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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救弱锄强

2025-03-30 07:14:45

小流球被黑红门的人囚起来了。

对于这件事,黄书郎想了很久,他相信小白菜也是被人利用了。

小流球被黑红门囚在清河镇第二十四分堂,铁头向冲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不会叫人随便接近被囚的小流球。

至于小白菜说,她花钱买通一个灶房的老妈子,黄书郎就不信一个老妈子会有那么大的胆。

这件事八九不离十是老妈子被上面授意,才故意引小白菜去见小流球。

这样,黑红门的人就会跟着小白菜而找到黄书郎。

黄书郎想起被向冲、丁卯仁与洪上天三人堵在洞口那件事,他的心中就不自在。

当时小白菜吓跑了。

她住的地方黄书郎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以为此时去找小流球的娇美小白菜,难保不会上当。

因为向冲也许以为自己会去找小白菜算帐,事先弄几个暗哨守在小白菜的房子附近,这种当只有猪才会上。

黄书郎比花果山的猴子还精十分,他不是猪,所以他到了清河镇的时候,绕到西城边的打更老六处歇下来。

那年头,只有打更的更夫住在城墙边,平常是很少有人去的。

黄书郎认识打更老六,就好像他认识小流球一样,别以为这是下五门的苦汉,其实他们是最好的眼线,如果想知道清河镇上许多狗皮倒灶事,打更老六知道一大半,另外一小半,他只要伸伸头就全知道了。

黄爷,你发财。

还好啦。

黄爷,有件事情你可知道?你说。

小流球出事了。

你怎么知道?打更老六哈哈笑了,他只一笑,便看见他的两颗龅牙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黄爷,小流球也是我的酒友呀。

黄书郎说:小流球有很多酒肉朋友。

打更老六又一笑,道:黄爷,小流球不是和你走得最近吗?所以……黄书郎点点头,道,好像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你,不错,小流球有时候为我打听些什么,只此而已。

打更老六道:黄爷,小流球也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却无法把他救出来。

黄书郎道:你知道小流球被黑红门分堂关在什么地方吗?打更老六搓搓手,笑道:黄爷,你有打算?黄书郎道:我不能看着他受活罪。

打更老六道:何止受活罪?黄爷,昨夜三更我打更,经过黑红门的后门口,从里面传来尖嚎声,嗨,我一听就知道是小流球的声音,好像在受刑呀!黄书郎咬咬牙,道:老六,你听出那声音有多远?打更老六道:就在黑红门二十四分堂的后大院,只不过我不敢多停留,打着更点我就往北走了,好像是在他们后院的西北方吧。

黄书郎道:我在这儿睡一觉,你别打扰我。

打更老六忙笑笑,道:黄爷,我去给你弄吃的,你关上门睡大觉……不过……黄爷,你想吃点喝点什么,我去酒馆给你办。

黄书郎取出一锭银子,交在打更老六的手上,道:你去看着办吧。

打更老六低头就走,黄书郎把破板门关上,他歪在打更老六那张臭气难闻的床上睡。

他的伤几乎真的全好了。

他对于古大夫的医术相当佩服,只不过古班是个恶郎中,他太爱银子了。

他当然爱病人的银子。

他是大病大敲,小病小敲,这正是恶大夫的作风。

也真奇怪,江湖上有许多狠心肠的大夫都有一套本事,古班就有特别的本事,要不然黄书郎的伤那么重,他竟还敢答应二天就会好。

现在,黄书郎直觉得背上早就不痛了,他现在睡得好舒坦,微微打着鼾。

□□        □□        □□黄书郎是被一阵酒香弄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打更老六在点灯笼。

几更天了?唷!黄爷醒了,我正要去打三更呢。

他放下了灯,指着他那张破桌子,笑道:一夜吃的全在这儿,你慢慢地吃,不到半个时辰我就会回来了。

黄书郎道:你去吧,只不过你多留意黑红门,有什么动静,回来告诉我一声。

打更老六道:何用黄爷交代?我会的。

破竹茅屋内没有灯,但外面的月光很明亮,打更老六只一个灯笼,便提着去打更了。

黄书郎坐在茅屋内看看桌上的吃喝,只见那壶酒足有一斤重,桌上还放了一只酱肘子,卤蛋也有七八个,煮的花生半斤多,另外还有两张葱油饼。

黄书郎觉得打更老六很会办事,他先啃了一张烧饼垫垫肚皮,一壶酒他喝了一半,另一半留给打更老六喝。

黄书郎正自独酌,他还欣赏着月色。

他觉得这时候如果有个知心的美人儿在身边,那才真是一件十分惬意而又愉快的事。

比方说,那个八里庄上的俏寡妇秀秀,就是个令人愉快的美人儿。

想着秀秀,黄书郎便也想起八里庄外住了一个恶霸丧门神。

这件事是秀秀说的,当然,黄书郎会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办。

只不过他才想到这地方,远处奔来一个人,月光之下他看得清,敢情打更老六回来了。

打更老六在喘气,黄书郎已站在门后面。

灯笼放在桌子上,打更老六对黄书郎道:黄爷,我发现事情有些不妙了。

怎么啦?怕是小流球要完蛋了。

你看到什么了?我发现黑红门的后门走出两个人,那两个人抬着一个大麻袋,扑通一声抛在一辆大车上,那麻袋里一定是个人,说不定小流球已经……黄书郎道:大车往哪个方向驰去了?大车往西门方向驰去,快要到城外了。

黄书郎长身奔出门,他对打更老六道:多多注意黑红门的人。

打更老六道:我会的,黄爷,你多小心了。

黄书郎上了墙。

他跃在城墙上,贴着墙边四下看。

然后一个跟斗翻到城墙外。

他越过护城河,自言自语道:不错,这个方向是往凉河的,那地方不正是黑红门的总堂口?□□        □□        □□天上的月亮真圆,就像小寡妇秀秀梳妆台上支起的那面镜子一样的又圆又亮。

黄书郎看着月亮,想着小寡妇。

月儿圆又亮,照得天上的星儿也好像消失不见了。

黄书郎口中衔着一根茅草在嚼着。

他的面上露出了笑,笑得十分神秘。

他为什么会发笑?他在整人的时候就会发笑。

只不过别人在整人的时候是冷笑与奸笑,或者根本就是皮笑肉不笑,但黄书郎不一样,他的笑叫人觉得他好像很无奈,很可怜,好像他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一样。

最可怜的人如果还笑得出来,那一定是无可奈何地笑,也是可怜兮兮的笑。

现在,黄书郎就是把这种惹人同情怜悯的笑挂在脸上。

虽然此刻三更天刚过,但月儿亮,照得他的模样一清二楚。

是的,他在笑。

因为他发觉有一辆马车就快要到他的面前了。

达达达达……加上咕哩隆咚响,那匹马拉车挺带劲。

夜来天气凉,如果白天日头照下来,那匹老马就有得罪受了。

斜斜的山坡边沿上,那条不算太宽敞的大道上,黑呼呼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黄书郎。

他老兄真悠闲,双手放在臂弯上,嘴巴里嚼着草,吃吃笑又不像笑的挡在路中央。

吁!赶车的用力拢住那匹老马,倒引得大车上有个人伸出头来问:老李,他娘的你怎么不走了?赶大车的道:连爷,你看路上是什么?姓连的本来斜卧在大车上,闻言猛抬头,他吃吃地道:那不是个人吗?赶大车的道:连爷,会不会是那活儿?你说什么?会不会是鬼?鬼你个头,月亮这么圆。

月属阴,日属阳,白天鬼怕阳,夜里可是他们的天下,我认为……姓连的呸地一声吐出一口唾沫,叱道:老李,你手中拿的是什么?赶车的道:我手上没有桃木剑,只是一根长鞭。

姓连的沉声道:抽他一鞭,是鬼抽不中,是人他就会叫喊。

赶大车的道:万一是那活儿,我抽一鞭,他就会要了我的命。

姓连的劈手抢过皮鞭,道:咱们跟随向爷办事,上刀山下油锅也没有怕过什么,今夜你小子却胆小如鼠起来了。

他拿着长鞭不出手,却把大车上睡的另一个年轻人叫起来了。

姓连的把长鞭递在年轻人手上,道:小张,你揉清眼睛往前看。

小张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他揉揉眼睛,问道:副堂主,你要小的看什么?姓连的乃是黑红门清河镇上二十四分堂副堂主,江湖上恶狼连百瑞就是此位仁兄。

他指着前面路当中,道:你看看,前面路上黑呼呼地站着个什么?小张睁大眼睛,道:人嘛!姓连的道:对,是个人,他不是鬼。

小张闻得连百瑞的话,笑道:就算是鬼,咱们这儿三个大男人,怕什么?连百瑞笑道:有出息,去,抽他几皮鞭。

小张道:打人?为什么?连百瑞道:他挡住咱们去路,难道就在此地耗下去?小张不接皮鞭,他挺挺身子下了车。

他年轻气盛求表现,对连百瑞道:副堂主,我的身上带着刀,我过去看看。

他把刀握在手上,却又闻得连百瑞道:小张,多加小心,是鬼难缠,是人更难斗,多加小心了。

小张走了三步又回头,道:副堂主,你是说人比鬼还难斗?连百瑞道:半夜三更人挡路,百分之百是恶人,你没听人说,鬼还怕恶人。

小张怔了一下,但已经下了车,硬着头皮也得去看一看对方到底是人还是鬼。

他的刀在手上不停地抡动,口中厉吼:是鬼请让路,是人你快逃,奶奶的,老子钢刀是不带眼睛的。

,双方相距六七丈,黄书郎又是站在树影下,那模样还真叫人摸不清是人还是鬼。

小张走过去了。

黄书郎本未笑出声,但当他发觉小张那色厉内荏的模样,他吃吃地笑了。

他那笑声听起来好像是热锅在冒气,有点刺耳,却也令小张吃一惊,小张已是惊上加惊了。

鬼!是的,鬼就是那种嘘嘘声。

也许有人说,天底下哪里会有鬼?可是,谁又能证明天底下没有鬼?车上的连百瑞就愣然张口开不了腔。

他瞪着眼睛看前面。

赶车老李道:连爷,准是那活儿,我看这有点不对劲,是不是遇上多事的鬼,他要打抱不平了?连百瑞叱道:去你的,鬼管咱们阳间的事呀?老子没听说过。

就在这时候,小张已经站在树影前面,他睁大了眼睛仔细看,不由骂道:操你娘,你是人吗?他边骂边举刀,照着黄书郎就砍。

黄书郎沉声道:我是人,你小子就是鬼了。

他的动作真快,钢棒疾点横拦,身不动,便闻得两声极端不同的响声当!砰!哦!小张的声音传来,他的人已往山边撞过去,满头鲜血往外喷,糊里糊涂地歪倒在一片茅草窝里了。

黄书郎仍然不动,他轻松地站在路当中,那钢棒在他的手上旋动着,就好像孙悟空的如意棒一样。

他仍然那么吃吃地笑,只不过他的笑声又大了些,因为他发觉大车那边又奔来一个人。

是的,连百瑞提着鬼头刀奔过来了。

连百瑞听得小张叫人时,他就胆子大了。

看到小张被敲翻在山边不起,他更火大了:什么人竟敢和我黑红门作对?真是活腻了。

黄书郎仍然在笑,他的笑声更大了,他耸肩两笑,却也更增添他的神秘……交手之前唬唬人,也是一桩令他愉快的事,所以他乐透了。

恶狼连百瑞忿怒地站在三丈远处,他心中明白,小张的武功不怎么样,但一般人他还能一个打三个,不料刚才只一出手,便被人家打翻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不冒进,站在那里开了腔:朋友,你是谁?黄书郎笑不笑的沉声道:我是谁?你这个糊涂蛋,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连百瑞怔了一下,道:老子从未见过你。

黄书郎道: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连百瑞道:你小子报上名来,连大爷不打迷糊仗。

万一你与连大爷沾点亲带点故,我的刀子没眼睛,会伤感情的。

黄书郎淡笑一声,道:我们永远也不会沾亲带故的,你阁下如果以为我们还有点相似之处,那大概只有一件事情勉强可以说一说。

连百瑞双眉一扬,道:我们有相似之处?黄书郎道:是的,只有一点相似。

是什么?人,只有这一点还勉强相似。

去你娘的,耍嘴皮不是?他一抡手上鬼头刀,厉吼道:你看刀。

刀芒由右上方往左下方狂劈,连百瑞出手就是一套昆仑定堂刀法,凌厉的气势还真吓人。

黄书郎的钢棒斜着挡,他的身子转动了。

他身法是狂野的,但出招却是细腻的,看上去像是粗枝大叶,仔细欣赏才知道他还真的有一套。

只闻得当当两声响,黄书郎的尖刀已扎在敌人的右臂肘上,当地一声,敌人握不住鬼头刀,刀落在地上了。

曲池穴上挨一扎,一条手臂就不灵光了。

连百瑞斜着身子往圈外跳,他的心中想,这个凶汉会是谁?他的刀法十分实在,却不料才不过一招半,便被人家弄得刀也掉了,臂也伤了。

他忽然大声叱道:好个‘恶客’黄鼠狼,操你老亲娘,你是黄鼠狼,你……你不是伤得极重?你……黄书郎哈哈笑了,他再一次地乐透了。

哈,好,真的是心眼儿够灵活,竟然猜出我的大名来了。

你怎么还不死?我怎么会死?有你们这些跳梁小丑活着,我是永远不死的。

连百瑞厉吼道:你个王八操的,你拦住老子们的去路,你想打劫爷们不是?黄书郎呵呵一笑,道:我可亲可敬的连副堂主,你身上有什么油水可以引起我的兴趣?连百瑞道:要吗?老子只有鸟一个。

黄书郎道:你在引我杀人动机了,连副堂主。

连百瑞当然不想死,他忿怒地道:王八蛋,总堂口你盗走了我们少主的宝物,黑红门已传下铁令,不论死活一定要捉住你,你他娘的躲到清河镇地界来了。

黄书郎道:我是个办事有始有终、十分认真的人,我为什么盗那些宝,你大概不会知道吧?连百瑞道:你小子把我们少门主的宝物藏在什么地方了?黄书郎面色一紧,道:现在宝物是我的了,因为宝物是在我的手上,你休再提你们的那位坑人的少门主,老子听了就生气。

你想怎么样?不怎么样,如果我一高兴,此刻就先拿你开刀。

你要杀我?怎么样?不可以?我告诉你,老子也不是省油灯。

菩萨见我不欢迎,在你们身上,我永远也慈悲不起来。

你若不相信,老子先出刀削下你那一只耳朵来,当着你的面,一口吞下肚子里。

他真的要出刀了,吓得连百瑞直往后退。

黄书郎沉声道:操,你怕了?我当然不想挨刀。

你这个恶客我早就听说过,你杀人不眨眼,黑白两道你通吃,天王老子你不怕,地王爷爷你照样欺。

我们门主说,你他妈的作风,就好像当年的……当年的两个人。

什么人像我的作风?连百瑞道:当年道上出了两个疯魔头,一个叫‘飞云怒虎’石不古,另一人叫做‘西山狂狮’田不来。

门主说,你好像那两魔的翻版。

黄书郎闻言哈哈地大笑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干爹,另一个田大叔正在深山闭洞养伤。

连百瑞叱道:说你像魔你还乐,不正常。

黄书郎脸色一紧,火大了--姓连的叫干爹他们是魔。

他大吼一声腾身起,十一棒,棒棒打在连百瑞的头顶上,只打得连百瑞抱着头大声吼:你打死人啊!打了十一棒,可也没把连百瑞的头打得流血,当然起了几个疙瘩是有的。

黄书郎退了一步,厉吼道:连副堂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修理你?我认倒楣,你高兴就会打人。

我是不会随便打人的。

你已经打了我。

我打你,是因为你对老前辈们说话不敬,什么两个大魔头?你要称呼老前辈。

他们也许是你的老前辈,对我黑红门来说,他们就是不折不扣的大魔头。

黄书郎立即又出棒,这一回棒棒打在连百瑞的背脊上,那响声比敲在头上还要响。

别打了,打死人了。

黄书郎道:叫老前辈,你不叫我还要打。

连百瑞道:我的口叫心不叫,你永远也不知道。

黄书郎一笑,道:我听了就会舒服,至于你心里想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你说我心里想什么?你除了骂我十代老祖宗,还想剥我的皮,抽我的筋,喝干我的血,是吧?不错,正是我心中所想,但愿如愿。

黄书郎吃吃一笑,道:怎么想是你的事,你还是快叫那两位老前辈,否则……他欲扑上来了。

连百瑞大叫,道:好,算你厉害,他两人不是魔头,他两人是老前辈,行了吧!黄书郎这才又笑了。

只不过他的笑再平和,连百瑞还是咬着牙。

黄书郎指着八丈外的大车,道:劳驾,连副堂主,你可以叫那位赶大车的过来了。

连百瑞道:他是个赶车的,叫他过来干什么?黄书郎:我不是鬼,我是今天底下大大的好人,叫他不用怕,过来吧。

连百瑞冷沉地道:像你,你若算是好人,那么,天底之下就没有坏人了。

黄书郎脸色一变,道:我在你们眼中是个恶人,可是你知道我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可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大好人,你不相信?连百瑞道:且等你盖棺之后再下定论吧。

少罗嗦,怕挨棒子,就快叫赶大车的走过来。

他顿了一下,又道,对了,要他取一根绳子来。

要绳子干什么?我自有用处,连副堂主,你还不快叫?于是,好戏上演了。

连百瑞就算再凶狠,这时候也得听黄书郎的了,他不想吃眼前亏,姓黄的那根棒子不饶人。

他招手大声叫:老李,你过来。

赶大车的闻得连副堂主喊叫,便立刻跳下车来。

黄书郎又道:连老兄,你忘了叫姓李的拿根绳子了,你叫他取根绳子呀,想挨打是吗?连百瑞气得想拚命,只可惜他如今惨兮兮的。

老李,拿根绳子过来。

姓李的已经走过来,闻言,他又往车边走,真的去取绳子了。

连百瑞问黄书郎:你小子要绳子干什么?我要绳子,大大的有用处。

黄书郎吃吃地笑,他拍拍连百瑞的肩,又道:连老兄,有件事情我至今弄不懂,怎么样?你会不会告诉我一声?也免得我莫名奇妙。

连百瑞怒道:今夜连大爷落在你恶客之手,老子认了,不回你的话行吗?黄书郎吃吃一笑,道:嘴巴是你的,你不说我也没意见,棒子在我手上,打不打人由我高兴。

便在这时候,赶车老李已走过来了,他手上还真的提了一根长麻绳。

黄书郎整连百瑞,赶大车的也看到了。

当然,小张大叫着倒下去的时候,赶大车的老李也看见,他以为小张已经死了。

黄书郎舞着手上的钢棒,他吃吃地笑对老李道:你想不想也来个脑袋开花挨一棒?赶车老李退半步,道:我的头壳没有痒,不想挨你的棒。

黄书郎笑笑,道:真是个光棍。

光棍不吃眼前亏。

光棍就是聪明人。

要知道现在我是老大,怕挨棒子便听我的。

他把钢棒嗖嗖嗖地在姓李的面前使得宛如一个风车轮似的,又道:过去,你过去脱光他的衣裳!赶车老李愣了一下,道:脱我们副堂主的衣衫?你想干什么?黄书郎怒叱道,再多问我便揍人,脱!赶车老李一千个不情愿地走近连百瑞身边,道:副堂主,我们真的栽了,他……他是谁?连百瑞咬着牙道:你听过‘恶客’黄鼠狼吧,这个家伙就是。

今夜里咱们遇上他,咱们是泥巴。

他奶奶的,看他愿意捏个什么样。

只要能活命,这笔帐他就赖不掉,早晚堵住他,咱们连本带利收回来。

黄书郎呵呵笑,道:哟,软话硬话和着说,黄大爷不听你嚷嚷,姓李的,你还不快快剥衣衫……哎唷!黄书郎一棒打在老李的肚皮上,打得老李腰一弯。

老李只敢弯一下,便直起身子剥衣衫。

但当他把连百瑞的外衣衫脱下来以后,黄书郎又沉声道:脱裤子。

姓李的一惊,道:还要脱裤子?黄书郎钢棒一扬,吼道:脱!姓李的只得又把连百瑞的裤子脱下来。

黄书郎吃吃笑道:连老兄,你怎么还穿有个小短裤?连百瑞怒道:老子高兴。

其实,北方的人们平日里是不穿内裤的,尤其是在炎炎大热天就更不会穿内裤,有些地方根本就没有内裤这个名词,大多数的人一辈子也没穿过内裤。

黄书郎却吃吃笑着。

只不过他笑了一阵子之后,脸色猛一沉,吼道:给我脱下来!连百瑞一瞪眼,道:操你娘,你叫老子光脊梁,老子也就认了,怎么的?还要光屁股?你虽人称恶客,也未免欺人太甚吧。

黄书郎指着一边的大石头,道:你怕羞是吗?快一头撞在石头上。

连百瑞大叫:我不撞。

接着又道,留得有用之身,找你小子讨公道。

黄书郎吼道:忍辱负重是不是?那就脱下你的短裤来。

连百瑞全身哆嗦,当然不是冻的,他气的脸青了,头上鼓起青筋,根根可数。

赶车老李道:副堂主,怎么办?连百瑞先看看四周,但黄书郎却笑道:别怕羞,这是半夜三更在山道上,这里不会有什么人,当然更不会有女人。

连百瑞咬咬牙,道:老子自己脱。

还真快,他一下子便把短裤脱掉。

黄书郎笑乐了,道,拿绳子把他捆起来。

赶车老李不敢多问,只因为肚皮还在痛,他心中在骂黄书郎出手真够狠。

他抖开了绳子捆连百瑞,黄书郎在一边指挥着。

他不但指挥怎么捆,而且还用手去拉一拉,若是不够紧就得重新捆。

连百瑞被捆好了,余下的绳子黄书郎以尖刀削断,他对老李又吩咐:过去,把那位头壳开花的仁兄也给捆起来,快。

他先走近小张身边,道:娘的,你的头壳这般经不起挨,轻轻一下就开花,真是不够打。

赶车的老李无奈地走过来了。

黄书郎吩咐道:老规矩,先脱光他的衣衫,你可别磨蹭。

副堂主的衣衫他都脱掉,小张的他就不客气了,匆匆几下,便把小张的短衫与松腿长裤脱下来了。

真妙,小张就没有穿短内裤。

麻绳加在小张身上的时候,小张已经开始清醒了。

这种折腾,再加上山风吹着,他似乎醒多了。

两个人都被光着身子上了绑,黄书郎笑对老李道:该轮到你了。

赶大车老李怔怔地道:我也要脱光衣衫?姓黄的,你觉着我会坏你什么事?黄书郎脸色一寒,道:凭你?脱。

赶车老李道:我还得赶大车呀。

你不用赶车了。

黄书郎又用多余的麻绳把赶车老李捆起来,他笑对三个裸体的大男人道:如果三位不想被路人发现,那就一二一的跟着上山去。

连百瑞早就气得喘大气,闻言怒道:你想干什么?黄书郎道:我是要把三位藏在林子里,光屁股站在山道上多难看。

连百瑞沉声对小张、老李两人道:今夜的耻辱,你两人要牢牢记心头,黑红门的人是不会随便被人如此羞辱的,这就是仇恨。

小张、老李齐点头。

黄书郎笑笑,道:真乃慷慨激昂,只不过我觉得你的话像放响屁,黑红门又怎样?你们凉河的总堂,老子照样进去闯,走,别叫我动粗。

他把三人押入林子里,找了个林密的地方,割了几根老山藤,真绝,一人一棵树,就那么缠在树身上。

黄书郎拍拍手,笑呵呵地道:三位,再见了。

连百瑞吼道,你怎么走了?黄书郎道:我不陪了。

连百瑞怒极了。

这时候任谁都会火大,他狂吼,恶客黄鼠狼,你把爷们光溜溜地绑在树身上,你妈的,如果野狼来了,岂不对爷们挑肥捡瘦地啃吃掉?你……赶车老李也叫道:这比你杀了我们还残忍呢。

黄书郎道:你们三人三对六只眼的相互看得见,野狼如果来到,你们三人一齐叫,狼就会害怕的逃走了,岂不闻‘狗怕摸狼怕说’这句话?三个人气得二十一窍生了烟--每个人七窍,三个就是二十一窍。

黄书郎为什么不向三人逼问小流球的下落?不必问,因为他相信小流球被他们装在大车上的大袋子里,这是往凉河黑红门总堂送去的。

他何必在此多费唇舌?他走得很轻松,而且吹着口哨。

□□        □□        □□现在,黄书郎走到大车旁了。

他指着车内冷冷笑,道:小流球,你这个小王八蛋,先叫你苦上一夜,我先送你去个地方,他妈的,你得给我个交代,要不然我剥你的皮……黄书郎跳到大车上,他挥动长鞭赶大车。

驾!大车动了,只不过大车往前走了七八里,黄书郎在车上又笑笑,道:我去弄黑红门的宝物,你他娘的就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他妈的你是猪呀。

大车上没反应,但黄书郎相信小流球是被连百瑞装在大袋子里面。

如果装在大袋子里面,就一定会把小流球的嘴巴堵起来,不能叫他在半路上叫救命。

黄书郎更明白,小流球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说不定已经被打成残废了,当然,被打得死去活来是可以想得到的。

他不会担心连百瑞几个人会跑来追他。

如果三个大男人裸着身子,怕藏还来不及,更何况三个人都受了伤。

只不过一旦想起绑在树身上的连百瑞三人,黄书郎心中并不快乐。

他也担心真的出现野狼,因为连百瑞三个人如果遭到狼吻,这笔帐黑红门就会算在他的头上了。

黄书郎当然不怕黑红门,只不过不想要他们死--死人总是有违天和的事情。

大车又走了七八里厂黄书郎看看天色,快五更天了吧,天反倒黑了。

他把大车停下来,道:小流球,你他娘的大概已经吃足了苦头。

我本来要好生修理你一顿,也好叫你以后嘴巴闭得紧一些;只不过我们之间已合作有年,这一顿揍,就等你的伤好了再算。

他跳下了车,长鞭插在车辕上,掀开了窗帘,伸手便拉过那个大布袋。

他发现车上还有吃的东西,他笑了。

黄书郎将布袋往地上猛一甩,发出咚的一声响,便闻得啊的一声。

这声音有些细细的,但黄书郎并不放在心上,他以为把嘴巴堵住就会发出那种声音。

他低下身子还在布袋上打了一巴掌,踢了一脚,怪声怪气地道:打更的帮了你的忙,我才及时地拦住车子。

小流球,我是为了救人家文彩姑娘才出马的,你他娘的以为没银子,就躲在一边凉快呀!他慢慢地拉开了布袋口的绳子。

他先是一愣,因为小流球的身上不会这么香,小流球的身上经常发着汗臭。

黄书郎伸手在口袋子里摸着。

袋子里面是个人,这一点是不会错的,因为他的手抓住了一把头发。

他也抓住一根带子,那带子把半个人头缠住了。

袋子里面传出呜呜声,黄书郎急忙把袋子里的人提出来,于是……于是他怔住了。

那是个女子,从穿的衣衫便知道是个姑娘。

怎么不是小流球?黄书郎一直以为袋子里面是他的老搭档小流球,怎么会变成个姑娘?这个姑娘又是谁?黄书郎立刻取下缠住姑娘头上的布巾,灰蒙蒙中他吃一惊,却已闻得那姑娘泣道:是你,黄爷,他们……他们把我……黄书郎咬着牙道:你是文彩姑娘?那姑娘流泪,道:是我爹上了他们的当,他们一杯酒把我爹灌倒,便把我抢入他们的后宅,半夜里把我装在布袋里,要把我送到凉河去,今夜若不是遇上黄爷搭救,阿彩死定了。

黄书郎忿怒地道:向冲这狗东西,为了讨好黑红门少主,他尽做些缺德事,我饶不了他。

文彩拭着泪,道:黄爷,自从我爹在酒馆遇见黄爷你以后,还以为黄爷一句话早把事情摆平了,却没有想到黑红门还是找上我们,黄爷,如今不知我爹怎么样了?黄书郎道:黑红门再黑心也不会要了你爹的命,你放心,这些乱子我顶了,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文彩叹口气,道:清河镇上我死了娘,父女两人住在两间房子里。

我老爹又被他们用酒灌倒,我不敢再回去了,黄爷,你要替阿彩作主呀。

她要跪下去了。

黄书郎急忙扶住文彩,道:你想得有道理,不如我先送你去个地方暂时避一避风头,等我好生把黑红门整一整,你以为如何?文彩姑娘点着头,道:黄爷,阿彩如今只有听黄爷你的安排了。

黄书郎道:你放宽心,押你去凉河的三个人都被我捆在林子里了,一时间他们是追不及的。

文彩道:那三个人真可恶,他们把我掳去之后还打我,他们欺人太甚了,我要回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欺侮我……文彩姑娘就要回头,黄书郎当然不能叫她回去找那几个人,因为连百瑞几个人已经被他剥光了衣裳,光溜溜的拴在林子里。

他拉着文彩又上了车,安慰她道:姑娘,你对恶人去讲什么理?快快找个地方藏一藏,我还得为你老爹办事去。

文彩气忿地道: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I黄书郎笑笑,道:江湖上没王法。

江湖上只论谁的胳臂粗。

黑红门三十六分堂有上千的人,他们如果不玩狠,难道吃风喝凉水去?只不过……嘿……文彩在车上道:黄爷,你就不怕他们? ‘黄书郎道:王八蛋不怕他们。

只不过我也是个不要命的角色,玩狠是不?谁怕谁?文彩一笑,道:你说不怕又怕的,我不懂呀。

黄书郎道:动上家伙便拚命,只不过千万别被他们活捉,那可就有罪受了。

黄书郎的话立刻引得文彩一窒。

她伸头看了看黄书郎,道:你说对了,黄爷,我在黑红门的后院听到有人在哎唷哎唷地叫,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黄书郎立刻便想到了小流球。

是的,他本是拦路要救小流球的,却不料反而救了文彩姑娘。

他想着文彩说的那人一定就是小流球,但黄书郎总得先替文彩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的心中强忍着急躁,如果小流球还能叫,这表示他还能忍受,如果小流球不喊叫,那便惨了。

□□        □□        □□黄书郎把车赶到八里庄的时候,已经是过午一大阵子了。

头顶上的太阳照得人的头发麻,黄书郎就觉得身上好像要着火了。

这一回他可真逗人,大车就停在俏寡妇的那个不常启开的大门口。

他上前去拍门,而且叫的声音也真大,就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刘寡妇家会有人来拍她的门?这是新鲜事,立刻附近站了几个人。

这些人当然是爱管闲事的人。

爱管闲事的人也是多事的人。

这种人只要什么地方聚了人,他准定挤过去凑一脚,起起哄,骂骂人,丢几块石头砸砸人,然后指着一群不相干的人叫着:他妈的,你们是干什么的?现在,就有个黑汉走过来,他戟指车上的黄书郎叱道:他妈的,你莫非走错了门?黄书郎笑笑,道:老兄,你怎知我走错了门?黑汉面色一寒,叱道:混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黄书郎腼腆地笑笑,道:我知道,我知道。

黑汉开口骂了。

他冲上台阶揪黄书郎的衣裳,恶狠狠地叱道:你娘的,知道了你还敢拍门叫啊……揍你!黄书郎忙摇手,道:老兄,请你千万别打我行不行呀?我只不过是来叫门,又未曾干什么伤风败俗的缺德事,你何必打人?黑汉一声吼,道:还嘴硬?你前来拍刘寡妇的门,这是坏人名节,你知不知道?黄书郎道:知道,知道!他这一声回答,附近围看的人中已经有人喝道:知道还来,他娘的,找挨打呀。

黑汉更是揪住黄书郎的衣衫不松手,看来准备当街要揍黄书郎了。

黄书郎立刻对黑汉道:老兄,我请问你,屋里的小寡妇是你什么人?黑汉指着十几个看热闹的人,道:我们都是八里庄的好邻居。

黄书郎一笑道:只是邻居呀?不错,小子,你又是谁?黄书郎指着自己的鼻子,挺着胸道:我是小寡妇她娘的大妹子婆家表侄子的堂兄弟呀。

黑汉一瞪眼,叱道:他娘的,什么拐弯抹角的一大串的屁亲戚?八竿也打不着。

黄书郎道:别管远与近,好歹是亲戚。

我的好朋友,我远从九里湾驾着马车来,可是有事找我这门远亲,希望有个人陪陪她说说话,夜里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再寂寞,我们为她着想呀。

黑汉发火了。

他几乎一拳打在黄书郎的鼻头上。

黄书郎当然不会被这黑汉打中,他只稍稍一偏,伸手便托住黑汉的臂,急忙道:你打人?黑汉怪叫,道:你奶奶个熊,老子火了还杀人。

你竟然当着大伙说出下流的话来,夜里想同小寡妇睡在一张大床上,哇呀呀,老子马上宰了你。

黄书郎看大伙,无奈地道:我这位远亲死了小丈夫,你们就把她囚在这小小的三合院里,白天没人同她说上半句话,夜里孤灯对愁眠,怎么的?拿她当囚犯呀!多可怜。

黑汉怒道:为你自己可怜吧,小子,我就老实地告诉你,刘寡妇她不可怜,她快过好日子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不看在你远从九里湾来,老子早就宰活人了。

黄书郎道:什么好日子呀?黑汉高声道:刘寡妇守节一百天,期满之后便是我们石大哥的人了。

她跟了我们石大哥过日子,这以后吃香喝辣穿金戴玉,日子不用想也知道多舒坦。

还用得着你来作践人家?滚,你娘的老皮!他用力猛一推,黄书郎心中已有了气。

他曾闻得刘寡妇提过,八里庄出了个恶霸叫丧门神,这人就叫石不悔。

他只等百日之后就来抬人了,也难怪附近没有人敢来找小寡妇说句话。

黄书郎心中冷笑,但他还是呵呵一笑,道:我的这位黑老兄,你老兄敢情把我的意思弄错了,我是说找人来陪一陪我这位远房的小亲戚,可不是我陪她呀。

黑汉猛一怔,道:谁?黄书郎指指大车,道:我的大妹子呀,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

这些天没见面,我大妹子又闻得我这位远亲已为新寡,于是央我把她送来的。

黑汉一瞪眼,道:你怎么不说清楚?中间来个大喘气,还以为……黄书郎笑笑,道:你不是一开始就要揍人吗?我怕挨打呀。

黑汉看看大车,道:你大妹子长得怎么样?他往大车走过去,又道,长得丑,你们最好马上走回头路,我们石大哥最讨厌丑女人。

黑汉要去掀车帘,黄书郎上前猛一挡,道:老兄,你干什么?黑汉怪笑道:看一看你的这位大妹子好看不好看呢。

黄书郎道:和我这位远房亲戚差不多,也许……也许还要好一些。

黑汉惊喜地道:真的?黄书郎道:漂亮不漂亮,你老兄马上就知道。

他伸手掀起车帘子,低声对车上的文彩道:大妹子,我们到了,下车吧,下车去叫门。

于是,文彩拢着一头乌溜溜的秀发,轻盈地扭动着细细的腰肢走下车。

黑汉的眼直了,张口结舌地吸大气。

唔!天仙呢!黄书郎拍拍黑汉的肩头,道:她不是天仙,她是我的大妹子。

黑汉似是大梦初醒,竖起大拇指,道:你这位大妹子真够瞧,漂亮。

马马虎虎啦。

好看……还算过得去。

你们九里湾出美女呀!也有丑得吓死人的。

老弟呀!我代表我们石大哥,欢迎你这位大妹子光临我们八里庄。

老兄,你不揍我了吧?我道歉。

老兄,怎么对我这般客气了?刚才是误会,现在话说明白,都是一家人了。

黄书郎心中骂--去你娘的一家人!他吃吃笑得叫人猜不透他为什么会笑。

黄书郎边笑边道:你老兄大概见我这位大妹子好看,所以你变得像个人样了,不像刚才要吃掉我的狼了。

黑汉耸肩大笑,道:美女面前,我总是很有风度的,哈哈……黄书郎指指大门,道:我可以去叫门了吧?黑汉立刻跳上台阶,笑道:我替你去叫门。

黄书郎点头笑笑,道:有劳大驾。

黑汉拍着门,高声道:开门啦,你的九里湾娘家有人来看你了。

这一声叫,十丈外也听得很清楚。

三合院并不大,那叫声,小寡妇早就听见了。

其实大门外的人声早把小寡妇引在门后,她隔着门缝望出去,发现来的是黄书郎,她想发笑,因为她听到黄书郎说的话。

这时候她闻得黑汉的叫声,立刻拉开了门。

黑汉的眼睛也亮了。

漂亮的女人永远令人愉快不已。

黄书郎已走上前,他叫得一声:嗨!小表妹。

小寡妇真会配合,她幽幽地道:表哥。

文彩更会配合,她轻摆柳腰走上前,双手拉住小寡妇,道:表姐,阿彩来陪你。

她怕小寡妇露出吃惊样,立刻又道:进去吧,小表姐,屋子里去说话,外面尽是些不相干的人,这些人吃撑了,最爱管闲事。

她说着,还斜过身子瞟了那些看热闹起哄的人。

真管用,围观的人立刻全走了。

那黑汉吃吃笑道:姑娘,我们是好人,我们大家在保护你小表姐的安全呀。

文彩冷冷道:黄鼠狼向鸡拜年,没操好心眼。

黑汉双目一紧,道:我可不是什么黄鼠狼。

姑娘,真的黄鼠狼是个凶徒,那家伙吃肉不吐骨头。

黑心老九就是那王八蛋。

这些天,黑红门传下杀绝令,也是黑红门的铁令,要门下的人一定要杀了那小子,别的人也可以,只要有人杀了黄鼠狼,黑红门有重赏。

这几句话很叫黄书郎感到兴趣,他回过头来冷冷一笑,道:老兄,黑红门发下什么铁令?赏金又是多少?黑汉嘿嘿笑道:铁令一下,全体动员,赏金不少,白银一千两。

黄书郎道:真不少,官家捉拿江洋大盗也不过这个数目。

他正要一同进门,黑汉上前拉衣衫,道:你不可以进去。

黄书郎道:为什么?黑汉道:寡妇门窄,男人免进。

小寡妇拉着文彩已走进门,闻得黑汉的话,她回过头来,道:我表哥来看我,带着我表妹,为什么不能进来?你们别欺人太甚啊!黑汉道:我是替石爷办事,任何男人不许走进你的门,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寡妇双目一红,她要哭了。

提到石不悔,小寡妇就觉着自己可怜。

是的,进门三天便死了丈夫。

婆家在这八里庄是巨富,弄个三合院等于把她囚起来。

如今姓石的欺上门,婆家不管这码子事,却把姓石的乐透了--他等候百日一过,就硬抬人了。

小寡妇太可怜。

她心中实在够委屈,如今又见黄书郎这种表情,她以为黄书郎也只不过是个小混混。

她觉得自己真倒楣,如果黄书郎有本事,他又怎么会被这黑汉喝叱而不敢大声反抗呢?黄书郎对黑汉道:老兄,你行个好,我进去喝盅茶就上路。

黑汉怒道:想喝茶太容易了,走,我去给你找碗茶,喝完你快滚,最好别来了。

黄书郎道:为什么不再来?黑汉指着文彩笑道:以后她两人在一起,就用不到你来操心了。

黄书郎道:可好,连我的大妹子你们也不放她回九里湾了。

黑汉哈哈笑道:是个明白人,哈……黄书郎道:你们的石爷不一定会喜欢我这大妹子,再说,过几天我大妹子就要回九里湾。

黑汉哈哈笑道:你放心,如果我们石大哥不喜欢有两个,你的这位妹子是我的了,哈……黄书郎怔了一下,道:我的大妹子又不是猪。

黑汉双目凶光一现,道:娘的,你拐弯骂杜大爷是个猪呀!黄书郎笑笑道:你老兄站在猪圈里,八成就是猪。

他的话声很大,附近的人又围上来了。

围上来的人不是要揍人,来的人是想看打架。

这年头,只要有人在打架,那比看狗咬架还过瘾--血流五步,流的是别人身上的血,看热闹的人哪管这些。

黑汉果然发火了。

他大吼一声冲上前,出拳直往黄书郎的面门就打。

他的拳风挟着呼啸声,好像一拳就要人的命。

当!啊!也不知怎么弄的,黄书郎的钢棒已敲在那人的拳头上,打得黑汉抖手甩不迭,痛得他直流眼泪……看样子,黑汉的手上骨头要碎了。

他吼骂:操你娘!你敢回手打杜爷,你死定了!黄书郎笑笑,道:我不能死,因为我不想叫我的大妹子嫁给猪。

黑汉怪叫道:老子是猪,你小子就是猪的大舅子。

他只一叫,围观的人哈哈笑了。

黄书郎也笑,他低声对黑汉道:猪,我不陪你了,我要进去喝茶了,哈……姓杜的怒吼,道:你若敢进门,老子不出拳,老子动刀宰了你!他反手掀起裤管,敢情在他的腿上还插着一把短刀。

他拔刀猛一挥,咬牙道:老子左手照杀人。

他的右手已肿胀起来,无法握刀子,但那股子凶焰随着短刀在左手而见高涨。

黄书郎忙摇手,道:老兄,何必动刀子?杀人可是不太好的事情。

你应该明白人命之可贵,人命只有一条,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哟。

姓杜的冷哼一声,道:王八操的,你怕了是吗?你怕挨刀子,是吗?你他妈的武大郎找上西门庆--找挨杀,是不?老子今天就叫你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一头笨猪。

黄书郎忙笑道:说你是猪,你并非真是猪,也用不着动刀子吧。

他顿了一下,对围观的人又道,你们大家说,他是人还是猪?众人想笑又不敢,姓杜的火大了。

他咬牙切齿地道:好小子,今天杜大爷放你的血,叫你知道耍嘴皮子的后果。

黄书郎道:你真的要杀我?我饶不了你小子。

何必呢?我又没有奸你的大妹子,坏了你老娘的名节,我看你就……他的话未说,姓杜的怪吼一声:老子宰了你这不长眼睛的小畜生。

别以为他左手握刀,杀法倒还是挺利落的。

但见他腰身一挫半尺多,左手斜着猛一切,身子已欺近黄书郎的身前尺半处。

那正是个最佳的近身搏杀距离。

看吧,冷芒已层层的往敌人罩上去了。

厉害。

黄书郎边叫边闪,他并未出手回击。

而围看的人却发觉快要出人命了。

就在一轮抢攻中,忽闻得黄书郎道:你给了我二十一刀,我只给你一棒,你划得来。

咚!啊!姓杜的头上挨了一家伙,打得他倒退七八步,只不过他只把头甩了几下,又不要命地往上杀去。

黄书郎不动,他手上的棒动。

咚!唔!黄书郎这一家伙打在姓杜的顶门上,真奇怪,姓杜的头上只起个疙瘩,却未流血。

这就是功夫,出手拿捏得准,而不让对方流血,也算是功夫的一种。

姓杜的未流血,不流血他就不害怕。

他在晃了几下头之后,忽然斜往地上滚。

一片刀芒在地上出现了。

黄书郎冷笑,道:地堂刀,真不容易。

就在他的话声甫落,手中钢棒猛一抡,真巧合,一棒便把姓杜的短刀打飞了。

啊!姓杜的厉嗥如猪,他的左手腕好像要断了。

操你娘,有种你别走。

我进去喝茶。

马上叫你知道厉害。

我可以进去了吗?他娘的老皮,你俏皮吧,你讽刺吧,当你倒下的时候,你就知道你是只猪。

黄书郎笑笑道:你放心,如果我倒在这里,你就把我当猪一样杀剐凭你了。

姓杜的咬咬牙,道:好,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在杜大爷召人来的时候溜掉,老子们会找上九里湾的,你等着。

黄书郎道:老兄,你可要快呀,晚了我就不等你们来了。

姓杜的不开口了。

他好像惹不起这个人,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脸色已变得象厉鬼一般难看。

围观的人不开口,笑的人也不笑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黄书郎会把姓杜的打得如此惨,而且人家一出手就击中。

他们不看跑走的黑汉。

他们只看着轻松的黄书郎。

有人在私议。

小寡妇怎么会有个有本事的表兄?这件事好像没有人知道嘛!刘家要遭殃了,他们虐待小寡妇。

也不见得,等到石爷到来,看吧,这人一定吃不完兜着走。

看热闹的议论纷纷,黄书郎却举手对众人打招呼,道:嗨,各位辛苦了。

只可惜没人回他的话。

黄书郎又道:看人打架也辛苦,各位要不要进去,一同喝杯茶?他这话叫人不敢领教,围看的人立刻往小街上移去,只不过他们站得远远的,因为好戏还在后头呢!所谓好戏,当然是姓杜的去搬人马了。

黄书郎可不管这一套,他虽然知道姓杜的去找人,但黄书郎就是如此做。

他心中早就打定主意了。

借着这个机会,把姓石的好生整一整,也好把秀秀的问题先解决。

秀秀是小寡妇的闺名,她姓梁,梁秀秀的名字早就在黄书郎的心中生了根。

此刻,黄书郎走进门,他示意秀秀与文彩两人往屋子里走,他回身关上了门。

谁说寡妇的门男人不可以进?去他娘的!黄书郎就为梁秀秀抱不平。

今天,他本来是不想惹事的,但黑汉找上门,黄书郎也不是省油灯。

黄书郎陪着文彩与秀秀两人走入屋子里,秀秀立刻为两人端上茶水。

黄书郎道:秀秀,我们折腾了一夜至今未进食,你先为我们弄些吃的。

秀秀看看文彩,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味道,也许这正是女人的直觉。

她的心中已有了黄书郎的影子了。

如今黄书郎又带来文彩,而文彩又是个大美人,尚且还未出嫁,相比之下,她的心就沉了。

文彩却没有这种心眼,她只切盼能见到老爹。

黄书郎见秀秀很会做吃的,她的手脚十分利落,没多久便把两碗面食送上桌,小菜三样都可口,秀秀坐在一边看,她微微笑着不开口。

黄书郎开口了。

他总得先把文彩的情况讲出来,也好叫秀秀心中明白他为什么把文彩载到她的三合院里来。

他放下碗筷抹抹嘴,淡淡地对秀秀道:本来是想人不知鬼不觉地把文彩藏在你这里的,后来想想实在不妥,不如正大光明的来。

黄爷,你却惹祸了。

我知道,当我知道那黑炭头是姓石的人之后,我就弄个小小的圈套等他们了。

他们?是的,姓石的一帮泼皮,我如果整倒姓石的,你以后的日子就太平了。

秀秀道:我不担心我自己,我担心的是你,黄爷,你只是一个人。

黄书郎笑笑,道:秀秀,我就知道你的心地好,为别人着想的都是好人,你就为我着想,只不过……他看看文彩,又道:文姑娘实在可怜,她只有今年迈的老爹、父女两人过着平淡日子,却不料黑红门的少主左少强盯上了她。

他咬咬牙,又道,如果左少强没结婚,男追女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偏就左少强已婚,而且三个老婆轮流睡。

他盯上文彩姑娘,目的是他们开的白红院。

秀秀,你知道把一个好姑娘玩弄以后再推入火坑中去为他赚那些肮脏银子,这是缺德带冒烟的恶心事。

他顿了一下,又道:姓左的干这种事不只一回了,哼!他用重聘先诱人上钩,却被我遇上了。

秀秀道,如此说来,文彩姑娘实在可怜。

黄书郎道:黑红门弄的重聘被我取走了。

却不料他们在清河镇上玩阴的,暗中将文彩老爹灌倒,把文彩装入袋子里连夜运往凉河,又被我误打冒撞的救下。

秀秀,我把文彩送到你这儿,你不会拒绝吧?秀秀见文彩拭泪,而黄书郎又说得很坦然,便笑笑,伸手拉着文彩,道:我怎么会拒绝?我们两人都是天下最可怜的女人,可怜人不同情可怜人,那又有谁会来同情我们?文彩低声地道:谢谢姐姐。

就在这时候,大门外传来咒骂声:喂,九里湾来的臭小子,还不夹着尾巴滚出来!黄书郎当然听到了。

秀秀吃惊地道:黄爷,他们来了,你能挡得了那么多人吗?黄书郎笑呵呵地道: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你两人千万别出去,只当没有这回事。

文彩上前施一礼,道,黄爷,你为我阿彩拚命,好叫我心中感激。

黄书郎道:我不敢说这码子事也算英雄救美,只不过江湖就是这样,路不平总得有人踩。

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这样反倒令我不自在。

文彩道:黄爷,如果他们人多,你能躲就躲起来,要知道,好汉架不住人多,雄狮难敌众犬呢1秀秀道:黄爷,由我出去吧,如果姓石的来,我送他两句好听的……黄书郎一瞪眼,道:这是什么话,我是个躲在女人裙下受保护的人吗?他起身往门外走。

两位姑娘跟出来。

黄书郎回身沉声道:关紧了门别出来。

我告诉你们两人,什么地方有打架的、闹事的,你们就躲得远远的,别去惹闲事,血溅身上会倒楣的。

秀秀拉着文彩走了。

两个人回屋把门紧关上,黄书郎这才哈哈笑了。

他笑了一半脸皮一紧,因为大门外正有人高声大骂:操你先人,你小子躲在娘们胯里不出来呀!黄书郎当然笑不出来。

有人在大声咒骂,他怎么会笑得出来?他不但不笑,而且咯咯咯地咬着牙。

他就是咬着牙打开大门的。

于是,他发觉大门外站了七个高矮不一,胖瘦俱全,黑白老少全有的汉子。

其中一个是被他打得手不能再动的黑汉。

七个人正中间站着一个怒汉。

这个人就算脸皮不动也吓人一跳。

晤,那一双倒吊的扫帚眉,上面还垂下几根特别长的长眉毛。

相书上说,有这种眉毛的人,从小就死爹娘,头天讨个老婆入洞房,明天就得赶着去落丧,生个儿子下面缺个洞,生个女儿下面多一块。

如果能发财,也是过路财神留不住。

那个人就是这么一副德性,可也真是怪,他长得真够块,站在那儿高出别人一个头。

黄书郎看看七个人,他面无表情。

那黑汉奔到黄书郎面前,戟指黄书郎的鼻尖骂:操你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在此发泼撒野欺压到爷们的头顶上呀。

他更逼近一步,又骂道,你小子才是个道道地地的猪。

这是我们石爷的地头上,呶!石爷就在你面前,你撒野呀,我的儿。

黄书郎笑笑,道:其实全是误会。

我们远来探亲戚,可不是来打架的。

方才我就是看在石爷的面子上,才不敢过份地放肆。

他笑对黑汉又道,十分我已让九分,你总得留条路叫在下过去吧?黑汉耸动鼻子冷冷哼一声,道:石爷来了你便说好话?老子告诉你,你自己封死你的退路了,混儿。

黄书郎道:这么说,我好像无路可走了?我说老兄,别太绝情呀,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人,有道是,人在何处不行善,得饶人处且饶人呀!黑汉戟指黄书郎,转过头对怒目逼视的石不悔道:石爷,你听听,打得我腕骨都裂了,他这时候反倒说出光棍话来。

操他娘姥姥的,他这算那号人物?终于,石不悔开口了。

他那低沉的粗破锣声实在叫人不顺耳:朋友,你是从九里湾来的?是呀。

送你大妹子来此?是呀。

你把你的大妹子送进去了?是呀。

你的大妹子就在里面?是呀。

是我的手下杜明对我说,你的妹妹长得美,与刘寡妇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吗?是呀。

你送你大妹子前来陪刘寡妇,你们真的是表亲?是呀。

那好,看在你漂亮的大妹子份上,石大爷今天开恩放你一马,只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情。

什么事?以后不用再来了。

为什么?因为你大妹子永远住在八里庄了。

黄书郎一笑,道:开玩笑,我大妹子还未嫁人,怎好长住八里庄?石不悔哈哈笑道:你大妹子当然要嫁人,只不过她只能嫁给一个人。

谁?我!你今年多大了?男人一枝花,今年三十八。

你三十八岁尚未结婚?石大爷当然结过婚,只不过我打算再收两房妾,就叫你大妹子和刘寡妇一起嫁给我吧。

黄书郎哈哈一笑,道:我说石爷,你打算要讨三房妻妾?四房,因为我已经妻妾各一了。

黄书郎道,天爷,你不怕累死!石不悔嘿嘿笑道:大舅子就不用费心了。

黄书郎道:我的大妹子尚未过门,我他娘的便当上你的大舅子,你可真的嘴巴甜。

石不悔道:我对自家人总是关怀备至的。

他走上一步,又道,大舅子,且等你的大妹子跟了我,八里庄你就是最受欢迎的人了,哈……黄书郎道:行,我就让我的大妹子跟了你,只不过,我这里还有个小小的条件。

石不悔道:我知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你知道?我当然知道。

什么条件?石不悔指着黑汉杜明,道,要他向你赔礼,是不是?他对你不礼貌。

黄书郎猛摇头。

石不悔倒是一怔。

他上下左右,仔细看看黄书郎,道:大舅子,难道你还想对你来来的妹夫敲竹杠,来一个狮子大开口,要一份重重的聘礼不成?黄书郎呵呵一笑,道:要聘礼多俗气,我的条件不是要银子。

石不悔面皮一松,道:只要不是敲竹杠,一切便好商量了,我未来的大舅子,你的条件又是什么?黄书郎道:石爷,年头不对了,弱女身边少不了壮男,为的是保平安,你想当我的大妹夫,但不知你能不能有本事保护我大妹子的平安?。

石不悔的倒吊眉猛一仰,仰天大笑,道:我天真可爱的大舅子,我只要站在这儿跺跺脚,八里庄就得晃三晃。

呶,我站在那个小土坡上吼一声,八里庄的房屋就会倒他娘的一大片。

你说说看,我的本事怎么样?黄书郎一笑,道:我未来的大妹夫,我是个求实际的人,你那里单凭嘴巴两张皮,我却要亲自试一番。

石不悔嘿嘿笑道:如何试法?黄书郎道:很简单,咱们两个较较手。

石不悔哈哈笑着耸肩道:你行吗?黄书郎道:那要动过手才知道。

石不悔不笑了。

他看看一边的杜明--杜明身上没有流血,但他的伤还真不轻。

他再看看附近站了几十今看热闹的人,心中琢磨。

他冷视着四周,咬咬牙,道:大舅子,刀枪无眼,你不怕我伤了你?黄书郎道:如果你能伤了我,我一定会十分的乐意。

石不悔道:你还乐意?黄书郎道:我为什么不乐?我的大妹子有人保护了,她再也不需要她的大哥了,哈……石不悔也笑了。

你说得对,大舅子,我自不会要你的命。

他横着伸手,吼道:刀来!斜刺里,一个年轻汉子托着一把厚背砍刀,恭谨地把刀递在石不悔的手上。

真厉害!石不悔接过砍刀猛一抡,刀芒疾闪,发出嗖声。

他走上前一步,道:我亲爱的大舅子,我对你的提议,觉得正是不打不相识,你出手吧。

黄书郎道:亲爱的,咱们不能在街头上动武,呶,那边有个土坡,咱们到那儿比划,你不反对吧?石不悔立刻哈哈笑了。

他笑得模样是吓人的,他把厚背砍刀往肩头上扛着,尽量把声音放低,道:听你的,只不过我也有个小小的条件,希望大舅子能体谅这个。

哦,你也有条件?当然。

是什么条件?石不悔哈哈笑道:我等刘寡妇已经等得心火爆发难以自制了。

只可恨刘家那个老头子,他非要他的寡妇小媳妇等候满守百日之后,才能叫我娶进门。

他妈的,我又不能乱来。

黄书郎道:百日并不长。

石不悔道:可是我等得慌。

他顿了一下,道,听说你的大妹子模样娇、长得俏,所以,我……我的条件就是等一会我们比过武,你也认为我很能符合你的条件,那么……嘿……今天,我就把你的大妹子娶进家。

黄书郎一愣,他想不到姓石的猴急了。

只不过他心中还真的在发笑--好个急色鬼,等一会叫你爬在地上起不来。

黄书郎只是一怔,旋即抚掌笑道:好哇,早晚总得进你的家门,哪一天进都一样,我亲爱的大妹夫,咱们这就上土坡上比划吧。

他跳上了车,赶着车,后面,石不悔率领着七个汉子紧跟着。

当然,八里庄那条小街上的人们早就知道了,远远地跟来了乌鸦鸦的一大群人。

我说过,这年头看热闹的人最多,闲着无聊去起哄,从不想到大祸会临头。

八里庄这场架当然不会波及看热闹的人,因为这只是小小的一场比划。

虽然是一场小小比划,但却是八里庄地头蛇丧门神石不悔与人较量,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

八里庄的女人也远远地站在大门外来了。

男人都去土坡了,女人当然会走到大门外。

黄书郎坐在大车上,他还回过头看看刘寡妇的小三合院。

他心中在笑着想:为了能让你过过太平日子,我把正经事也搁在一边,今天为你修理这丧门神了。

大车无法赶上土坡。

黄书郎把大车停放在土坡下的一棵老松树旁,他紧紧腰带摸摸家伙,便轻松地往土坡上走去。

石不悔也轻松,他的肩上扛着刀,左手甩呀甩的大步走在坡道上。

七个汉子紧跟着,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可爱多了。

他们本来是横眉竖目的恶煞,这时候都在笑,因为等一会把不长眼睛的小子打倒在地,他们就会马上回去办喜事了。

石不悔办喜事,手下的人都会大吃大喝一顿,更何况石不悔只要高了兴,每个人就会分个十两八两银子花上个三五天的。

现在,黄书郎上了坡,他只四下瞄了一眼,便把这儿的地形看得一清二楚。

土坡右边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土地公庙--两尺宽三尺高的小庙。

台阶上放了个土香炉,约莫只有个小饭碗那么大。

香炉上插着一撮香竹签,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土地公了。

黄书郎就觉得这位土地公实在够寒伧。

土坡边三面种了许多竹子,野草盖满一大片,倒是个放牛羊的好地方,只不过土坡上没有牛和羊,土坡上来了一批人。

石不悔站在黄书郎面前,笑呵呵地道:我未来的大舅子,你取家伙吧。

于是,黄书郎把他的那根钢棒举在手上。

黑汉杜明忙上前,他低声对石不悔道:老大,那小子的钢棒我知道,打着旋转送上身,叫人防不胜防呀。

石不悔沉声道:那是你,不是我,哼!平日里叫你们多练功,你们偏是爱喝花酒赌几把,到了节骨眼上,你们就抓瞎了,真替我丢人呢!这话黄书郎当然也听到了,他只是一笑。

石不悔右腕一翻,对黑汉杜明道:站一边去,仔细地看看什么叫武功。

黑汉闪到后面,他仍然愤怒地看着黄书郎。

黄书郎打得他两条臂痛苦难当,他当然恨死黄书郎了。

如果黄书郎真的与石不悔结为亲家,杜明便只有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了。

他希望石不悔一刀劈死黄书郎。

他当然不会知道,石不悔早就存下杀黄书郎的心了。

石不悔的心中最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杀了黄书郎,三合院里的两个女人都是他的了。

如果黄书郎的大妹子问起她的哥哥,石不悔就会一推六二五的不知道。

黄书郎笑问石不悔,道:咱们闲话也免了,你可以出刀了。

石不悔哈哈笑道,哪有妹夫杀大舅子的道理?还是你先动手吧。

黄书郎一笑,道:想不到我未来的妹夫挺有礼貌的。

那么,我先放马来了。

他来字出口,钢棒一招凤凰点头。

那是虚招,但石不悔不管对方是虚是实,斜着一刀杀过去,口中沉喝:小心了。

这一刀根本就是要人命的一刀,只有血海深仇的人才会如此出手。

黄书郎久经阵仗,他只一看便明白。

厉害,你这是要我的命……一开始我就想要你的命。

石不悔运刀如风。

黄书郎左闪右挡地道:我是你的大舅子呀!老子不要活的大舅子,多麻烦。

你六亲不认了?我的人也是你这小子修理的,打狗不看主人,你还想活?只这一句话,黑汉杜明可乐透了。

他这时候热血沸腾,如果石不悔要他去死,他也会拍着胸脯慷慨赴死了。

就在石不悔一轮抢攻中,黄书郎突然一个跟斗翻上天,只见他头下足上猛一闪,便闻得砰的一声响。

唔!石不悔的后脑勺上挨了一记,还真不轻,打得他往前噔噔噔地连走七步,差一点没有趴在地上。

他把头用力一摇,摸摸后脑勺上起的鸡蛋那么大的一个肉包包,怪声回头吼骂:我操,你他娘的好可恶呀!黄书郎未追着干,他哈哈笑.言道:挨棒子没有什么嘛,如果刚才换了是我,挨了你的刀,我非死不可。

石不悔咬咬牙,他双手抱刀了。

这是玩命的杀法,如果拿刀的人摆出这种架式,就表示他玩命了。

黄书郎只等着石不悔哇哇叫着杀来。

他忽然靠边斜身,只一横钢棒,便闻得当地一声火花飞溅,他的左手尖刀在这时候突然出手了。

那两股冷焰在一闪之间,便闻得啊地一声。

好凄厉的一声狂叫,石不悔的厚背砍刀落在地上了。

他的那把刀把上还有一段手臂在上面。

石不悔左手托起鲜血狂洒的右肘,抖着鲜血大吼:杀,杀了这个王八操的,我要他死呀!果然,七个汉子齐动手,扇形包抄往黄书郎杀过来了。

石不悔已痛得不知是蹦还是跳,他一味地叫着:快,杀了这狗养的。

黄书郎呵呵一声笑,他一头冲进七个人的圈子里,杀吧!叮当之声才响起,刀枪已经上了天。

他的钢棒打得狠,有三个已经被他打得当场昏死在地上,另外四个拚了命,只不过他们弄错了对象。

黄书郎是什么人物?他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见他发一声喊:统统躺下。

便在他的吼声里,另外四个人也挨了他的棒子;有一个还在腿上挨一刀,原因是那人想伸腿把黄书郎绊倒,却不料黄书郎的尖刀太快了,狠狠地戳在他的小腿上。

黑汉杜明也躺下了,这一回他的头上挨了一记狠的。

于是,一共八个人,地上躺了七个昏死的。

石不悔没有躺下,他抖着血臂冒冷汗。

啧啧,一定很痛。

操你娘,你赢了吃豆腐不是……你不再想杀我了吧?老子想吃你的心肝。

行,我就站在这里不动,我看你怎样吃掉我的心和肝。

石不悔痛得惨,却仍然怪叫:你……你等着,老子自会有吃你心肝的一天。

黄书郎一笑,道:你是煮熟的鸭子。

什么意思?嘴硬!我想着,何不再给你一棒子,叫你和他们一样地睡在这土坡上。

石不悔大叫道:好小子,你残忍无人道呀,老子被你断去一臂,你还不满意呀!难道江湖上的仁义道德你一点也不顾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黄书郎道:我是个人人讨厌的人物,江湖仁义那得看什么人了。

石不悔猛一愣,他忍着痛苦,道:你……你……莫非是江湖上人人讨厌,都想剥你皮的‘恶客黄鼠狼’?你……你一定是他……黄书郎大笑道:我说我的妹夫、石大老爷!你怎么这时候才想到要我通名报姓呀?我正是人称恶客的那位你们想要我命的人。

他心中可乐透了。

石不悔后悔了。

如果当时问明这家伙就是恶客黄鼠狼,这消息马上送到凉河黑红门总堂,当然不会和他动刀子。

他恨,当然也后悔。

算老子倒楣,他妈的……石不悔骂着,一边走向昏倒在地上的黑汉杜明身边。

只见他恶狠狠地踢着杜明的身子,骂道:你娘的臭皮,什么人你不惹,你却惹上恶客,我踢死你个王八蛋。

他把一腔怒火发泄在杜明身上,只可惜杜明不知道,因为杜明已被黄书郎敲昏了。

石不悔踢了几脚后,他又恶狠狠地对黄书郎吼道: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有得见,你小于出了名的狠,黑红门都等着找你,你跑不了的。

黄书郎咬咬牙道:为你自己担心吧,姓石的,快去找人治了伤,血流光了,想活命也难。

果然,石不悔托着右肘,往八里庄的街上奔去。

黄书郎看看草地上,他摇摇头,收起家伙下土坡。

他刚到大车边,斜刺里走来个十分体面的老先生。

老先生后面还有个伙计。

朋友,你等会走。

黄书郎看了老者一眼,道:有事?老汉姓刘,在八里庄,我是大户。

黄书郎心中又乐了。

他把大车又停住,拉着刘老一边走,一边对几个看热闹的干干一笑,道:好戏已演完,各位可以回家了。

几个年轻人好像对他蛮亲热似的,点点头便往小镇上走去了。

你是我那表妹的公公吧?这么说来,你真的是我媳妇的表兄了?是呀。

可是,我还没听过她说有你这么一位表兄呀。

我的亲戚可多着呢,你怕是一个也没见过。

说的也是,秀秀只不过是我的儿媳妇。

黄书郎面皮一紧,道:你是个老糊涂蛋。

你怎么骂我?骂你是便宜你,火大了还要修理你。

你还想打我?你以为我不敢?他的棒子在手中又旋起来了。

跟在刘老先生身后的伙计忙上前:不要打我家老爷子,他这么大年纪。

黄书郎叱道:我问你,你儿子是怎么死的?是我表妹害死的?嗯?刘老摇摇头,道:是我儿子在山上骑马摔死的。

只不过这件事情我很怀疑,一直压在心里,如今见你是一位能人,所以我才叫住你。

叫我干什么?请替我查一查我儿子是怎么死的呀。

黄书郎道:你却把我的表妹囚在那三合院,叫她一人多孤单,你不觉得太过分?刘老叹口气,道:进门第三天便克死我儿子,我没有虐待她,我叫她住在三合院,却也不少她的吃喝呀。

黄书郎道:你却叫她百日之后嫁给那‘丧门神’石不悔,是吗?刘老再叹气,道:姓石的我惹不起,我……黄书郎道:姓石的已断了一条手臂,你还要把我的表妹嫁给他吗?刘老四下看了一眼,道:你为什么不把他杀掉?黄书郎愣了一下,道:杀死石不悔?为什么?姓石的养了几个害人精,八里庄他成了土皇上,你知道多少人希望他早死掉呀。

黄书郎道:我听说姓石的有朋友是黑红门的人物,这件事你知道吗?刘老道:他就是仗着黑红门才欺压人的。

黄书郎道:你如今拦住我,敢情是叫我为你做些什么了。

刘老道:请替我查一查我儿子到底是如何坠马的。

黄书郎道:我替人办事的价码是很高的,你不心痛银子?刘老道:银子不计较,你开价吧。

想了一下,黄书郎道:价码先不开,你回去派个会侍候人的老妈子,三合院里住着两个姑娘,她们需要人侍候,至于你儿子的事,我担纲了。

刘老连忙打躬致谢,道:见你的武功,我知道自己找对了人,敢问你的名字真的叫黄鼠狼?黄书郎笑笑,道:天下哪有入叫黄鼠狼的?我姓黄不假,只不过是书香的书,杨六郎的郎。

刘老点点头道,好名字。

黄书郎道。

名字好没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心好,我的心是好的。

刘老忙又点头,道:九里湾出了你这么一位好人,九里湾人杰地灵呢。

黄书郎真想笑,只不过他忍住了。

他跳上了大车,抖着缰绳,他又回头对刘老道:回去吧,过不了十天八天,我就会查出你儿子是怎么被人家害死的。

他此言一出,刘老真的怔在当地不动了。

他一直怀疑几子怎会死在山沟里,他的儿子也会武,怎么会在大山里坠马呢?□□        □□        □□黄书郎把马车赶在大山里,他把拉大车的那匹老马解下套,大车就丢在山道边,他骑上老马往回赶,车上吃的也带走了。

他必须尽快救出小流球。

小流球被囚在清河镇上黑红门第二十四分堂中。

皮肉之苦没关系,怕的是黑红门的手段毒辣,说不定小流球被他们整残废。

原以为大车上袋子里装的是小流球,怎么会想到布袋里装的是文彩姑娘。

如今黄书郎骑着老马往清河镇上赶,他仍然是走那条来时的路。

也真巧,他又到了那段小山道上了,他不由得抬头看,他看往林子里面,因为黑红门有三个人赤裸裸的被他拴在林子里。

黄书郎真想下马去看看。

连百瑞、小张、老李三个黑红门的人,想是已被人救走了吧!他才刚刚走过去几十丈远,忽然传来一声喊:喂,救救我们呀。

黄书郎一愣,这是男子的声音。

他拨马上了山,一头冲进林子里。

于是,他哈哈地在马上笑了。

他先是看看落日,算一算时辰,不由得点着头,道:一天不吃不喝,赤裸裸地被拴在林子里,真够受的了。

他拍马到了林子里面,老马不动了,因为黄书郎下了马背,把马拴在树旁了。

救救我们呀。

三个人还未曾看见黄书郎,黄书郎却知道他们三人正在活受罪。

嗨,我来救你们了。

黄书郎边叫边闪身在三个赤裸汉子面前,他哈哈地笑了。

是你,狗养的,你又回来了。

来救你们三位呀。

连百瑞大怒,’骂道:操,你是坑爷们的人,你会救爷们?黄书郎道:没听人说,解绳还需绑绳人啊?连百瑞又骂:你放屁,那句话不是用在这里的。

黄书郎道:只不过我很奇怪;一整天竟没有人在此经过?连百瑞道:有,却都是些不敢多事的胆小鬼,他们发觉我三人赤裸裸的,回头就逃走了。

黄书郎一笑,道:这叫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这年头,谁都不愿往自己身上惹是非,嘿……大概只有我吧。

他的话不差,他就是不怕是非上身,就好像他干爹与田大叔两人一样--他们是干惹是非吃饭的人物。

黄书郎承袭了他两老的衣钵,江湖上才有了恶客出现。

提到恶客,谁都会想到黄鼠狼。

搓搓手,黄书郎笑问连百瑞:如此说来,没人出手搭救三位了?如果有人来救,老子们早就不用在此现丑了。

黄书郎一笑,道:如此三位也一定饿坏了。

连百瑞怒目而视,道: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你小子以为爷们饿不饿?黄书郎又笑笑,道:真受罪,只不过……不过什么?不过三位并未被狼吃掉,那是不幸中的大幸呀。

连百瑞咒骂道:去你娘的,天快亮时来了两头恶狼,害得小张老李拚命地大声地喊,你看看,他两人虽把狼吓走,可也把喉管喊破叫不出声来了。

小子呀,这都是拜你的所赐,这笔帐……黄书郎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张与老李不说话,原来两人的喉咙喊哑了。

他想着当两头狼来的时候,三个人的模样一定很紧张,也一定很逗人。

两只巴掌用力拍,发出啪的一声响。

黄书郎道:如果有我在,那狼一定不敢来。

他又想了一下,道,我这就为三位拿吃的来,你们忍一下。

他并未去取吃的,他用一根老藤,先把连百瑞用老藤拉上树,把他拴在树上。

连百瑞已气得鼻孔冒青烟,道:你打算把老子们拴在树上呀?你不如干脆杀了爷们。

黄书郎道:把人杀死多没意思,我不但不杀三位,更不把三位送给野狼当点心,三位在这树上面,保证你们不再受威胁。

他的动作极快,又把不会开口的小张和老李也拉到树上,牢牢地拴住。

黄书郎跳下树,抬头看,笑道:别担心,我给三位拿吃的。

他走近老马。

马背上拴着个袋子。

袋子里本来是连百瑞带在大车上的吃食,如今黄书郎拿了几张大饼和肉,笑道:我是个很体谅别人痛苦的人,你看看,又是酒又是饼,我全给你拿上来了。

连百瑞还真咽口水。

他已经饿坏了,见了吃的便想张嘴。

但他张嘴先骂人:你娘的,逗人呢。

黄书郎道:你别骂,先喝上一口酒。

酒袋送到嘴边,连百瑞真的张口喝,不过只喝了一口,黄书郎便拿开了。

我还要喝。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们把小流球怎么样了?那个王八蛋,他是你小子的死硬派,哼!他虽然嘴巴硬骨头硬,老子们还是有办法弄清楚你的藏身处。

黄书郎心中不自在,小白菜跑去大山里,引来黑红门的大护法洪上天、内堂执事丁卯仁与铁头向冲三个恶汉,在山洞口上堵住了他。

大饼在连百瑞的面前抖了抖,黄书郎道:我只问小流球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受了点罪,只不过他还死不了。

你们把他囚在什么地方?囚在一个你休想找到的地方。

黄书郎道:那是个什么好地方?行刑拷打,人犯叫声传不出去的地方,小子,你打算救出小流球?黄书郎面色一紧,道:连副堂主,你三位应该感谢小流球。

怎么说?黄书郎咬咬牙,道:因为小流球命大,他没有死,如果小流球死了,三位只好去陪小流球了。

他怒视着连百瑞,又道,左少强的宝物是我拿的,关小流球什么屁事?你们拿不到我,往小流球头上发泄不是……娘的。

连百瑞也忿怒地道:你两人就好像链与锤,我们找上小流球并未找错人,不是把你弄出来了?黄书郎道:不错,是把老子弄出来了,可是你们也休想过太平日子了。

他举起头上的大饼,又道,本想饿你们三天三夜的,可是我还是不忍心,我比你们仁义多了。

他把大饼挂在树上,三张大饼挂在三个人的面前,便刷的一声跳下树。

他抬头,哈哈一声笑,道:三位省着吃,这也许是你们救命的大饼呢。

树上,连百瑞嚼着大饼骂:滚你妈的老蛋。

黄书郎当然不会放走连百瑞三人。

他须先将小流球救出来,如果小流球不先救出来,小流球必死无异。

黄书郎骑着那匹跑不快的老马并不急,因为他没有放掉连百瑞三人,他也庆幸连百瑞三人未曾被人救走。

他摸摸腰带上拴的小包袱,里面包着的是夜明珠与金首饰,至于那一万两银票,早已经孝敬给田大叔与田大婶两位老人家了。

想起田大叔过的那种苦日子,真令黄书郎唏嘘不已。

江湖上翻滚了四十年,老来受着那种活罪,实在令他想不通上天真的是否公平。

□□        □□        □□黄书郎是个很有头脑的杀手,有人叫他恶客,他觉得并没有损了他什么--黄鼠狼本来就是不受欢迎的,黄鼠狼本就是给人制造麻烦的。

只不过黄书郎心中也想着,这年头名字不重要,行动才是真的,只要天地良心放中央,管别人叫你什么也不重要了。

他在距离清河镇三里多的时候,便把那匹老马放走了。

他不会骑着黑红门的老马进入清河镇的,那会引起黑红门的徒众注意。

黄书郎提着那袋吃的,回到打更老六那城墙边小破屋中的时候,只见打更老六正提着灯笼,准备去打更了。

黄书郎的出现,令打更老六既惊又喜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地道:黄爷,你回来了。

黄书郎道:我当然要回来。

打更老六道:我差一点急死了。

黄书郎道:什么事?打更老六道:昨夜四更我打更时,路过黑红门分堂的后门口,我听见有哎呀的叫声传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有如隔了几道墙,但我却知道是小流球。

黄爷,那大车上必然不是小流球,你白跑一趟了。

黄书郎笑了,道:车上是个大姑娘。

打更老六惊道:他们把姑娘纳入布袋里?黄书郎道:他们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打更老六道:布袋里装的是谁家的大姑娘?黄书郎道:就是城南文老头的女儿文彩姑娘。

打更老六道: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黄书郎道:我把文彩姑娘藏了个地方暂时住下来,我现在就去救小流球。

打更老六道:黄爷,我能帮什么忙吗?黄书郎道:你去打更,这种事你不能插手。

打更老六道:如果有用得着我老六的地方,黄爷,你只管吩咐一声。

我老六只是个打更的,这条命不值什么。

黄书郎笑笑,道:我们的命是一样的。

只不过我们要把这条命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算是死,他娘的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打更老六重重地点着头,道:黄爷,你这话我懂,今流球也懂,所以……黄书郎道:别说了,我在你这儿睡一觉,三更天的时候你叫我起来。

是的,黄书郎必须睡一觉了,折腾了一天又一夜,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生锈了。

打更老六忙点头,提着灯笼往外走,小破屋刹时一片漆黑,因为打更老六只有一盏灯,他提着去打更了。

那年头不像现在这么方便。

打更的人有钟可以用,在当时可没有这玩意儿,打更的人按时从二更打起,一个时辰打更一次,直到五更天。

打更的守时打更,他们记时的方法有几种。

有的真正不睡觉,吃茶喝酒看着香火……燃着一根香看时辰,一般而言,一炷香一个时辰,衙门或大户供香来用。

打更老六不是用香,他用水--有一个漏斗,一边放了一茶壶的水,那茶壶底部有个小小洞缝,茶壶的水就从底部一滴滴地滴在一个缺口碗里面,那缺口处接了个小竹片,竹片的一端就连在一块石头上方,那石头就在打更老六的枕头附近,等到缺口碗积满了水,水就会流过竹片滴在石头上,石头上溅了水,便也把打更老六淋醒了。

这方法也是打更老六研究出来的。

所以他打过更以后照旧睡大觉。

现在,黄书郎睡在破板床上,打更老六就把水移开了。

打更老六当然要黄书郎安静地睡大觉,他今夜要守在破床外。

只不过,黄书郎并未睡多久,像他这种人物,只要眯上一阵,精神便立刻恢复过来了。

如果黄书郎立刻奔向黑红门清河镇分堂后院去救人,他就是个笨蛋。

黄书郎当然不是笨蛋,所以他先去找小白菜。

小白菜把洪上天三人引到他常去的山洞,也许那不是小白菜的意愿,有可能是他们暗中逼她,那当然是个圈套。

既然黑红门能利用小白菜,他又为什么不利用?黄书郎认为如果小白菜前去黑红门说谎,黑红门一定会相信她的话。

当然,黄书郎也不想叫黑红门杀了小白菜,因为小白菜至少也是对小流球一片爱心与真诚。

现在,他顺着一道院墙到了一家边厢房附近。

挺热的天,有不少人刚刚才睡着。

黄书郎掠过了墙,站在厢房的后窗外。

他还未曾伸头仔细往厢房中看,便闻得屋子里传出一声细细的声音来:是黄爷吗?他笑了。

黄书郎一听便知道是小白菜的声音。

他站在窗外不动,木然地看着窗内的小白菜。

黄爷,我每天都在等你来杀我,我睡不着,我知道你早晚都会来的。

黄书郎仍然不开口,他木然地想着这小女人。

小白菜又道:黄爷,我不想死,可是我做出对不起你与小流球的事,我死而无怨。

她见黄书郎仍然不开口,便又道:只不过在我死之后,劳烦黄爷带一句话去告诉小流球,就说我小白菜此生就爱他一个人。

黄书郎开口了。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却充满了威严,道:黑红门的人不会再来找你了吧?小白菜道:他们还找我干什么?他们相信我一定活不长,因为黄爷会来取我的命。

我出卖了你,黄爷,他们仍然没有放过小流球。

黄书郎道:你真笨,也可怜,黑红门怎会轻易放了小流球?他们最后就是取他的命。

小白菜落泪了,她楚楚可怜地道:我却不能与小流球在一起,唉!黄书郎道:小白菜,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的,我怎么会杀一个女人?小白菜粉脸一仰,道:救我?是的,我就是为救你而来。

黄爷,你果然是英雄。

不过你现在快去一趟黑红门。

我连他们的门前台阶也未曾上,他们便拒绝我再进门,因为他们不许我去见小流球。

黄书郎淡淡地道:我有办法叫你进得黑红门的大门,你穿好衣裳快随我来。

小白菜的动作真是快,披件薄衣衫便跑到门外了。

她腼腆地站在黄书郎面前,道:黄爷,这一回我完全听你的。

黄书郎伸手拉着小白菜,走得可真够快。

两个人边跑边说话。

当然是黄书郎在说话,小白菜仔细地在听着。

等到快到街上,小白菜方才点头道:好,我这就狠下心来敲他们几个了。

也不知黄书郎教小白菜什么,她的脸上是一片喜悦之色,这是玩命的,想不到小白菜还能笑。

黄书郎指指清河镇的南街头,低声道:你去吧,装的可得像是那么一回事呀,小白菜道:黄爷放宽心,别的事情不会做,装装模样骗骗人我在行。

黄书郎笑了笑,招招手闪身不见了。

小白菜真会装腔,她双手先将头发弄乱,衣衫也解了个半掩体的露出半只奶子。

她没喘大气装做喘大气,-路奔到南街的黑红门二十四分堂前的七层台阶上坐下来。

大门上挂着两盏纱灯,好像两个大火球一样。

小白菜坐在下面大喘气地道:开门呀!不得了啦!她只叫了两声半,大门便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壮汉,又黑又红的皮肤,两只眼睛像狗目一样泛红色,刚睡着被吵醒就是他老兄这模样。

他娘的是你呀!小白菜。

不得了啦!别穷嚷嚷了,莫非是你身边少了个小流球,挺热的夜你熬不过?来来来,老子叫你快活。

小白菜尖声道:快出人命了,你还想找乐子?粗汉怪笑道:这年头哪天不死几个人?人多的是,死人不稀奇。

小白菜道:我说的人不是别人呢。

壮汉伸手拉小白菜,他发觉小白菜披头散发的样子,立刻引得他心火上升了。

女人的原始味是很吸引男性的,更何况又是这种闷热的半夜三更天。

他边拉她边笑道:别管死了谁,先跟老子去痛快。

小白菜尖声道:好,我跟你去。

只不过如果你们的连副堂主死在大山里,这个责任由你负。

什么?我不想再多说。

你说我们二当家……他快死了,还有两个跟班啦,好像是……小张……老李……什么的。

壮汉的欲火没有了。

他的欲火变怒火,哇哇叫着拉紧小白菜,好像真的怕小白菜跑了似的。

走,跟我进去见向爷。

小白菜道:你们不是不让我进门吗?情况不一样,快走。

小白菜被壮汉拉进大门的时候,附近传来梆子声,敢情打更老六在打三更了。

三更天正好眠,那壮汉却一路穿厅走廊地来到后大厅廊前:向爷,向爷,出事了。

大厅内传来铁头向冲的吼声,道:外面谁夜猫子喊叫,这是什么时候了?大厅外,壮汉回道:向爷,小白菜送来了消息,她说咱们二当家出事了!大厅内传来沙沙穿衣声,不旋踵间,光头发亮的向冲大跨步地走到大厅门下来了。

他发觉壮汉仍然揪着小白菜不放。

放开她。

壮汉松手站一边,向冲机警地道:各处暗哨没出漏子吧?壮汉忙应道:小白菜是从大门外来的。

向冲看看小白菜,冷冷地道:你还活着?小白菜道:如果我死了,你们的连爷也死定了,还有另外两人……向冲扑向小白菜,道:怎么说?小白菜道:我是来卖消息的。

卖消息?是的,小流球完了,我可是还要生活下去的。

我得为我自己弄些银子,否则我靠谁?向冲冷冷道:你的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小白菜道:从什么地方弄来消息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这消息的可靠性。

向爷,你不必多问,时间耗久了,连爷他们就没救了。

向冲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小白菜道:那要等向爷出了银子之后才知道。

嘿嘿一声怪笑,向冲道:小白菜,老虎口中之食,你也敢下手去掏取?小白菜道:没有银子命也活不长,小流球我是不指望的。

向冲冷笑一声,道:你不认为那个恶客黄鼠狼会不放过你?小白菜道:黄鼠狼那个王八蛋,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养伤去了,短时间内他杀不了我。

向冲也知道黄书郎伤得极重,但他却想不到黄书郎的伤已不碍事了。

他冷冷地道:小白菜,你说得也是。

人嘛,总是要活下去的,好,我给你银子。

他回身走入大厅里,用手托着两锭银子又走出来。

笑对小白菜道:呶,两锭银子共十两,省着花用也够你花上两个月了。

小白菜哈哈笑了。

她笑着在摇头,那模样还真令人莫测高深。

向冲一愣。

向爷呀,十两银子管什么用?你回回手吧。

你想要多少?至少不是十两银子就能收买我的消息。

一边的壮汉忿怒地道:他娘的臭皮,敲竹杠子也不捡地方,老子揍你。

小白菜笑笑,道:命都不管了,还怕什么打?只不过你们打了我,连爷他三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向冲咬咬牙,道:小白菜,银子多了会烫你的手的,你要多考虑呀!小白菜道:这种事情我一定会考虑再三。

向爷,要是我的消息不实在,你们随时可以切下我的头。

向冲怔住了。

从小白菜的这句话听来,连百瑞三人真的出事了。

他本以为半夜送走文彩姑娘,总堂一定会转怒为喜的。

这件事凭谁也不知道,然而连百瑞会在中途出事,太不可思议了。

向冲放低声音道:小白菜,我问你,你知道连副堂主是干什么去了?小白菜道:这是丑事,最好少问。

向冲又是一怔。

小白菜的消息更正确了。

他对小白菜道:你要多少。

小白菜大方地伸出一个粉指头,道:这个数。

向冲道:一百两银子呀?小白菜忙摇头,道:连爷三人的命太不值银子了吧?我说向爷。

向冲道:你莫非是想要一千两?小白菜道:向爷,这个数目不算过分吧?向冲怒吼一声如虎,道:可恶,敲竹杠敲上黑红门来了。

你也不秤秤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然在我的面前狮子大开口。

我问你,小白菜,我立刻送你一千两现银,你扛得走吗?小白菜一笑,道:向堂主,误了救人的时辰,可别怨我。

向冲怒道:小白菜,难道你不为小流球想了?小白菜道:向堂主,你的意思是……向冲粗声呵呵道:你把消息告诉我,我立刻放了小流球,你不是为了小流球甘愿一死吗?小白菜道:我是个重感情的人,但更重实际。

向堂主,你们已把小流球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就算有了小流球,又能怎样?我必须生活呀。

向冲叱道:他娘的,真现实。

小白菜道:现实也最实际。

向冲道:小白菜,你可要打定主意了。

小白菜道:否则我也不敢找上门来了。

向冲暗中咬咬牙,道:小白菜,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小白菜道:向爷,胆子也是练出来的,自从前一次带着向爷去找黄鼠狼之后,我便也想通了。

趁着黄鼠狼那恶客尚未来找我算帐之时,弄些银子花花。

就算有一天他宰了我,我也毫无怨言了。

向冲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小白菜,算你有种,你等着,我给你去拿银子。

向冲大步走回内室,他的动作真够快,只是转眼间,便拿着一张千两银票走出来了。

他抖着银票对小白菜道:这是银票一千两,你可以把连副堂主的消息告诉我了。

小白菜伸手笑道:拿来呀。

向冲当然不怕小白菜赖帐使诈。

他大方地把千两银票交到小白菜的手上。

小白菜却怕向冲在知道消息之后对她不利。

这儿乃是黑红门二十四分堂所在,如果向冲想杀她,外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小白菜当然有退路。

她的退路也是黄书郎教她的。

她很小心地折叠着那张大银票,一边还淡淡地道:到今天我才发觉赚银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小白菜把银票折好了,便小心翼翼地塞在内衣靠肚皮地方。

小白菜拍了拍,道:向爷,这张银票我也只能得一半,另一半我还得交给那位传我消息的人的手上。

向冲怒道:什么人?小白菜道:那人干什么,我也不清楚。

只不过我若是走不出黑红门分堂的大门,那人就会把你们坑害我的事情传扬江湖。

向堂主,你不会为了一千两银子而落得个不仁不义失信于一个女人吧?向冲大骂道:他娘的,这是哪位高人教你的?哼!小白菜,我不会失信于你,你快说,连副堂主他们怎么样了?小白菜安心了。

她等的就是向冲说出这句话。

她的心中十分佩服黄书郎,便也坦然地一笑,道:向爷,连副堂主他们昨夜就出事了。

向冲双眉一扬,道:谁说的?小白菜道:那人送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向冲道:在什么地方出事了?小白菜道:距此八里多的山道上。

向爷,他三人真凄惨,被人剥光了衣裤活活吊在大树上。

向爷呀,山中野狼多,去晚了真怕他们被狼吃掉。

向冲道:消息正确?小白菜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向冲一声暴吼,道:来人!别以为黑红门的人睡下了,只这么一声吼,从前面院子里呼通通地进来十几个壮汉。

这些大汉拿着刀,有秩序地站在台阶下面。

向冲对一边的汉子吩咐,道,家里的门户要守紧,若有闪失,小心你的脑袋。

那人忙应道:堂主宽心,我们大伙不睡觉。

向冲又是一声吼,道:带上我的杵,我们走。

他当先往大门外走去,他不管小白菜了。

他相信小白菜不敢骗他,因为小白菜没有这种胆子。

向冲也想到了黄书郎,但他发觉又不可能。

因为上次小白菜带着他们堵住黄书郎,而且几乎要了黄书郎的命,黄书郎当然是不会放过小白菜的。

那么这一消息当然不会是黄书郎告诉小白菜的了。

向冲认为黄书郎一定找地方在养伤了。

这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这种安排也只有黄书郎才干得出来。

小白菜喜孜孜地走在暗巷中,她要回去睡觉了。

她认为黄书郎真是个大好人,不但不记恨她,而且教她如何去赚向冲的银子。

小白菜几乎笑出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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