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燕无双提着一包酒菜重返古桥时,昆仑新掌门神龙剑客白一梦居然仍在寒风中等待。
无双惊问:白兄为何未曾离去,白老前辈呢?白一梦道:我爷爷已带着昆仑掌门令符赶回昆仑。
他老人家将奉掌门令调集昆仑七大天魔,三十六位剑客前来江南。
无双疑道:这又为何,莫非白兄想……白一梦急道:神雕殿日渐猖狂,时时对燕妹不利。
小兄想干脆摆开战场与其一战,作个彻底了断!所以调集昆仑人手赶赴江南。
燕无双心中一热,眼眶中不由泪湿盈盈。
她低声说道:这不太劳动昆仑众豪了?燕妹哪里话!我爷爷也说,以公而论,捍卫武林正义也该和神雕殿—战。
小兄暂且留下,为燕妹稍尽棉薄。
不知燕妹意下如何?燕无双玉首微点,未开口脸已羞红。
俩人肩并肩下了石桥,一路往西赶来。
正行间,空中一声怪鸣,金珠儿已飞落而下。
燕无双闻声急抬玉臂,金珠儿栖停,扁的红啄鸣个不停。
燕无双惊问:珠儿,我吩咐你守护嫂子,你怎么又飞来找我了。
莫非嫂子出了凶祸?金珠儿金黄色的眼珠子连转,头也点了几点。
燕无双急道:白兄,快,我嫂子有难!话音未落,人已弹出。
燕无双在前,白一梦随后,两点白影电光石火般朝西射去。
杜月仙的藏身之处是在包山林屋洞。
包山是座荒岭,除了满坡的翠松珍柏,连山民猎户都没住一户。
包山下有个深广无比的天然洞穴,相传有个姓林的道人在此修炼后得道飞升,因此这洞便称作林屋洞。
据说,吴王曾派灵威上人带人入洞,昼夜秉烛,走了三十余天,还没走到洞的尽头。
众人泄气折回。
灵威上人向吴王报告说:初进洞门很是低隘,走了数里之后,有一间石室,高约二丈多,上面有石津岩液滴下。
室内有石床、石枕、石砚、石几,几上有素书三卷。
说着便献上三册线装古籍。
吴王宫中无人识得。
差人占问孔子,孔子阅后道:这是大禹的石函文呀!吴王心知林屋洞中藏宝必多,重又命人进去。
隔了二十多天,去者回来说:不象以前模样了。
只听得洞中四处是风涛声响,奇怪的虫豸很多,都来挠扑火。
石燕蝙蝠差不多和鸟—样大,阻止人入内,在另一个方向的洞中,发现有许多人马的足迹,此后。
吴王又再三派人入洞探险,可惜均不获而归。
林屋洞成了个神秘洞。
当地百姓从不上包山砍柴行猎,自然也就不入林屋洞了。
这次,燕无双救出杜月仙,依她之见是找一家客栈先住下养伤。
杜月仙不同意,因为神雕殿眼线众多,如再被他们发现,很有可能重陷困境。
她指定了包山林屋洞。
因为她曾和怀中仙罗水仙,膝上仙阴柔仙探过此洞。
尽管也没什么收获,但这洞中的奇奥、幻密确实令人叫绝。
当时杜月仙心中就有若遇难时来此一躲的想法。
燕无双当然没有意见,照着杜月仙指定的路线,赶到了包山林屋洞。
可惜洞中一无所获,要想住下去,必须具备起码的生存条件。
所以燕无双外出找吃的,留下了杜月仙和被制住七大命穴的毒雕谭笑。
这一步棋,燕无双大大走错了。
她无意之中给二十年以后的武林种下了无边的杀孽。
不过,二十年前的今天,她又如何能得先知呢?在和白一梦赶回林屋洞的路途中,燕无双还在一个劲地思索,嫂子的存身之处如此隐秘,怎么会被神雕殿人发现呢?难道是鹰罡铁爪冰良臣搞的鬼?她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的出路就是快些赶回。
可惜,她快不了!因为她面前的出路已被巨石封死。
两壁陡立的岩峰,仅仅间距二尺算是一条山径。
难怪入口处写着三个斗大红字一线天;要去包山林屋洞非过一线天。
前后不足半里的一线天照理对燕无双、白一梦来说简直是小菜—碟。
可是七、八块有千斤之巨的青石死死地卡在两壁之间,把仅容—人通过的道路全都封死了。
俩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办好。
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哈哈哈。
头上洒下一片狂笑。
燕无双举目看去,约十丈高的崖顶上站着十几个人,看不清五官,只能隐隐约约分辨出服饰的色彩。
一色黑衣,无疑是神雕殿的爪牙了。
喂!燕无双!你听着,老夫乃神雕殿雷霆分坛坛主伏虎太岁孟威。
你现在已前无去路,后无退路。
老夫手下一人两颗雷霆子,只要往下—丢,你就立即化为飞尘。
你是愿意就此炸死,还是投降受缚?崖顶上在朝下狂叫。
他们像是囊中取物,探手可得似的。
下面燕无双和白—梦已用传音入密之术交谈了好一阵?似乎也拿定了主意。
燕无双扬声道:想不到伏虎太岁放着北方四大堡之一伏虎堡堡主不当。
当起神雕殿的分坛来了。
孟威!你好威风呀!伏虎太岁孟戚答道:丫头,别逞门舌之能了!你到底选择死还是选样降?燕无双问:你能制我等于死地么?丫头,你难道怀疑老夫手中的雷霆子?你敢不敢扔一颗下来试试!若真能将我们炸成飞灰,那时再谈投降也不迟。
丫头,雷霆子虽扔—颗,威力也十分巨大!你不怕砸伤碰伤?死都不怕,伤又何惧!你先仍—颗下来看看。
那好!丫头,你小心了。
言罢,伏虎太岁孟威右手一挥,只见一颗黑点流星般落下,落点正是燕无双他们的驻足处。
当然,伏虎太岁认为燕无双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躲避白天而降的灾难。
岂料燕无双不仅不躲避,相反身形拔起迎接雷霆子。
只见她双掌推出,两股劲力托着西瓜大小的雷霆子朝堵塞一线天出口的千斤大石撞击。
轰,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一线天中顿时尘雾弥漫,乱石横飞。
等半个多时辰尘散雾净时,高高在上的伏虎太岁孟威气得目瞪口呆。
—线天出口已炸出—个大豁口,—大堆乱石横七竖八地摊了一地,哪里还有一男—女的踪影。
上当了!上当了!连呼上当。
伏虎太岁孟戚吼叫着,命令部下追击!其实半个时辰已过,凭他们的脚程又如何追赶得上,追上了又有何用?燕无双巧施借弹开路之计,与白一梦脱身一线天,脚程更紧,飞驰林屋洞。
刚至包山口,急闻缕缕笛音传来,袅袅的音律十分有节奏地播散着。
像是一个凄苦的妇人在风雨中低低地抽泣、呜咽……随着笛音。
山口杂青丛中一阵悉悉乱响,无数条青白巨蛇从草丛中游出,十分有秩序地在山口排列成一个正方形的阵势。
腥红的蛇信乱撩,碧绿的毒眼射出道道寒光。
吓得燕无双一声惊叫,躲在白一梦身后。
女孩子天生畏惧那些肮脏、古怪的虫蛇,燕无双自然也不例外。
神龙剑客白一梦呛地拔着舞风剑,喊道:摆下蛇阵者敢出头一会么!阴恻侧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白少掌门若想进山,自可随意!不过这女娃子么,必须给老夫留下!若则……笛音又起,顿时数千条蛇尾首乱摇,忽上忽下,喷出一股股令人作呕的秽气。
白一梦低首轻道:燕妹莫怕,待小兄为你开路,杀尽群蛇就是。
说着就待步入蛇阵。
燕无双忙阻止说:白兄,这污秽之物杀之不尽!真要灭光时间也来不及了,不如我们另想办法。
白一梦问:难道还有别的路可以进山?燕无双摇摇头。
她似在沉思,一刻忽道:不如唤怪禽金珠儿来试试。
金珠儿能降蛇伏毒?不知道。
不过金珠儿连巨鹰、苍鹭都能擒伏,也许能战胜毒蛇吧。
燕无双撮唇吹起哨音,天外一声怪鸣,金珠儿已流矢般射下。
燕无双手指着山口前的群蛇说:珠儿,你能伏蛇吗?若能,快上前开道。
金珠儿凌空飞起,在蛇群之上盘旋着却不下扑。
群蛇条条昂首甩尾,大有—战金珠儿的势态。
看样子金珠儿也对蛇也无能为力。
阴侧侧的声音又传来:小小一只怪鸟想战胜老夫的千蛇会,简直是痴人说梦,不知天有多高,地有……话音未落,只见金珠儿箭一般射入山口一旁的林中,眨眼之间又复飞出。
不过双爪之中多了银晃晃一支银笛。
林中发出一声怒吼:你这扁毛怪鸟,敢偷老夫的神笛。
一道掌风在前,—个人影在后飞扑空中的金珠儿。
只见金珠儿双翅一敛,倏沉落下。
掌风和人影均从它上部飞过。
金珠儿十分乖巧地在群蛇之上转了几圈,风灌入笛孔,发出呜呜的嘶啸,群蛇像是听到什么讯号似的顿时乱成一片。
金珠儿未待落地的人影重复窜上,已抓着银笛朝北飞去。
一串笛啸从天而降。
素有训练的数千条巨蛇闻音起舞,—条跟着一条朝北游去。
急得落地的一个瘦老头汗水四抛,无奈地跟在群蛇后面,乱叫乱骂:你这扁毛畜生,老夫非拔光你的毛,啃光你的肉,嚼碎你的骨头……金珠儿越飞越远,笛声也越去越远,群蛇和怪老头也跟着去远了。
这一幕逗得燕无双格格笑个不止,连腰也弯下了。
白一梦望着花枝乱摇,欢颜悦色的燕妹,越看越爱,一眼不眨,像是看呆了似的。
燕无双直起腰来,才发现傻乎乎看着自己的白一梦,不由脸一红嗔道:你老盯着人家干什么?白一梦像刚刚醒来一般,喃喃说:看不够!看不够!一辈子也看不够呀。
燕无双垂首,纤指捻着衣角,悄声问:看不够又怎样?还想把人吃了?又像责怪,又像怂恿。
白一梦忽然觉得胆气—壮,浑身血沸腾起来!他猛地张开双臂,—下把娇小灵珑的燕无双拥进怀中。
燕无双没有动,浑身只在微微地惊颤。
她像只受惊的小鸟,芳首偎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中,顷听着咚咚咚有力的心跳。
白—梦却用忘情的热吻雨点般在心爱人的发丝、粉颈,肩头上重复着,重复着……突然,燕无双—把推开他,说了声:白兄,我们还须救人。
便弹身前驰。
白一梦深吸一口气,说了句:燕妹,等我。
随后紧紧跟上。
他此刻的心情好极了,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迟疑地跟上。
他外表斯文,内在却是个非常有男人气概的男子。
身体的爱对他来说既陌生又亲切,并且感到尤如久渴之人畅饮了一番似的,十分十分的重要。
他深爱着前面小鹿般飞驰的姑娘。
她不仅是个体貌美得惊人的佳丽,随着分分秒秒的接触,他同样爱她竖毅的性格、无畏的勇气和对待亲人的温柔和善良。
更使他惊讶的是她的智慧,从智过—线天,到巧服群蛇阵无不闪耀着她天真、童稚般的聪慧。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感到万分激动。
对了,就在刚才拥抱时,他明确地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各个部位的禁不住在快意的颤抖。
她也爱他的,这一点可以明证了。
哦喔!梦想变成了现实,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更激动呢?他行云流水般跟着心上人飞驰,一切都置于脑后。
包山林屋洞。
只见群峰峥嵘,烟岚四合,果然是个荒无人烟幽静之处。
此时天已垂暮,林屋洞前一片寒林。
横起一匹白练,这是云铺气弥形成的特殊自然现象。
包山全山似漫在蒙蒙之云气中,熔散成绵。
举步向洞口行去,山势*仄异常,一旁侧临无底深渊,另一边是万丈壁立的青岩。
稍不留神,滑足便是无底深洞的冤死鬼。
白一梦虽是身负绝顶轻功,但也不敢稍存大意,一步步跟着燕无双来至林屋洞前。
嫂子,嫂子。
无双朝洞中连唤两声不闻回音。
刚想进洞,忽听头顶之上传来冷冷的话声。
你嫂子在此,别找了!闻声抬首,燕无双蓦地清啸一声,身化龙形已跃上洞顶。
一振腕,无形刀已握在掌心。
正待扑击,只见一柄冷森森的长剑已抵住了杜月仙的咽喉,只要再推一分便一缕香魂飘至西天了。
她不能动,目视着面前之人,第—次感到了无奈之极。
老夫自我介绍一下,北方四大堡邪神堡堡主邪神霍去病便是。
这右边一位是本堡飞鸟客,左边一位也是本堡高手通臂神猿。
说话的是位身高八尺的巨大猛汉。
一部漆黑的络腮胡子衬托着一张黑似皂墨的脸盘,显得黑中生威,十分神气。
他右手的飞鸟客生得又小又瘦,特别是头小得可怜,叫他飞鸟客到是十分妥贴的。
左侧的一条大汉双臂长及膝盖,就此称为通臂神猿也有道理。
三人一字排开,只有飞鸟客右手握着一柄长细利剑,剑尖正抵着杜月仙的咽喉,左手握着一根绳头,这绳索正是捆绑杜月仙剩下的一截。
三人神色坦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当然,他们不怕燕无双,尽管早就闻听此女如何厉害。
但是他们不惧,因为手中有张王牌——杜月仙!燕无双望着嫂子,—阵心酸。
想想杜月仙确实命苦,灾祸连灾祸,每次总是作他人鱼肉。
你看看,这次又是衣衫破烂地被捆成一团。
那结实、高耸的乳峰绽出衣衫裂门,上面全是道道血痕。
可以想象刚才的一阵拼斗是何等激烈。
她内伤未愈,当然不是三位身强力壮之徒的对手,遭擒受辱是十分当然。
可是一个身怀胎孕的弱女子,正改恶从良,想好好做人,为何如此天地不容。
屡遭非人折磨呢。
她忍不住悲叹:嫂子——杜月仙早看到燕无双了。
能埋怨妹妹来得太迟?不能!要埋怨也只能埋怨自己命苦。
她几番磨难心早破碎,在看到没有成亲的丈夫燕无心一番痴呆样、当众剥光自己衣服时,她就想死了。
为了腹中的胎儿,又有妹妹燕无双的劝导才勉强活着。
不幸又被恶徒捉获。
当时她在林屋洞里感到十分疲倦,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待醒来时就发现这三人站在自己面前。
她奋力挣扎,然而徒劳了。
当然她明白自己不是这些人的真正目标,只是饵,钓鱼的饵。
只是牌,压人的牌。
这条鱼,这个人就是站在自己对面的妹妹燕无双。
她开口了,嘶哑着嗓音说:好妹妹,别管我。
快走!快走吧!啪地—声脆响,杜月仙挨了—记耳光,血再次从口角边淌出。
邪神霍去病冷冷地说:燕无双!你若让老夫点了穴道,杜月仙就可以自由。
这一交易你做不做!燕无双失神地垂下了头,她不忍看嫂子受罪。
又知道若是自己放下武器甘愿受缚,不但救不了嫂子,自己也完了。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神龙剑客白一梦也掠上崖顶,横剑而立。
他也不敢鲁莽。
时间在溜走,夕阳给山岩披上了异样的色彩,归鸟呜叫着纷纷在寻找旧巢,四周很静。
唯有崖顶上六人的喘息声显得十分粗重。
燕无双,摊牌吧!邪神在吼。
燕无双转身对白一梦说:白兄,你先离去吧。
不!我不走!多搭上一个人没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走吧!白一梦俊目中湿润了,他一言不发,毅然地摇了摇头,手中的舞风剑不动自鸣,发出嘶嘶的尖啸。
这是他怒极中不自觉地用上了内罡所致。
燕无双无奈地幽幽长叹一声。
道:放了我嫂子,你们可以过来点我穴了。
不!妹妹,不可呀!杜月仙喊道。
邪神朝一旁的通臂神猿努了努嘴,通臂神猿一摆手中青钢刀,大步朝燕无双走来。
燕无双闭上了美眸,无论如何她不能眼看嫂子为自己死。
白一梦脸颊上滚下了两串男儿泪。
邪神嘴角浮出了笑意,他似乎看到另一个场面。
在神雕殿中封功受赏的场面。
通臂神猿走得更快了,嗵嗵的脚步敲打着岩面……突然——无心!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唤扬起。
杜月仙猛地—-挣,朝后没命地跑去。
飞鸟客被她带得踉跄几步,再想用力拉住绳索时,杜月仙已经扑下崖顶边缘。
就见一条长长的绳尾从飞鸟客的手中脱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弧,瞬息消失了。
绝涧中传来的仍然是长长的呼唤。
无心——燕无双惨叫一声:嫂子!双掌一牵一引,走近的通臂神猿还没来得及反映,就觉身子被一股大力一带,不由自主地朝扑来的燕无双靠去!然后胸膛上似中了一记重锤,一下子全塌,空洞洞的,他还没返过神来就一头栽下死去了。
飞鸟客也是同样命运。
他被飞扑而出的杜月仙带动脚步,踉跄奔出。
还没站直身子,一柄挟怒射来的长剑,一下子把他钉在坚硬的岩面上。
他像青蛙似的,四肢张开,抽搐了几下也一命呜呼了!燕无双和白一梦同时扑到崖边,哪里还来得及!脚下白云、湿雾飘飘渺渺地浮动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一齐猛地回过身来,一步步朝怔在当场的邪神霍去病走去。
白一梦随手拔出了尸体上的舞风剑,对燕无双说:燕妹,让为兄来杀了这头畜生!言声铿锵有力,双目生威,舞风剑斜驭,杀气在全身涌出!拿起你的兵器!他朝邪神喝道。
邪神霍去病终于清醒了!他望了一眼两个血肉模糊的部下,缓缓地从背上拔出了二把巨大无比的九环大砍刀。
不在刀背,而在刃口上串着九只银环。
怪中添怪,他一声不吭地挥洒起九环刀,密集、沉重的刀光连成一片,朝白一梦砸来。
神龙剑客一出手就是天龙十八剑的杀招,舞风剑冷芒泛现,像大海中层层叠叠的波涛,一浪浪朝对手涌去。
九环刀在撞到对方剑气之时,突然发出了一阵巨响,震得白一梦心中嗡地一响,瞬间脑海中空荡荡一片!他没有想到九环刀的威力不在刀上而在环上。
九环刀仍然在呛呛连响,每响一下就像一把锋利的锯子在锯对手身躯上的任何部位。
邪神已经不再杀人,只是像个装神弄鬼的假道上在右一下、左一下地挥舞着沉重的九环刀。
环与环、刀与环相击的声浪却越来越烈。
白一梦只觉气血翻涌,混身颤抖,脑中嗡嗡,神智也在昏然起来。
手中的舞风剑摆动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一旁的燕无双意到罡动,护身真气早已把怪叫魔音拒之门外。
她此刻看见越来越弱的白—梦,不由沉气地大叫道:白兄,杀贼!一声大叫,似碎金裂石般冲向九环刀织成的音幕。
这同佛门狮子吼,道家天龙吟神功如同—辙。
白一梦正在迷迷糊糊之际,闻声一震,脑中一清!他狂啸—声,手中舞风剑已化着冲天蛟龙,挟着尖利的啸音,带着冷芒朝邪神霍去病射去。
没有声响,九环刀突然停止了舞动。
邪神摇摇晃晃的身躯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洞。
蓦地从洞中涌出大股大股血……舞风剑像有灵魂一般,绕了个大大的圈子,又重归回白一梦手中。
剑刃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
邪神呛地丢掉了手中的九环刀,身子还没倒下,只是一步一步地后退,双眼像要爆开一般,夺出了眼眶。
他已经退到崖缘了,可是他还在退!同样没有声响?就象一只纸折的鸥鸟一般,他张开双臂,身子在空中翻滚着朝无底深洞落去……白一梦插好舞风剑,走到挺立在崖边的燕无双身边,伸出粗壮的手臂将心底充满悲凉的心爱之人揽入他温暖的怀中……山风紧烈,天空将黑。
包山林屋洞一战的结果。
燕无双是没有想像到的。
她更无法想像邪神摔落绝涧的巨大尸体竟然成了先—步跳下悬崖,却没有死的杜月仙的—个月食粮。
人吃人,为了活人必须吃人!——月之后一个小生命诞生了,死神带走了他的母亲,而命运却为他送来了—个师父,这就是在林屋洞中失踪的毒雕谭笑。
这孩子的命运又是如何?二十年之后的武林又将呈现何等尸山命海?这些故事将在以后叙说,作为二十年后武林一代泰斗的燕无双在此故事中仍然要扮演重要角色。
那么毒雕谭笑又是如何从林屋洞杜月仙眼皮底下失踪的呢?燕无双将杜月仙和谭笑带入林屋洞后,随手封了谭笑七处大穴,将他扔在洞底的一块巨石后面。
因为她急着要为杜月仙治伤。
堂堂神雕殿的第二把手,人见人怕的毒雕如今落得象条半死的狗一般,被人抛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不管怎么说总是件悲哀的伤心事。
可是毒雕没有沮丧,他觉得被人折磨,心中反倒泛起—种舒眼感。
他斜躺在岩石上,往事如潮,历历在目。
大约十六岁的时候,小谭笑还是个秀才家的公子。
他人长得十分斯文、清雅,村里人都夸他将来定有出息。
可是有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改变了他今后生活的全部轨迹。
一天,他信步出村游玩,在远处的深山里见到一座小木屋。
他好奇地靠近紧闭着木门的木屋,从窗户外往里看去。
吓,他看见了一个很小的姑娘。
肤色白得像烧出的白瓷,纤小的身体上两颗桃子般的乳房似成熟未成熟地耸立着。
小姑娘正在洗澡。
那—举一动对于—个少年来说。
无疑充满了挑逗和诱惑。
他觉得喉咙里像着了火一样,全身禁不住发抖。
终于,他像头稚豹,—头撞破窗子,扑入木屋之中。
小女孩正躺在温暖的木盆里,从头到脚地洗着身子。
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
每次父亲外出打猎,她第—件事就是洗澡。
今天正洗得快乐,突然看到一个男人破窗而入,像疯了似的扑向自己,她惊恐地狂叫起来。
谭笑整个身子狠狠地压住了女孩。
嘴唇移向一只还没丰满的乳房。
咬得它流出了血。
女孩拼命地扭动着身子,骂着:坏人,滚!滚开!他不顾一切地扯光自己身上的束缚,再次向身下的女孩进攻。
突然,那女孩不知何处拔出了一把不长的匕首对准他,拼命想把刀戮进他的胸膛。
他躲闪着。
皮肉被划开了,鲜血直流,但欲火没有熄灭,相反越燃越旺!他挥手重重地朝女孩击去,女孩头—歪,昏死过去。
然后,谭笑野蛮地肆意进攻,平熄了自己的欲火。
等他想离开时,才发现那可怜的女孩已经死了。
从此,谭笑再也没回过家。
他到处流浪,直到遇到金雕亢天为止。
从此,谭笑恨上了女人,那条刀痕每逢阴雨天便要隐隐作疼。
他杀了那女孩,还认为是那女孩使他走上了极其凶险的旅程。
当然,他也爱过,爱上了同门的碧玉双雕之一碧雕梅艳旗。
这是个成熟的女人,有着难以置信的美。
当他每次想向对方求爱时,就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象两把匕首,他就会感到胸膛上隐隐的刺疼。
梅艳旗在执行神雕殿分配的任务时,居然与敌人产生了情感,这使谭笑完全失望了!他更恨女人了!竭力想折磨女人。
杜月仙的遭难便是他本能的对女人的报复。
严格点说,毒雕谭笑是个病人,一个精神病人。
然而他却被女人擒获,丢在一旁。
他不但不沮丧,相反很快乐,这一点又一次证明他确实是个病人。
尽管他很快活,但是他还不想死。
他已经暗中运气冲击着封闭的穴位。
他已经成功地冲开了三个穴位。
再继续冲击,有一个时辰就成功了。
这时他发现燕无双离开了林屋洞。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可是被封的另四个穴位仍然没撞开,怎么办?怎么办?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蓦地,他发现自己存身之处左侧有一个浅穴。
再细看,居然是个不见底的深洞,而这个浅穴恰好是洞口。
他不再多想,移动身子,慢慢向浅穴靠去。
一近浅穴,他就头前脚后地蠕入浅穴。
穴道又陡又滑,他无法控制的身子像跌在一部滑梯上一样,呼地向下飞快地滑去。
他只觉得最后头重重地撞了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已存身在一个阴晦的洞窟之中。
最使他高兴的是,这一路滑下,无意中解开了他被封闭的穴位。
他站起身来朝前走去,洞道越走越深,越走越仄。
往下是螺丝形的小道,四周全是钟乳,奇形怪状下垂的钟乳。
他一路玩赏,随着甬道忽上忽下,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前面一片亮光。
走近一看,喜得他以手加额,大称运哉。
命哉。
一壁光洁如玉的石岩上写着两个摩崖大字迷宫。
光线从嵌在洞顶的闪光石块上折射下来,使这迷宫两字愈发显得神秘,迷宫字旁有四扇很大的石门,每扇石门上雕刻着一样动物。
第一扇门上刻着—头牛,第二扇门上刻着一个女人,第三南门上刻着一头狮子,第四南门上刻着一只飞鹰。
毒雕知道自己身处—个十分美妙的藏宝密地,应该进哪一扇门呢?他明白古代设计的机关都十分精妙,只给人一个选择。
进了牛门等于堵绝了其它二门。
所以在未进之前,他必须有—个正确的选择。
根据这四类雕刻品的属性,他心中理解为:牛门——牛是力量的象征,它代表着勤学和苦练而获取力量。
这无疑是代表着一种极其深奥的武功,非下苦力才能成功。
女门——女人是享受的象征,她代表着美和生命。
得到她便有了生命的繁衍,便有了生命的享受。
这无疑代表着财宝,打开此门有无穷的享受。
狮门——狮子乃百兽之王。
它代表着权力和威严。
打开此门也许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然这收获和权力与威严相连。
鹰门——飞鹰在天空自由地飞翔,它代表着自由。
打开此门或许能很快找到—条出路。
走出这种神秘的迷宫,从此再获自由。
哦!这是毒雕潭笑个人的猜测。
是否如此,他必须试试才知道。
那么究竟是打开牛门,还是女门,或者狮门,再者鹰门呢?毒雕决定让命运来选择。
池到处寻找,终于找到了四小块石粒,分别用指力在上面刻了代表牛、女人、狮子、飞鹰的记号,然后将四块石粒装入衣袋,把衣袋晃动几下,再伸手摸出其中一块。
他握紧了摸出的一块石粒,不敢立即摊开手掌。
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但愿命运能给他一个正确的选择。
最后他才慢慢地、慢慢地摊开手掌,望去——女。
毒雕深深地吸了口气,偏偏选择到了自己生平最恨的女人。
既然选择到了,他并不后悔,将刻着女字的石粒扔得很远,大跨步走近女门,伸手推去。
不动,石门一动不动。
他细看了一番,发现刻着女人浮雕象最醒目的是女人一只遮住阴部的右手,大拇指微微翘起。
他试探着往女人大拇指上一按,巨大的石门突然抖了一下,无声地滑动起来。
很快全部敞开了。
等毒雕谭笑一踏进石门里面,石门又无声地关闭了。
啊!他一下子惊呆了。
这是间宽敞的石室,足有几十丈方圆,四壁全是一尊尊栩栩如生的女性雕像。
全是赤裸的雕像。
尽管极尽坦露但并不淫荡。
巨匠们把这无数尊雕像雕刻得尽善尽美,如同活生生的人一样。
你对此若生淫念,几乎是亵渎圣灵。
谭笑细细点了点,才清楚全室共一百零九个石雕,每尊都执不同的姿态。
细一琢磨,这些雕像举手投足间似乎是一招掌法,或者指法。
谭笑没有继续研究下去,因为他看见了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
桌上放着一只盒子。
他走近一看,盒上三字忘日丹。
打开一看,盒中足足有近千粒淡红色的丹丸,一股芬芳的气息扑鼻。
他拿起一粒,放入口中,顿时唇齿生香,精神大振。
他无意中移开忘日丹盒,又发现盒底桌面上刻着一排小字,细细读来是:玄阴大法留待有缘,三载苦习石门自开。
至此,谭笑才明白自己将牛、女、狮、鹰四门的含义弄错了,正确的应该是它们分别代表四种武功。
牛是内力?狮是阳刚招法,鹰是轻功,而女人便是阴柔的武功了。
玄阴大法正证明了这一点。
他扬声畅笑道:想不到我谭笑人过四十,居然能再遇奇缘,修习那玄阴大法。
三年光阴如此静心,岂不人间少有么。
有—百单九位栩栩如生的美人相伴,有近千粒忘日丸填饥,石室中又有何不好!想到这里,谭笑静下心来,重新一尊尊研究起雕像来。
从此,毒雕谭笑从江湖上消失了。
他的出山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本书不再作交代,就此略过。
词道:闲中检点闲功课:死是禅心,活是仙心——一样功夫两样心。
闲中领略闲滋味:苦是诗心,辣是文心—一两样精神一样心。
闲之生心。
燕无双此时才叫心杂如林,不知何味呢。
天池山寂鉴寺,据载为魏晋间支公惮师创建。
沿登山曲径入寺,迎面半山,有明右副部御史毛呈墓,两侧翁仲、石马各二。
墓后因石制宜,刻有阿弥陀佛像,并覆有石屋。
其旁数石,有如老僧渎经、礼佛等模样。
摩有寿星、石经、比丘石等字,表现佛门弟子虔诚的修炼形象。
对面寺门的水池,清沏见底,蓝天白云与水相映。
池中有—石时沉时浮,像是探头探脑的白龟。
寺院四周群山环绕,峰巅奇石危立,形态各异。
巨大的石莲花穹立主峰。
刻有金蟾峰、天门楼、仙人脚、佛手印等字样的奇石,无不形象*真。
入寺,有石佛殿、韦驮殿、僧塔等佛殿。
寺中钵盂泉泉水清冽味甘,烹以山中野茶,别有佳味。
在寂鉴寺小住,恰如世外桃源,令人心旷神怡。
燕无双已在天池山寂鉴寺中住了五天下。
寂鉴寺中的住持方丈野芒法师是白一梦父亲的朋友。
包山林屋洞惨剧发生后,燕无双终日闷闷不乐,苦于对嫂子杜月仙的内疚之中。
白一梦想到了风景优美,古迹众多的胜地天池山,便带着燕无双来到寂鉴寺小住。
野芒法师也是武林高手,只是无涉武林恩仇罢了。
他对于白一梦和燕无双的到来,半是喜欢,半是担忧。
喜欢的是侄辈少年也如此英雄,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忧的是如今江南风起云涌,刀光剑影,而来寺小住的两位年轻人又是风云人物,怕会给百年寂鉴寺带来无妄之灾。
所以,野芒法师也作了些防范措施。
他一方面命全寺僧人不得与人传说有客在寂鉴寺小住。
另一方面叫人清理出院后的几间客房供燕无双、白一梦住宿,饮食方面派人送,平时无事不让燕无双、白一梦来前面寺院,以防神雕殿耳目。
所以燕无双、白—梦来此五天倒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
这天,白一梦去了姑苏城办事,仅留燕无双一人在寂鉴寺后院的小楼里临窗小坐。
她望着窗外初冬的天池风光,不由朗声吟诵道:华池秋敛玉波停,绝壑松涛壮地灵。
万顷晴云湖上白,千峰落日醉中青;支颐坐印莲花石,倚枕还听贝叶经。
酒罢不须愁欲暮,自留山月照人醒。
吟声刚落,就听有人接口道:好一句自留山月照人醒,燕姑娘好雅致的情趣。
她俯首看去,小楼下站着一位老尼,手握拂尘,一副仙骨风范。
师父是何人,怎知我的姓名?老尼淡笑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女施主可愿移步小叙?燕无双略一迟疑,便轻轻飘下小楼。
对老尼行礼道:师父认为何处可作叙谈之地?老尼还礼道:贫尼峨眉月伤,受人之托,特邀女施主—会。
燕无双惊道:原来师父是峨眉掌门月伤师太,不知是何人想见我?现在还不便明言。
那么,为何事相邀?是为一个人。
谁?女施主眼下最想见到的人。
难道是家兄?正是煞刀客燕无心。
燕无双急道:掌门人快说,家兄现在何处?女施主清随我来。
言罢。
拂尘—挥,身形已纸鹤般腾起,向天池峰顷冉冉攀升。
燕无双无暇多虑,紧随其后,施展飘絮步法,如一片轻叶随风腾飞。
突然,她发现了—处不妥。
飘身在前引路的峨眉掌门人月伤师太宽大的灰色僧服下居然露出了一角艳红的裙裾花边。
换了任何女子如此艳里素外打扮,燕无双都不会起疑。
但是峨眉掌门月伤师太是出了名的女贞人、女菩萨,怎会做半点逾越佛规之举?她心中略顿一下,秀眉不由皱起。
常言说得好,初生牛犊不畏虎。
燕无双一身绝技,出道以来还没遇到过敌手。
她并不怕别人的偷袭暗伤,更不必说预先自己已经发现了疑问,心中有所警兆了。
因此,她并不拆穿对方的真假,照旧紧随其后,朝天池顶巅之莲花峰攀登。
西风扑面,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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