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双扑出窗棂,只见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背插长刀的夜行人正星驰电掣般朝花园外泻去。
她顾不得与杜月仙招呼,轻烟般掠划而追。
夜行人轻功也十分了得,在墨夜中身法快若石火电光。
按说燕无双能在三里之内追上黑衣夜行人,不过她存着探其究竟的想法,只在后面不急不缓地步虚御风跟着。
行不多久,夜行人来到一片山坡前。
回头观望片刻,身化龙行跃上山坡,长虹经天般向黑暗中一闪即逝。
燕无双跟至山前,抬首凝眸朝山看去,只见片片连连的屋宇依山而建,迤至山腰。
粉墙碧瓦在月光中如游龙走蛇。
这是什么地方?夜行人呢?她感到纳闷,又有些好奇。
暗忖,这夜深人静,不妨上山一探,随即展开飘絮步法,冉冉升至坡上。
瞬息已到了一道院门前。
抬头望去,门楣三字:迷踪园。
阵阵夜风送来园中幽幽花香。
燕无双豪气勃发,拔高二丈,泻入迷踪园内。
哦,这是人间,还是仙景?一道笔直的玉石甬道,两旁植满奇花异树。
人工开拓的小溪波光闪闪,整个园内似横黛笼烟,罩着一层神秘的轻雾。
忽闻一缕洞箫声悠悠传来,委宛动人,和着香草古树,苔痕云锦,和着浓浓月色,习习夜寒,使人恍惚中如入瑶池仙景。
这究竟是何人的居所,如此华丽,简直叫人无法想象。
刚才的夜行人分明奔入了迷踪园。
可是园中恍如深湖,根本没有半点凶残之气,只是泛着阵阵柔和静寂的涟漪。
燕无双三思之后,循着悠悠传来的箫音步入园深之处。
眼见一幢绿色小楼越来越近,楼中隐隐烛光晃动,窗纸上印着一条欣长的人影,果然是洞箫横吹,音韵委婉,好似游子思乡,念及倚门爱妻,意绪寂落地哀怨不已。
这一情绪牵动了无双的女儿情肠,父母、兄长就如置身在前,朝她泪溢愁面。
她两行清泪不由自主地顺颊而下。
她一步步仿佛被萧音牵动似地走向绿色小楼。
蓦地,萧音一振,如铮锵金玉,征曲高奏。
眼前景色突变,萧瑟秋风,凋零万物,惨雾霏霏,黑烟四腾。
这黑烟之中簇涌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恶鬼厉魔,个个张牙舞爪地从四面八方扑来。
燕无双惊得大叫起来。
女孩儿最惧的就是这些鬼影,特别是深夜,独人!她回首想跑,只见一条白浪滚滚的大河横卧在前,波涛之中一头巨大的黑龟在张嘴冲上。
她吓得再次转身,不顾一切地双掌猛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奔去。
可是,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惊吓得香汗淋漓,却发现自己仍然在老地方。
心中一顿,莫非自己陷入了奇门阵中?在穹窿古洞神府之石壁上也记载了不少奇门遁甲之术。
休、生、伤、死、景、惊门八门按乾、坎、艮、震、异、离、坤,八方排列变化无穷,乃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六合,六合生八卦,继而幻成永无止境的变化。
这奇门遁甲更能生克五行,倒转八卦,利用有无相循,虚实相应,配以音律,勾动入伏之人的心绪,化成生、死、幻、灰、晦、明六门,玄奥非常。
俗言说魔由心生,入阵之人只需稍一不慎,因情生幻,便陷身其中,颠倒阴阳,渴竭而死。
想到此处,燕无双一身冷汗。
至此,她才明白这悦耳箫声乃启动阵法之钥,也是逗引她心神之饵。
如今自己已陷入不知名的奇门之中,又如何脱身出伏呢。
一想到渴竭而亡,她不禁浑身毛骨悚然,惊恐不已。
如此任人宰割,不如拼上一拼!念及此处,燕无双清啸一声,无极九转神功运起,将身躯罩入一片五彩浓雾之中。
无形刀嘣地一声从玉腕上自行跳开,化着龙形,朝前扑杀穿刺而去。
铮锵之声连响,一株株怪树应声倒下。
原来还是铁杆假株。
黑暗之中的鬼影魔形经无形刀一戮一刺,顿时哗然而倒!原来也是些不中用的草人纸架。
尽管如此,扑来的假树怪石砍不完,劈不光,那些鬼影魔形更是多如牛毛,杀之无效。
不到三个时辰,燕无双已心疲力弱。
这使人又惊又吓又急又恼的经历,着实使她感到周身心力已尽,困倦之极。
正在这时,忽闻一声清越柔和的声音传来。
阵中何人?是误入还是明闯?无双急忙喊道:小妹误入奇阵,请高人息阵。
你是何人,因何误入这迷踪阵中?我乃初入江湖者,燕无双是也。
只因追赶一个黑衣夜行者,才误入贵园迷踪阵。
还请高人见谅些。
既然如此,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待我来引你出阵。
清越柔和之声刚落,一阵微风拂过。
燕无双面前已站着一位身材欣长的男子,夜色迷蒙看不清来人相貌,只听他说道:姑娘,请随在下来。
左右穿梭,行行复行行,一路无碍。
只觉眼前一亮,人已身在优雅、古朴的绿楼之中。
灯光明亮,照着屋内存设。
一支二尺玉箫横卧在书案上,一鼎檀香正线烟袅袅。
引路脱阵之人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燕无双不看也罢,一看不由得心如撞鹿,怦怦乱跳个不停。
面前之人,二十出头年纪,一身潇洒绿衫裹着伟岸的身躯。
剑眉斜飞,星目神光四溢,浑身上下荡漾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女孩子特别喜爱的男人昧。
这味儿熏得她脸颊涂红,美眸流彩,浑身忐忑不安起来。
她不知说什么好,是道谢呢(人家从阵中带自己脱困嘛),还是问些什么(还不知人家的姓名呀)?一时之间,这位初春处子手心中都渗出汗来。
在下姓梅,单名一个君字。
少时随家父习武,因喜一竿洞箫,别人称在下为玉箫公子。
此地是家居之处,只因眼下江湖龙蛇混杂,为防不测,在前院布下天罡奇阵,无意之中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和惊吓,在下在此赔礼了。
这位自称玉箫公子梅君者言罢,深深一礼,惊得燕无双连呼不敢,还礼连连。
小女姓燕,名无双,穹窿山畔湖山庄人氏。
因兄长外出半年不知消息,特出外寻找。
无意间误入贵园,打扰公子清雅,还望原谅些。
啊,燕姑娘说哪里话来!荒园有幸姑娘驻足,四壁生辉。
在下欢迎都来不及,哪有什么打扰之言。
夜半客来茶当酒,在下清茶一杯招待,还望燕姑娘能宽坐片刻。
说着,冲了一杯茶。
姑苏茉莉花茶。
一缕清香扑鼻而来,燕无双果然觉得口渴得很。
像是一切都设计好了似的,书案前,东西两把椅子,两个人,两盏香茗,那么自然而然,那么和谐舒坦。
窗外晓月西移,星斗眨眼,阵阵夜风送来园中草木的清香,渗入肺腑。
不知不觉间,燕无双感到浑身松懈,懒懒的四肢发软。
是忙碌斗杀了一天的原故吧,到了一切放下时,人才真正感到需要休息了。
一想到休息,丹田中似有一种热流在跃动,血脉也一阵紧似一阵。
眼前的人影也在晃动了,耳畔似乎还响着对方柔和的嗓音。
燕姑娘一人初涉江湖追寻兄长,定然有许多不便之处,在下反正在家闲居,如果燕姑娘同意,在下愿一边派人四出打听令兄消息,一边也亲自外出托四海友人查访令兄下落。
如此安排,不知燕姑娘同意否?能不同意吗?如此真诚。
燕姑娘一个女孩子,一无亲戚二无朋友,孤身在外真令人放心不下。
依在下之见,不如先委屈住在寒舍几日,待有了令兄消息,再赶赴相见。
此意不知燕姑娘同意否?当然同意,拳拳之心,切切之意。
自称玉箫公子的梅君还在滔滔不绝地畅叙情怀,可是燕无双越来越听不清楚了。
她只感到热,浑身热得非凡。
只想将身上的束缚全部卸尽,让风儿彻彻底底地吹一吹发烫的躯体。
热,热啊……她模模糊糊地呻吟着。
玉箫公子梅君嘴角露出了笑意,踏前几步说:燕姑娘感到闷热。
可要小兄为你解了衣衫?要,要解,快……快解。
燕无双已感到心儿快爆炸了。
玉箫公子梅君双手落在燕无双的胸襟上。
那儿是两砣软软的,十分有弹性的妙处。
他眼中奇芒一闪又敛。
手指飞快地为燕无双解去了裙扣,脱下了外衣。
燕妹,还要小兄脱吗?脱,我要嘛!燕无双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窗口的那鼎檀香还在燃,细细的烟霞像长长的蛇舌一般,弯曲着向上伸展。
那小兄扶你去床上躺下,再一件件给你脱尽可好?玉箫公子明知对方此刻全在他掌握之中,故意如此说着。
像一头猫,锋利的爪子已经按住了弱小的飞雀,却不愿立即食之。
玩,才是它最最心醉的。
玉箫公子将燕无双横抱在怀,轻轻放在书案后面的锦榻上。
自己并不立即动手,只是怔怔地望着惺忪媚眼,芬芳喘息的妙人儿,由于热的原故在榻中低低呻吟,碾转蠕动。
啊!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冷气。
榻上美人的每一个细小动作,无疑是对他的一种压迫,压迫越来越重,越来越不堪忍受。
他也感到热了。
不过此热不同那热,他的热是本能的,自然的,天性的热。
而燕无双是……他三下两下解除了自己的束缚,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
他没有立即扑上锦榻,相反走至窗边推开窗扇,让夜凉寒风吹抚他发烫的胸膛。
他不想由于激动,使自己一下子就失去战斗力,他渴望品茶般慢慢、细细地品味珍贵的天仙般的宝物。
终于,他蓦地转过身来,双眼直直地望着已经忍耐不住自己动手解去粉红内衫儿的美人。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的,野兽般的吼叫,双足一点,整个身子像张开翅膀的巨鹰,扑向锦榻上碾转反复,苦苦呻吟的处子……寒山寺主持虚空法师巧扮神相谷,以易学八卦之学劝说燕无双参加剿灭为祸武林的神雕殿的斗争,这一点他成功了。
燕无双自称灭雕神女是很好的明证。
然而由于乾坤否定了与神相谷的认识,以至燕无双没有听从虚空法师的提示,与乾坤袖取得联系,以至一同加入灭雕行列,这一点他失败了。
燕无双一恼而去也是铁证。
这一失败,使自认论指阴阳的虚空法师十分沮丧,他不得不速速回寺与人相议善后之策。
所以待乾坤袖一切如常时,他便和叶寒士告别分手了。
临走时,虚空神僧对叶寒士交代了两件事。
贤侄,你以后遇见灭雕神女,务必向她说明此事的来龙去脉。
还有一件事是,你立即去寻找苗女金环,如能说服她反戈一击,那对灭雕大计将十分有益。
因为她了解神雕殿的内幕。
待虚空法师离去后,叶寒士感到有点左右为难:是选择向南,还是向北呢?向南,正是灭雕神女离去时走的方向,或许向南能碰到教授自己飘絮步法的灭雕神女。
不知为什么,自己十分想再次见到她。
向北,正是苗女金环的路线,找到金环,完成师伯虚空法师交待的任务,对灭雕大计定然是有益的。
向南还是向北?实在是使人为难。
叶寒士苦忖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向北——追赶苗女金环。
苗女金环在气恼、羞恨之中,没命地奔跑!一直跑到两腿一软,摔倒在地才哇地一声痛哭大嚎起来。
她无法排泄被人抛弃的痛苦,只有用许多许多伤心的泪水来洗刷心中的屈辱。
金环乃苗疆异人金蠹鱼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
金蠹鱼凭一身奇功怪术成为了苗疆十七代苗王,金环自然是苗疆公主。
苗女天性对爱情十分专一,这次她偷偷单身一人溜出苗疆来到中原游玩,恰好遇上采花能手银雕亢君。
亢君一见金环就觉新奇,苗女的狂热挚爱和中原女子的羞羞答答有着天壤之别!玩惯了花般水般的女子,见到野性十足、别有风味的苗族女子,亢君岂能放过。
凭着他一副诱人的容貌和采花技巧,没几日便将金环弄得神魂颠倒,为他付出了少女的贞*和一颗诚心。
不料大难临头之时,银雕亢君不辞而别,溜之大吉,轻松松抛弃了自己曾经山盟海誓的伴侣,这一打击别说是金环,换了任何人也受不了。
金环痛哭一场后,选择了绝路——死!她的一对怪兵器男女双蛇已被虚空神僧的内家掌心雷震碎。
她不能再用苗族人常用的蛇咬咽喉的死法来表示对银雕亢君的愤恨。
她选择了上吊。
她解下丝绸腰带,系在一棵老树的粗枝上,跳起,双手抓住腰带,把粉颈伸了进去。
然后双手一松,丝绸腰带忽地勒紧。
金环感到一口气憋住。
死,这道黑幕已经垂下。
啪地一声,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树的横枝不堪重负,断了!香魂儿刚待出窍又悠悠地回转,有时候死也不容易。
金环坐在泥地里,活也不是,死也不是,左右为难地直发怔。
夜霜浓重,万物都湿漉漉的。
现在金环才突然想起了父亲金蠹鱼。
蠹鱼,是一种书蛀虫,在霉烂的古籍、线装书中很容易找到。
翻开书,蛀洞圆圆的,黄豆大小,从首页直贯末页,这便是蠹鱼的杰作。
蠹鱼银白色,不足半寸长。
若在开卷时发现它,它准一甩剪刀似的尾巴,慌慌张张夺命而逃!古人又以白鱼、银鱼称之,形象至极。
有书记载说,蠹鱼若将道家、佛门的经典著作内的神仙一类字眼吃掉,它身上就会显出五般彩色。
人再吃这样的蠹鱼便能成仙。
苗人金蠹鱼就是用此法成功的。
他捉来许多蠹鱼放在纸箱之中,再采来苗疆特有的紫色古藤碾成碎末喂给蠹鱼吃。
这紫色古藤生长在阴山深洞之中,却有几百年的生长史,阴寒非常。
蠹鱼吃了这样的藤,金蠹鱼再将蠹鱼活生生一条条吃尽,把蠹鱼带入体内的奇寒之气汇集起来,点水穿石,粒米成箩。
蠹鱼吃得越多,功力也就越深。
六十多年的蠹鱼吃下来,可想而知他的功力了。
凭着蠹鱼寒功和蠹鱼镖,他一举成名,成了苗疆第十七代苗王,并自称为金蠹鱼。
他并没有将成名之技教给唯一的女儿,只因女性属阴,不宜练过寒之功。
否则体寒和外寒溶在一起,是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金环在此时想到了父亲金蠹鱼,倒不是因为父亲的神功异术,主要是父亲有颗极端的护犊心。
如果父亲在此,她就可报仇雪恨了。
可是如今父亲在万里之外,他能听到自己内心百般、千般的呼唤么?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金环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刚才还刀剑相见的乾坤袖叶寒士。
他来干什么,莫非为赶尽杀绝?望着他坦诚的目光,她否定了。
他是……你来此干什么?金环不能不问。
路过,听到哭声才拐来看看。
不知金姑娘为何这般伤心悲声?你难道没看出来我哭的原因?没有。
金环幽幽地吸了口气,说:你的敌人,我以前的情侣抛弃了我。
叶寒士冷冷道:银雕乃花花公子,金姑娘能及时摆脱他的阴影,应该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被人抛弃值得庆祝?不是庆祝被抛弃,而是庆祝金姑娘你的重生。
此话怎讲?一则,金姑娘及早离开他还不算陷得太深,一时短痛总比长痛好!要知道一个卖友求荣之辈怎么能有真正的爱。
二则,金姑娘通过此事能认识世上的另一类人,另一类很坏、很坏的人,对于金姑娘将来说是十分有益的。
教训就是经验,有了经验就能分明敌我、好坏。
这些难道不值得庆祝一番吗?一席话说得金环高兴地跳起来,脚腕上的许多金环发出阵阵悦耳的叮玲声,脸上也开始挂上了笑容。
她说:你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我真不必为忘恩负义的人去死,去伤心。
不过,我想问一句,刚才你我之间还发生厮杀,为何你不恨我,相反要主动帮助我呢?叶寒士说:因为你也是受愚弄的,你自己并不想为难我,对不?金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你对我这样好,你能做我的情人吗?叶寒士一呆,脸腾地红了。
他不防对方如此直率坦诚,自己怎么回答她呢。
同意,这万万不行。
不同意,怕又伤了她的心:这……哈哈哈,小苗女,这小子不想做你的情人,老要饭的倒十分乐意接受你奉送的称号,你意下如何?蓦地,背后传来一阵豪笑。
叶寒士和金环同时转身望去,只见答话的是一个破衣烂衫、身负九条布袋、手握绿玉杖的老花子,他身边一排站着六位年岁不一的乞丐。
乾坤袖怒斥道:苦蟾乞你阴魂不散,居然又找上门来!难道这么快就忘了芦塘之辱!来人正是丐帮新任帮主苦蟾乞和六大护法碎肌乞、烂肠乞、裂肤乞、断骨乞、破肚乞和折颈乞。
他们被冷血堡冷半目解穴之后,不但不感谢冷半目相救之恩,相反指责他不和灭雕神女交手,放走了乾坤袖叶寒士。
双方争执几句后,各自分手。
苦蟾乞仍不死心,带着六大护法四处寻找乾坤袖,凑巧在这山坳间相遇。
灭雕神女不在一旁,虽说多了个苗族女子,苦蟾乞哪里将俩人放在眼里,所以扬声大笑着现身。
此时,听叶寒士提及芦塘之辱,顿时环眼狰狞,凶光暴射,煞气四溢,单掌朝乾坤袖劈出一道猛烈无比的掌风。
叶寒士见掌势雄厚,不敢硬接,移身出袖,白芒般用切诀攻敌。
老要饭的一招落空,脸色骤红,怒吼道:有种的别走!怎不敢对上一掌。
吼声中,如影附形,伏虎掌中猛虎出涧又已攻到。
叶寒士被一激,忍不住怒道:对上一掌又怎样?两掌力推,排空热力如浪似涌地向苦蟾乞的伏虎掌力迎去。
闷雷似的响声炸起,苦蟾乞和叶寒士被震得各自倒身踉跄后退七、八步,方才隐住身形。
叶寒士若是运用飘絮步法结合铁袖功与敌人对阵,胜负少说也要在数百招之后。
可是他少年气盛,一言不适便动怒硬干起来。
尽管由此他任督两脉已开,内力较前平添二成,到底不及苦蟾一甲子以上的修为。
对掌后,表面上双方都退七、八步,但是实质上前者是单掌,后者是双袖,更兼后者在后退中感到胸口一闷,喉头顿甜。
若不是他死命将一口逆血咽回腹中,当场出丑是难免的了。
苦蟾乞见对方无恙,和自己打了个平手,不由恼羞成怒。
发出一阵嚎嚎怪笑!深夜之中听得在场之人毛发悚然,头皮发炸。
笑音未落,双掌斜斜拍出,两道猛烈无比的劲力朝对手滚滚扑来。
乾坤袖一咬牙,展开飘絮步,双袖似剪,在数丈方圆之地见招拆招,游斗不息。
老要饭的大喝道:小子,今晚你难逃死罪!话音未落,身形连挫,双臂挥舞如风,呼呼呼连发三掌。
这三招一气呵成,宛似一掌,却掌印弥漫,既奇且快,又猛又狠。
实乃伏虎掌中之精髓九九回风招。
顿时掌影如山将乾坤袖罩定。
叶寒士突然感到正反两股劲力袭到,自己飘絮步法呆滞,心知不好,猛提一口气,竭力挥袖抵挡。
不料,斜侧一股寒风撞中腰畔,如受千斤重力。
他闷哼一声,再也憋不住上涌的逆血,张口哇的一声,鲜红狂喷而出,身形摇摇晃晃就要倒下!突然,红影一闪,叶寒士已被拦腰挟起!他只觉耳畔风紧,身子虚空,不多一刻他已经晃晃悠悠地昏迷过去。
原来在苦蟾乞正面进攻时,六大护法之一裂肤乞偷出砭骨生寒的冰风掌正中叶寒士腰际。
眼看神雕殿下令重金捉拿的乾坤袖就要到手,红影一闪,那个毫不起眼的苗女居然挟起叶寒士飞逃而去。
苦蟾乞气得狂叫:追!七人如七枚离弦之剑,呼啸射出!这是座迷人又危险的丛林。
苗女金环为救叶寒士慌不择路,落荒而逃,不知不觉中已涉入荒林之中。
丛林闷气潮湿,树木高得吓人,树冠将天幕完全遮住,一点月光星光也无法透落。
丛林中一片黑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金环上身穿的薄如蝉翼的外衣被横出的树杈撕成碎条,下体没有及膝的红绿间色短裤也成了布片片,两条黑亮的大腿划得血迹斑斑。
这些都没有阻止她的脚步,她像只惊恐的鸟,扑腾着翅膀,一个劲地朝丛林深处跑去。
不过,有一点她没有忘记,就是尽量保护好怀中的伤者,连树枝的侵害也不允许。
终于,她凝神细听,已听不见身后的追赶声、怒骂声了。
她怎么能想到身后七人此刻的命运呢?苦蟾乞等七人一排搜进丛林,刚踏入荒林边缘,黑脸的碎肌乞就说:帮主,这荒林野地想不到的危险很多,以属下之见,不如守在林外,那对狗男女终究会跑出林来的。
一旁的无鼻烂肠乞道:属下也认为帮主千金之体不该进这不毛之地。
苦蟾乞听了。
断眉一挑,怒吼道:若是贼男女越林而过,我等也在此等么?殿主再三下令搜捕叶寒士,眼看大功可建,尔等反倒不乐意了。
本邦主真想执行邦规?一派训斥,六大护法个个敢怒不敢言,随着苦蟾乞窜入丛林。
整个丛林犹如一座阴森、黑暗、可怕的坟墓,到处是腐烂的气息,这种气息不由人不想到死亡。
渐渐地他们的脚步不快了,身法呆滞了,像个凡人一般在积满霉烂落叶的小径上深一脚、浅一脚朝前摸索而进。
突然,脸如锅底的碎肌乞感到左脚脖一紧,身子一下失去平衡,往前扑倒。
人还没着地,反倒凌空升起,一根粗如手臂的枯藤紧紧地扣住他的左脚脖,把他吊起足足三丈高。
他无意中踏入了捕兽活扣!六大护法中烂肠乞和碎肌最好。
他见老友被凌空倒吊,急得长啸一声,身化龙形,跃起三丈余,手中双刃刀一片白霜朝枯藤砍去。
枯藤摇晃了几下,居然不断!烂肠乞不能在空中停留,身形一沉,呼地脱下。
他双脚刚着地面,就感到脚下一软,情知不妙,想再跃起,可惜一口真气刚断,无能为力。
就听得一阵哗啦声,地面顿时陷塌,腾起一团湿雾。
湿雾终于消失,出现在苦蟾乞眼前的是一幅更加可怕的画面。
一个丈余宽狭的直坑,足有十丈深。
坑中两人正在声嘶力竭地惨叫。
他们正是烂肠乞和裂肤乞。
没有鼻子的烂肠乞是自己掉下去的。
额头长有一道深可及骨刀疤的裂肤乞却是被烂肠乞带下去的。
就在烂肠乞掉入深坑的一瞬间,他出于本能地掏出身藏飞索,一爪正好抓住了裂肤乞。
没有防备的袭肤乞朝前踉跄了几步,就这几步恰好落入了陷井。
落入陷井倒还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陷井中现在的情景。
坑底黑乎乎的一层东西突然蠕动起来,并且发出了丝丝的俯啸。
坑内两人低头一看,吓得惊叫起来。
原来坑底足足有五尺厚薄的活蛇,大压小,小压大,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
被他们俩人落下时一压,像进入冬眠的蛇全苏醒了,慢慢蠕动起来。
二乞都感到脚下在抽空,身子在下陷。
无数条伸着红信子的蛇游上身来。
他们拼命地挣扎着,惨嚎着。
但没有多会儿,黑沉沉的蛇淹没了这两位一甲子以上功力的武林高手。
深坑之中又恢复了平静。
苦蟾乞他们看到的就是这幅惨图!还没等他们从惊愕中返过神来,头顶上又传来惨呼:邦主,快救救属下,这是根食人藤。
食人藤?剩下的四人均抬起头来。
只见碎肌乞身上出现了许多细细的血色长藤,正一圈一圈地紧紧缠绕着。
碎肌乞现在真的碎肌了。
皮肤一片片在裂开,血渗出很快又被血色长藤吸去。
说正确点,这藤不是食人藤而是吸血藤。
下面的人个个脸色灰白,毛骨悚然。
苦蟾乞最先发出一声怪叫,掉头就往来路上飞奔而去。
断骨乞、破肚乞、折颈乞三人也不甘落后,发一声喊,兔跳鹿奔般随在邦主身后向林外逃去,远远地还听得到碎肌乞可怕的怒骂声——该死的苦蟾,你卖邦求荣,你不得好死!我碎肌死了也要化作厉鬼来拘你的魂,吸你的魄。
定要叫你后悔今日的不义……啊……该死……没有声音了,碎肌死了吗?四个奔跑之人都在这样想,却谁也不愿回头。
好像一回头就会陷入蛇坑,碰上吸血藤一般。
丛林的可怕阴影将跟随他们一辈子。
苗女金环抱着乾坤袖还在往丛林深处急走,她仿佛急着赶赴一个目标似的,不顾一切地朝前走。
她小巧结实的乳房已完全裸露出来。
她整个苗条的躯体呈现出一片淡咖啡色,却又细润得像丝绸一般。
她眼睛有点蓝色,硕大,惊恐中更闪耀着一种猫的机灵敏捷之光。
假如此刻叶寒士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另一种类型的美人的怀抱中,会有什么感觉呢?无法想象。
金环穿过几棵连系在一起的桦树,刚想跳过一片乎如镜面的水草地,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带着叶寒士蓦地沉入,沉入进一个不知去处的地方……-------------------------------------------xmwjw 扫校 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