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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天朝三圣

2025-03-30 07:14:24

西藏布达拉。

黄昏,高原上荡起谈淡霾雾,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它正迅速地聚拢着,静止于蓝天的几片浮云,已由绚丽的金虹变成青紫,似欲沉沉睡去。

渐渐的,星儿眨着惺忪的睡眼,出现了。

月光似银,佛光舞会在原野上召开,欢笑,高歌,无忧无虑。

这时,那座最为富立堂皇的大帐中,突然闪出一条娇小身影,口中低啸一声,一匹赤红如火的骏马,悄无声息的掩至。

那人儿留恋的四周张望,喃喃道:别了,高原……别了……然后,当月辉更明亮时,一溜火龙似的光芒,也渐失在原野尽头。

这是五月中旬,仅只短暂的一日一夜,却产生了一根导火线,也许在人生的火海中,这只可谓是大海中的一个泡沫中,大火中的一粒火星。

但水能丧生,火能燎原,世间无论任何一事,本都是由这一点泡沫,一星火种所引起的吗?江湖有福了,因为有一位代表正义,象征光明的侠客,替天下人管天下事,江湖也有难了,因为,自古未有的血雨腥风,即将在人间展开序幕。

峭壁似刀,耸崖断云,这里是藏滇边境的咽喉孔道——横断山山口。

漫长的峡道蜿蜒如蛇,平日马铃声,马嘶声,会不断划过山谷而荡起嗡嗡回声。

但这日,暮色苍茫,阴霾四布,电光闪闪,雷声隆隆,眼看即将有一场暴雨来临,空气格外沉闷与炽热,令人有窒息之感。

猛然——一阵急遽的车轮辗地之声,由山谷阴暗的远方响起,片刻之后,一辆带篷马车以无比惊人的速度,由两匹高头健马拖着,奋环疾驰冲出了横断山口。

赶车之人是个四旬左右的壮汉,虬髯绕腮,根根见肉,太阳穴起如蚊,顾盼向颇为威猛。

他一面迅速地挥动马鞭,发出连珠似的劈打之声,同时放目四顾,口中咕哝着道:日娘的,屋漏偏遭连夜雨,少不得又要做一次落汤鸡了,狗养的……这汉子一云南腔,不住地喃喃埋怨着。

可是篷边厢中却突然传出痛苦的呻吟声,低沉而断续地,显见那伤痛十分难以忍受。

虬髯壮汉闻声一缓马鞭挥动之势,回首颤声道:师父,你老人家的伤势又发作了吗?车厢中传出来继继续续而微弱的嗓音,低沉地道:还……好,羽儿,这又到什么地方……刚出横断山口,再紧赶一阵,今晚初更时分可以赶到德钦歇下……什么?苍老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你……你早上已说到了拉日嘎,怎么现在会背道而驰往云南去,这样岂不自投罗网?你,你你……虬髯大汉忙道;师父尽管放心,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追魂阎罗’只知你是天山派前辈,以为你在夺宝以后,必然寻回天山,绝料不到我们会投奔云南,老魔三个孽徒虽在藏滇境内势力极大,但若声东击西不难避过,只要逃入云南,便不怕他了……苍老声音长叹一下,道:唉………羽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师身遭老魔‘千寒掌’掌力,除非取得一件稀世奇珍,并有绝高功力之人代为疗伤,才能幸获残生,所以急赶返天山,便是要探访本门前辈枯心上人可曾归来,唉!举目当世,滔滔群雄无以能解决老朽未了心愿……你以为‘追魂阎罗’会被愚弄?为师估计不到德钦以前,必定被他追上!虬发大汉哑声然无语,此刻车行更急,天际银蛇乱窜,密云层导如逐马飞,突然,响震天际的霹雳雷声过后,随即,决堤般的倾盆大雨沛然降下。

雨声、雷声、电光、马嘶,交奏出一出大自然的交。

自曲,只是音色反复而不悦耳,尤其听在怀有重重心事的人耳中,更增加了烦燥意味。

虬髯大汉敞开胸膛,让雨水冲洗心上的烦热,手中马鞭挥动更疾,劈拍边响,即使偌大的风声也掩它不住。

车行正疾,此刻已驰近一片林子。

蓦地——一团银光由林间闪电窜出,拦住通道之中,清朗的声音喊道:喂!车把式,停停!停停!声音急切,只是未免太不客气了一点。

虬髯大汉一见有人拦道相阻,心中不禁大震,夜雨茫茫视线模糊,他也不曾看清来人面目,怒吼一声:孤群狗党,给老子滚远点!车势非但不停,反而加速前冲。

同时手中马鞭急抖迅震刷地一声,如灵蛇般幻成漫天鞭影,罩向那团银光。

这虬髯大汉功力非凡,尤其在车行如飞,雷雨交加的情况下,这一鞭威势端的非同小可,眼看迅雷不及之势,立即使可将银光掷飞。

倏地——一声清冷冷长笑由银影中发出,只见银光微闪瞬即无影无踪。

虬髯壮汉心中大骇,几乎怀疑鬼魅现形,手中马鞭加劲,口里更大声吆喝着,藉此壮胆。

一路上他已如惊弓之鸟,此刻只图逃得愈快愈好。

两匹健马蹬蹬地又往前冲进数丈,忽然前蹄乱蹬,昂首长嘶,却不能往前迈跨一步,雨势中只见马身呼呼冒出汗气,难道是长途奔驰过于疲累以致脱力?虬髯壮汉心知事有蹊跷,方待下车查看,眼前一花,右颊重重挨上一记耳光,直打的他七昏八素眼冒金星,跟踉跄跄立足不稳,险些栽下了车辕。

武林朋友反应自然较常人来得灵敏,虬髯壮汉才遭挫变,立即本能的挥动马鞭,呼呼劲气卷起,幻作成一圈鞭网紧护自身。

谁知,他鞭势刚一抡起,车厢立即传来一声冷笑,同时马鞭忽校一股极强的潜力一扯,登时不可抗拒地脱手飞去。

他连考虑的时间也投有,左颊却亦照样挨上一记,啪地一响,清脆已极!这一记比方才更重,电髯壮汉厉吼一声,磴磴蹬连退三步,冷不防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居然无巧不巧摔进一片泥浆中,闹得这武林高手空负一身武功,却连施展机会亦无,便被整治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虬髯壮汉有生以来还未吃过这等大亏,慌忙挣扎着站起,定神望去。

只见一车辕之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位银衫少年,看年龄至多不过十八,看相貌真如临风玉树,人中龙风。

但见他剑眉斜飞人鬓,星目深蕴似海,玉面朱唇,鼻梁挺秀,银光闪闪的劲装劲服,胸前绣着九支黑色的骷髏,在茫茫夜雨之中,仍然十分惹眼。

虬髯壮汉心神为之狂震,此人外貌粗豪健壮,其实却是心计灵巧阅历湛深之至,脑筋一转,忽然想起数十年前的一位怪侠,装束打扮正是与这少年一模一样,不禁惊喜交集脱口呼道:狂龙客!那银衫少年冷笑一声,也未见他作势,身形已乘虚而起,灵巧如幽影般飘至电虬髯壮汉面前三尺,冷冷道:既知狂龙客之名,还不自行了断!虬髯壮汉被他声势所慑,情不自禁地文退两步,呐呐道:朋友与狂龙客老前辈怎样称呼?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银衫少年冷笑道:凭你这等身手,还不配知道狂龙客与我的关系!嘿嘿!彼此既无怨无仇,刚才和我拦车求避风雨,你不肯也就罢了,为何无故向我痛下煞手!幸亏小爷躲闪够快,换了旁人岂不自作轮下冤鬼?哼!由此足见你必是禀性凶暴,草菅人命的恶徒!念在你尚能认出狂龙客昔年装束,而且小爷这是初次出道,姑且网开一面,格外施惠,你用哪只手使鞭,就自己割断哪只手罢!虬髯壮汉闻言面色一阵剧变,慌忙摇手辩白道:少侠千万不要误会,在下丁关羽对于方才之事深感十分抱歉,实在系因被迫出于无奈……住口!银衫少年冷冷叱道:你是不是不愿自断一手?哼!若教小爷出手,你连要活都难了!话至此处,忽然扭首冷冷一扫车厢,又向虬髯壮汉叱道: 车中躺着什么人?无病虽呻讨厌之至,你若不服输尽可把他拖下来做帮手!虬髯大汉亦属武林知名之士,所以忍气吞声百般赔礼,实因别有苦衰,否则银衫少年武功再高,他也敢不惜一拚。

此刻见银衫少年傲态凌然咄咄逼人,心头实在忍无可忍,厉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朋友你未免逼人太甚,车中病者是我师门长辈,惹你的是丁关羽,与他老人无干,在下头颅在此,阁下要拿请动手!他说来斩钉截铁,悲壮之至,正是豪迈一类的血性气魄。

银衫少年微微一怔,冷冷道:你那师门长辈想必也是欺善怕恶的人物,哼!我只找他问问管教无方之罪!说完,倏一转身竟往车辕跨去。

虬髯大汉跃身急拦,忙道:朋友怎么毫无怜悯同情之心?敝师身受极重掌伤,此刻想已昏厥过去,千万不能加以惊扰!话音颤抖,惶急神态溢于言表。

银衫少年脚步微一趔趄,车厢中犹然传出苍老而微弱的声音:羽……儿,车怎么……停……了?德……钦到……了吗?嗓音沙哑无力,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加以四周风雨声呼天嚎地,几乎将这凄怆的语调完全掩盖不闻。

银衫少年面色倏然一变,星目隐隐泛起波光,仿佛因那苍老声音,引起了他的隐痛与惆怅!他倏地垂首不语,沉人自己的思绪里。

只闻那虬髯壮汉颤声道:师父请放心静养,德钦还未到哩!车轴略微损坏了增,修理好便可上路。

车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快……要快……追魂阎……罗……追上,你……我师徒……性命……只有任凭宰……了……咳咳……咳……虬髯壮汉苦笑一声,忽然发觉银衫少年面色阴晴不定,仿佛有什么难疑在他心头,似乎极难下决定,以致沉思冥想犹豫不决。

他心中一动,恳声道:阁下若要出手惩治,小可决不还手,但请阁下暂缓十日,待小可将敝师送往安全地域,再来引颈受戮死亦无怨!他语气诚恳之至,使人无法不信。

银衫少年目光一抬,冷冷道:你师父内脏支离破碎,遍天下只有一人可医,他寿命之多超不过今夜三更,你白费劳力又有何用?嗯……他沉吟一下,继续说道:小爷看你不失为一条汉子,姑且破例饶你一次,而且替你师父将病治好,哼!你是否怀疑小爷无此能力?实话实说,你师父之伤需要一件稀世之珍相辅治疗,恰巧此物在我身边,所以才敢夸口保证,信与不信由你,答应不答应也由你,反正我是救定人了!虬髯汉一愣,暗想银衫少年之言,倒是与自己恩师所言不谋而合,可是对方态度转变得太快,令人不敢确定是真是假。

昔年传闻中的狂龙客,行径虽然怪异透顶,但这少年似乎是胜师强祖,对于怪僻二宇钻研的有入木三分。

想着,面上不禁露出犹豫神情来,银衫少年见状,冷笑一声,正待闪入车厢,忽然一个大旋身,足尖为轴,滴溜摺转了一圈,朝着黑压压的林中喝道:  什么人鬼鬼祟祟,偷听小爷谈话,滚出来!此刻,天空昏暗一片,狂风暴雨,愁云惨雾,偶而闪电一瞬冲破黑暗,闷雷轰隆,天籁齐发,万星毕集。

虬髯大汉运神静听,却听不出半点所以然来,正以为银衫少年疑神疑鬼,胡乱无的放矢,蓦地林中倏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嘿嘿冷笑和喋喋怪笑声来。

紧接着,由左侧林荫暗影中,唰!喇!唰!一连窜出三条黑影,身形之快,直如脱弦利箭,神速绝伦。

虬髯壮汉心中一震,借着电闪余光,看清林中窜出的三人长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道:看来今宵性命难逃,‘阎罗三使’只一出现,他们老鬼师父‘追魂阎罗’不久亦将赶到,我一向自负机智绝伦,却未料到人家也不傻,如今弄巧成拙,师父又身负重伤,唉……真是时背运乖,命该如何……银衫少年一双星目,在黑暗中放出炯炯光芒,冷冷一扫,已将来人长相看清。

只见滂沱大雨的缝隙中,那三人一式玄色油绸劲装。

居中一个又矮又胖,浓眉细目,凹鼻弯口,耳大招风,长得丑怪突梯之至。

左右二人一般中等身材,面貌相似,鹰鼻鼠目,满腔圈圈点点尽是麻斑,目光皆如鹰隼又凶又狡,令人一望即生厌恶之心。

这三人肩头都露出血红箭穗,马步炕稳,目光炯炯,显见俱为内家高手。

他们一出林外,齐都闷声不响地一扫场中,最后一齐凝注银衫少年身上,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

 矮胖丑人目光一移,落在虬髯壮汉身上,哈哈笑道:丁关羽,饶你奸狡似鬼,又怎逃得过我恩师的神机妙算?哈哈!识相点将‘乾坤剑诀’交出,我‘大头使’还可作主,饶你师徒性命,若等我家恩师到来,可孰免不了凌迟处死,那种滋味你没尝过也该有个耳闻!虬髯暗一咬牙,厉声道:  人一个命一条,剑诀休想!说着,目光却不自由瞥了银衫少年一眼。

银衫少年不动声色,再次瞪三个形象丑怪之人,冷冷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一个个报上名来,让小爷选择一种死法给你们试试!语调冷冰冰地,语气更加狂傲的目无余地,根本未将三人放在眼里。

那三人乃是藏滇一带横行霸道的阎罗三使,各个具有一身邪门阴功,仗乃师冥府三阎罗之末追魂阎罗的盛名,纵横藏滇一带,杀人放火,坐地分脏,正是道地的邪门高手。

这时,三人闻言具皆大怒,他们虽看出银衫少年雨不沾身,分明气功极为到家,于是初上来准备避重就轻,能够不树是敌最好。

但少年如此桀傲相对,等于将他们视同砧上之肉,设想三人岂是省油之灯?自恃大援在后即将赶来,何必示弱让人嘲笑?哈哈嘿嘿桀桀!这三种慑人心魂的混合笑声,立即同时响起。

只听呛啷一声,三把寒光闪闪的精钢长剑,均已撒在手中,动作轻灵快捷,景难得的是亮剑举动竟是在同时完成的,果然实名之下无虚事。

虬髯大汉深知阎罗三使的底细,知道他们向来秤不离锤锤不离秤,无论与任何人过招,均是三人齐上死缠不休,但若非遇上强敌,决不轻易亮剑动手,由此可见他们阅历究非寻常,能够看出银衫少年非同凡响之处。

同时他心中暗暗直乐,忖道:只要这小煞星肯予出手,蚌鹬相争,渔翁得利,我师徒今夜危机必可流过!  想着脚下暗暗移动,惭渐挨至车厢帘前。

银衫少年忽然目光一掠,冷冷望他一眼,寒光似剑,意似能够探查人心深处,直望的虬髯壮汉心生愧疚,垂首不敢去碰人家的目光。

银衫少年霍的冷哼一声,转向阎罗三使冷冷道:  看你们那张狂模样,也许在武林中颇有名头,嘿嘿!难道你们认不出小爷这身特殊装束?或是明知故犯企图侥幸?好!只要你们能够逃出十招之数,小爷便破例网开一面,让你们自行逃生,话已说完,看招!招字扑一出口,人已鬼魑般飘至阎罗三使眼前,轻飘飘拍出一掌,掌到中途,忽然一旋‘甩,脚下行云流水般移形换位,明似一掌,其实阎罗三使莫不感到那一掌是对自己袭来。

阎罗三使对少年早有戒心,故此虽在猝不及防之下,仍能及时飘闪躲开,同时暴吼一声,三把长剑如风反卷,精光暴射,寒芒经天,剑势捷疾不亚电闪,反应之快堪称名家身手。

银衫少年冷喝道:真有两下子,大概可以支持十招!话声中,倏忽一闪,阎罗三使凌厉剑势即告落空。

阎罗三使反击无功,立即收掌跃退。

这三人联手已久,彼此合作深得默契之机,此刻知道遇上强敌,竟将迫魂阎罗所授拘魂剑阵中,最具威力的一件森罗地网施出,企图一举而挫败对手,居心险恶,足见其平日为人之—斑。

  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如意算盘打得高妙,却末料到银衫少年一身罕世奇技,无论招式内力均已接近至高境界,岂是区区他们所能遂心如意的?但听一声清冷冷的嗤笑,人影乍合即分,间罗三使暴射退后,满脸惊惧神色,怔怔望着负手而立,夷然无事的银衫少年。

原来,他们蓄势一击,剑光漫天匝地,真是名符其实的森罗地网,以为能克敌收效,谁知剑光打闪中,银衫少年身法,微一闪拂即已遁出圈外,若非三人功力非凡,收势及时,怕不先来个大水冲塌龙王庙一自相残杀才怪!银衫少年面带寒霜,冷冷道:还有一招!本来,夸口限定招数取胜,在武林中并非没有!但都是以自己出招之数计算,似银衫少年这般行径,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外。

虬髯壮汉一旁惊喜交集,惊的是阎罗三使既已现身,那追魂阎罗不久便会赶来,自己身负重担,既须护师又要卫宝,真不知能否安然渡过,尤其师父现在昏迷之中,若依银衫少年之言,只怕性命真个难保。

他喜的是银衫少年武功奇高!即使自己师父也远远不及,若论阎罗三使武功,单打独斗自己只能勉强应付个百十来招,似银衫少年这般戏弄三使于股掌间的事,他连作梦也不敢想像,看来追魂阎罗亦未必能占上风。

只是他念及银衫少年与昔年那位怪杰有关时,不禁毛骨悚然,猜不透人家存心究竟如何,将以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于是,他这种惊喜交集的成分中,惊多于喜,惧多于乐,惊中夹喜,喜中带惊,患得患失之心充塞胸膺,居然分辩不出是什么滋味了……蓦地——一道强烈耀目的电光闪过,就在紧接而来的轰天霹雳尚未暴响,那中间的一刹那间,只闻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响遏行云,啸声中,银衫少年倏然向阎罗三使,以无比惊人的速度,神话似的拍出一掌罡云闭日!轰隆!震天价的霹雳声中,阎罗三使各厉吼一声,承受不住漫天一圈圈掌影的压力,咆哮着往后闪退,银衫少年只使出五成功力,他们已挨受不起。

冷笑声中,银衫少年如影随形跟踪急进,阎罗三使生平同进同诅,今日却吃了这联手的亏,若是他们见机散开,银衫少年也许无法同时兼顾,以他性情之冷僻怪诞,很可能因不会同时收拾三人,而放手不顾而去。

  但见一道匹练似的银光,有如经天长虹神速地一绕,但听啪!啪!啪!三晌过后,阎罗三使登时呆若木鸡无法动弹,但口中却是狂笑不绝。

  哈哈!嘿嘿!桀桀!三种特殊的笑音,在夜雨中听来格外刺耳。

他们是因为胜利而得意吗?不!相反地却因笑腰穴被制,即使不笑也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了。

银衫少年潇洒的转过身子,缓缓走向虬髯壮汉,冷笑道:你幸好没有心生溜逃,否则……嘿嘿……他虽未把话说完,虬髯壮汉却懂得他弦外之音,一来慑其神鬼莫测的奇高武功,二来被他冷冰冰的语调惊住,不禁心生恐惧,连手心也隐隐沁出冷汗来……雨势仍然未减,灰暗苍茫的天空,看不出丝毫有转睛的迹象。

银衫少年目光一惊,冷冷扫过仍在狂笑不绝的阎罗三使面上,又向虬髯大汉道:你……哦!丁关羽,你认为这三个家伙应该怎么处置?语调缓和,竟似真个向虬髯壮汉征求意见。

虬髯大汉丁关羽闻言,神色一凛,他本是心计超绝之人,江湖人称九头鸟,此刻受宠若惊却不敢妄作主张,老老实实地道:人是少侠所擒,小可岂可置词?话说得圆滑之至,不卑不亢甚为得体。

银衫少年面色一驰,朗笑道:你倒答得干脆,还算老实!他虽是笑着说话,仍然有股异呼寻常的冷冰冰的韵味:你过去将他们的手筋脚筋挑断!这种人仗着武功为恶,杀他们徒污我手,不如废去武功,等于替世人完了一场功德!虬髯壮汉心中暗道:我的天!以后武林朋友碰上你这小煞星,岂不倒了八辈子霉?日娘的,这还叫做积德?简直是在造孽!江湖客把武功视同第二性命,你这小煞星说废就废,真比昔日‘狂龙客’还要狠,板板儿的……他心中虽在嘀咕,口中却应了声是,乖乖地跳下车来,往阎罗三使走去。

大头使,二头使,三头使!这可不是我丁关羽心黑手辣,怪只怪你们自不量力,惹上‘狂龙客’前辈的后人,唉!你们认命罢!他一面迈步,一面喃喃说着。

方自走近阎罗三使身前,蓦然,一声破空锐啸急速地传来,紧接着!一道乌光夹带着慑人心魄的咩咩怪音,由林梢划空急坠,嚓地一响,深深插入地上,只露出半截似牛角似藏茄的尖角来。

九头鸟丁关羽惊呼一声:追魂茄!忽觉身后—股如山措力猛然一扯,自己身形竟硬生生地被拖回了一丈之远!惊魂一定,再望时不觉心中一寒,不自主又往后退了几步,蹬的一声?背脊被车栓一顶,几乎痛得他叫出声来。

原来,那阎罗三使笑声已停,一个个精神颓靡,团团围住在一位身量特高,骨瘦如柴,碧晴阴森,面目枯干的老人身旁。

那老人身穿青色八卦道袍,颏下蓄着稀疏山羊胡须,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奇形兵刃,竟与藏人用以吹奏的乐器一藏茄一般,只是在顶端安了一把护手,而且乌光闪闪,一望即知是铁器铸成。

丁关羽微一思忖,便知自己性命又是银衫少年所救,若非他以一种牵引力极强的奇功,将自己身形拖回,此刻怕早巳遭毒手1他心感银衫少年相救之德,又认出高瘦老人正是霸武林闻名丧胆,黑道奉若神明的冥府三阎罗;之一——追魂阎罗,此魔足迹少履中原,但江湖传闻他曾在十年前,独闯衡山派,将一干长老挑服手下,若非衡山派隐退的老主持惠慈师太出手,将他勉强击退,这魔头还会肆虐荼毒不可一世。

但即此已够震骇江湖,像自己恿师身为天山名宿,功力已是天山顶尖人物,照样没能在千寒掌掌力下讨好,落得伤重垂危性命旦不保夕。

丁关羽愈想像老魔武功之高,手辣之辣,愈对银衫少年信心减低。

不禁高声提醒,喊道:少侠注意,此魔一身外门邪功,‘千寒掌’掌力霸道无匹,手中‘追魂茄’招式奇诡,更有魔音夺魂摄魄……话犹未完,银衫少年已冷冷叱道:少噜嗦!站远点免得碍我手脚!喝罢,霍的星目炯张,向追魂阎罗道:你就是这三个蠢材的师父吗?哼!有其徒必有其师,看徒弟就知师父不会怎么高明,少爷此番出道,就专门要拆你们这种空有虚名的招牌,上罢!你们反正打惯了群架!他说来轻蔑卑视之极,简直是有心指着和尚骂秃驴——当面教训。

追魂阎罗自从大闹武林以来,隐隐成为黑遭宗师,自尊自傲目中无人,几曾受过如此侮辱?银衫少年一番话,几乎气得老魔狂喷鲜血!但姜是愈老愈辣,这老魔头城府深沉之至,大头使已趁空低声禀告方才受挫之情,使他对这狂傲已极的银衫少年,不得不作一番重新估价。

若魔虽然少履江湖,却对武林掌故耳熟能详,此刻发现银衫少年怪异装束,心中一转已经有数,只见他三角眼一张,阴森森地笑道:小辈!你是井蛙窥天所见不广,老夫成名武林多年,岂能与你一般见识?看你装束分明与老夫昔年一位知交,人称狂龙客的人有关,你与他怎么称呼?银衫少年一怔,道:你果真与我爷爷是故交?语气似信未信,毕竟少年人阅历要少上一筹,追魂阎罗虽与狂龙客为同时代的人物,但天南地北素不相识,而且彼此行事可说背道而驰,正如水火之不相容,‘狂龙客’虽行事乖张,但他乖张中有正义,光明正大,岂会与老奸巨滑的追魂阎罗论交?追魂阎罗见自己随口胡扯一句,竟使地方相信三分,不禁呵呵道:贤侄!这还能够冒充吗?老夫与令祖乃系多年好友,难道他不曾向你提过?老魔装模作样,竟然装得极为活神活现,仿佛真有其事似的。

银衫少年不觉疑信参半,暗道:看他说得逼真之至,莫非老鬼真有如此一位故交……原来,银衫少年正是郭必克,他自从亲历惨变,眼见相依为命的亲人,竟然遭人暗算致死,随即又险乎被埋伏凶手所伤。

一条玄色身影,抢乘自已坐骑赤兔马遁逃之后,遂自草草收拾一切,将狂龙客付以火葬,怀着悲愤奠名的心情踏上征途。

他顺着赤兔马奔驰方向,展开绝顶轻功尽力追踪,一连苦赶三日始终未得踪迹,暗想自己脚程虽然惊世骇俗,又怎么赶得上日行千里的追风良驹?好在已将那玄衣人所用暗器——一种类似飞针,通体暗蓝,尖有倒钩的针形暗器——搜集在身,以后行道江湖,不难由这种独门暗器查出真凶。

他慎重地考虑一番,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急也无用,不如按照老人所说,先去唐古拉山寻得洞中奇人,设法探知当年的一切秘密,代老人完成心愿,以慰老人在天之灵。

心意一定,遂往云南境内急赶,这日傍晚,时分已出了藏滇交界的横断山山口,觉得连日奔驰心神俱疲,便在路旁密林中歇息一阵。

他自幼即遭狂龙客抚育,身受严格训练,除了武功已趋极高境界,性情亦受了狂龙客陶冶,本来已够得上冷漠、孤僻、怪诞的条件,何况近日又受了偌大的刺激。

固此,年纪虽轻,他却具有成年人的心情,而且对于炎凉世态观察极为透澈。

他明白成者为玉,败者为寇的道理,懂得人间多得是锦上添花,却罕有雪中送炭之事。

人,当然不会永远一帆风顺,但最重要的是遭受挫折以后,立即再接再厉,从失败中撷取教训,愈挫愈奋,失败为成功之母,由挫折中拾取经验,才能屹立不倒永远刚强。

环境造成他偏激心理,又逼迫他踏入江湖,老人临死前那夜所说之话,在他身上产生无可言喻的深重影响,所以他的性格会随着时间空间的移转,逐渐步入无法形容的境界,是好是坏?是对不对?也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深深记取一点——仇!他想一老人忍气吞声隐遁避居,可说与世无争,但到头来仍然难免惨死,为什么?他不管!他亦不会明白!虽然他已立心去探求秘密,可是真相未明以前,他将以残酷的手段,来执行狂龙客遗留下来的善恶册!有恩报恩,有仇复仇!谁能过于深责他的不对?在树林中小息片刻,一见天色不对,正待赶路,忽然间骤雨已降,那狂龙衫当真水火不侵,他只略为运起罡气,便已将雨丝尽行挡住,不过这种潮湿滋味究竟不太好受,那时耳闻轮声动地,便出来拦阻,准备暂避风雨,不料却搅下这挡事来。

此刻,他委实有些进退两难,对于车中病者,也许由于那苍老微弱的呻吟,引起他对狂龙客的怀念,而产生一份同情之心,但设若迫魂阎罗与老人有交,论情又不好下手阻拦……他这里沉吟未决,那边却急坏了丁关羽,朗声喝道:少侠休听老魔危言耸听,令祖怎会与这等人论交?郭必克心中一动冷冷一扫追魂阎罗,只见老魔似笑非笑,神情诡异。

他想了想断然说道:无凭无据,在下不能相信尊驾之言!追魂阎罗怪目一翻,阴笑道:你既不信,老夫亦是无法证明,这丁关羽人甚诡诈,贤侄与他相处千万小心,车中藏的老鬼,乃是天山,枯心上人’的寄名弟子‘雪山飞狐’,数日前,他偷偷摸入老夫所居‘碧云福洞’将一册武功剑诀盗走,老朽只问他要还那本秘芨,看在贤侄面上,将过节揭开如何?郭必克拿不准老魔所说是真是假,正自有些意动,却听丁关羽急急喝道:老魔休往自己脸上贴金,‘乾坤剑诀’是我恩师在念青唐古拉峰发現,你心生劫夺不遂,以‘千寒掌’掌力将我师父击成重伤,如今又追来赶尽杀绝,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魔,你若贪生怕死,就夹紧尾巴滚远点!他所说确是实情,不过语气却有挑拨意味。

郭必克冷冷瞪他一眼,喝道:不许多言!霍然转目,恰巧看见追魂阎罗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意味,不觉心中动疑,脑筋一转,笑道:敝祖似乎曾对在下提过前辈大名,不过小可已不太记得,设若前辈能指出家祖的哪一边颊上,有一颗豆大红痣,便证明你与家祖确系旧交,小可怎敢不卖情面?追魂阎罗目光—闪,犹豫半晌,方道:大概是左颊上吧!郭必克冷笑道:前辈恐怕因与家祖相隔日久,以致弄错了罢……追魂阎罗猛然一拍大腿,阴笑道:当真!不错!老夫与令祖一别多年,竟连他那颗豆大红痣是长在右颊……话犹未完,郭必克突然放声狂笑,转首向九头鸟丁关羽说道:丁兄,你听过古人虚虚实实,左左右右的故事没有?九头鸟丁关羽在郭必克与追魂阎罗谈话之际,心里确实有些发慌,他出道时狂龙客已经隐避,只是在由江湖传闻得知有这么一位怪杰而已,既未见过狂龙客本人,对他是否与追魂阎罗确实有段交情,当然不敢完全断定,所以深恐万一老魔真与银衫少年套上交情,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此刻银衫少年称呼客气,不觉受宠若惊的怔了一怔,细细玩味一下郭必克的话,突地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两人这一狂笑不已,即使追魂阎罗也莫名奇妙,迷糊的如坠五里雾里,他虽是黑道有数魔头,武功确有独到精致之处,但若论喝的墨水,就是把他倒提也滴不出两滴来。

郭必克与丁关羽这么一打玄机,当然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三个宝贝徒弟,亦是一般。

原来古籍有载:战国齐将孙武,以虚实之法愚弄秦国大将白起,令白起用兵错误自陷重围……记载中所说的虚实之法,便是指左实右,指右实左,虚实难测,无中生有。

郭必克用此法愚弄老魔,他又怎能悟解得通!追魂阎罗怔了一下,厉声道:你们笑什么?狞恶之态原形毕露。

郭必克狂笑一收,指着老魔冷冷道:老鬼!你上小爷的当了,我爷爷一世英名,岂是你这等鄙卑人物,所能望其项背?实话实说,他老人家面颊上根本没有红痣!追魂阎罗面色一变,青惨惨的马脸上泛过一丝杀机,以他数十几阅历之深,却给郭必克骗得不亦乐乎,岂不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手中?郭必克冷然一哼,转向满脸喜色的九头鸟丁关羽,笑道:丁兄,你可记得老魔总共喊我几声贤侄?丁关羽想上一想,断然道:三次!心里却在暗暗作乐,默想这少年行事怪诞,连自己这般老吃老做之人,亦猜不出他下一步将做些什么。

郭必克点了点头,冷冷道:丁兄记忆不差,连头带尾共有三次。

这表示老鬼共占我三次便宜,你猜我要怎样对付老鬼?丁关羽老实地摇了摇头,郭必克冷冷笑道:我虽系初次出道,但家祖昔年威震天下,至今犹为武林津津乐道,先人声誉绝不能由我毁去,因此我替自己立下几条规矩,这第一条便是:人若犯在我的手中,一律抽筋断脉废除武功!他说的轻描淡写,根本不把虎视耽耽一旁的追魂阎罗放在眼里中,仿佛天下无论任何一事,’只要他一决定便不容再行更改。

二人谈话讥讽迫魂阎罗之际,追魂阎罗却借机低声吩咐阎罗三使,他亦看出郭必克武学莫测高深,但自忖数十年精纯功力,绝不致于阴沟里翻船,栽在后生小辈手中。

况且他此来是有为而来,能够减少一名强敌,总对自己行事大为上算,是以尽量忍气吞声,嘱咐三星见机而作不可鲁莽。

这在老魔来说蔽天荒头一遭慎重其事。

阎罗三使闷不作声,突然一齐悄没有声息地包抄散开。

郭必克冷冷一扫他们,朗声道:你们急些什么,再动一下,休怪姓郭的手下无情!三鬼果然被他给吓住,一时齐都怔怔不敢移动。

追魂阎罗怪眼一翻,狠狠一瞪郭必克,阴笑道:  小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黄牛角水牛角各归各,你又何必硬要架粱!这话在他这等素负盛名之人口中说出,已算是极为难得的天大面子,若教武林人士闻及,势将大为震骇!此际雨势渐由大转小,霏霏雨丝顺风飘扬,风中有火药的气味……-------------------------------------------qxhcixi 扫描  fuchenw OCR  武侠屋与双鱼合作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