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五月初四,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不少是武林人物,慢慢向丹心寨方向移去。
谢羽晔二人,却不急着去丹心寨。
东逛西荡,一路游山玩水,直逛到午时之后,才走到丹心寨前。
寨门口站着山队手持刀剑的高大汉子,胸前俱绣着一朵丹心,分别查看来人的请帖,虽然不失礼貌周到,查得倒十分认真。
他俩走到寨门口时,谢羽晔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咚咚直跳。
尹继维不慌不忙自怀中摸出两份红色帖子,大摇大摆直往里撞。
谢羽晔望着老哥哥一笑。
尹继维耸了耸肩,说道:小意思,老哥哥可没把它当回事儿!一路行去,尽是砂石路面,尽头是一个大草坪。
沿路各处都有寨卒把守,草坪上,三五成群的已有不少。
宽敞的正堂里,也坐着不少人。
大致都是各门派的掌门人,或者是一流高手,这丹心寨可是武林道上的名城,像谢羽晔这样没有来过丹心寨的人,为数极少。
谢羽晔看正堂后面,檐脊迭起。
那鳞次比栉比的房屋,不亚于一个镇市,端的是好大一座寨子。
谢羽晔颇为好奇地四处观瞧。
晚上吃寿面。
正堂中间,一个巨大的寿字用金纸迭成,两边是一幅寿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说是寿面,其实是满桌山珍海味的酒宴。
山川奇侠公孙逊坐在中间首席,脸上泛白,满面堆笑的为客人敬酒。
谢羽晔仔细察看,此人眉宇间似带隐忧,笑起来也极不自然。
坐在右手边的是一位清瞿矮小的老头,他面上长长的白眉,特别引人注目。
白眉老人吃喝随便,并不轻易与人言谈。
偶尔望人一眼,精芒如电,有如两把利剑,刺得人不寒而粟,旁若无人,一副颐指气使的神志,看得令人很不是味儿!‘山川奇侠’从哪里请来这么一位古怪的老头儿?在座众人都在暗暗思忖,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庐山真面目。
谢羽晔和尹继维二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在偷偷揣测:怪哉!难道这寿辰真有什么古怪玩意儿?两人闷闷不解地吃了这顿寿面。
晚上,睡在为一般人设置的普通房间里。
虽是普通房间,倒也窗明几净,舒适可人;比之客店里两人一铺的狼狈样,自然好得多。
夜,极其宁静。
偶尔听到几声梆音。
四更之后,屋面时有响声,轻功一般,大约是寨内在空中巡逻的寨卒。
忽然听到一阵如花飘风的细细声响。
这声音恐怕只有谢羽晔,才能感觉得出,对方是身具绝顶轻功的高手,径向后院再去。
谢羽晔想跟踪探察,心想初来驾到,人地生疏,不可造次。
过得一个时辰,那人又转回来,向寨外逝去。
再凝神注意,直到天明均无异动。
第二天正是五月初五端阳节,天气晴朗,丝丝云彩,在空中飘来荡去,似在观看人世向的种种恶行善事。
寿筵在巳时就摆出来了,坐席仍按昨天的位置,各自就坐。
各席均为寿仙翁。
山川奇侠。
公孙逊频频敬酒。
山川奇侠只是微笑着举杯应酬,还是那种不自然的笑。
谢羽晔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白得泛青,尹继维在他手心用指轻轻划了一个毒字,羽晔点了点头,心道:公孙逊看来是已经受人挟持,今天恐怕有好戏看。
酒过三巡,山川奇侠公孙逊突然站了起来,向全场扫了一眼,大声开口说道:公孙某贱日生辰,感劳各位武林同道看得起,今日同聚一堂,深感荣幸之至!他声音虽大,却没有中气。
全场都停杯止箸,鸦雀无声地听他讲话,后面席上的人,仍然有些不大清楚。
其声音暗哑,众人为之一愣,俱感惊奇!谁不知道公孙逊断魂掌名振宇内,山川奇侠原是名不虚传,今天为何如此不济?若说害病,江湖从无传闻,他也不会邀集这么多的武林高手,为了祝寿,众人不解,且听他下面说些什么。
公孙逊继续说道:当今武林,人材辈出,趁此机会,我来跟各位介绍一下。
说罢,右手一抬,指着那正襟危坐,瘦小的白眉老头,道:这位是‘巨灵教’四大护法之首的春风道人。
春护法乃一方高人,意欲结识江湖上各门派武林高手。
特地委托公孙某在贱寿筵席上,与各位见面,以叙衷肠!公孙逊此话—出,众人鼓噪起来。
喧晔声中,只听一人大声道:‘巨灵教’乃邪魔左道,与我们水火不容,仍谈什么结识……识字还未落音,众人只听嗤喀两声轻响,嗤的一声,是一团黑影破空之声。
喀声,是一物件射入说话人口中。
劲力不小,直人咽喉,哽得那人眼睛翻白,原来是一个肉丸子。
谢羽晔看得清楚,正是春风道人旁边的中年白衣人,将手中筷子向前一送,内力贯注其中,肉丸子如弹丸般,疾直射人说话人口中。
我‘巨灵敏’乃正大名教!春风道人微微晒笑着,说道:武林中人,谁敢不觑‘巨灵教’则咎由自取。
方才这位朋友,出言不逊,我们不过给点颜色让你看看!复又正色道:诸位大概不甚了解‘巨灵教’吧?我‘巨灵教’向以惩恶扬善,扶持同道为宗旨,从不乱杀无辜。
与江湖各门派,以前罕有交往,被人误解,在所难免!春护法此言差唉!话声不大,在座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贯注真气。
众人抬头望去,说话人乃是武当派大弟子高其倬,年纪不过三十岁,正望着春风道人慢条斯礼地说道:难道豫南‘燕雀山庄’,晋西‘松石寨’,有什么恶迹昭彰不成?‘丐帮’,‘冷云帮’,‘邛莱派’,‘长山派’大概是贵教扶持同道的丰功伟绩吧!他们的掌门不是死在贵教刀下,就是失踪。
‘丐帮’帮主尹继维至今杳无音讯!他停了停,扫了一眼全场,暗暗提气戒备,谨防对手闹恶作剧。
说到不滥杀无辜,更是稀奇!高其倬继续说道:金陵‘集茂钱庄’八十余庄,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是帐房伙计,老婴妇孺,身无缚鸡之力,算是无辜百姓吧,如何一个不留,均被诛戮。
有这样宗旨的教派,称得上正大名派吗?!众人复又喧晔起来。
放肆!白衣中年人眼睛一瞪,就要发作。
春风道人手一抬,制止他发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高其倬,摇了摇头,道:那是流言,阁下不可误信!嘿嘿!一声冷笑自西边席桌上传来。
一个身着灰袍,满面红光的老人,崆峒派掌门人方嘉竹,说道:‘流言’二字,恐怕春护法盖弥彰!众皆讥知起来,唏嘘之声,此起彼落。
岂料春风道人仍然置若罔闻,这份定力着实令人佩服。
他不急不忙地说道:方掌门,可有人证物证?一句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要知道,巨灵教作案,从不留活口,一时倒把众人难住了。
天下人管天下事!说话之间,那人站了起来,是一中年人,五绺长须,乃黄河双怪中的老大腾龙怪年松青,众人异口同声,不说张三,不道李四,偏偏流言你们‘巨灵教’!?此时不过是呈口舌之能,谈之何易。
在下可不想此费神诡辩?!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显然不屑与巨灵教人说话。
边说边向门外陡去。
岳无地跟在他之后走出。
年松青这一动,许多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这时,大门边已着两个斤手持长剑,身着紫色衣服的高大汉子。
方才大家都在喝酒说话,未曾注意这两人,什么时候站在门边。
想走!春风道人呵呵一笑道:没有那么容易,这叫来得去不得!高其倬大声怒道:想挟持我们么?说话之间,一柄长剑已然挚在手中。
倒要看看‘巨灵教’有什么手段,来挟持天下英雄!说毕,向门口撞了过去。
慢!春风道人站起身子,手一扬,说道:今天咱们推开窗子说亮话,既然请各位到此,自然是有为而来。
说不得要见个真章。
诸位赢了,大家一走了之。
若是赢不了我们几位,那就得留下话来,听命我‘巨灵教’的吩咐。
话已至此,诸位请便!他话已说明,明摆着要各门派的好看。
在座众人都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功高手,哪里咽得下这个气。
江湖好汉讲的是士可杀不可辱,刀横在脖了上,面不变色的英雄气概。
何况遇着的是邪魔外道的巨灵教,更是必欲一争,哪会被他几句话说动的。
仔细看看,无论人数、武功俱不输于对手。
巨灵教徒武功再高,也只不过八、九人,自己这边上百人众,武林好手至少有数十余人。
这么一对照,自然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
有好几人,还心里暗暗窃笑巨灵教徒的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当下,众人齐齐站立起来,听得崆峒派掌门方嘉竹道:如何比法,请春护法划出道来。
春风道人仍然是那副不急不忙的神情,慢慢站起身子,对周围拱手抱拳,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在草坪上,一人连胜两场为一胜场,败者再不能上场,以我们九人为数,赢得五场的为胜利者,生死无论! 这样,避免了倚多为胜的车轮战。
但是,战败者再不能上场一条,多少对‘巨灵教人少一方是不利的;他们敢于如此提出比斗规则,实在令人不解。
众人都是想,他们难道有必胜的把握,难道人人都胜过别人。
要知,这边至少有峨嵋,昆仑,崆峒,青城四派掌门人,少林寺,虽然没来方丈,那罗汉堂首座,焉是一般武林门派掌门人可比。
就拿这五人,已是稳操胜券。
虽要指挥得法,巨灵教徒必败无疑。
众人都有这个想法,于是信心百倍地向门外草坪走去。
边走边议,公推峨嵋派掌门人邵凤阁和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慧非禅师为首。
待群雄走出大门,草坪上早已摆好了桌椅板凳,围成一个大圆形,中间的空隙十丈见方。
巨灵教数人坐在圈左,各路群雄在圈右,靠门边上首坐着公孙逊。
他今天既是寿星,又是东道主,理所当然地成了这场械斗的公证人。
本要议定进出场先后的人员安排,怎奈双方对对方的实力都不甚了解。
遇强会弱完全靠个人的际遇,出场先后就显得无所谓了。
巨灵教方面,首先走出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人。
他在站场中间,向群豪这边一拱手道:在下不才,愿与哪位英雄比划比划。
这边场中走出。
神踪翁马鸿凡,未开口先打了一个饱嗝,一股酒气从他口里喷了出来,让人嗅着恶心。
神踪翁显然今天的酒喝得不少,慢慢说道:洒家叫马鸿凡,喝酒喝得多了,人家都叫我‘神踪翁’了,阁下可否报个万儿出来?黑衣人道:在下庞野,‘巨灵教’雁鸣堂堂主。
马鸿凡双手—拱道:啊,庞堂主有请了!说话之间,双手向前一推,一招推窗望月,向庞野击来。
庞野不慌不忙,往左边一闪,避开来势。
顺手—招玉女斩蛇,以掌代刀,向马鸿凡双手横砍下去。
马鸿凡双手—缩,身形滴溜溜一转,已到了庞野身侧。
一记毒蛇吐信,伸拳向庞野右肋下击去。
拳力劲疾,拳出有风。
若被击中,不但肋骨击碎,恐怕内脏也受拳力震伤。
庞野识得厉害,急急向前一跃。
回后还一招神龙摆尾。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拆了二十来招。
蓦地,马鸿凡又打了一个酒嗝,精神振作,手上加紧,把那大天星神掌的精妙招式,尽数施出。
大天星神掌的特点,就是出招轻灵,招式威猛,一招—招如梅花开办般,此起彼伏,源源不断,快捷如风。
每招力道刚猛无恃。
一时之间,把庞野罩在掌风拳影中,左支右绌,败相已呈。
听得嘭的一声,神踪翁一招五丁开山,将庞野打出一丈开外,庞野双手捂胸,口里哇地吐出中口鲜血。
马鸿凡双手一拱,道:承让!众人跟见白光一闪,巨灵教那边跳出一个白衣人。
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生得眉清目秀,颇有几分秀才味。
他对着神踪翁双手抱拳说道:阁下‘大天星神掌’果然名不虚,在下领教几招。
白衣人一上来就道破了马鸿凡的武功路道,足见其的武学造诣不凡。
马鸿凡心中一凛,知道来者不弱,连忙应声道:阁下是谁?请报个万儿上来,马某开开眼界。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在下银燕堂堂主蔡克浚,请赐招!招字出口,一式仙人献果,双掌递出,端的是掌出有风。
马鸿凡不敢怠慢,还—招童子拜观音拆解来招。
蔡克浚出招迅猛异常。
双方一交手就以快攻快,毫不放松。
快速无比的招式,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只听得场中掌风呼呼,飞砂走石,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两人斗了百招以上,殆自不分胜负。
看看二人越斗越猛,突然,只见蔡克浚左手一闪,右手一招划破天河,有人轻轻叫了一声万血煞功眼见马鸿凡已双手护胸,脚步踉跄,真个成了神踪翁。
蔡克浚这时双手殷红。
他的万血煞功功夫不过二、三层,方才配合施出,已经让马鸿凡吃了大亏。
蔡克浚当下说了声:得罪!马鸿凡只觉周身燥热,血脉翻涌。
谢羽晔急忙上前,给了他一粒九天清机宝丹和水吞下,让他坐地调息。
谢羽晔坐在他身边,用手贴在他的背心,助他运功疗伤。
马鸿凡只觉血脉翻涌顿缓,混身舒泰,燥热减退。
片刻之后,方觉气息平和,继续调匀内息,独自一人盘膝入定慢慢运功疗伤。
此时,场中斗得正酣。
群雄中出战的是昆仑派掌门无回神剑,双方各执兵刃。
银燕堂主蔡克浚手握一根四尺来长的铁尺,无回剑客手执长剑。
无回剑客人称千幻剑客,一柄剑使的神出鬼没,他使的是昆仑派的旋风剑式,有些儿像武当派的太极神剑,回环九曲,一环接一环地旋转,成螺旋式的运转。
旋风剑故名思义,招式快捷无伦,剑气使人心神把持不定,故又名慑心剑一经施出,只见四周都是圆形剑环,速度比之太极剑还要快,无论蔡克浚的铁尺,是招是架是挡,始终离不开那股强劲的回旋力道。
蔡克浚也真了得,招式一变,左手使铁尺,右手万血煞功施出。
依啧来势,左手见招拆招,右手乘隙进击。
无回神剑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时时还得谨防他的万血煞功袭击,进功力道多少打了折扣。
饶是如此,蔡克浚毕竟占不了便宜。
万血煞功功夫乃邪门内功,热毒灼人,威猛强劲,需要雄厚的内力.耗力甚巨。
何况蔡子浚不过习得二三层功夫,真力施出远远不及,两人拆到百招开外,蔡克浚已有气竭力衰之感。
无回神剑仍然是气定神闲,挥洒自如。
再过二十招,蔡克浚已感不支,万血煞功内功力胜在速战速决,尤其是初习此功者更甚,这样耗下去,他必败无疑。
是以,蔡子浚欲败中取胜,左手铁尺俱是用的两败俱伤的打法,且不拆招,以快攻快,先发制人。
右手贯注万血煞功真力,连续出招,势如狂风怒淫,一浪接着一浪。
霎时,把个无回神剑杀得手忙脚乱。
无回神剑毕竟是一代宗师,蔡克浚的意图焉有不知。
他号称千幻剑客,自然不是浪得虚名,当下手中剑一紧,旋风剑式闪电般施出,陡见一片银光闪闪,如梨花绕树。
他每剑不使老,点到为止,似虚似实,迎着它是虚,稍一疏漏又由虚变实,堪堪让人受用。
蔡子浚饶是武功再高,遇到这样的阵仗,一时也难以适应。
只能使出混身解数,把铁尺舞成一道帐幕,挡住那神出鬼没的剑影,使对手一时无懈可击。
蔡子浚的如意算盘,这回打错了。
此时的他,已是一歇三衰之时,先前左手铁尺右手真力,尚且应付艰难,现在仅凭一柄铁尺,哪能挡住对手的猛厉招式。
只听吱嚓一声脆响,尖锐刺耳,无回神剑的剑,与蔡子浚的铁尺猛地碰击了一下,火星进发,无回神剑硬生生地撞开了对手的铁尺。
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千幻剑客已欺近蔡克浚身旁。
剑光一闪,蔡子铁尺迎上,双方都是快得不能再快。
那剑刚近铁尺瞬间,仿佛长了眼睛,斜斜避开铁尺来势,剑走偏锋,听得嗤!一声响,蔡克浚胸衣被剑划开,饶是他应变快捷,肌肤未伤,左手拇指已齐根削断,刹时鲜血染红了铁尺。
蔡子浚强忍住钻心般疼痛,铁尺依然在手,身子向后倒纵而去。
无回剑客双手一拱道:承让!巨灵教的人连忙扶向蔡子浚,为了抱扎换衣,坐在春风道人旁边的黄衣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声,春风道人微微颔首。
黄衣人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缓瞳到草坪中,面对无回神剑道:昆仑派的‘旋风剑’真的名不虚传。
无回掌门更是身手不凡!在下‘巨灵教’黄鹊堂主冷一定,自不量力,陪掌门人玩玩!说完几句场面上的话,右手一抖,一柄长剑已然在手。
左手一捏剑诀,剑锋前指,一招‘仙人探路’施出。
礼貌周到,不失堂主风度。
冷一定自出场到进招,说话谦恭中央夹着粗狂,出手不亢不卑,狠辣而有理。
武场中胜者让招乃是规矩。
是以,他先出招,以示纳意。
无回神剑乃是武学的大行家,自是一目了然,心道:这冷一定不是易与之辈,千万小心!当下,也是左手捏着右手剑尖,一领剑诀,剑向右呈扇面撒开,一招孔雀开屏乃是旋风剑的起首式,听得啪的—声脆响,双剑相交。
无回神剑只觉一股真力自剑上传了过来,手臂感觉一阵酸麻,立即暗运真力相抗,卸开来势。
对手撒剑变招,复出一招毒蛇吐信剑尖抖出一朵剑花,使人眼前银光闪闪,精芒电射。
无回神剑身影闪动,避开来势,还一招江河日下。
两人展开剑式斗在一处。
冷—定方才已见识过旋风剑式的套路,自足胸有成竹。
不慌不忙,避开来势,剑走了中门,直来直去,以快对快。
忽又慢悠悠地一剑一剑施出。
这样忽快忽慢,立时将千幻剑客快捷灵动的进击遏止住。
无回神剑一时无以适应,被对手抢了先机,顿处下风。
无回剑客也真够机敏,剑势随机应变,招势顿缓。
只见他将剑势一圈一圈地发出,显得优柔绵密,无论冷一定剑招,快也好慢也好,兀自沾不到他的衣角。
他脚踏九宫八卦方位,将真力凝聚剑身上。
招式呈陀螺般施出,凝重坚稳,有如铜墙铁壁,阻在冷一定周身。
原来,旋风剑使到极处,由快变慢,旋风剑式以子午真气为基础。
剑式一缓子午真气传入剑身,剑气大盛,加之脚踏方位,巧避来势,实际上旋风剑式练到此处,已形成了一个单一的剑阵,凭你武功奇绝,也难撞出这固若金汤的剑式织成的剑阵,旁人只看到一片紫烟般的剑幕。
冷一定凝神静瞧,默运玄功,将万血煞功真气贯注剑身。
他的万血煞功功力已达四层火候。
真力发动,自是强劲而炙势异常,把旋风剑式所布刚猛剑气挫散许多,剑势大不如前,紫烟剑幕渐至淡薄。
二人已成势均力敌之状,剑气布合冲撞,冷热交替,吱吱之声不绝于耳。
旁边人看起来,二人似在舞剑,剑不沾边,实质已是生死悠关之际。
两人脸上都已沁出了点点汗珠。
谢羽晔看得很清楚,无回神剑胜在剑势,冷一定胜在万血煞功真力。
但是无回神剑真气于剑势之中,虽受炙热这劲气阻滞,仍略占上风,久战之下必能克敌制胜。
果然,使到二百招以后,冷一定已渐露败相,紫烟剑幕渐趋朦胧。
又斗了二十招,烟幕中已见不到人影,听得噗地一声,剑幕顿敛,压在围观人们心口的窒闷气秘和炙热已退,只见一条握剑的手臂在空中旋转。
冷一定迫退丈许,被同伴扶住,右手齐臂削断,鲜血自断口疾喷出来。
无回神剑双手握剑,剑尖朝下,拱了拱手。
按比斗规则,群雄赢了一场,无回神剑退场休息。
这时,巨灵教那边一红衣老者站了起来。
他身材高大,疾步走到草坪中站住。
这边群雄中也走出一位身材魁梧的乌发老者。
二人都已年过花甲,双双拱手施礼。
红衣人道:老夫‘巨灵教’鹞鹰堂堂主勒奇瑜。
老道乃峨眉派的邵风阁。
靳奇瑚手一拱道:恕老夫眼拙,亮家伙吧!口气傲岸,说毕,手中已多了一柄剑。
邵凤阁也已宝剑在手。
两人各捏剑诀,邵凤阁施出峨嵋派剑式,与靳奇瑜初上场之际,谢羽晔见他步履无声,深知此老武功卓超,非一般高手可比,比冷一定,蔡克浚要高得多。
邵凤阁恐怕亦有同感,是以亲自下场。
靳奇瑜眼见冷一定伤得如此惨重,遂急急步入场中。
心中早已动怒,加之他性如烈火,非上场报仇不可。
高手急斗最忌心浮气躁。
两人一经交手,靳奇瑜免不得气愤填膺,急欲为本教派争口气。
一上来就突施杀手,居然不知他的对手是什么人!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焉能意气用事。
他的杀着尽数被邵风阁一一化解,以退为进,乘暇抵隙,迫得他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失了先机。
高手相拼,一招半式都是关键,靳奇瑜被抢了先机,处处被动。
鹞鹰堂乃巨灵教四大护法之下的第一大香堂,堂主的武功八堂之首,靳奇瑜在巨灵教中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开始的被动使他顿然省悟。
立即收敛心神,气沉丹田,运气周身,调匀气息,让心境平和。
然后,以静制动,将邵凤阁的凌厉势一一化解,慢慢把劣势扭转,复而展开右手剑,左手慑魂魔爪的怪招。
随着慑魂魔爪施开,靳奇瑜指如钢钩,劲贯五指,无论触到身体何部位,均是骨碎肉裂。
五爪施出,乱抓乱撕似乎毫无章法可循。
好在他要近身搏斗,时时欲欺近身边。
邵凤阁看出他这个弱点,拆解中决不容他近身。
这样一来,双方打成了平手。
二人高呼打斗,裹成一个红白相间的火球,时上时下左右翻飞。
剑气使数丈开外的旁观众人也都感觉得到。
大火球滚到哪里,那里的人忙闪身后退,以防剑气伤身。
靳奇瑜突然把剑势一缓。
本来,邵凤阁道长一招八方风雨,此乃是峨嵋派剑法中的精妙招式,靳奇瑜应用三羊开迎击。
怎知,他却使一招观音坐莲台,人往下坐,显得有气无力,仿佛不堪支撑的神情,事实上,他并未落败。
其中有诈,谢羽晔暗道一声:老道要糟!果然不出所料,靳奇瑜觑准时机。
待邵凤阁的剑锋堪堪要落下的一瞬,陡地一招举火燎天,剑势猛恶,却仍伤不了邵凤阁。
岂料,如此一来,二人无形中业已近身,靳奇瑜觑准时机,左手一伸,他的臂脯似乎比平时长了尺许,慑魂魔爪一下子抓着了邵凤阁的胸脯。
饶是他应变迅捷,右胸已连皮带肉地抓了腕口大块地方。
鲜血淋漓,邵道长迅急跃开。
谢羽晔连忙上前,先点了他血肉模糊的伤口周围数处穴道,止住流血,然后将万通神散敷在伤口上,扎好伤口,为他慢慢调息。
眼一瞟,不见了老哥哥。
斗场中,百叶神丐尹继维已与靳奇瑜交上了手。
靳奇瑜突然后跃,将剑尖下垂,示意罢斗。
你是何人?靳奇瑜望着尹继维,他欲近身施招,突见尹继维戴着人皮面具,他连忙停手问道:为何乔装改扮,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老夫剑下不杀无名之鬼!尹继维知道瞒不过去,索性用手一抹,将人皮面具摘掉,取下帽子,嘻嘻笑道:老叫花就是被你们整得死不死,活不活的‘丐帮’帮主尹继维。
嘿嘿,巨灵贼不是要我的打狗棒法吗?今天奉送给你们,怎么样?这边群雄,听说他是丐帮帮主、百叶神丐尹继维,顿时轰动起来。
巨灵教的人也不禁一愕。
尹帮主驾到,有失远迎!靳奇瑜打了个哈哈,干笑道:失敬,失敬,尹帮主一向可好?好!尹继维冷笑道:‘玉珠洞’五年修行,把老叫花越磨越硬朗啦,不妨今天试试!听说尹帮主把帮主之位让给了本帮弟子任奇。
靳奇瑜道:此话不知是真是假?‘丐帮’弟子中已有好几年未见任奇这个人,尹继维冷冷地说道:只怕是‘巨灵教’派去‘丐帮’卧底的人吧,哈哈!尹帮主何以血口喷人!靳奇瑜肃然说道:难道我堂堂‘巨灵教’,还去插手‘丐帮事么?哈哈!尹继维又是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老叫花冤枉了各位!巨灵贼子看得起老叫花,还派专人侍候,多谢,多谢!斩奇瑜面现尴尬道:这是什么话?‘白面飞狐’盛一飘,不是你们的人么?尹继维佯装惊异的说道:难道他没有跟你们谈起,我感激你们的好意么?‘迷罗鬼丹’的味道真不错呀,哈哈!靳奇瑜怒吼一声道:老叫花胡说八道,看老夫今日收拾你!话声不了,举剑一抬毒蛇出洞,直抵尹继维胸腹。
端的是出剑有风,迅急狠辣,欲置尹继维于死地。
尹继维早料到他有此一着,不慌不忙,真个是会者不忙,忙者不会,将手中打狗棒一摆,一招白虹贯日,噗嗤声响,剑棒相交,挡开来势。
尹继维盘龙绕步,身形倏忽,闪至靳奇瑜身侧,倒转打狗棒,一招横扫千军,棒尾连点他背后灵台三焦阳关三道大穴。
靳奇瑜心头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丐帮帮主功夫何以精进如斯?听人说,他不过是—般的掌门人。
是以,一上手,他毫不在意,看他貌不惊人,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老叫花神情,想来给他个下马威,封住他的嘴,谁知剑棒相交,一股真力从棒上传入,几乎使他把持不住握剑的手,长剑险些脱手。
棒尾点穴,更是厉害的杀手后着,迫使他一个前跃,避开来势。
他哪里知道,尹继维自得谢羽晔传他紫府神功的心法口诀,内功进步神速,他藉以恢复体能,演练棒法,武功大进,远非昔日可比。
这么一来,二人交手之际,靳奇瑜就吃了大亏。
他堪堪躲过了尹继维一招三式的点穴杀着,打狗棒上的招式已源源施出,打狗棒有圈、转、点、戮,打、扫、刺、劈。
一招九式,九招八十一式捧法,既快且狠,尤其是棒中夹杂着点穴手法。
那也是羽晔所授,周身三十六道大穴,都在打狗棒的一圈一点、戮、刺之中,认穴之准,不差毫厘。
靳奇瑜此时不要说还手,连招架也是非常吃力。
纵使他施全力挡格,也招架不住那源源如潮涌的狂涛攻势。
尹继维一招回风拂柳,反手又一记神龙掉尾,打狗棒本是中腰横扫,由料这是一着虚招,中途变招天河倒转金鹏展翅连环施出,棒头点他丝竹空穴、颧穴和承浆穴,棒尾点他大腿的伏兔穴、梁丘穴和小腿的下巨虚穴快如闪电。
只听扑的一声响,靳奇瑜高大的身躯平平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尹继维一笑道:靳堂主承让了,休息去吧!巨灵教众人立即将他抬走。
这个脸丢得不轻,春护法气得长长的白眉都在颤动。
他万想不到,今到会输得这样惨。
原指望八大堂主出面,生擒在座各大门派掌门是胜券在握。
自己对付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是绰绰有余。
囚禁在座各派掌门,天下武林,大半就在他巨灵教掌握之中。
到时候,巨灵教一声号令,谁敢不从。
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竟不听教主的规劝和安排,四大护法出三人掠阵,今日如此残局,何以向教主交代,看眼前的形势,自料对付罗汉堂首座和丐帮帮主,还是不在话下。
只是,若二人联手,就难说了。
他看尹继维的功力远胜以前。
靳奇瑜再是不济,用他对付丐帮帮主绝不致惨败如斯!难道有高手相助?一个尹继维,已经使巨灵教吃了大亏,如果还有高手,局面将不可收拾,心道:暂且用话挤住他,先免去这尹继维与慧非禅师联手。
否则,难以对付。
至于变生不测的情况,听天由命吧!想到这里,慢慢自位子上起身,向场中走去。
只见他双手一拱,笑道:尹帮主久违了!春护法好派头!尹继维呵呵一笑,朗声道:想不到‘巨灵教’胃口越来越大。
先前只是一个帮一个派的零打碎敲偶尔吃一口‘镖银’解解胃,眼下等不及啦,整盘地端呀,哈哈!关于四海镖局有高人相助,听说是两个俊美少年所为。
他也曾仔细观察在座群雄,并无一少年人,倒免除了他的后顾之忧,自然喜形于色。
老帮主何必把话说得那样难听!春风道人望着尹继维,笑道:帮主开口一个‘巨灵教’,闭口一个‘巨灵教’。
其实,我们只是想和各大门派见识一下,互相切磋武功而已,未毕有什么不轨之图!尹继维气得双手发颤,一声冷笑道:方才春护法说要在座众人,听‘巨灵教’的吩咐,难得如此光明正大!哼,算不得是不轨之图吧!江湖道上,春风道人讪笑道:从来是强者为王,高者为首,不值得大惊小怪的!确实!尹继维冷哼一声道:偷施暗算,阴谋内讧,本是‘巨灵教’的拿手绝招,不值得大惊小怪,哈哈!何必徒呈口舌之能!春风道人面色一寒,说道:有本事,手面上见个真章,你是—人上,还是联手?他这话说得不偏不倚,明是骄狂,实则害怕大家联手,用话挤兑别人。
尹继维焉有不知,当下哈哈大笑道:春护法这话是自视太高,还是害怕我们联手呢?尹继维这话,说得春风道人无言以答,好不难看。
当下哈哈一笑,以掩饰的窘态,说道:尹帮主心思太多,在下悉听尊便。
尹继维毫不犹豫地双手一横,道:请!春风道人道:有请了!当下双手一环,翻手一招排云推日。
尹继维见他不用兵刃,随手将打狗棒甩向谢羽晔,回身一招回身撤步,避开来掌,还一招探龙取珠,二人战在一起,转瞬拆了十来招。
春风道人暗运真力,一记黑虎掏心,直掏尹继维心胸,尹继维对一招单手开碑,只听砰!一声大响,两人实实地对了一掌。
双方各运真力。
春风道人退了三步,尹继维一个后跃,卸解来势,兀自站立不住。
只觉周身气血翻涌,口中一甜。
知道内腑受伤,一口鲜血涌上喉头,随即咬牙忍住,运气调息。
欲待再战,只听近旁人有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请尹施主暂息。
老衲不才,愿领教春护法几招。
慧非禅师双手合什,自人丛中直闯出来。
谢羽晔急忙把尹继维扶在椅上,盘膝坐定。
自皮荷包取一粒九天清机宝丹,服侍老哥哥吞下。
然后,将右手抵在他后心神堂穴,运功助他调息,不一刻,尹继维只觉一股暖流在周身流转,顿觉血脉平和畅通,吐出一口乌血。
再一刻,已觉真气运转正常。
谢羽晔把手收回,转眼看斗场。
此时,打斗双方两手对合,显是在比拼内力。
两人头顶冒出的雾。
慧非禅师长袍胀得圆圆的,内力发挥已达极限。
看那春风道人,正自气定神闲地闭目运功。
双手和脸上—片殷红;他的铁丹神功已达九层火候。
铁丹气功乃是一种邪门内功,其热毒气强劲无比,与万血煞功功异曲同工。
只是习练方法各不相同,其魔力在旁门外道中,仅决于万血煞功内功。
只见春风道人周身一片淡淡红色真气护峰。
围观众人感觉他身周有热气炙人。
慧非禅师更是全身汗淋淋,有如坐在蒸笼之中。
经受热气蒸炙。
谢羽晔知道慧非禅师已经落败,再有片刻,必有生命之虞。
当下一展身形,站立当场,双手一翻,右手将慧非禅师轻轻一托—送。
慧非禅师只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轻轻一托,好似有人把他从蒸笼中托起,向后一送,燥闷得令人窒息的压力顿减。
他就势一个后翻,立即盘膝坐地,运功调息。
谢羽晔左手将春风道人向后一推,春风道人陡觉一股强大的力道,把他源源涌出的真气挡了回来,好像山洪遇着了陡壁,急急回流,逼得真气在体内逆转翻流,突然有一种憋不住气的闷息感觉。
人也不知不觉地倒退了五六步。
他连忙运气调匀内息,心中一凛。
谁有如此雄浑的内力,将自己发出的真力,硬生生地挡了回来。
他知道,自己害怕的对手出场了!真是信神偏有鬼,怕什么偏偏来了什么!春风道人睁眼一看,场中站着一位中年文士,三绺长须紧贴在嘴唇上方。
春风道人一双眼睛何等锐利,随便的乔装改扮焉能瞒哄得了他,先前距离十数丈,谢羽晔且在群雄之间,毫不起眼,未及细察。
眼下近不过几尺,看得明白,当下一目了然。
阁下是何方高手?春风道人正色道:为何易容而出?可否一展真容!谢羽晔道:春风道人好厉害的眼力!当下用手在脸上一抹。
春风道人一见之下,心中大骇。
这英俊的少年不过十八九岁年纪,怎么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要知道,像慧非禅师与春风道人这样顶尖的高手比拼内力时,要拆开他们,需得同时承受两人的内力,拆解者的内力何等深厚可想而知。
春风道人几乎怀疑跟前的年轻高手是神童下凡,他连忙柔声道:小侠真姓大名,可否见告?谢羽晔道:在下敝姓谢,草字羽晔。
眼见两位当世高手比拼内力,恐怕两败俱伤,在下斗胆拆解,谅不会见怪在下莽撞吧!他这话把慧非禅师落败的情形,一语带过,又使春风道人发作不得。
春风道人方才已知他功力非凡,若是与他比拼,恐难取胜。
若是就此罢手,当着这许多人,在一个后生晚辈面前怯阵,日后传到江湖上,他还有何面目说话。
这么一想,心中争强好胜,刚愎自用的性子驱使他,必欲一搏,只见他双手一拱:小侠心存厚道,只是这武学一道,原本刀头舔血的玩意儿,非死即伤,小侠若有好心情,不妨陪老夫玩玩如何?春护法竟然意欲尽兴,谢羽晔一笑,道:小可不妨试试。
说话之间,二人动起手来。
谢羽晔用一套龙翔十九式极是灵动敏捷,身手不离对方左右,手上抓、勾、点、戮,打、劈、推、拿,脚下踢,扫、送、撞、加上他的无影幻风轻功,如影随行在春风道人身边飘忽。
饶是春风道人武功高强,也摸不着他的衣角,只觉周围都是谢羽晔的身影,东戮西打,纵使他能闭住全身穴道,动铁丹神功真力,奈何谢羽晔的昊阳神功远胜于他。
开始,谢羽晔并不想伤害他,是以并来点穴。
若是点,即使他穴道封闭,谢羽晔大须弥神指中的一指禅功,恐怕会让他难逃厄运。
谢羽晔只是要戏要他。
不一刻,春风道人衣服已被抓得稀烂,连长长的白眉也被扯掉几根。
到此时,饶是春风道人涵养再高,定力再好也受不了这奇耻大辱。
春风道人将铁丹神功尽力施出,以至极限,猛向四周连续发掌,意欲用劈空掌击伤对才,只听得一片轰轰声振响,如狂狮怒吼,却仍沾不着羽晔的边。
旁观的人看起来,好像是瞎子跟人打架,狂呼醋斗时,却不知春护法真气发动,周身穴道满布铁丹神功不敢开口说话,否则真力稍泄,非死即伤,他只得心中暗暗叫苦,一味狂吼发掌。
谢羽晔却是潇洒自如,边斗边境留神场外。
只见各派群雄,正在屏息静气,双眼睁得大大地观看场中的形势。
本来这是百年难遇的观斗机会,像春风道人那样的顶尖超绝的高手,在场各派掌门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连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大名鼎鼎的慧非禅师,都险些丧命他手。
此时,却被弄得衣衫褴褛,身上白袍成了条条,真气鼓胀,好像清明扫墓时,插在坟头的旗幡,忒杀风景。
再看他双掌向四面八方,瞎翻乱舞的样子,又似那道场中做法事的和尚。
有这般难碰难遇的好场面,谁还有暇他顾,俱都聚精会神静观斗场。
转眼看巨灵教这边,似乎在蠢蠢欲动,准备着树倒糊猕散的架势。
谢羽晔急忙对尹继维说道:老哥哥,快跟老道长他们商量,决不能让巨灵贼子跑了!他是用最上乘的蚁音传声法说话,用内力把声音通成一线,向对方耳中传声,声音如蚊蚋嗡嗡,在尹继维耳边轻轻响起,别人却听不到。
尹继维连忙走到邵凤阁和无回神剑等人面前,细声商议。
谢羽晔刚说完话,突然想起自己一家人的惨遇,想起凌无弟弟的父母的不幸下场,此刻,看看眼前的冤家贼徒,霎时怒火中烧,杀机陡起。
只见他骤然定身站立场中,春风道人以为他如飞的闪展腾挪,内力耗尽,心想,乳臭小儿,毫无临战经验,一味好勇斗狠,不得不停下来,此乃天赐良机。
他暗暗一咬牙,将铁丹神功运贯右手,施全力一掌黑虎掏心,平胸推出,力劲势猛,如翻江倒海般向谢羽晔胸口涌至,谢羽晔抬起右手,仇恨充溢胸中,掌运十层真力迎击来势。
听得轰地一声爆响,余波向四方荡出,地下尘土飞扬,周围各人俱觉气浪逼人。
尘浪过去,谢羽晔兀立如山,站立当场。
春风道人身形如箭般,倒飞而去,撞在大门边墙壁上,墙面灰土顿时掉下一大片。
墙的反弹力又把他弹了回来。
嘭一声坠落地上,春风道人哇地喷出大口鲜血,面色蜡黄。
巨灵教众人急忙把他扶起,只听他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快快逃离此地!蓝衣长衫汉子连忙将他抱起,忽然向斜刺里跃去。
巨灵教众人立即分开,呈扇面形护着蓝衣人,向斜里方屋脊纵去。
谢羽晔一声大吼:邬思敬哪里走?快快纳命来!只见他来字出口,抬起右手向邬思敬一指,用是用一指禅功,力贯手指,足有十二层真力。
邬思敬早巳吓得魂飞天外,还是他临场经验丰富,非常沉着,听谢羽晔直叫他的名字,情知不妙,急急矮身隐形,向旁边闪去。
啵的一声,饶是他局势,左边招风耳也被指力削去了一块。
一指禅功余劲不歇,啪一声响,指力把前面一株碗口粗的杨树给切断了。
谢羽晔正欲纵身追去,耳听慧非禅师高宣佛号:阿陀陀佛,穷寇勿追,谢大侠请留步!谢羽晔略一思忖,对!穷寇莫追!杀死一个邬思敬,未毕就报得了仇,即使这九人—并诛杀,巨灵教还是没有被消灭,不如留下和群雄商量大事。
想到此,他慢慢地转过身子。
群雄俱被眼见的情景看得呆了。
春风道人是何等人物,居然被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谢羽晔,打得狼狈不堪,落荒而逃,看他倒地的情形,已然身受重伤,非调息一年半载难得复原。
这谢羽晔是何许人物,武功深不可测?那随手点出的一指禅功,恐怕当今武林,无人能及。
瞬息静寂之后,全场欢呼起来。
慧非禅师仍是双手合什,走到谢羽晔面前,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老衲感谢谢少侠救命之恩!邵凤阁也趋前施礼,道:谢少侠神功盖世,老朽汗颜,多承援手,老朽这厢有礼!无回神剑哈哈一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武林后辈有谢少侠这等盖世奇才,‘巨灵教’死期不远,武林劫难消弭在即!谢羽晔此刻呆立当场,听人家左一个谢少侠右一个盖世奇才,不知如何对答。
他自懂事以来,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众人把他敬若天神,弄得他满面绯红,鼻端沁出了汗珠,只是双眼望着老哥哥,似有求助之意。
尹继维焉能不知,还是百叶神丐的老脾气,未曾开口,一个哈哈响彻四方,大笑道:晔贤弟,你今天大败巨灵贼子,击伤他的春护法,功劳不小。
哈哈,老哥哥好高兴啦!老头子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和谢羽晔的关系,也不理睬谢羽晔的尴尬处境,一味套近乎。
忽听神踪翁朗声道:各位武林前辈,‘巨灵教’今日受挫,但元气未损。
依马某愚意,大家可否坐下来,趁此大好时机,商议一下剿灭‘巨灵教’的良策。
先推举一下为首的头面人物。
大家同心协力,消灭‘巨灵教’!对!众人异口同声喊道。
慢!一声大喊,有人将手一挥,众人拭目观观,乃武当派大弟子高其倬,听他大声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喧宾夺主!今日是‘山川奇侠’公孙逊公孙寨主的生辰喜日,大家宴饮比武,不要忘了主人!众人听他这一番说,目光便齐集大门边。
公孙逊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个人愁眉苦脸地萎顿在太师椅上,如坐针毡。
方才高其倬一席话,多少含有讽刺的味道,他公孙逊焉能不知!他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这时,见众人都在望着自己,不得不摆乎叹息,唉!公孙逊轻轻头道:公孙某一生豪爽,想不到今日被巨灵贼子害得身败名裂。
做了奸贼,万死不能赎其罪?!声音低颤暗哑,说未说完,潸然泪下,一个武林名宿,当众堕泪,显是悲痛至极。
慧非禅师连忙双手合什,高宣佛号道:阿佛陀佛!有道是知错必改,善莫大焉!公孙施主,有甚为难事,只管说出来,大家决不会难为你的。
公孙逊强忍悲痛,唏嘘说出一番话来,众人无不认愤填膺。
原来,今月三年,公孙逊去清风店办事,回来的路上,突然昏倒在地上,醒来时,只见一人站在他面前。
此人正是方才被谢羽晔,削了一片招风耳的邬思敬,邬思敬望着公孙逊笑了笑道:公孙寨主,在下邬思敬,是‘巨灵教’金雀堂堂主,今日奉教之令,会会公孙寨主。
希望寨主能自量!言毕神秘一笑复又道:寨主已服了本教独门奇药‘迷罗鬼丹’,武功已失,每月发作一次,需用缓解真气丸,解毒,否则,痛苦不堪,痛七天七夜化骨而亡!公孙逊一听,怒气冲天,暗暗一运功,提气不起,果然真气已散,内功尽失。
而且运气之间,周身疼痛不堪,四肢百骸,有如千万条虫子在噬咬,当下吃惊不小。
怎么样?邬思敬徐徐一笑,道:寨主不用惊慌!只要寨主肯听命‘巨灵教’吩咐,我保寨主安然无恙。
说吧,你要我干什么?邬思敬告诉他,要他在五月初五端阳节,他的生辰之日,邀集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来丹心寨赴寿宴……公孙逊心想,他们真够狡猾的,连他的生辰八字都摸清楚了,邀集天下各大门派聚发有阴谋,他坚决不允,任凭邬思敬舌巧如簧,百劝利诱。
好吧,邬思敬冷冷说道:公孙寨主何时想好,何时跟我说。
但只限于端午节之前,端午节之后嘛……嘿嘿,恐怕咱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说毕,扬长而去,公孙逊回到家里,没几天,毒药在体内发作,痛得他死去活来,邬思敬复又匆匆到了一趟丹心寨,给了他一粒缓解真气丸,并力劝他就范。
公孙逊仍然执意不肯。
岂料,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过了几天,身边唯一的儿子又失踪了。
这独生子可是他的命根子,四十多岁才得了此子,故取名天赐。
这个打击对他无异于伤口撤把盐,痛定之余,顿觉万念俱灰,这时,邬思敬又来了。
他对公孙逊笑嘻嘻说:寨主的宝贝儿子,在我们那里过得很不错。
教主还想传授他绝世武功,如果寨主肯听我们的话,我们大家都会相安无事的,哈哈!公孙逊这下子心里乱了套,人心一乱就把持不住,加之爱子心切,又听得邬思敬一片花言巧语,不禁犹疑起来。
寨主邬思敬道:只是让你邀集贵客为寨主祝寿。
我们也只是寨主的座上客。
至于有什么事睛,又与你何干?唯独有一条,若是寨主走漏了半点风声,你可要为自己的宝贝儿子着相呀!面对邬思敬的软硬兼施,公孙逊无可奈何,不得不乖乖就范!我只想到自己和儿子的安危!公孙逊声泪俱下地说:殊不知,一场武林劫难,要断送多少英雄好汉的性命。
今日若不得助谢大侠的盖世神功,公孙某人已成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永坠万劫不复之地!话毕,从椅上溜下地面,对谢羽晔双膝跪下,欲行大礼。
谢羽晔忙不叠地连忙将他扶,待他以好言相劝慰。
公孙老前辈!听小可一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贵在知错能改。
方才大师所言极是。
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不仅没有酿成大错,反而打败了巨灵贼子,大家共聚一堂,齐心商议消灭了巨灵贼,这岂不是好事么!还望前辈振作精神,与大家一道共同对付‘巨灵教’。
谢羽晔如此—说,群雄纷纷上前劝慰。
谢羽晔又道:前辈所中的‘迷罗神丹’之毒,小可一定为你消解。
请放心,天赐贤弟,我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
公孙逊掩面而泣,道:谢大侠再休提救犬子之事。
只要能消灭了巨灵教,公孙某父子的性命算得了什么。
公孙某只望谢羽侠率领众位英雄好汉,尽早剿灭‘巨灵教’,为武林消除祸患,公孙某死而无憾!公孙逊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群雄听之肃然起敬。
开始有人对他不满的人,到此时亦为此人悔悟的豪情所感动,无人再作他论。
此时天色已晚,夏日昼长,不知不觉间已整整斗了三几个时辰。
公孙逊吩咐家人,重振杯箸,摆洒设宴,款待群雄。
众人听他提起,似也觉得腹中空空,慢慢走进正厅。
有人提议加强防范,防止巨灵教人报复。
不妨事,高其倬哑然笑道:巨灵贼子即使有天大的胆子,今天也吓破胆了。
他们从来自视武功高强,从未吃过今天这么大的亏,以为派几个人,就能治服天下各大门派,岂料连护法都差点呜呼哀哉,还敢再来?高其倬心机过人,外号小诸葛,在武林中素有名望,已是未来的武当掌门。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众皆叹服,又听他说道:烦劳公孙寨主多派几个寨卒,在外围巡视,以虚张声势,如此外紧内松,可万无一失。
公孙逊依言,连忙吩咐家人照办。
宴席上,群豪开怀畅饮,畅述今天的胜利,说到尽兴处,纷纷举杯向谢羽晔敬酒。
谢羽晔不善辞令,面对这多人趋奉敬酒,一时倒不知如何答对。
倒是老叫花尹继维,一昧从中斡旋,为他解了不少围。
邵凤阁和无回神剑乃天下两大门派掌门,一代武学宗师,却猜不透谢羽晔的师承,又不便打听,只是与他一味谈论武学之道,及江湖各门派的相互关涉,以救套出他的师承来历。
谢羽晔对武学之道倒颇有见地。
天盆峰里,不群散人曾详细跟他纵横剖析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学源流,加之他又聪明好学,把师父的藏书几乎熟读殆尽。
是以,谈起武学源流,谢羽晔学识不浅,谈兴甚浓,不过,对江湖道上的切口暗语,却一窍不通。
二位颇觉纳闷,看他不过二十岁左右,武功实乃盖世无双,尤其内功深不可测。
历数武林各门各派,从未传闻有如此神功的开山祖师。
只可能是某种奇遇或者受异人传授。
这样想毕,二人也就不再深究,又见羽晔为人谦和,绝不托大;凡事尽力而为,助人为乐。
因此,他俩对谢羽晔极其尊重。
千幻剑客无限感慨地邵凤阁道:有志不在年高,好一代武林俊杰实乃苍天有眼,我辈之福也!邵凤阁连连点赞许道:无回掌门言之有理,还需造就历练一番。
邵道长放心,你看他与‘百叶神丐’尹继维称兄道弟,关系非比一般,尹帮主的江湖阅历何等渊博,远胜你我。
有他相伴,不愁铁不成钢。
只不知他们何以称兄道弟?说到这里,耳听厅上轰动起来.二人抬眼一看,只那貌似猩猩的岳无地,喝得满脸通红的正在大喊大叫,要推谢羽晔做武林盟主。
那神气,似乎谁若不依,他就要动手。
这时,高其倬站起来,走到恨环怪近前,对着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岳大哥,在座众人都有这个意思,只是谢大侠出道不久,江湖道上阅历尚浅,天下英雄除了我们一席人,知道他的人还不多。
你我也是初次和他见面,日后待他率众剿灭了‘巨灵教’,名扬天下,这‘武林盟主’,自然非他莫属。
眼下若操之过急,天下英雄一时不明真相,加之心胸狭窄自命不凡之徒,江湖道上不泛其人,难免横生枝节。
如此既不利消灭‘巨灵教’,又给谢大侠凭空增加许多麻烦。
依小弟之见,大家暂时推举他为头儿,统领天下武林群雄,一起围剿‘巨灵教’。
一等大功靠成,谢大侠功成名就,‘武林盟主’当仁不让,你看小弟说得可有道理?他的话刚一落音,众人不约而同地拍起手来。
岳无地呆头脑地望了望众人,突然把他蒲扇般大手,乱拍一气。
无回神剑望着邵凤阁直摇头,道:这高其倬不愧‘小诸葛’美称,话说得合情合理,由不着你不信。
年轻一代的武林人物中,真的是人材济济,我们这帮老朽,实不堪重任了!说毕,二人抚掌大笑。
高其倬又说道:待酒宴毕,各派掌门是否另聚一堂,与谢大侠密商一番剿灭‘巨灵教’的事情?邵凤阁接口道:对,没有来的掌门,可推举一位代表。
另外,公孙寨主,鸿凡兄,‘黄河双怪’与天下各门派联系。
谢羽晔越来越记挂凌无灵,或者是因为这次打败巨灵教徒给予了他启示,他愈发怀念凌无灵一起的日子。
住了几日,谢羽晔愈发烦闷。
他想,不如到外面闯荡一下,或许能与无灵弟弟相遇。
是以,谢羽晔向群雄申明,他暂时要离开大家数日。
尹继维正巧也要回帮里整顿丐帮,清除隐患,故又能与谢羽晔一同并往。
众人不好强留,特别是尹帮主所要办的事,非同一般,并且还延误不得。
邵凤阁道:我有一对信鸽,谢大侠可带一只,我告诉你饲养训服它的方法,有事就放信鸽来。
‘丐帮’耳目最灵,尹帮主事成之后,如有消息,不愁联络不上。
这样,能留下的尽量留在丹心寨,帮助协商剿灭巨灵教的各项事务。
离开丹心寨的人回去整理好派内事务。
大家议定,六月初一,各个门派再来一人在丹心寨与谢大侠聚首,具体策划巨灵教的行动和步骤。
暂时几天,谢羽晔留在丹心寨与公孙逊疗毒。
谢羽晔按玉珠洞之法施为,不出七日,公孙逊恢复如初,自己对谢羽晔感激涕零。
谢羽晔感咐了公孙逊几件事,即带着信鸽,也尹继维急奔太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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