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恶江湖 > 第十一章 情报错误

第十一章 情报错误

2025-03-30 07:14:45

兴冲冲,也是气呼呼的,黄书郎押着古班走进龙凤大客栈,那伙计已笑道:古大夫,你老又有大笔进帐了,祝贺你。

古班沉下脸来,道:你为什么祝贺我?伙计哈哈笑道:像我们这种生来就侍候人的下人,还会为什么?不就是你吃饺子我喝汤,你赚银子我求个小钱吗?古班鼻子一抽,骂道:去你娘的。

他骂得伙计发了愣,只见黄书郎淡淡地道:伙计,这一回大夫治伤不要钱,义诊。

伙计也笑了,他笑对黄书郎道:古大夫看病不要钱,这是天下奇闻呀!哈……黄书郎领着古班走进门,客房中,古班只见大床上躺着两个血淋淋的人,他开始忙了。

田大婶见来了古班,不由心中一宽,道:大夫,你可认得我田大婶?古班苦笑,道:老主顾了,当然认得,田大婶,你老伤得真不轻呀。

一边,黄书郎怒道:什么意思?还用不用拿尺来量一量伤有多深多长呀?古大夫忙摇手,道:不,不,不,我这是义诊,不要钱。

黄书郎冷冷道:娘的,全拜你所赐。

田大叔睁开眼叱道:阿郎,咱们这是请大夫来治伤,多多少少得对大夫客气一些,不能如此叱喝,你怎么连这一点也不知道?黄书郎道:大叔,我没杀了他,已经是天高地厚的对待他了,我还给他客气呀。

田不来脸色一寒,道:这算什么话,当真大叔不在你身边,你就胡乱来不成?阿郎,你干爹和我可不是是非不分、黑白不讲的无义之人,咱们这是求人治伤,不能用武力对付一个手无缚鸡能力的人,你别叫我两老白疼了你。

黄书郎道:大叔,水火洞被黑红门知道,是这恶郎中说的呀。

他此言一出,田氏两老立刻怒目而视古班。

古班一见,吓得忙道:我……也是无意之间脱口而出,两位老人家,我今是来赎罪的,希望能将功折罪。

我给两老尽心医伤,如何?田不来怒道:可恶,你滚!田大婶也厉声道:娘的,我两老的银子你赚得还不够,合着还想找人要我们的命,娘的,真黑心呢。

田不来吼道:叫他滚!古班如果走出房门,他心中明白,后面黄书郎就会跟出来。

黄书郎如果跟上来,自己的命就完了。

他对黄书郎道:黄大侠,你劝劝两老吧,他们的伤需要我来治,否则他们的寿不长。

黄书郎不开口,他看着田不来。

古班见一边有个姑娘,那姑娘长得巧模样。

他伸手拉住秀秀的手,道:姑娘,你也帮帮我的忙,你好心……好心……哎呀。

他这一声叫,还真吓了众人一大跳。

黄书郎立刻问道:你叫什么?古班指着秀秀,道:她……她……好像……他伸头仔细看秀秀,又道:来,我看看你的脉象如何了。

秀秀吃一惊,只好伸出手。

古大夫还真行,他仔细地为秀秀拈脉象。

客房中的人直不愣地看着他。

尤其是黄书郎更紧张,因为秀秀走了一夜山路,身怀有孕,如何不发生问题?田大婶也是想,秀秀可别出岔子呀!不旋踵间,古大夫拍手而笑。

黄书郎道:你笑什么?古大夫道:黄大侠,她是你的……夫人吧?黄书郎道:差不多是我的老婆。

古大夫道:我先恭喜你呀!黄大侠。

黄书郎道:我们早就知道她有孕了。

古大夫道:她不但有孕,而且肚子里是个男的,黄大侠,你多积德少杀人,你有后了呀。

黄书郎一怔,道:老小子,你在这儿等着了,就凭你这一手,我不杀你,你得用心为我大叔大婶治伤了。

古大夫点头,道:当然,当然。

他取出三支老山人参,分别送入田不来与田大婶口中,秀秀也衔了一根,保平安呀!恶郎中古班只要下手治伤,这个受伤的人就死不了,田不来没有死,当然,田大婶也一样死不了。

只第三天,田不来就叫黄书郎弄来一辆大车上路了。

黄书郎少不得又狠狠地敲了古班许多刀伤药,气得古班只有在心里骂。

他当然骂得狠毒:去死吧!最好早死,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他嘴巴里可不是在骂,他嘴巴里说得真好听:黄大侠,平安上路吧!多多保重身体,更要小心照顾你媳妇,有什么头痛脑胀不舒服,随时大驾光临,我立刻全力治疗,等你的媳妇要生产,你来我这里生,我一定保你媳妇母子平安。

黄书郎站在大车边,闻得古班的话,他是又高兴又痛快,好不爽也。

他拍拍古班笑道:古大夫,有你这些话,我就知道你还不错,对于过去的不快,彼此一笔勾销,下次若是再来麻烦你,我照单付银子。

古班忙摇手,道:不,不,收你黄大侠的银子,那就太见外了,你能上门找我治病什么的,那是你黄大侠看得起我古班,千万别提银子。

黄书郎笑了,跳上车,双手拉过缰绳,低头道:古大夫,你请回吧,我们这就回水火洞去了。

只不过请你的口风紧一点,千万别再走漏了我们的所在。

当然,当然,若是有人打听你的住处,我就说你去凉河了。

黄书郎一怔,道:你怎么说我去凉河?古班笑笑,道:找你的仇人一定是黑红门的人,黑红门总堂在凉河,我说你去凉河,他们以为你去拆他们招牌,砸他们堂口,他们就会立刻回凉河了,哈……黄书郎笑笑,道:真会编造谎言,古大夫,只要你不说出我们回水火洞,随你怎么说了。

他抖着缰绳一声喝:得!于是,两匹马撒开蹄子便往三仙镇外驰去。

站在龙风大客栈外的古大夫半天在发愣。

那伙计走过来,笑道:古大夫,车走远了。

古大夫答非所问地道:老天保佑,叫他生个儿子没有屁股眼,操他八辈子祖奶奶。

他当然是骂黄书郎。

江湖上就是这码子事。

休以为别人在你面前恭维奉承,骨子里绝对不是那么一回事,骨子里也许在骂你,就好像古大夫对黄书郎一般。

□□        □□        □□马车驰到镇外了,车上的田不来笑哈哈。

大叔,你笑了。

田不来很少发笑,至少黄书郎已经很久未听见田不来笑过,突然听到田不来的笑,顿觉新鲜。

田不来收住笑,道:阿郎,你说咱们回水火洞去,是不?田大婶道:阿郎是骗骗恶郎中的,你也信?田不来道:我当然不会信,恶郎中也不会信。

田大婶道:你怎么会知道?田不来道:我问你,老太婆,咱们这是坐什么呀?当然是大车。

水火洞在荒山里,大车怎能上得去?恶郎中只一思索,就知道咱们远走高飞了。

田大婶哈哈笑了。

黄书郎道:大叔,我是随便诌的,也可以说我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抖着缰绳,又道,我还知道恶郎中在心里恨透了我,他也许在心里骂我老祖先,哈……田不来道:任何人心里也不舒坦,任何人一样会骂你,阿郎,有时候咱们就是把恶骂当歌听。

秀秀道:阿郎,咱们这是去……柳荫小筑。

远不远呢?二百多里地,那地方很静,你一定很喜欢。

不会再有恶人上门了吧?黄书郎回头笑笑,道:我干爹当年就住在柳荫小筑,不会有人找去的。

秀秀伸出头来,她笑得真甜。

□□        □□        □□大车已经驰了一天,秀秀怀了孕,黄书郎只好慢慢地驰,他很小心。

当然,田大叔与罚大婶的伤也尚未好,更不能颠簸。

只不过这一路还算平坦,车上备有吃喝东西,为了避免遇上黑红门的人,黄书郎便连住店也免了。

夕阳就快下山了,黄书郎招呼秀秀陪着两老在车内吃东西,就在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汉子。

汉子身材既瘦又小,走起路来却像跑。

黄书郎并未注意那人,直到双方正面碰上,黄书郎才看清来人。

来人正是小流球。

小流球发觉赶大车的是黄书郎,立刻像瘫了一样溜着屁股坐在地上了。

他坐在地上大喘气,张大嘴巴直哎呀。

大车停住了。

车帘子也掀起来了,秀秀伸出个头来看。

小流球一看便火大了,他指着黄书郎大声吼:好,好,你用大车载个美女江湖游,害得我到处找你跑断腿,我可敬的大哥呀!你整人不是这么整的吧?黄书郎笑笑,道:小流球,少在我面前耍无赖,快起来见见你嫂子,还有车上的两位老人家。

小流球闻言弹身而起,他张大嘴巴吃一惊,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黄书郎笑笑,道:去,给两老叩个头。

田不来在车上道:谁呀?小流球走到车后面,他见后面车帘掀起来,车上挤躺着两位受伤的老人,立刻趴在地上叩个响头。

黄书郎叫他叩头,他非叩不可。

田不来道:你小子大概就是阿郎时常提起的小……小什么来着?黄书郎笑道:小流球。

小流球笑道:老爷子,小流球就是我,我叫小流球,两老金安,大嫂子康泰。

秀秀粉脸带红的掩口笑了。

田大婶自车上抛下一锭银子道:小流球,你接着,送你的见面礼。

小流球高兴得哈哈笑道:谢谢大婶。

黄书郎道:吃过东西没有?小流球道:为了替大哥办事,午饭也过头了。

黄书郎道:车上取些吃吧。

秀秀取了个酱肘子递给小流球,笑道:看你瘦得猴儿似的,多吃些。

小流球也不客气地接过来就是一口啃。

黄书郎已问道:小流球,可有曹三圣的消息?小流球直点头。

黄书郎道:快说,什么消息?小流球道:曹三圣离开八府衙门了。

他此言一出,田大叔与田大婶伸出头来了。

田不来沉声道:你说什么?小流球道:曹三圣已经离开八府衙门,告老还乡了。

黄书郎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小流球道:昨日早上日上三竿起的程。

黄书郎道:都是些什么人跟着?小流球道:一共有大车三辆,一辆车上是物件,另一辆坐的是女人,曹三圣坐的是第三辆,一路出了八府北城往北去了。

黄书郎冷冷一笑,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田不来道:姓曹的不办官家事,他的仇人一定不会少,我奇怪他竟然不找保镖,他凭恃的是什么?田大婶也奇怪地道:曹三圣老奸巨猾,活像一头猴儿精,我相信姓曹的一定有安排。

黄书郎笑了,他笑对田不来道:大叔,咱们江湖行,目的就是曹三圣。

如今他已不是官家的人,管他什么猴儿精,我去收拾了他,咱们以后静静地住在柳荫小筑,再也不做江湖行了。

田不来道:阿郎,你可得当心上当呀。

黄书郎一笑,道:两老放心,秀秀还要我照顾,我也答应过秀秀不要我们的孩子将来没有爹,我当然处处多加小心了。

秀秀闻言忙拉住黄书郎,道:阿郎哥,我真怕呀。

黄书郎笑笑,道:别怕,你看我这长相,会是个短命的人吗?秀秀也笑了。

但她笑得好勉强,好像快要哭了。

黄书郎还伸手摸摸秀秀的肚子,道:好生小心呢,咱们的儿子在里面。

秀秀娇羞地低下头。

小流球已惊喜地道:哟,大哥,你真高竿呢,不但有妻,也有子了。

唉,我小流球和小白菜也不是一天了,娘的蛋,她就是不下蛋,石头嘛。

黄书郎笑笑,道:小流球,你从柳荫小筑来的吧?我先去柳荫小筑找你呀。

文彩姑娘还好吧?她很想念你。

他发觉自己说溜了嘴,忙用手掩口。

秀秀却笑了,她对黄书郎道:阿郎哥,文姑娘是好人,她真的好可怜。

黄书郎道:小流球,你来驾车。

小流球道:大哥,你这就要去找曹三圣?黄书郎道:我已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了。

车上的田大婶道:孩子,曹三圣的模样儿,你不会忘了吧?黄书郎道:剥了皮我也认得他。

他走近小流球,又道,我再问你,你可真的看清楚曹三圣上了车?小流球道:不会错。

黄书郎拍拍小流球的肩,道:把大车驶去柳荫小筑,我办完事就回来。

他重重地看了秀秀一眼,立刻拔腿往南走。

□□        □□        □□小流球驾着大车往西北方,黄书郎转而要往南行,只因为曹三圣的车是出八府北城往北行,黄书郎认为,只要大车上了路,他就能在大路上堵住恶师爷曹三圣。

黄书郎不住店,他找个靠路边的林子歇下来。

这一夜,他就住在林子里,因为他推算一下日程,曹三圣的大车一定还在往北行。

他睡得很平稳,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听到林子里吱吱喳喳的鸟儿叫,他才爬起来又往南行。

黄书郎预定今天应该可以堵住曹三圣的大车了,他必须先找个地方塞饱肚子。

顺着大道绕过一道山坡,坡下边正有炊烟升起,那是一家野店在下面。

黄书郎奔到野店前,只见店门口拴着两匹健马。

看那马鞍上好像雕刻着一个虎头字样,只不过黄书郎并未注意它。

抖一抖身上灰草,拢一下头上乱发,黄书郎大步走进店大门。

他只一进去就觉得奇怪,野店的当门是锅灶,有个老头儿正在炸油条,另一个是老太婆,坐在灶下加着柴升着火苗子。

黄书郎走进店里面,已经有两个大汉在吃着油条喝着大碗稀饭。

桌面上小菜只两样,一盘猪头肉,另一盘就是花生米,两个大汉只看了黄书郎一眼,便又自顾着吃油条。

黄书郎坐在凳子上,半天没人来招呼,他轻声地说:一碗稀饭,两斤油条,小菜两样。

他叫了一遍,不见两个老人动。

两个老人只顾着炸油条。

黄书郎立刻走近那老者,道:店家,客人上门了,我叫了吃的。

老者不抬头,只淡淡地道:想吃什么自己拿,你没看见我在忙着炸油条?头一回遇上这码子事。

黄书郎笑笑,道:你不怕我稀饭装得多?老头道:横竖就是一碗,多不了一口吧?黄书郎道:小菜呢?你也叫我自己拿?老头道:吃多就多给银子,你自己看着办。

黄书郎道:真干脆,省个伙计。

老头不开口,他和老太婆两人就是忙着炸油条。

黄书郎自己动手,他先取个盘子,把油条拿了十几根,又把小菜取了三四样,那稀饭里面有绿豆,走路的人喝了会去火。

黄书郎坐在另一张破桌上吃,不时地望望门外面。

他奇怪,为什么这两老拚命地炸油条?这儿客人并不多,路上也不见行人,可那锅边已堆了至少上百根的油条。

另一桌上的两个人只吃不开口,好像吃得还真不少,小菜早已又取了几样放桌上,也是他们自己取的。

黄书郎吃饱了。

他抹一抹油嘴站起来,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往桌上放,道:算帐了。

老者回过头来看,不由叱道:你吃的不过几个制钱,弄那么一锭银子叫我找,给我为难嘛!黄书郎笑笑,道:我身上没有碎银子呀,掌柜,你看怎么办?老者摇摇头,道:算了,你走吧,记住下一次打此经过时还给我。

黄书郎笑了。

他拿着那锭五两重的银子走到老掌柜身边,一笑道:老掌柜,我不欠你的,我从不欠人钱,我把这五两银子放在你这里,以后有机会再来吃你的。

不料老者也是个别扭的,他摇摇头,道:拿去,拿去,我不收。

真奇怪,还有不要银子的人。

坐在灶下升火的老太婆道:年轻人,财不露白你走吧,我们算是请你吃一顿好了。

黄书郎怔住了。

他再也想不到这一对老人这模样。

黄书郎笑笑,道:这么吧,两位老人家,我花银子向你们打听一件事情。

老者摇头,道:不知道。

,黄书郎道:我还没问呢,你就不知道。

老者一瞪眼,道:你要问什么?黄书郎道:,八府师爷曹三圣就要归乡了,请问你们可曾见有大车由此经过?老者摇摇头,道:没看见,唔,那个干刀刮的恶师爷,他终于滚离八府衙门了,真老天有眼,黄书郎笑道:得,就这么的,银子是你的了。

他放下银子就走,而且走得很快。

他连头也不回,倒真的把一对老夫妻给愣住了。

锅台上放着一锭闪闪发光的银子,老头儿不取,他看着正在吃喝的两位大汉不开口。

老太太伸手了。

她把银子塞进袋子里,脸上好紧张。

于是,有个眼睛火红的汉子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

他对面的黑汉也哈哈笑。

一边笑,一边起身走近锅边,道:拿来。

他当然是要银子,向老婆子要银子。

老太太双目幽邃,好像很无奈地把银子取出来。

那黑汉一把抢在手中,还抛向空中掂了几下,道:娘的皮,那小子是个肥羊。

另一火眼大汉走过来,他对炸油条的老者吼道:要快,到时候不够吃,老子烧你的房子。

老人忙点头,道:我尽全力,一定赶得上。

老太婆重重地往灶内塞了一把柴,她想骂人,只不过她只一看那黑汉的模样,便又低下了头。

□□        □□        □□两个大汉出了门。

两个人的身手不赖,不用跨马,而是飞身上马。

只听得一人挟马发一声喊:嗨!两匹马撒开蹄子往前奔,转了个山角便发现前面正在大步走的那个人。

那人当然是黄书郎,他要去堵曹三圣的大车了。

身后面响起马蹄声,黄书郎立刻往路边闪,真快,没多久已经到了他身前。

两匹马分开了,一匹在前面,另一匹堵在黄书郎的身后。

这光景很明显,两个人是找上黄书郎来的。

黄书郎笑笑,不开口。

他能说什么?他等着两人问他。

前面的人长了一双火眼金睛猴儿眼,他在马上哈哈笑,道:听说你要找曹师爷?黄书郎愣然,道:不错。

那人又一笑,道:找曹师爷干什么呀?黄书郎道:这关两位什么事?后面黑汉开了腔,道:你看来很有银子嘛!黄书郎道:我从未缺过银子。

两个大汉齐声笑起来了。

黄书郎道:好笑吗?黑汉哈哈笑得大团脸肉一抖:一抖地,道:好笑,当然好笑,你从来不缺银子,我们缺。

朋友,拿出来吧。

他在背上缓缓地拔刀,脸上一片杀气。

黄书郎道:两位是……响马?两个齐摇头。

黄书郎又问:两位是刀客?两个汉子很有耐心地再摇头,只不过前面的火眼金睛大汉也在拔刀了。

两个人坐在马上不下来,黄书郎就看不准这两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淡淡地又问:我知道了,两位这是票友,临时来一个客串,等到把我的银子抢到手,两位又是一样的正派大享,是也不是?两个人立刻大笑起来。

黄书郎道:我的话一定使你们觉得好笑,是不?黑汉指着山的另一边,道:实话对你小子说,爷们乃是虎头寨上下来的好汉,我……他指着自己的鼻尖,又道,我叫‘刀客’刘民,他……他指着火眼金睛大汉又道,他,他叫丁成涛,人们也叫他‘火眼金睛’。

你可以把你腰里花之不尽用之不完的银子全部一分不剩地掏出来,然后轻轻地,很有礼貌地递过来,你就可以活命了,唔……黄书郎笑笑,道:哟,原来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呀!敢问两位贵寨在什么地方呀?黑汉的脸色立变,道:不许多问,快拿银子保命吧!儿。

黄书郎道:两位的大手也太长了吧,你们应该在虎头寨附近横行霸道拦路打劫,怎么跑到这儿来做这无本的买卖?危险呢!黑汉怒叱道:罗嗦!要命的快拿出银子,爷们不打算在这一带杀人。

火眼金睛丁成涛嘿嘿冷笑,道:若是在山寨前,你小子早就挨刀了。

黄书郎道:两位,我把银子送了给你两位,我自己又怎么办?黑汉刘民厉吼:老子们如果也为你着想,叫老子去喝西北风呀!黄书郎道:两位,我每人送你们一锭银子,咱们算是拉个交情,什么地方不是交朋友的,我交你们这个朋友了,如何?刘民仰天大笑,道:你小子想高攀不是?行,把银子全部拿出来,你以后想找刘大爷,虎头寨上去找。

黄书郎道:看样子;我不给你们是不会放过我了?丁成涛嘿嘿笑道:你才明白呀。

黄书郎忽然指着两人的牛皮马鞍,道:你们的马鞍上还雕个虎头,想来虎头寨还是个大寨了,人马一定不会少了吧?丁成涛哈哈笑道:干吗呀!拐弯抹角地拍马屁不是?丁大爷认定你是肥羊了。

黄书郎道:唷!把我当肥羊呀?刘民哈哈笑道:老子们是虎狼,小子呀,你想想虎狼不吃羊吃什么?黄书郎呵呵笑了。

刘民也笑道:想通了吧?想通了以后,你便明白应该把银子掏出来了。

黄书郎道:天底下有许多虎狼,当然天底下也有更多的肥羊。

你两位是虎狼,你们的作风便也是‘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只不过你们把我比错了。

我不是肥羊,江湖上的‘恶客’就是我。

刘民怒道:什么‘恶客’?黄书郎卖招牌,却不料对方根本不认识他这个黑道上人人头痛的恶客,他觉得脸上还有些微热热的。

还有人不知道他的大名的,他岂不是在这道上白混了十年了?其实不然,黑道与山寇就是两码子事,山寇恃人多势众占山为寨,劫的是过往客商,他们才不管黄书郎什么恶客不恶客。

叹了一口气,黄书郎道:两位既然不知‘恶客’是何许人也,也罢,我这里就给两位打个比方。

刘民脸色在变了。

他沉沉地道:想耍花招不是?黄书郎淡淡地道:我求两位一定要把我的话听完,否则两位会抱怨我事前不把话说清。

丁成涛火大了,他举刀戟指马下的黄书郎,叱道:好小子,你要说什么?你找死!黄书郎道:非是我找死,两位,我只打个比方呀。

丁成涛吼道:说!黄书郎道:我的比方是,咱们双方换个立场,我是虎也是狼,两位应该是肥羊。

丁、刘两人齐声笑,两个人在马上笑弯腰。

丁成涛忽然不笑了,他嘿嘿道:娘的皮,你把爷们当肥羊呀,嘿……刘民也耸耸双肩,道:难道你还想下手来打劫老子们吗?我可爱的虎。

黄书郎道:哪里是想打劫你两人,你们可曾知道,如果虎狼吃饱了,便再好的肥羊打从它的面前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它也不会有胃口,我对两位就没胃口。

丁成涛怒道:唬人呀。

黄书郎道: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办,不想在这儿耽误太多宝觅的时间,两位,你们真幸运。

刘民吼道:把你身上银子全部掏出来,爷们才算真的幸运。

黄书郎道:唉!何苦呢?他反手自背上拔出棒子在掌上旋着,又道,武力解决实在有失天和呀。

丁成涛哈哈笑道:还是个花拳绣腿的家伙,嘿……刘民对姓丁的点点头,道:老丁,当家的叫咱们在这一段路上干什么的?扫路呀。

这小子好像提到了曹师爷了。

所以他就是我们扫除的对象。

这几句话听在黄书郎的耳朵里,立刻提高了警觉之心。

他想问一问虎头寨与恶师爷的关系,只可惜两匹马上的恶煞出手了。

先是前面的丁成涛一个跟斗自马背上翻下来。

他翻向黄书郎,人尚未落地,七刀已罩上黄书郎的头顶。

黄书郎棒子猛一扫,空中发出当地一声响,姓丁的已吼道:点子扎手,联手杀!于是,刘民腾空而起,他在空中双手抱刀,对准敌人恶狠狠地杀来。

他口中厉吼:看刀!黄书郎乃何许人也,他只一看就对这两个山寇有了评价,两个人有力气,也有勇气,武功却是不怎么样。

当然,这号人物江湖上不缺,气势上足以唬住胆小的人,至于对付黄书郎……黄书郎怎会是胆小的人?旋动的棒走偏锋,黄书郎的身法像游鱼,他快得宛如幽灵般错身在两个恶汉之间只那么一晃,便闻得砰砰两声响。

吭哧之声随之而起,丁成涛第一个双手抱头往地上倒,刘民还发出第二声叫:唷!两个恶汉倒一双,黄书郎已哈哈笑了。

他把两个恶汉打昏在地上,独自一人走到马匹一边,他拉开了马鞍袋,忽然眼睛一亮。

只见鞍袋中有一锭银子,那银子好像是送给那野店的两位老人家的。

他也不多想,立刻取出来塞在怀里,又在袋中摸了一阵子,摸出女人的内衣裤,他吐了一口涎沫,道:娘的,霉气。

他又走到另一匹马前面,同样的掀开马鞍袋,只见里面只是三两件衣衫旧袜。

黄书郎叹口气,道:真穷,半两银子也没有。

他老兄哪里会知道,山大王出远门扛把刀,山大王出门不带银子的,他的大刀就是他吃喝不完的宝物。

当然,黄书郎可想不到这点。

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会在这一带走动。

黄书郎也后悔为什么把他两人打昏,应该弄醒来问一问,虎头寨到底下来多少人?虎头寨为什么和恶师爷曹三圣攀上交情?他伸手抓起丁成涛的头,晃了晃又拍了几下子,姓丁的就是没有醒。

于是,他又拭着去拍刘民,刘民好像只哼哼。

这附近没有水可以用,黄书郎又想着要去堵曹师爷,便又走到一匹马前。

他拉马跨上去要往前驰,想了一下又下来了。

他不能骑着山寇的马,怕的是惹上大麻烦。

黄书郎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不再去惹别的是非,只要杀了曹三圣,就立刻转回柳荫小筑,去过那似神仙一般的隐居生活。

他又下马来,慢慢地去解马鞍,光背马也可以代步,只因为马鞍上雕着虎头的关系。

就在黄书郎正自解那马儿带的时候,也真巧,那匹马挨着蹄子往侧闪,好像不叫他解带子似的。

黄书郎愣然地又伸手,那匹马又一闪,于是,黄书郎发现地上出现一道人影儿。

那人影罩过来了,而且就在他的头顶上。

黄书郎想也不多想,一个前伏又翻,身后面发出嗖声,紧接着哧!真残忍,一把大刀切开了那匹马的大肚皮。

看吧,好端端的一匹马,肚肠流了一地。

黄书郎刚站定,斜刺里又是一把砍刀杀过来。

于是,他看清楚了。

丁成涛与刘民两个早醒过来了,只不过两人不起来,两人在地上装死。

装死的目的就是叫敌人放过一马,等到黄书郎走了以后,他两人再起来。

没想到黄书郎真的扮虎狼,也把他两人当肥羊,洗了两人的马鞍袋,又要骑上两人的马。

丁成涛轻轻地爬起来,他还摸摸头上起的大肉包,真痛。

他拾起地上的刀,从背后走向黄书郎,他的心中在噗通的跳,双手举刀就要杀,那匹马帮了黄书郎,马也怕挨刀。

于是,黄书郎这才从马肚子下面平飞到马的另一面,那匹马替他挨了一刀。

刘民也操刀杀过来了。

他堵住黄书郎前面杀,头上虽沉沉地痛,这时候他依然凶残无比。

十一刀一口气送上敌人,刘民粗黑的脸膛上一片横肉抖动,只因为黄书郎在他袋中劫去了他的五两银子。

强盗的银子也会被人劫去,这是一项大耻辱,就等于黄书郎骑在他的头上撤尿水一般。

他见丁成涛去偷袭,立刻从另一个方向兜,就怕丁成涛一刀未砍死黄书郎,他正好上去补一刀。

丁成涛只把马砍死,黄书郎却神奇地逃避到马的另一面,当死马倒地的刹那间,他展开身法溜到敌人的刃锋旁边闪展着。

他还哈哈地笑道:没死呀!两位?刘民又是十七刀杀,他大骂:老子们的命长得很,你小子死吧。

丁成涛砍死一匹马,他也火大了,举刀又追过来杀,他也叫骂:操,你别以为你手上一根棒,老子们手上的刀才会要命,要你的命。

一阵叮当过后,黄书郎闪到三丈外,道:喂,等一等,等一等,我有话要问。

两个怒汉不听嚷,双手举刀又杀,刘民更叫:老子劫的银子尚未暖热,你这个王八蛋又拿回到你的腰包了,老子不杀你才怪。

黄书郎一路闪躲着,道:两位,你们告诉我,曹三圣和虎头寨是什么关系呀?刘民吼叫如虎,道:你是快死的人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他上砍下劈,十一刀又送上去。

只不过,黄书郎一心想知道曹三圣和虎头寨的关系,所以他只闪不回手。

看上去,他好像被两个恶汉追着杀,实际上,他一心想知道虎头寨的大当家是何许人也。

他想得当然对,因为他正要去刺杀恶师爷曹三圣,也许虎头寨的大当家做了曹三圣的归程保镖,这件事就得多琢磨了。

黄书郎左闪右躲-阵过后,丁成涛杀红了眼,刘民更是凶残地挥刀狂砍,光景这时候两人发了野性。

黄书郎问了半天不见两人再开口,他发现山寇比之黑红门还要狠几分。

他逐渐地火来了。

他的双目也露出了少见的恶毒光芒。

娘的老皮,火星爷不放光不知道神灵不是?他的话声甫落,旋动的棒子猛一抽,横着肩头顶向刘民。

刘民一见敌人撞来,发了狠,老子不用刀砍了,娘的,咱们干脆搂腰摔交吧!他是恶向胆边生了,不就是卯上了?他的双臂分开了,而且也快要抱紧黄书郎。

他相信,只要被他抱住,凭他的水桶腰,准能把黄书郎的腰抱断,至少也会把黄书郎抱得岔气。

然而,他的打算错了。

黄书郎的动作似脱弦之箭一样,他并未真的撞入刘民的怀里。

他的恶信出手了。

恶信,是的,当年江湖上人人见了打哆嗦的一把尺长尖棱刀,状似毒蛇的舌信模样,只那么一闪之间,已抹过刘民的肚皮,他的人已旋到挥刀杀来的丁成涛的侧面,那动作也真吓了姓丁的一跳。

姓丁的张大了口,一边,刘民已捂着肚皮转过身子来,只见他的双手拚命在按,只是鲜血不听他的按,反而一股一股地往外流。

刘民张着大口直吸气,好像这时候他才明白挨刀的滋味不好受,不但不好受,怕是要了老命。

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了,刘民那黑黑的脸上一片萧煞与惨白,他的眼也瞪大了。

你……你杀了他?丁成涛的刀仍然在空中,只不过他砍不下来了。

他不是砍不下来,只是因为一把尖得离谱的尖刀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尖刀闪动着光芒,塞入他的心房,他张大了嘴只说出那么一句话。

黄书郎道:我也要杀了你。

丁成涛哑着声音,道:你……你是……・ 黄书郎道:我是真正的虎狼。

你是真正的虎……狼。

你们才是一群肥羊。

是……我们是一群肥羊。

于是,黄书郎笑了。

他缓缓地出棒,一棒打在半空中姓丁的刀身上。

啪!姓丁的软了,他的刀就是他的胆,刀掉了,他便也等于掉了胆。

想活命吗?当然想。

你怕死?每个人都怕死。

那好,你回我几句话,只要我认为你说的是真实的话,你就不会死了。

姓丁的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就问吧,但愿你问完了放人。

黄书郎道:你们是虎头寨上下来的?不错。

你们虎头寨下来多少人?一共四十八个人。

都是些什么人物呀?像我们这种二流的头目有三十四个,一流的头目有十二人,还有……还有什么?女的也有几个吧。

操,山寨上还有女人呀?没有女人怎么行?没有女人的地方男人会打架,没有女人的地方男人会发疯。

黄书郎笑笑,道:这话是实情。

他把尖刀在姓丁的下巴上蹭着,冷冷道:老兄,我想知道你们大当家是何许人也。

姓丁的胸一挺,道:我们大当家乃‘恶虎’段八,段八爷是也。

黄书郎道:段八爷?是的,段八爷很少下山来。

这一回他是亲自出马,而且在山寨里精选细挑、十中选一的选了四十八个肯拚的弟兄,一齐下山来了。

黄书郎道:曹师爷与段八是他娘的什么裙带关系,姓段的如此下本钱?丁成涛哈哈一声笑,道:他们乃八拜之交呀!这话可是我们当家说的。

黄书郎道:师爷与山大王,娘的,扯不上关系嘛。

丁成涛苦笑了。

黄书郎道:你们当家的怎么会和八府师爷曹三圣扯上关系了姓丁的慢慢以手推着黄书郎握刀的手,道:你不知道吗?这年头官盗勾结的例子不少,别以为姓曹的在官府当师爷,其实他早在几年前就和我们当家的勾搭上了。

黄书郎道:怎么勾搭上的?姓丁的道:我只对你说,你可不能和别人提。

黄书郎道:快说J姓丁的还故意左右看,地上只有一个破了肚子的人.他放低声音,道:我们大当家的儿子叫段十八。

黄书郎一笑,道:姓段的与八字结上缘了,他叫段八,儿子的名字叫段十八,他娘的孙子的名字一定叫段二八了。

姓丁的道:我们当家的还没有孙子,只不过他的儿子段十八。

那一年偷进八府找女人,偏就追上一个年轻貌美的。

那个女人还真俏,只可惜她是曹师爷的外室。

这件事被姓曹的知道了,设了个圈套把少当家捉进官里了,一问之下竟是虎头寨少主,姓曹的就出点子要判我们少主死罪,还真的要问斩了。

这件事传进山寨里,我们大当家急坏了,他找了一位认识曹师爷的人去说情,说只要放了我们少寨主,我们老寨主以后还他三条命。

黄书郎怔了一下,道:还他什么三条命?姓丁的道:就是保他三次不死。

黄书郎明白了。

是的,如今段八率人下山寨,为的是当年对曹三圣的承诺。

别以为落草为山寇,说出话来仍然是一诺千金;如今曹三圣退职归乡路程远,他又得罪过道上不少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一路不太平。

于是,他请虎头寨的人出马了。

黄书郎正在想,突然间,姓丁的一把抓过来了。

真狠,他一把抓住黄书郎那要命的所在。

黄书郎发觉姓丁的使阴手,便也毫不犹疑的旋刀疾杀,冷芒如电,切过姓丁的脖子。

嗖!--刀声。

啊!黄书郎的叫声。

姓丁的没有叫,因为他的头已掉在地上了。

黄书郎痛得坐在地上颤抖不已,他还用手去揉捏,当然,恶郎中古班的药在这地方是用不上的。

也算是黄书郎的反应快,再慢那么眨眼功夫,他的一对卵蛋就会被姓丁的捏碎。

他本来不打算杀姓丁的,他甚至还打算送些银子叫姓丁的改行,却不料姓丁的会在他思忖的时候对他下此毒手,奈何?江湖上有许多事发生在骤然之间。

当然,更有许多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发生的。

黄书郎出刀为自己,他不杀人人杀他,无奈!黄书郎至少痛了快半个时辰,他的脸色也变了,变得灰惨惨的。

他拉过马,只刚骑上,立刻痛得又下来。

咬咬牙,他只得又坐在路边歇下来。

那地方受到伤害还真厉害,逼得黄书郎运起气功走关元下定海。

只觉得一股热流就在定海穴下突突乱撞,黄书郎当然痛,他咬牙苦撑着。

一盏热茶之久,他已是冷汗不断流下,他觉得想拉尿,这原本很平常,只不过他在出水的时候,那个地方就好像有针在刺。

黄书郎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回头看看后面,好像有一股淡淡的炊烟升起,那是野店的两个老人在炸油条。

黄书郎拉马又回头,他得找一个地方先把被捏的地方治一治。

他回去了,走这段路还真辛苦。

他把马拴在门口树上,歪着身子走到门内,那老者仍然在炸油条。

老太太见黄书郎折回来,拉着山寇的马,不由怔怔地看了黄书郎一眼。

黄书郎先把五两银子又搁在灶台上,道:藏好,别再叫山贼劫走了。

老太太点点头,道:年轻人,你的脸色不好看。

黄书郎道:我杀了那两个山贼。

老太太吃一惊,直不愣地不开口。

老头儿开口了:年轻人,你惹祸了。

我知道。

你知道就该找地方去藏起来。

黄书郎笑笑,道:我原本是要放走一个的,那家伙突然在我裤裆里捏一把,我才把他杀了。

老者双目一扬,道:他想要你命。

老太太道:刺痛不是?黄书郎道:有一点,所以我想找个地方躺一躺,也许就会好了。

老太太看看老头子,道:你去,快泡些草药叫他坐在热水中泡一泡,很快就会好了。

黄书郎大为惊喜。

老头已取来一个木盆,旁边锅内有热水,他盛了半木盆,又在二门梁上挂的草药中,东一把,西一撮,取了十几样,一古脑泡在木盆里。

黄书郎接过木盆,匆忙地走到二门外的石头地上,看看四下已经看不到人,他才脱了裤子坐在木盆里.那模样还真教人看了滑稽,他烫得龇牙咧嘴的。

初时,黄书郎感到下部好像坐在热火炭上一样好不难受,就算坐在开水上也不过如此。

其实,那并不像开水一样的滚烫,实乃老者放的草药所致,时间稍久,他渐渐感到下面如坐在软绵绵的被子上一样,有那么一点舒服感了。

黄书郎这才相信,果然单方治大病,老者随便弄几样草药,就把自己的痛苦解除了。

他仍然坐在木盆里不起来,舒服嘛!怕一旦起来再痛怎么办?□□        □□        □□黄书郎似睡不睡地坐在草药泡的热水盆里。

他的双目似闭不闭,嘴巴微张,好不痛快。

想起被姓丁的临死捏一把,差一点如去大势,万一真的来个完结篇,秀秀面前就难以交代。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怎想到前面来了一批人。

那来得正是时刻,也是出乎意料的。

是的,从南面来了一批头缠黑巾的大汉。

这批大汉中只有两个骑马的,他们的打扮很平常,好像一群过路商。

站在前面数一数,一共十二名,穿的衣衫也不一样,东拉西凑的什么花式都有,只有那两个骑马的俱都是背宽腰又圆的怒汉。

一个在马上挂着盾牌与砍刀,另一个肩上扛着一根齐眉棍。

后面两个人好像身上有血迹。

这些人刚刚走到店门口,忽然间一窝蜂似的围住店前面树上拴的那匹马。

有个怒汉大声叫:二当家,这是咱们虎头寨的马,你看这马鞍上的标志。

那个骑在马上挂着盾牌砍刀的怒汉立刻翻身落下马来。

他三步并成二步走,一家伙冲到马身前,他只看了一眼,立即沉声道:娘的老皮,杀死老丁,老刘的凶手,竟然还在店里面。

他抬头,唔,这人长得好凶相,两边的鬓毛倒着长,一对厚嘴唇半翻卷,两颗门牙特别长,大蒜鼻子金鱼眼,脸皮就好像是一层橘子皮似的坑坑凹凹,如果张飞前来比一比,张飞变成美丽的了。

这凶汉一声吼,粗大的右手猛一挥,道:孩儿们,团团围起来。

另一马上怒汉扛着齐眉棍站起来,他拍着马背,道:刚才见丁、刘两人的死状真凄惨。

二当家,咱们活捉这凶徒,兄弟们今大拿他的肉下酒。

虎头寨的二当家穿山甲霍大山,咬着大暴牙咯咯响,道:这家伙的心肝我下酒吃。

这两人好像常吃人肉似的,说出话来好吓人。

十个汉子打开布卷来,里面包的是钢刀。

于是,十个汉子分开来,活生生地把这家野店包围起来了。

那虎头寨二当家穿山甲霍大山左手持着老藤盾牌,右手斜拿大砍刀,铁塔也似的站在野店门外直吆吼。

王八蛋走出来!三头目双手端着齐眉棍,此人叫做野狼石柱子,生得瘦兮兮的,就好像手中的那根棍一样。

姓石的也跟着吼:你妈的,胆上生毛不是?杀我们虎头寨的人,爬出来受死吧。

只不过两人叫了半天没动静,店门内,两个老人还在低头炸油条。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里面的人不出来?二当家霍大山手一挥,道:石柱子,进去把那可恶的狗东西抓出来。

石柱子先是一愣,后见自己这面人多,一拍胸脯,道:二当家,你看我的。

他呼地一声走进店里面,紧跟着口中发出噫的一声,道:人呢?黄书郎还在后面草堆里泡屁股呢!姓石的走到老头面前吼道:人呢?老者这才抬起头,道:你说什么?你聋了?或是耳朵塞驴毛了?我为你们炸油条,没有看见什么人。

姓石的嘿嘿冷笑,道:大白天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一把抓住老者,使力的抓到门外面。

老者直摇手,道:我在此地开饭店,你们的人叫我炸油条,从一早炸到现在,就等着你们各位到来吃早饭了,我可没有杀你们的人。

姓石的一脚踢,生把老者踢倒在地上,他吼道:你个老小子当然杀不了,可是我问你,那个杀人凶手呢?他把马拴在树上,人呢?老者摇摇头,道:我只顾得为各位做早饭,没看见什么人来过呀。

姓石的举起齐眉棍,啪地一声打在老者的脊背上,骂道:娘的老混账,你把爷们当成菩萨呀!告诉你,杀人放火老子们最拿手,你若不快快说出那个人在什么地方躲,老子一棍子打死你,然后一把火烧了你的店。

老者不开口,仍然在摇头。

背上挨了一棍,老者只皱皱眉头。

又是三棍子打在老者的背上,就在老者大喘气的时候,屋子里,老太婆奔出来了。

老伴呀!老者眼一瞪,道:老太婆,你跟我吃苦四十年,咱们的命不值钱,死就死了吧。

老太婆道:老伴,我跟你吃苦四十年,喝着稀饭也舒坦,只要不偷不去抢,咱们哪一天不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心不惊,胆不怕,老天也会笑哈哈,哪像……她抬头只看了一眼,却发现姓石的冷冷笑,道:奶奶的,老子们在要人,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反而甩话讽刺爷们呀,皮痒了不是?老者叹口气,道:你们打吧,我两人也不想活了。

姓石的一咬牙,好一阵乱棍打。

两个老的挨着打,就是不开口叫。

姓石的张口厉喝:老子打死你们两个老狗。

他这一叫不要紧,屋后面的黄书郎吃一惊,他睁开眼来仔细听。

他也慢慢地站起来了。

他以为正主儿来厂呢!呼地一下子站起身来,黄书郎试着他受伤的地方,真奇怪,不痛了。

不痛就是好了。

当然,好了之后就可以走动了。

他轻轻地绕过一片石堆看,唔,有几个提刀的汉子在屋子的那一面。

他还不知道两位老人家不叫的原因就是不要黄书郎知道,当然,最好黄书郎逃掉了。

便在黄书郎慢慢转看到三十几丈远处的茅屋前面的时候,他吃惊了。

他看见两个老人在地上滚,没有声音,只偶尔闻得一个人在咒骂。

两位老人还在挨打,这证明两位老人尚未被打死,如果已死,就不会再挨打了。

黄书郎心中更明白,如果等到自己奔到两老面前,也许就会被乱棍打死,所以他边走边叫。

叫着,果然姓石的不打了。

黄书郎仍然在叫,他已经把裤带绑好了。

喂!你们为何打老人?就在这时候,姓石的一脚踢在地上老人的屁股上,吼叱道:滚回去,小心溅得你们一身血。

那老者扶着老太婆,不,也许是老太婆扶着老头儿,两人跌跌撞撞地边走边指着走来的黄书郎。

那老者十分可惜地喘息着,道:年轻人,你太辜负我们一片救你之心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你为何不逃……跑,你难道不懂避……凶趋吉……吗?黄书郎只当未听见,他哈哈笑着,道:我在山坡拉大便,你们这些王八蛋怎么在这儿穷捣蛋?真是见鬼说鬼话。

他只走到店门口,哗!十个大汉已把他围在正中间,中间除了黄书郎之外,正面还站着二大王穿山甲霍大山,背后是瘦子石柱子。

这时候霍大山开口了。

他开口嘿嘿笑,指着黄书郎道:朋友,哪道来的?黄书郎道:谁是你朋友?我不认识你。

他当然不会认识霍大山,只不过他却知道是从虎头寨上下来的。

霍大山火大了,他一声狂笑,道:一点礼貌也不懂呀!王八蛋。

黄书郎笑道:对,王八蛋才是你们说的正常话,哪有山寇讲礼貌?石柱子一顿齐眉棍,吼道:二当家,少和这家伙罗嗦,做了他炖他的肉吃。

霍大山手一拦,道:等等,问明白了再下手。

他冷冷的金鱼眼往上翻,道,你是个贱家伙,朋友不当要当王八蛋。

也好,我问你,王八蛋,不远处死了两个人,是你干的?黄书郎一笑,道:对呀!门口的老头儿直摇头,道:他疯了呀。

霍大山已慢慢在举刀,道:王八蛋,这匹马也是你拉回来的了?黄书郎道:对呀!你为什么要杀他两人?很简单,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放屁,老子们今天有特别任务,今天不做任何买卖,他们不会惹事,怎会杀你?黄书郎道:也许贼性难改吧!他两人知我口袋里塞满了银子,就跟上来了。

霍大山怒道:放屁,你再多的银子也不会动他两人的心,莫非你想抢他们的马,你才是个凶手呢!黄书郎道:妙!反咬一口。

霍大山开始宣判黄书郎的罪状了。

你杀了我们两个人,又抢了我们的马匹,论律该当乱刀斩,王八蛋,你服吗?黄书郎道:要杀我呀?另一面的石柱子一顿齐眉棍,骂道:老子们要吃你的肉,剥你的皮。

黄书郎哈哈一声笑,道:仗着人多不是?石柱子厉吼,道:老子们聚众占山寨,就是求的人多势众,你怕了不是?黄书郎!苣,如果我怕,刚才是个猪,我是不逃反而自投罗网呀?他这话一出,门口的老者吃一惊。

老太婆低声道:这年轻人不是一般人呢。

老头道:但愿他是个能人。

能人就是会武功的侠客,黄书郎称不上大侠客,但他却称得上是能人。

穿山甲霍大山冷哼一声,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你小子大概有恃无恐,好,且由霍大爷掂一掂你有多少能耐,几多斤两。

黄书郎的棒已嗖的一声在他的掌上旋动了。

他笑笑,道:我的本事并不大,可也足有自保之力,山大王,你只一出手就明白了。

霍大山厉吼一声如猛虎,右手砍刀高举,左手老藤盾牌斜着砸,那么厉烈的对准黄书郎杀过来。

黄书郎见这大汉长得比张飞还凶猛,又见出刀带风声,便知道此人的力气了。

没关系,黄书朗一棒点在敌人的老藤盾牌上面,他的身子借力往敌人的左后方弹过去,便也躲过敌人的一刀杀。

另一面,石柱子的齐眉棍横打过来了。

他是觑准了敌人的落点发出的一狠棍。

黄书郎就知道石柱子不会袖手,他见棍子摔过来,手中钢棒竖着挡。

当!咚!哎呀!三声好像是连着响,石柱子已抱头跌坐在地上,他晕头转向的不分东西南北,他的头上起了个大肉包。

杀了他!杀了他!石柱子还能叫。

霍大山抖着盾牌砸,他人高,臂又粗,动作又粗野,宛似泰山压顶般杀过来。

他以为敌人只不过手中一根二尺长的棒子。

黄书郎斜身闪过盾牌砸,棒子打在敌人的砍刀上,发出一片光芒飞溅,便在这时候,他的恶信已神不知鬼不觉的扎在敌人的右肩头上,扎得霍大山的砍刀举不起来了,足足扎入他的肩窝两寸深。

霍大山狂叫着往边闪。

黄书郎哈哈笑着未追赶。

霍大山刚站定,立刻狂吼一声,道:孩儿们,围紧了狠宰!杀!十个怒汉扑上来了,十把砍刀一齐杀,只不过明明看到黄书郎被一片极光罩住,忽然间那片极光又爆开来,但见十把砍刀有九把上了天。

便在同一时间,但闻得急骤的梆梆响,有几个大汉已跳着往外躲。

原来黄书郎的钢棒出手快如电,旋出一股强劲的内力撞飞大砍刀的刀芒,然后又低头快速地一阵狂敲,全都敲在大汉的脚背上.闪在一边的二寨主穿山甲霍大山一看自己的人只照个面便被打得嗷嗷叫,他立刻明白这人不是一般人,这个人有大本事,谁人碰上谁倒楣。

占山为王的人脑筋动得快,不像一般江湖客。

山寇仗着人多,打不过躲得过。

江湖客不怕死,明知道打不过还照样拚。

霍大山撮唇一声胡哨吹,大声吼道:扯呼!扯呼!点子扎手!他头一个往马上跃,当然他的身上在流着血,痛得他满脸横肉在闪跳。

野狼石柱子也看到了,他起身蹦上马背就大叫:扯呼!扯呼!果然,就算几个脚背上挨了敲的也咬着牙忍着痛,刀也不要了逃命要紧。

为什么要四下里逃?这是有原因的,敌人太厉害了,打他不过只好逃,如果大伙逃的是同一个方向,正好叫敌人追着一个一个的宰,如果四散逃走,大家的生机就大了,敌人追上这一个,别的早就逃跑了。

强盗为什么要扯呼?当然,干强盗的就是因为肚皮吃不饱,每个人都吃得饱又吃得好,疯子才去当强盗。

既然吃不饱当然是不想饿死,于是结伙去当强盗,如果遇上更强的强盗,除了尽快地逃,就是尽快地逃了。

黄书郎就是强过他们的强人。

黄书郎当然不是强盗,只不过在强盗的心目中,他老兄成了他们的强盗,要老命的杀手。

黄书郎并未追赶任何一个人,因为他不打算在这些人的身上搜刮些什么。

有银子,而且多的是,他不会当强盗。

他只是看着哈哈笑。

他也高声叫:慢点跑,别跑岔了气,只不过别再叫我碰上,那时候一定送你们去见阎王。

他这里哈哈笑,店门口的老者可乐了。

他对黄书郎招招手,道:年轻人,你原来真是个能人呀。

黄书郎笑着,走到店门口,道:你两老好人啊。

老者道:好人不能遇恶人,我两老差一点被他们打死了。

黄书郎道:没关系,我身上有刀伤药。

老者摇摇手,道:用不到,我梁上的那些草,烧上一锅草药水泡泡就好了。

黄书郎想到自己也是老者用药草泡好的,便笑笑,道:那好,我的药也省了,我的药来之不易呀。

老者道:年轻人,你那个地方的伤好了吧?黄书郎笑笑,道:比之被捏之前还舒服。

老者道:我便也放心了,年轻人,你进来,我给你切点好吃的,油条尽管吃,我不要你的银子。

黄书郎笑笑走进门,只见老太婆在灶上烧起大锅开水来了,她还把一些草药往锅里煮。

黄书郎刚刚坐在桌子上,只见老者扒开一堆杂草,从草堆里取出一个大油纸包来。

老者打开油纸包,一股香味冲鼻来,香得黄书郎直咽口沫。

老先生,这一包是你卤的吧!真香。

老者笑笑,道:开野店总得会几手吧,其实……他不说了,他把一包卤味放在桌上,道::年轻人,你捡着吃,想吃什么拿什么。

黄书郎并不饿,他随便吃了两个卤蛋。

老者道:那些人怎可以享用我这些卤味呀!哼,他们逼我炸油条。

黄书郎笑笑,道:今天也算你救了我一次。

请问老先生,你怎么懂得那些草药会治病?;老者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早年习过岐黄之术,唉,只因为一次误医,我洗手不干改行了。

黄书郎道,原来是一位大夫。

老者摇头,道:已经多年未有人称我一声大夫了。

黄书郎道:你老高姓大名?老者道:老汉姓古。

黄书郎吃一惊,怎么姓古的人都是大夫?三仙镇上有个恶郎中古班,这老者也姓古,而且他用的草药也有奇效。

那老者又道:我的名字好像叫珏吧。

黄书郎吃惊地道:古……珏?老者一笑,道:多年未提过名字,自己便也觉得陌生了。

黄书郎道:古老,在下也认识一位大夫,他叫古班。

你老认识吗?古珏脸色一寒,道,别提他了。

黄书郎道:原来你也认识古大夫。

古珏冷哼一声,道:他是我兄弟,一母所生的亲兄弟,哼!黄书郎道:你们还是亲兄弟呀。

古珏道:学医济世,志在为人除去痛苦,救人性命。

我兄弟却拿先人的良方赚银子,他只认银子不认人,我不只一次地劝他,我还警告他,小心死后阎王殿上挨那五马分尸之刑,他就是不听。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年轻人,你千万要相信,想当年药王做了一个梦,梦见学医的人只顾赚银子黑良心,死后被阎罗王用五马当殿分尸,好惨呢。

老者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其实谁也不能说没有,这年头如果大夫尽要钱,这个大夫就死得早,你若不相信,找人问一问。

黄书郎不找人问,因为他就把古班整得叫老娘。

他觉得这兄弟两人作风大不相同。

一个嗜爱银子如命,无所不用其极地扒;另一个却视银子如土,淡淡地在路边开这一家小小的野店。

这光景也很明显,兄弟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了。

老太太弄了个大木盆,在盆子里装满了药水,她侍候着古珏去泡身子了。

黄书郎便在这时候走了。

他取出三锭银子放在灶台上的油罐里,那地方外人是不会去拿的。

黄书郎骑上马背在发笑,原来古班这恶郎中还有个老哥叫古珏,令人想不到的事。

其实,黄书郎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头呢!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地叫天爷,因为……□□        □□        □□黄书郎拍马驰了五十里,迎面大队人马过来了。

他只一看就知道是那帮山贼扮的。

外表上是五颜六色的行李,暗地里每人扛着一把刀。

三辆大车连着篷,每辆车都是四匹马在拉,真够气派的了。

黄书郎拨马路边上,他等着一队人马从他的身边过。

他的心中开始噗通噗通地跳,恶信暗中握在左手上,他准备一家伙扎死恶师爷曹三圣以后,马也不骑地往山道上逸去。

当然,他杀了曹三圣以后,便立刻转回柳荫小筑,守着他的秀秀等着抱儿子了。

恶郎中古班就确定秀秀肚子里的是个男的,黄书郎自从得知秀秀怀了他的儿子以后,心情上是很愉快的。

他不时的脸上挂着笑,就算他面对敌人的时候,也难掩心中的喜悦。

他现在就把笑容挂在脸上。

那些人打从他身边刚走过,后面的大车前后各有两个骑马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尚未注意到黄书郎骑的是他们山寨的马,只因为那马鞍已被黄书郎丢弃了。

大车发出咕哩隆咚声远远地驰过来了。

黄书郎曾听小流球说过,那恶师爷曹三圣就在最后一辆篷车内。

这时候,他的神情很轻松。

他还在马上对身边走过的那些人点头招呼,好像很有礼貌的样子。

于是,一批二十多人走过去了。

后面,第一辆篷车也从黄书郎的面前过去了。

然后,第二辆,再后面。

守护着蓬车前后的两个骑马的很注意黄书郎。

他们也注意路上每一个人。

第三辆大车的后面也有十个扛着布包的大汉,只不过当第三辆大车快要经过立马道旁的黄书郎的时候,黄书郎全身猛一紧,他发动了。

曹三圣!这三今字叫得如打雷。

黄书郎腾空而起三丈八,两个跟斗落在篷车顶,他的恶信疾出如电,横着割开篷布三尺多一个大口子。

就在他低头看的刹那间,七把尖刀猛往篷上刺来了。

那是七个女人出的手。

篷车上竟然是女人。

他已知道了,小流球告诉过他的,曹三圣的家眷也上了大车。

那么,自己显然找错车了。

他不等下面的刀杀到,又是一个跟斗反转翻,呼的一下子追上第二辆大车。

他出刀之快,使所有的人都吃一惊。

嘶!他又割开篷布,里面的一丈长刀已往他的身上刺过来了,真厉害,拿刀的人看上去就是曹三圣。

曹三圣竟然会武功?这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黄书郎只知道曹三圣是八府师爷,干师爷的人应该是个文质彬彬的写字之人,没听过师爷也会动刀的,而且出刀更是叫人吃一惊。

黄书郎急忙以棒挡,却发觉来的一刀力大无穷,黄书郎的右臂有些麻。

他反手弹下大车顶,便在这时候,两个骑马的怒汉拍马大叫着冲过来了。

兄弟们,围起来,活捉刺客!围紧了杀!两个骑马的奔到黄书郎身前,中间大车上那个使刀的曹三圣咚地一声跳下车。

于是,黄书郎在一阵打量后哈哈笑了。

他笑得似乎不怎么样,那个曹三圣打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曹三圣的双手很细腻。

写字的人,尤其是养尊处优如曹三圣者,更是双手细致,而且曹三圣天天夜里都会摸女人。

他如果一天不抱女人,这一夜他就睡不好。

当然,这种男人多半是有权势的人物。

曹三圣虽是府衙师爷,然而他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八府之地等于他说了算,所以他每天都有女人陪他睡在府衙后街他的小公馆里。

黄书郎发现这人虽然是曹三圣的模样,但他的双手长了许多粗粗的毛,这种手只有粗人才会有。

黄书郎的心中起了疑,所以他笑了。

他发觉这人一定不是曹三圣,这个人是冒牌货。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女人也提刀围上来了。

女人也干强盗,而且一个个又美得不得了,倒叫黄书郎吓一跳。

对面,扮得有点像曹三圣的汉子冷冷吼道:好小子,就你一个人呀。

黄书郎笑笑,道:干刺客当然一个人。

那人粗声一笑,道:我问你,你为何前来刺杀我?黄书郎道:我不是刺杀你,我刺曹三圣,八府师爷曹三圣。

老子就是曹三圣。

黄书郎轻摇着头,道:你不是。

那人双手握着长短两把刀,兵器上又称子母双刀,会使这种刀的人很会近身肉搏,而且也能表现出十分凶悍的模样,令敌人胆寒。

那人嘿嘿冷笑,道:为何你以为我不是曹三圣?你从什么地方知道的?黄书郎道:朋友,你绝对不是曹三圣,曹三圣不会武功呀。

那人嘿嘿笑道,好,老子问你,曹三圣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躲在半路要取他的命?黄书郎道:取他命的人一定不会少,只不过我捷足先登地赶来了。

他再看看三辆篷车,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人移动着身子,道:你说得不错,江湖上是有许多人等着要他的命,只不过这些人都要不了他的命,当然,这些人中包括你小子在内。

黄书郎道:阁下可否以真面目相示?既然我已看出你不是曹三圣,你何不大方地揭去你的面具?那人果然以左手在脸上揉搓着,便揉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他嘿嘿笑了。

你果然不是曹三圣。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小于,重要的是你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黄书郎笑笑,道:各位来自虎头寨吧?那人双目一亮,道:你认识爷们?黄书郎道:从前不认识,自从见过前面过去的两批人之后,我便认识各位了。

那人冷冷道:原来是刘民告诉你的。

黄书郎道:还有你们霍二当家的。

那人愣了一下,道:你认得霍大山?黄书郎道:认得,当然认得。

那人哈哈又是一声冷笑,道:你怎会认识霍大山?怎么从前没听说过?黄书郎心中直发笑,这老小子是个驴。

他故意重重地道:看你手中拿的家伙,你一定是虎头寨当家的吧?那人双目一扬,粗声道:霍大山告诉你的?黄书郎道:是呀!霍当家的说,你大当家是讲义气的人,说出话来不是放屁,你说出来的话一诺千金,而且掷地有声呢。

那人笑着笑着又不笑了。

黄书郎笑道:当家的,你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了?那人敢情正是虎头寨寨主恶虎段八。

黄书郎也知道此人是段八,他故作不知道。

如今见段八在猜疑,他立刻笑笑,道:段大当家的,要说你真够义气,曹三圣为自己的退路着想,救了你的儿子段十八,你果然答应为他的老命出力,段当家的,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段八怔了一下,道:说。

黄书郎道:你在山寨当你的王,又何必真的为那种恶师爷拚性命?不如率你的人回山寨,我便放过你们一马,你以为如何呀?段八憋了半天,忽然仰天大笑,道:操你妈,你是哪条河里爬上来的王八?说出的话尽冒水泡呀。

他顿了一下,又道,霍大山怎么会认识你这种说大话不选地方的人物呀?黄书郎忙摇手,道:王八蛋才是霍大山的朋友,我他娘的没有朋友。

段八怒道:你的意思是说霍大山高攀了?黄书郎哈哈又笑了。

这时候黄书郎当然笑得出来,因为他认为他现在就如同野豹子走入羊圈里一样。

他把虎头寨的人当成羊,他自己是豹子。

豹子跳入羊圈中,当然愉快了。

他见段八又在怒视着他,立刻笑道:我一共遇上你们两批人,两批人都不友善,所以嘛……段八怒道:所以什么?黄书郎打住话不往下说,他改个话题,道:你若想知道我把他们怎么了,你得先说,曹三圣哪里去了?段八吼道:你先说,你把我的人怎样了?黄书郎摇头,道: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说。

他当然不能先说,如果他说出已经杀死杀伤他的人,段八就会出刀了。

双方动上手,他便不会知道曹三圣的下落了。

当然,黄书郎的心中不舒坦,小流球说得很肯定,曹三圣坐在最后一辆篷车上,他娘的,如今三辆篷车里都没有曹三圣,却冒出个假的曹三圣,小流球办事不如从前了。

难道说小流球有了小白菜就变成个糊涂蛋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天下的男人有女人的多得很,难道都会变成糊涂蛋不成?,且等这件事一了,好好地去修理小流球一顿。

娘的,差一点又上了大当,刚才如果一头撞进篷车里,好家伙,一共七把刀杀过来,自己很难躲得过,就好像一个人掉进刺猬窝,难免被刺上几家伙。

看这些女人拿刀的模样,好像她们常杀人。

黄书郎的心中想着,段八又沉声道:好小子,你他娘刀架在你脖子上还想称王呀,你说不说?黄书郎道:山大王,刀还未曾架在我脖子上,你若不先说,我是不会说的。

恶虎段八哇呀呀一声吼,道:操,你小子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黄书郎道:少咋唬,别以为人多我会怕你。

恶虎段八一瞪虎目,心中真为这小子的胆识愣了一下。

他心中在想:不是猛虎不上山,这小子可能有一套。

咬咬牙,段八沉声道:老子很欣赏你小子的胆量,我就告诉你吧!我们这里没有曹师爷,曹师爷怎会和我们走在一起?黄书郎怔了一下,道:他人呢?段八道:我怎么知道?黄书郎道:可是你为什么扮成曹师爷模样?段八哈哈笑道:这乃是曹师爷的主意,他要我为他开道,叫我扮成他的模样,设法引出要刺杀他的仇人,哈……还真把你引出来了。

黄书郎道:好嘛!他拿你当靶子了。

段八道:依照老子的意思,曹师爷尽可以大大方方地归故里,有我段某的护送,他一定平安无事。

黄书郎道:真是个二百五。

段八道:你说什么?黄书郎道:曹三圣拿你当二百五呀!段八骂道:放你大舅爷的屁!黄书郎道:怎么你不想一想?你扮成曹三圣模样走在路上,万一引来个厉害角色,你第一个没有命。

你若被人把头切掉,多冤呀。

段八嘿嘿冷笑,道:放眼江湖,哪一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死不是?黄书郎笑笑,道:如果你真是曹三圣就好了。

段八道:曹三圣不会那么容易死,小子,怕是你死定了。

黄书郎道:看样子,你真的不知道曹三圣在什么地方了?段八道:别提曹三圣,小于,你可以告诉段大爷,你把我们的两批人怎么样了?黄书郎一笑,道:山大王,曹三圣拿你当二百五,我看你就是个糊涂蛋。

段八的子母刀要出手了,他怒骂:你找死!黄书郎道:想知道我对你的那两批人怎么样了,他们见我有银子,山大王的毛病又犯了,要打劫,这件事,你说说后果是什么?段八骂道:下山的时候怎样对他们说的,咱们这一趟不当强梁,咱们是报恩来的,真是狗不改吃屎。

他骂了一句,又道,如此说来,你把他们打伤了?黄书郎道:早先的两人太阴毒,我干了他们俩,后来的我客气多了,只把他们打跑,至于眼前嘛……段八已气得咻咻的吼骂,道:老子宰了你这小王八蛋。

他出刀十分凌厉,子母刀星月争辉似的直往黄书郎全身罩来。

与此同时,两个骑马的怒汉一人持斧一人抡刀,那么凶悍地伺机出手了。

这原是个可怕的陷阱,曹三圣布下的陷阱,就是要捕杀那些想要他命的仇家。

至于曹三圣到底有多少仇家,只因为他在官府太行恶,得罪的人物无数,他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

当然,他也不会认识恶客黄书郎。

此刻,黄书郎有了另一种打算。

他的打算就是不干,他怎会把精神耗在段八这些虎头寨上的人身上?如果他和这些人在此玩命,他便成了二百五了。

黄书郎的身子暴弹子射,旋着银光的棒子划出一个轮状冷芒,那么快速地冲向杀来的段八。

他的恶信却在一阵金铁撞击中突然切断敌人的右腕,便也撩起一股子鲜血狂洒。

唔!哈……就在段八抖着血腕暴退不迭中,黄书郎拔身四丈余,他只在一辆篷车顶上顿足一点,然后是七八个空心跟斗连着翻,一口气就是十五丈外。

他越过了人头,又掠进一片林子里,身后面人声在狂叫:追呀!杀呀!黄书郎的笑声是不断的,听起来好像已在一里外的远方了。

段八挨了一刀,他心里明白,如果黄书郎想要他的命,刚才的那一刀不会在手腕上,而是在肚皮上。

他就没见过本事如此大的,一招之间就伤得了他的人物,只可惜他刚才没问明白这人是什么来历。

刚才他是不屑于知道黄书郎的来历,他段八乃是虎头寨寨主之尊,黄书郎算哪个鸟?江湖上有许多目中无人的人物,段八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黄书郎并未跑远,他本人就躲在大树上。

恶虎段八受了伤。

他率领的虎头寨人马真效忠,十几个把他围在正中央,直到追黄书郎的人回来了,才有人把段八扶上大车。

走了,他们当然是回虎头寨去了。

他曾答应保曹三圣三次不死,这才头一回就先损兵折将的,自己也几乎赔了命。

算了,还是守紧虎头寨方圆七十里内做买卖,别在江湖上充强梁了。

江湖有江湖的杀法,强盗有强盗的一套,河水井水都是水,却也有个地域之分。

黄书郎不想杀人,尤其是杀那么多的人,他更不为,他不会把力气用在不相干的地方。

他等着要回柳荫小筑过平静的日子。

他只是在实现他唯一的心愿--为干爹报仇杀了曹三圣之后,他便决心退出江湖。

当然他在退出江湖的时候不会搞什么金盆洗手,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就成了。

黄书郎躲的地方就是柳荫小筑。

黄书郎此刻当然不回柳荫小筑,他认为小流球办事已经不如从前那么可靠了。

怎么弄个假曹三圣也骗过他的眼睛?他看看天色,今夜好像没地方住了。

于是,黄书郎又折回头,他又回到古珏的野店。

老太太见黄书郎又回来,很高兴,忙着为黄书郎弄吃的喝的。

黄书郎觉得很奇怪,两位老人家怎么好得这么快?两老本来被棍子打得爬不起来,两个人走路也是歪歪的,怎么会一下子好得像没事一样?古珏也明白黄书郎想的,他只是笑笑。

黄书郎吃着东西问古珏:古老,虎头寨的人都走了,你也别再担什么心了。

笑呵呵的古珏道:年轻人,那批人一定被你打败的,他们匆匆把尸体运上大车,进店来搬走我炸的油条还不够,油盐酱醋他们也拿,煮的稀饭全部倒在木桶里,茶水也抢去一大缸,临走前还在屋子里搜,唉,值钱的东西全被拿去了。

黄书郎吃一惊,走到锅台上的油罐看,便也哈哈地笑了。

古珏道:年轻人,你看什么?黄书郎提着油罐晃几下,油罐内发出咣啷声。

老太太取在手上看,只因为油罐口小肚子大,里面又油黑漆漆,难怪强盗没有要。

老太太也晃了晃,伸手去掏,三锭银子在里面,五两一个,三个就是十五两。

老太太哈哈笑,她以为财神爷光顾了。

古珏心里明白,那是这位年轻人放在里面的,只因为草药有奇效,把他的伤治好了。

古珏觉得这个年轻人是好人,值得交,他便打算把自己在岐黄上的本事教会这个年轻人。

只不过他心中也明白,若要把这个年轻人留在身边,太难了。

---------------------------------------Zhuyj 扫描 Zhuyj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