有冥府三阎罗只会卖弄嘴皮功夫,却不敢招惹郭必克。

追魂阎罗尝过郭必克的苦头,闻言只有置之一笑,但黑心阎罗、赤炼阎罗却只由传言中闻得郭必克声名,方才虽然与霍秋枫微一交手,未见真章心中自然不服得紧。

当下双双怫然离座,追魂阎萝见状忙道:二兄且慢,我们三人岂是摇旗呐喊,替人打头阵之辈吗?黑心阎罗、赤炼阎罗闻言知意,一想不错,遂又各自落座,冷冷望着阴曹三魔王也不说话,局势一时显得很僵。

一直冷眼旁观的三绝屠手薛进举,忽然咳了一声,道:各位何必为此些须小事争执不休?本座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出那小子的真假!六个魔头不约而同地凝视着他,他却示慌不忙地指了指那疯子。

尸魔王阴笑道:总护法的意思是教他前去挑衅吗?马马虎虎……迫魂阎罗嘿嘿一笑,道:总护法新任本教职位,也该拿些手段来照照,横竖大会要等九大门派新旧十八个掌门到来主持,此刻无事,不妨让这疯子亮亮相……他们说来好象毫不在乎,实则已不约而同地赞成三绝屠手之意。

三绝屠手身为巴蜀神火门总护法,怎么突又变成神行僵尸教的总护法呢?长发怪人武功何等厉害,怎么会将琴让他夺去,又受他操纵呢?请容笔者慢慢交待。

且说霍秋枫心中忐忑不安,勉强镇静地向那秃顶黑须老儒生问道:老前辈先到一步,请教这‘是非大会’怎么迟至如今尚不召开?老夫也不太清楚,听说是要等什么九大门派的掌门人。

哦,不是‘天籟瀛洲’主持此次会议?什么?老前辈连‘天籁瀛洲’也不知道?谁知道这些后生晚辈广此事一时也说不完,等本盟盟主亲口告诉前辈好了……盟主,郭必克?霍秋枫犹豫了一下,毅然道:是的,‘精忠盟’!秃顶黑须老儒生、白发妇人及阿尔丽三人齐都啊了一声,白发妇人忽道:喂,小辈,那边恐怕是来找碴子来的,放心接住就是!霍秋枫一惊,星目一瞥,只见三绝屠手薛进举突然捧琴起立,右丰—拨琴弦。

于是——宛如九天风鸾清鸣似的一缕缥缈的琴音突地掠过空间,荡起一阵悠悠余音。

这琴音似乎极轻弱,但却清晰无比地扩散在空气之间,压盖住了一切杂音。

  厅内群雄都是耳目灵异之辈,当下无不停杯止笑,齐都扭头来看。

三绝屠手薛进举一靖喉咙,大声道:各路英雄请听兄弟一言……今夜‘是非大会’原定在初更举行,只因九大门派掌门人未到,故而延至三更开始、在此,兄弟愿以一个热闹的节目贡献给各位,当能稍解各位等候之吾……他诡异地一笑,指着霍秋枫继道:不用在下介绍,各位想都知道这位少年英雄,正是最近驰名武林的郭必克,他出道虽然短暂,但不容吾人否认其声威已震慑天下,确是一位盖代绝世的青年高手……这几句话都是极尽推崇之意,只听得霍秋枫一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厅内群雄也都惊疑参半,但注意力不禁集中起采。

三绝屠手赞赏了霍秋枫几句,话吾一顿,突然指着那被喊醒的长发怪人,道:至于这位,相信各位即未曾见过也该听过,就是新近崛起扛湖的一位,失心血煞’!正是人的名,树的影儿,厅内群雄大都是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此刻听说这长发怪人就是江湖谈虎色变的疯子,不由起了一阵骚动。

只见那长发怪人不言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扳着一副丑怪绝伦的面孔,神情痴呆,但目光却是神采湛湛,犀利逼人,一望即知其身怀绝高的内家成就。

霍秋枫也是心智灵巧之人,念头一转,已明白三绝屠手将自己与疯子相提并论的意思,不由暗自呼苦,目光乞怜似的望向秃顶黑须老儒生。

秃顶黑须老儒生微微一笑,嘴皮嚅动之后,一缕清晰的话音倏又传来霍秋枫耳边:小伙子休惧休萎,那疯人功力虽高,但一切都由老夫作主,你大可不必惊慌失措,以免别人看出破绽来了!霍秋枫闻言心定,同时果然听那三绝屠手洋洋得意地道:这两位俱是名震当代的风云人物,也许他们彼此慕名已久,今夜,难得二位都在此地,经兄弟一再邀请之下,‘失心血煞’答应与郭必克印证一番,相信各位都不愿错过这种太好的机会,疯兄,上啊!一拨琴弦,铮得一声轻响,那长发怪人突然怪异一笑,掠下席来,大步向霍秋枫走去。

厅堂之内,气氛倏然变得紧张无比,坐在前面的武林豪客纷纷移座退避,刹时间,前面的桌椅搬移一空,空出大片空地。

长发怪人全身僵直,大步迈出,目光凌厉地瞪着霍秋枫,似乎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霍秋枫心中一寒,忽听秃顶黑须老儒生冷冷一哼,道:珊妹,看来我不出手也是不行,为了我们徒儿打算,只得破例一次吧……跟着,秃顶黑衫老儒生缓慢站起,显然已准备出手。

就在此刻,猛听厅内响起一声朗笑,一条青影飞越酒席,宛如天降神龙似的落在霍秋枫身边。

霍秋枫一见来人,心口大喜若狂,方待出口称呼,来人已经摇手示意阻止,然后倏一转身,缓步迎向来势汹汹的长发怪人!奇峰突起,意外的变故,使三绝屠手为之惊怔交加,大声喝道:来者何人,嫌命长吗?来人是个青衣蒙面客,身材修伟,蓝色蒙面布巾之上,挖了两个圆孔,露出一双寒芒如电的眸子,他冷漠地一扫在场所有人,森硬地道:谁若想动郭必克,先碰碰我精中盟主!精忠盟主?精忠盟主?一时之间,惊惶的呼声充塞大厅之内,呼喊声中,长发怪人微一犹豫,竟然止步不前。

厅内本来够乱,如此一来,更是乱上加乱,只听惊呼声此起彼落,桌椅翻倒,人影穿移点缀出一副纷纭散乱的场面。

三绝屠手薛进举见那长发怪人止步不前,心中大急、右手猛拨琴弦,厉声吼道:干掉他!铮铮铮!美妙的琴音才一划空间,立刻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功效。

  但见那长发怪人神情惨厉,喉头发出一阵类似野兽的吼嗥,一步一步缓慢却沉重地逼向青衣蒙面客,脚步踏过之处,坚硬无比的云石上,居然现出一步步的印痕,深达寸许!群雄心头骇然,一个个都屏住气息,眉睫不敢稍动,似平唯恐错过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恶战。

参加今夜是非大会的人,无一不是驰名江湖的英雄豪杰,几乎囊括了当今武林黑白两道精英在内,其中自然有正有邪,可是他们此次前来长安,本为精忠盟之事而来,对于精忠盟主的公然大胆出现,固然感到十分意外,却因此更对目前将展开的恶斗付出极深的关心。

有些人希望失心血煞—举击精忠盟主。

有些人希望精忠盟主铲除这个胡乱伤人的失心血煞。

也有些人抱定隔岸观火的态度,事态闹得越大,争斗愈是激烈,他们越发高兴。

  但是,大多数人却暗暗为精忠盟主安全担心,因为,他们在亲眼目睹长发怪人的威势之后,不约而同地产生了惊惧之心!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这青衣蒙面客就是郭必克,设若他们知道,心情便将不同现在。

秃顶黑须老儒生眼见长发怪人功力如此湛深,不禁暗为郭必克操心,侧身向白发妇人使个眼色,随即挺身而出,准备下场接应。

霍秋枫慌忙拦住,低声道:老前辈不必出手,这位正是派我来此的人,也就是本盟盟主,前辈要找的人!哦!如果是他,婆婆我更不能坐视,嵩哥,你出手吧!前辈千万不能出手,否则……他的脾气,尔丽姑娘应该知道!阿尔丽风目一转,轻轻地道:你是说他……他们谈话争执之间,场中已产生剧烈变化。

原来,那长发怪人为琴音所使,理智全没,提是十成功力步步逼近郭必克,突然哇的厉吼一声,双掌快速一推一拍,大片凌炙人体的薰风而出,其势直如怒涛骇涛,排山倒海般地涌向郭必克!郭必克夷然无惧,大笑一声,双掌并出,无声无息地迎出来势!外行人或许暗笑他太不自量,竟以如此浅薄功力,居然敢螳臂挡车。

但在场群雄却非无名之辈,大多看出郭必克这迎击的掌力,乃是一种至阴至柔的内力,相反,长发怪人擅长的却是至威至猛的刚强功夫。

这两种功力都是内家至高绝艺,相互交战,若要分出胜负,就得看各人修为深浅决定,无法一概而论。

沉闷的气氛充塞空间,紧张的情绪却在群雄心中流动。

于是——宛如晴天一声霹雳,突然重重击在每人的耳边!轰轰轰!连串不绝的爆音,震摄着群雄的神经!两种极端不同的功力接触之下,群雄定睛望去。

但见一—郭必克面巾起伏波动,双肩一阵摇晃。

长发怪人呢?五官扭曲更剧,身形前仰后合。

嘿!棋鼓相当,不分上下。

这一次真功夫的硬拚,似是激起了长发怪人怒火,怪异地厉笑一声,掌心愤然出现一圈其红如血的烙印痕。

只见他凝神运气,双目张得如铜钤一般,猛的哇气大叫,掌势缓慢而出,但空间却仿佛突然点了干支火把,极炎热更似凝成一面无形而固体的钢墙,沉稳凝重地压向郭必克!郭必克眼见来势犀利难当,心中一旋,掌上倏又加了一成劲力迎上。

一阵沉闷已极的响声过后,长发怪人身形不动,郭必克却不禁退后一步,气血也起了些许波荡!原来长发怪人所用掌力大有名堂,他静中苦练了二十余年,自然非同凡响。

尤其,郭必克在第一掌中只施展出八成功力便已接下对方全力一击,心知自服一元佛圣遗赠之精舍利之后,功力又已向前猛迈一步,如今已较长发怪人高出不少,故此第二掌便不免因大意吃了一暗亏。

说时迟,那时快——不容郭必克有任何考虑的时间,那长发怪人得势不让人,厉吼一声,双掌随又平平推出沉稳如山,较之方才更为缓慢。

断中群雄却突然觉得,仿佛有一种无形压力,沉重地压在他们胸头!郭必克第二掌吃亏之际,正是霍秋枫等人交谈完结的一刹那。

秃顶黑须老儒生与白发妇人转头望时,恰巧看见长发怪人发出慑人心魂的第二掌。

白发妇人目中闪过一丝异色,惊讶不止的啊了一声,奇道:阳阴道神功?这不是三元老友的看家本领吗?秃顶黑须老儒生同样惊奇地道:你且看看这边使的是什么功力?白发妇人定睛一望,忽然失声道:降魔无刃神功!长发怪人的掌势突然由慢变快,沉重而结实地击在郭必克身上,—分一毫也未落空。

于是,难以想象的奇迹产生了。

没有掌风撞击的声响,也没有劲力向四外披散回旋。

郭必克立在原地,纹风不动。

出掌击在郭必克的身躯的长发怪人、突然闷哼一声,身形凌空倒飞三丈!群雄骇然失然,一道遭目光随着那长发怪人倒飞身形而移动。

只见长发怪人似是受到一股至威不可抗拒的力量所震,竟然身不由己地凌空倒飞,似乎人已震昏,眼看即将如殒石摔落在地上。

蓦然——七八条人影同时凌空急闪,一人扑向昏迷中的长发怪人,其余全部都扑向郭必克!这些人不问可知,正是冥府三阎罗一追魂阎罗、赤炼阎罗、黑心阎罗’’,阴曹三魔王——血魔王、肉魔王、尸魔王。

还有一人,自然正是那三绝屠手薛进举。

三绝屠手薛进举在众魔中,功力最差,天生是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此刻却奋不顾身的当先扑救,因为,只有他肚里明白长发怪人是他的护身之宝,如果长发怪人被除,他自身必然不保!而且,他心里怀有诡计,准备借长发怪人的武功,在江湖上创立一派势力,或者控制长发怪人、投靠天籁瀛洲以求信任。

如今,他已找到进身之阶,荣任起神行僵尸教总护法之识,这一切都是依靠着长发怪人之功,而那具龙形古琴更成为三绝屠手永不离身瑰宝。

否则,不但冥府三阎罗、阴曹三魔王鄙视他,而今他今天更坐不上特宾席。

为此,他需要拚命救长发怪人,否则,那具龙形古琴便失去利用价值。

于是,他毫不考虑地扑向长发怪人,用尽他全身可以发挥的劲道与速度!于是,一刹那间,厅中情势变得混乱不堪,混乱之间一一阵嘹亮的清啸蓦然响彻大厅,一道耀眼寒芒猛地划空而起,跟着一一声惨绝的嗥叫急聿聿地传人群雄耳中,一条人影自半空坠下,血肉横飞,惨不忍睹!群雄尚未看清死的竟是何人,那道寒芒已是光剑影收,现出抱着长发怪人的青衣蒙面客一郭必克来,他手中横持那具龙形古琴,向扑个空的冥府三阎罗、阴曹三魔王等六魔冷冷喝道:你们干脆一起上吧,省得小爷我多费手脚!方才那一手神乎其神的表演,不但使黑白武林高手震惊,更使六个老魔瞠目失色,只因他们刚才一齐扑向郭必克,已经将一切方位封死,谁知仍被郭必克让过围攻,并且乘隙剑斩三绝屠手,而所费时间只须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如此身手,怎不教人震骇?六个老魔心中暗暗打鼓,一十二道目光不时乞援似的望向中央平台主席,他们身份较高,关于这次是非大会的内情秘密以及目的用意,大概知道几分。

他们知道,按照原定计划,应由天籁七嫣出面主持大会,但不知怎地忽又改为九大门派前后一十八位掌门主持,也许是想操纵九大门派率领江湖高手与精忠盟为敌之故。

可是,如今九大门振掌门迟迟末到,外面已闹得不可收拾,至少,天籁七嫣也该现身才对呀!郭必克顺手点了长发怪人穴道,冷冷地道:你们这几对狗狗眼穷望些什么,是不是等‘天籁七嫣’出来解围?嘿嘿,休做这种春秋大梦,老实告诉你们, ‘天籁七嫣’已经被小爷反锁在‘大雁塔秘道’之中了,除非‘天籁岛主’亲临,谁也休想解救她们出困,小爷特别开恩,你们六人之中,将有一人可以获生去向‘天籁岛主’报告,至于这人是谁,嘿嘿,那就得看你们各人的努力了!他毫不在意地说来,听得六魔心寒胆战,一个个如寒蝉。

不过,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这六个目空一切的魔星?但他们面色一阵剧变之后,不约而同地凝神运气,缓慢向郭必克身前逼来。

厅内群雄无不幡然动容。

蓦然——一阵冷森无比的笑声,突在大厅中回荡不绝!群雄循声一望,只见主席台后忽然不知何时开了一道暗门,门前,雁行一字地站着七个白衣女子,面上都蒙着一方轻纱,隐隐可见纱巾后面的秀丽姿容,尤其站在中央的一位,身段格外动人心弦,引入遐想,但那一阵朗森冷笑,却偏偏是从她的口中发出。

  她冷笑着当先而行,边走边道:可惜,你却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能够脱因而出、更投有想到你的生命已面临悬崖的边缘了吧,照说,本岛……话音倏然一顿,瞪着郭必克手中的龙形古琴喝道:这具‘天籁风琴’怎会落在你的手里,快说,究竟是由何处得来?郭必克起先看见七女突然出现,确实大吃一惊,当下厉声喝道:天籁七嫣,是谁放你们出来的?这两句话差不多同一时间发出,七女身后却有人冷冷答道:那是区区在下!话音一落,门内又施施然走进二人,右面一人身高八尺,面目惨白,绿毛茸茸的爬满脸部五官,血盆巨口,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再配上一对闪射惨绿光芒的眼睛,其状像煞似还魂作祟的僵尸!那左面一人玄御玄色劲装,面罩玄巾,那声音那身材。

即使化为灰烬,郭必克也能认出他是神行僵尸蓝子奇……这时冥府三阎罗与阴曹三魔王眼见大援到来,立又恢复神气活现的样子,一个趾高气昂的围在天籁七嫣的身边,那种面颜无耻之状真正难以形容。

郭必克一见神行僵尸出现,立即觉得血脉贲张,无法制止心中熊熊怒火,但他暗忖此刻情势不利于己,如果一旦动手,自己占的胜算可说极少。

因此,他遂以眼色暗示霍秋枫那边,却蓦然发现台上多了三人,却是疯丐洪家旺,九头鸟丁关羽,还有一位美貌少女,正向阿尔丽搭讪攀谈,那是鹰中彩燕苗翠花。

神行僵尸出现之后,立在天籟七嫣身边,向居中那位女子耳语几句,那女子边听边点头不已,目光却始终不离那具古琴,似乎此琴与她关系极为密切。

郭必克眼见他们的鬼鬼祟祟的样子,心中疑云大起,当下忙传音向阿尔丽道:尔丽姑娘,你们赶紧设法退出‘地煞山庄’此地有我一人足够应付,你们在此,反而使我无法集中全力……话犹未完,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清晰之极的声音,老气横秋地道:郭贤侄,有老夫在此,一切无须放在心上,放手干吧!别丢了‘佛圣’老友的颜面,你先把那疯子和琴掷过来,免得碍手碍脚的不易施展!郭必克闻言一惊,定睛望时,却见秃顶黑须毫儒生向自己点头微笑,他心猛地一动,传音问道:前辈可否见示名讳?秃顶黑须老儒生和气地一笑,传音道:老夫若不说,你恐怕不肯信任,也罢,老夫乃是人称‘扁鹊问春’的就是,这是‘二……白发妇人突然横掌切断音流,自己冷冷传音道:‘一元佛圣’是你何人?郭必克听那颓顶黑须老儒自称是百年以前即已驰誉天下的扁鹊回春,心中自然半信半疑;但一来目前情势逼迫,一来又见人家功力异常高深,不觉又自信了三分,闻得白发妇人问话,立刻传音回道:是先师!啊,圣僧竟已西登极乐?那么,三元道圣又与你有何关系?道圣老前辈对晚辈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敢问前辈究竟是何许人?老身久已不愿人知,但你可以放心,阿尔丽是我新收徒儿……  郭必克闻言不再考,振臂一掷,人琴悠悠飞向秃顶老儒生!天籁七嫣本来尚在密议,见状齐部一怔,目光倏即由郭必克身上,移向秃顶黑须老儒生。

白发妇人冷冷回瞪一眼,厉声道:看些什么,眼红的何不上来试试!她的话声尖锐噩厉,宛如一支钢针扎入所有人的耳鼓,只震得功力较弱的群雄心旌摇摇,慌忙掩耳不敢再听! -------------------------------------------qxhcixi 扫描  fuchenw OCR  武侠屋与双鱼合作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