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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英雄救美

2025-03-30 07:14:45

黄书郎果真带着秀秀走了。

他现在腰袋里面有的是银子,在八里庄先买了两匹马,套的马鞍全是新的。

梁秀秀真想不到自己会跟着黄书郎走。

她想不到的事情还多呢,因为黄书郎可并未打算要娶梁秀秀,只不过他要把秀秀送到水火洞。

田大叔走路不方便,田大婶子也老了,两位老人家需要年轻人侍候,那么,秀秀应是最佳人选。

然而,秀秀还以为黄书郎要把她娶进门了,她好高兴,因为她自认自己不比文彩的条件好。

至少,文彩还是个大姑娘。

虽然文彩条件好,黄书郎却要她呢。

梁秀秀温柔地对黄书郎笑笑,道:黄爷,你真的要我这个残花败絮的女人?黄书郎拍拍马鞭,笑道:什么叫残花败絮?秀秀,你美得叫男人为你疯狂,石不悔为你算是力气出尽了,你怎么小看你自己?梁秀秀道:在他们面前我是个寡妇,也是应守贞洁的女人,可是在黄爷的面前就不同了,你是义士,而我……黄爷,我不配。

黄书郎哈哈笑道:秀秀,别想得太多了,我扶你上马,我会送你去个清静的地方。

他扶着秀秀坐在马鞍上,他自己腾身也上了马背,这才笑呵呵地道:这世上我只有两个亲人,那便是我的田大叔与大婶两人。

他们自小教我武功,疼我,宠我,也给我严格的教导。

可是他们老了,他们需要有人在身边侍候。

秀秀,你愿意去侍候两位可怜的老人家吗?秀秀忙点头,道:我当然愿意,黄爷,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

黄书郎心中一阵温暖。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如今突然发自秀秀的口中,他顿感好甜蜜。

他马上伸出手,秀秀也一手递过去。

黄书郎不开口,但他的双目在诉说着什么。

梁秀秀也没开口,如今这光景,就算说一句也是多余的。

两人对视着对方,黄书郎好像在秀秀的脸上看到了什么似的。

是的,那是男女之间的一种渴求,也是两情的自然流露,就好像池中鸳鸯一对在游戏,叫人看来是那么的自然与平淡。

男女之间的爱,又何必旁人去紧张?男女之间本就应两情相悦,如果两个人各在心中有了一定的默契,那是很自然的表露。

黄书郎就是这样,只不过他真的有些恐慌感,因为秀秀虽有心,他却要考虑。

因为他每天离不开玩命的勾当,他实在不应该对秀秀有非份之想。

对于秀秀而言,她现在的心中好甜,只要从她那不时的对着黄书郎看上一眼,或斜斜一瞥的表情上,便知道她对于自己命运的转变之快、之美好,是那么的充满了满足感。

一个女人如果心情愉快,敢情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黄书郎不是个糊涂蛋,他老兄精得像个什么来着,也许就是石不悔骂他的那句话--像个猴子。

精啊的人反应最快,所以秀秀的表情,他早就猜出个大概了。

唯是秀秀这样,黄书郎才更惶恐,他也有反应,他的反应便是回报秀秀一个苦笑。

苦笑是无奈的,无奈而又必须发笑,那便是苦笑。

秀秀还以为黄书郎不好意思,于是她反而淡淡地笑了。

秀秀笑起来是迷人的,那弯弯的柳眉更弯了,弯得连眼睛也几乎眯起来了。

最诱人的还是她脸蛋上的一双浅不浅的很好看的酒涡,每一回都引得黄书郎多看一眼。

天色已近黄昏,黄书郎觉得今天的日子真是千变万化--有紧张又有刺激,有绝情也有温暖,只不过他也感到有一种充实感。

人生本来就是挑战,生生死死哪天都有,但真正体验出辛酸人生的,也只有江湖行。

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苦难多于欢乐的世上,君几曾见过生下来的娃儿张口先哈哈大笑的?生下来就是哇地一声先大哭一阵,那表示王八蛋才愿意到这个龌龊的世上来,是你们害我来的。

是谁害这娃儿来的?当然是他的父母。

所以他无奈何地以哭抗议,然后,将来他也学父母的样害下一代--这便是报复,只不过人们并未注意到这些。

于是,人类从不知不觉中产生报复心理。

江湖上的兄弟更具报复心理。

黄书郎就一心等着八府师爷曹三圣,他等着找曹三圣报仇已经有年了。

现在,夕阳下山,前面都是山路难行,如果只有黄书郎一个人,他便是走路也不在乎。

此刻却跟着梁秀秀,秀秀这是头一天跟着他,这头一天就把秀秀吓得死去活来,甚至还撒尿水用湿巾蒙住口鼻,这倒叫黄书郎觉得他实在是个不吉祥的人物。

只不过既然把秀秀救出三合院,且又还她的自由身,黄书郎就认为自己应该尽量去保护秀秀了。

他抬头遥望山道上,指着前面对秀秀道,秀秀,前面有个山神庙,今夜咱们住在山神庙吧。

秀秀浅浅的一笑,道:黄爷,秀秀跟了你,这一辈子便是你的人了,你要怎样都可以,我会听你的。

听起来真舒服,黄书郎认为天下的女人都像秀秀这样,天下的男人就不会发疯,天下的男人有福了。

他回报一个笑,道:秀秀,咱们折腾了一天,正好可以在这山野的庙里啃些干粮,大睡一觉养足精神,你以为我说的对是不对?秀秀点着头道:黄爷,你应该多休息的,不用担心我。

黄书郎淡淡一笑,道:秀秀,我认为你应该叫我的名字了,你叫我黄爷,我有点不自在。

秀秀道:我是从心里尊敬你呀。

黄书郎道:你称我爷,太老了,你以为我七老八十呀?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而且……你跟了我,可并非是个侍候我的丫头,你是……秀秀道:那你说我是你的什么呀?黄书郎想不到秀秀会打蛇顺竿上,他怔了一下,道:就目前而言,至少可以平辈相称。

秀秀道:什么是平辈相称?黄书郎道,兄妹之类呀,也许,嗯,你叫我阿郎吧,大叔大婶就是叫我阿郎。

秀秀掩口笑了。

她笑得有些颤抖,道:我岂不是变成你的长辈了?黄书郎也笑了。

他伸手扶着秀秀,因为两人已到了山神庙前了。

他看看山神庙,真破。

两扇大门坏一双,神桌上不但有一层层的灰尘,便那座二郎神像也模糊不清;那左臂弯在胸前、右臂伸张高举的英姿,如今也变得虚有架式。

敢情正是那句话--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二郎神好像没人来侍候了。

黄书郎先把马拴在庙门外,马鞍卸下来,鞍袋里的吃喝也齐全,另外还有两件厚毛毯。

他的双手提着一应东西,当先走进山神庙,抬头见庙顶上还破了几个洞,如果是下雨天,这座山神庙便是惨兮兮的景象了。

秀秀是个爱干净的女人。

黄书郎自从第一次遇上了秀秀,他便知道这个女人爱干净。

她坐在水池中的那模样,黄书郎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然,他更忘不了曾经被秀秀压在他身上的光景。

他把神案先弄干净,然后找来一把树枝叶,把地上扫了一遍,笑笑道:秀秀,这里比你住的小小三合院差多了。

不料秀秀摇摇头道:不会的,我认为反而更好呀。

黄书郎怔了一下,道:你说笑。

秀秀道:我说的是真心话呀。

黄书郎抱来一堆干的树叶,垫在地上,笑道:怎么说?秀秀道:有你在我身边,什么地方都是好的,比我提心吊胆地住在八里庄上好多了。

这时候,黄书郎才发觉秀秀很会说话。

他也难以理解,秀秀如此会说话,为什么却得不到刘老头一家人的喜欢,也许她才进入刘家大门三天吧!毯子铺在树叶堆上面,摸一摸挺柔软的,黄书郎这才笑对秀秀道:头一天跟着我,总得叫你睡得很舒服,来,你来试一试。

真听话,秀秀走过去,款款地摆动着柳腰坐在毯子上,她还摸着毯子道:阿……阿……阿郎。

黄书郎笑着。

阿郎,你好像常常这样睡吧?你铺得很好。

黄书郎哈哈一声大笑,道:我如果常常这样睡大觉,我不知有多满足。

秀秀道:你是怎样睡的?黄书郎道:我的吃和睡是最简单不过的。

吃的是三顿凑成一顿吃,也许这一天只啃个杠子头或一颗大蒜便解决了。

秀秀道:你不是有许多银子吗?他苦涩的一笑,道:银子是弄了不少,只可惜我是个苦命的,那些银子来得快,去得也不慢,你往后便会明白。

他顿了一下,又道,至于睡的,呶,你抬头看。

看什么?上天是我的被,大地是我的床,我是个顶着烈阳到处跑,披着寒露走四方的苦命人。

至于这种铺上毯子睡大觉,唔,奢侈呀。

秀秀道:你真的那么苦?黄书郎笑笑,道:我苦,只不过你不会苦,我怎么能叫你跟我吃苦?我不怕吃苦呀。

我却不忍,秀秀,我是个苦自己而厚他人的人。

如果我发现我喜欢的人很愉快的过日子,我的苦就是甘的。

我见你笑了,我会打从心眼里高兴,我就是这种人。

秀秀笑遭:你是个负责任的男人,阿……阿……黄书郎真的高兴了。

他的那样子就好像他今年才十来岁--小孩子的天真就是那样。

他把吃的取出来,全部送在秀秀面前,道:你喜欢吃什么,你自己拿。

秀秀道: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真会说话,黄书郎笑了。

黄书郎很累,但他的精神很好。

他的精神永远是好的,当然,这时候精神更好,因为他面前坐着秀秀。

秀秀是可爱的,如果秀秀不可爱,石不悔便不会对她无所不用其极了。

黄书郎见秀秀吃着他带来的干粮,露出十分甜的模样,便不由得撕下一块酱肉,送往秀秀口中。

秀秀不拒绝,她像个很懂事的女孩,慢慢地张开嘴巴,自然地在口中细嚼,倒令黄书郎感到自己是个幸福的人了。

女人如果爱上某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觉得自己真是个男子汉,就算为女人做些什么,也是心既甘情也愿的,就算玩命也不管了。

这世上太多人想当男子汉,虽然也有不少男人为女人而失去了生命。

石不悔就差一点死掉。

虽然石不悔没有死,可也损失了三万两银子,而且也死伤了不少人。

黄书郎吃饱了,他还不能立即睡,因为他要侍候秀秀先睡。

江湖上的男人,如果对女人表现出热情,这个男人是感性的,也是重情义的人,这种人也多朋友。

如果这个男人对女人的表现冷酷,这人就已经丧失了一半感性,这人的朋友一定少,因为他本来就不想多交什么朋友。

黄书郎既是前者,他对秀秀的表现就可以知道了。

秀秀已经领略到了,她认为黄书郎是个好人。

以前她认为黄书郎是个义士,而义士与好人之间虽然难分什么区别,但一个人既是义士,又是好人,不是更令人对他有好感?睡吧,秀秀,我不会唱催眠曲,因为我从来没有唱过歌,我只会呼喊狂叫,那会吓你一跳。

秀秀哈哈笑道:阿郎,你也睡呀,我知道你早就疲倦了,来,我们一起睡。

黄书郎如果不是个笨蛋,他就是个猪,因为他在这个时候说谎话:不,我不累,你先睡。

他明敞着说瞎话,但秀秀仍然很高兴,她笑笑,伸出一手拉着黄书郎道:来吧,我们一起睡,你难道讨厌我吗?秀秀的手拉得更紧了。

黄书郎忙解释,道:秀秀,天下的男人如果有人讨厌你,这个人一定是泥巴人,我不是泥巴人。

泥巴人是没有性欲的。

秀秀俏笑道:那就表现给我看呀。

黄书郎如果再装佯,他便有些过火了。

他的头低下来看着秀秀,那双眸子散发出带火的光芒,就好像豹目一样。

秀秀不动,她的双目不避开,就算两股子火苗烧过来,她也不闪不避。

她的心中在呐喊:阿郎!阿郎!我的阿郎!她不能行动,她只能翕动嘴巴,如果女人露出她现在这种表情,就已经告诉对方,再不行动,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黄书郎仍然直视着秀秀,他没有动作,但感觉上他已有了行动,他的行动在心中激荡着,呐喊疯狂难以自已。

秀秀动了,她把另一只手搂住黄书郎的腰--她搂得很紧,就好像搂抱树干一样。

黄书郎缓缓地躺下去了。

他的身有一半斜压在秀秀的身上。

然而,秀秀好像没有感觉,也似有些不过瘾般地又把她的身子往黄书郎身子下面移。

黄书郎被秀秀侍候得像个小绵羊似的温驯--小寡妇是个过来人,黄书郎却是个生手。

一张毯子铺着,另一张毯子盖着两个人。

黄书郎与秀秀就躺在毯子下面动。

他们的动作是平和的,不夸张也不粗野,但从两人的脸上,可以发觉两人都很满足。

是什么样的动作使得他两人得意的想笑?隔了一张毯子看不到,怕是山神老爷也不知道。

这儿还真的安静。

当太阳从破墙的隙缝中射进来的时候,毯子下面的两个人儿还是头抵头手拉手的拥着睡。

这时候如果天塌下来,黄书郎也不管了。

秀秀的鼻息声是均匀的,她的半张脸看起来像花瓣一样的鲜艳,那一身细皮白肉,宛似美五般光滑。

此时的黄书郎光着脊梁,他的右臂抱着秀秀那美丽的躯体,双目微闭的脸上露出满足的模样。

看他此时比他敲石不悔的银子时候的笑还要好看。

这是另一种满足。

黄书郎睡在毯子下面不起身,天亮了,去他的天亮吧,再睡上一个时辰也不晚。

黄书郎就是这样才赖着不起身,只不过当他闭着眼睛扳指头算日子--一、二、三、四、五……哎呀!不好了。

他一挺而起,吓得秀秀几乎叫出来:怎么了?她这才发觉天亮了,日上三竿,怕是有人来了,可就不好看了。

黄书郎发觉秀秀真美,双峰在动,那细腻的乳峰看起来实在是伟大的杰作。

秀秀,我好像侵犯了你。

这是什么话?没话找话说呀!她只是浅浅一笑。

他拉着秀秀的手臂,又道:真的是侵犯了你,我……离开八里庄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黄书郎道:怕是我不能给你带来幸福。

我已很幸福了,阿郎。

黄书郎道:我对不起你。

秀秀笑笑,道:这就是你叫的‘不好’?黄书郎忙起身,他要秀秀快穿好衣衫。

他把马鞲好了鞍子,这才扶着秀秀坐上马背。

他的动作是体贴的、细心的,当秀秀坐在马背上以后,黄书郎还检查马的兜带与缰绳。

他上马了。

他细声地对秀秀道:今天我先送你去水火洞,我得快马加鞭地赶往三仙镇。

秀秀道:为什么急着去三仙镇?黄书郎道:我有个小伙计在三仙镇上养伤,双方言明五天就碰面,今天正是五天了。

秀秀一笑,道,你很守信嘛。

黄书郎道:不守信便会损失银子。

秀秀眨着怀疑的眼光,她听不懂黄书郎的这句话。

但黄书郎的心中可明白。

小流球在恶郎中药铺里养伤,双方言明五日之内古班把小流球的伤治好,五日之内治不好,五千两银子打对折,还要再赔三千两。

其实,这些全是黄书郎的手段,他要古大夫用心替小流球治伤,因为小流球已有了八府师爷曹三圣的消息了。

□□        □□        □□过了不久,水火洞已经在望了。

这儿好像穷山恶水人迹少见,当初田不来选在这儿隐居,就是与人绝交--他是江湖人物,而且当年就好像现在的黄书郎一样,他得罪了不少道上人物,如果他想过个平静的下半辈子,他就得隐名埋姓远离人群,那么,什么地方比在这儿更好?缓缓地绕过那个大山脚,黄书郎已兴奋地指着一处树丛,对秀秀道:秀秀,你看对面崖下的那片林子。

秀秀抬头望过去,道:啊,绿油油的一片林子,附近还有条山溪。

她浅浅地笑着又道,我最爱有水的地方,这地方的水一定很清澈。

黄书郎的心中好笑,因为他头一回看到秀秀的时候,秀秀就是在水中,他也在那时候发现秀秀是个爱干净的女人,那个三合院真正是一尘不染。

他又指着对面的林子,道:秀秀,田大叔与田大婶就住在那里。

秀秀笑道:到了呀?是的,我们马上就到了。

阿郎,你认为田大婶会不会喜欢我?当然会。

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狼狈?我也很狼狈。

原来两人离开了八里庄后,尚未更换衣衫,两个人的衣衫破了--那是被石不悔关在铁柜的时候,为了掩口鼻而撕破了的。

两人不但衣服破,身上脸上还略带尿味。

黄书郎看着秀秀,他未曾注意到秀秀的样子,因为他早就知道秀秀是美的,漂亮的。

秀秀是个女人,女人在这方面要比男人细心多了,所以她在这时候问黄书郎。

两个人对望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了。

两个人拉着手尽情地笑,却传来一声冷叱道:什么人闯到水火洞来……找死……唔……说话的是个老太婆的声音,只不过声音只说了一半便打住了。

只见一个灰影自林中闪掠出来。

黄书郎立即跳下马来,笑道:大婶子。

好小子,我还以为生人闯进来了,原来是你呀,大婶子错看你了。

她看看秀秀,又道,我早就发觉两骑进谷了,以为不是你小子,你是不骑马的,身边又多了个人。

她指着秀秀,又道,阿郎,这位姑娘是谁呀?黄书郎已扶着秀秀下马,他笑对秀秀道:来,见见我的田大婶。

秀秀腼腆地向田大婶一礼,道:大婶好。

田大婶哈哈笑着拉住秀秀的双手,道:好,好极了,大婶看见你不好也得好,何况我很好。

秀秀心中好笑--这位老人家的话好像转个弯。

黄书郎笑道:大婶呀。

我大叔如今怎么了?他服了古班的药,身上的痛苦是不是减轻了?田大婶道:如今你大叔好多了,他的痛苦也没有了,每天早晚练功,正等着见你。

黄书郎道:大婶,你两老年纪大了,有许多事情需要人侍候,我左想右想拿不准主意,想为两老找个老妈子或长工,这年头还真不容易。

万一找了个仇人进山谷,岂不是引鬼上门?所以这几年我一直在心中疙瘩,可巧,最近我在八里庄上遇见梁姑娘,大婶,我把她带来你面前,让你两老见见面,如果还能凑和,就留在两老身边吧。

田大婶闻言哈哈笑,口中仅有的三颗牙齿全露出来了。

她笑得满面皱纪道:真是好孩子,真有良心,够孝顺,我的阿郎呀,也算大婶我们没有白疼你。

她拉着秀秀,又道,梁姑娘,我看你细皮白肉的模样,怎能吃得消山中清苦的日子?咳……只不过……嘛……秀秀忙道:大婶,什么苦我也能吃,倒是万一我侍候得不周到,请大婶与大叔多多包涵。

田大婶哈哈笑起来了。

黄书郎很高兴,他又向田大婶道:大婶,大叔等着要见我?田大婶道:你大叔想见你,好像有话对你讲。

黄书郎道:大婶,我得马上去三仙镇,限期就在今天午夜子时了,你老先与秀秀回水火洞,过个三两天我就会再回来了。

他把包袱解下,交在田大婶手上,道:这里面是黑红门左少强的十颗夜明珠,大婶带回去,另外还有银票一万两,两老如今多了个人,开销总是少不了的,我不能叫秀秀太委屈。

黄书郎仔细地看着秀秀,他发觉秀秀也正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双目眸芒一碰,倒把田大婶乐透了。

田大婶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小子年纪不小了,是应该找个老婆了,秀秀长得美,我看了也喜欢,只不过……晤……秀秀呀,你会不会武功呀?秀秀缓缓地摇头。

她当然不会武功,她只是个小寡妇。

田大婶道:女孩子江湖行,不会武功怎么成?江湖遍地是豺狼,你……黄书郎笑笑,道:所以我才把秀秀带到水火洞呀。

田大婶哼了一声,道:你小子的心眼我还不清楚?放心吧,小子,大婶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又看看秀秀,道,孩子,想当年我是在江湖卖艺的姑娘,什么样的码头没走过?我就是同人动手时才遇上他大叔的,老实说,我们是打在一起的,哈……她又看看微笑的黄书郎,道,我同你大叔好一场打……打到最后不打了。

打到后来,你们抱在一起了?还没有那么快,我们打到后来,两个人累在地上了,我和你大叔哈哈笑,当时,你干爹也在场,你干爹老石不插手,他见我们两人相对而笑,便提议叫我们结婚算了,我呀……你当时不答应?黄书郎问着。

我答应,你大叔却不答应。

大叔为什么不答应?你大叔说我太凶,男人制不了老婆就得一辈子受气,他不愿意受气。

可是大叔却娶了大婶。

不要我行吗?为什么?我揍他。

我大叔未曾打败呀。

是的,我也没有打败,可是我对你干爹说得明白,如果他拒绝我的爱,我们只有继续打,打到两败俱伤,打到有一方断气……我大叔答应了?你大叔会耍赖,他叫我打他,他不还手。

大叔决心不要你了?田大婶哈哈笑。

黄书郎很想知道大婶是怎么跟定大叔的,他急急问道:后来呢?后来我当然不出手打他,我跟他,黑夜白天也跟定他。

两个人半夜不开口,可是他一直在我眼皮下。

有一天,他遇上了对头仇家干起来了,他被杀得很惨,我就是守在一边不帮他,他在情急之下大声叫了。

黄书郎笑问:大叔叫什么?田大婶笑哈哈地道:他大叫;‘我亲爱的,你怎么看着别人把你可爱的丈夫给杀死呀!黄书郎笑道:原来,你等着大叔求你呀?田大婶道:我就是这个意思,于是,我出手了,我大叫,‘亲爱的,我怎么会叫别人杀死你呀,我不要当寡妇。

’边说,我出刀,而且我两人的刀法有正反相克之势,合则威力加倍,七个敌人就死在我两人的刀下了。

黄书郎道:你老也名正言不顺地嫁给我大叔了。

田大婶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叫名正言不顺?黄书郎道:如果言顺,我田大叔也不会等到有危难的时候才答应你,哈……田大婶道,你小子觉得大婶的脸皮厚?黄书郎笑着搂紧田大婶,道:当时当然有些脸皮粗,只不过我最清楚,大婶是一位好妻子、好老婆,忠贞地跟着我大叔过日子,水里火里一样闯,刀山油锅从不惧,这样的女子真不多,我大叔如果不是遇上你,早就同我干爹一样作古了。

田大婶好像很感动,几乎不能自己地落泪了。

黄书郎却又轻轻地拍着田大婶,道:大婶,我得走了,秀秀会侍候你两老的。

田大婶点着灰白的头直眨眼。

黄书郎已走到秀秀面前,笑笑道:这地方,你觉得怎么样?不料秀秀不开口,她伸出双手捧着黄书郎的面颊,很快的送上个香吻。

这动作已就代替她的回答了。

这动作也叫黄书郎不好意思。

这动作也叫田大婶吃一惊--这年头真的不对劲了,这也算他娘的后浪推前浪,想当年她认定田不来,非他不嫁,如今再看看秀秀,那么大方地来一吻,她顿觉自己已经落伍了。

然而,她几曾想到昨夜里两人在山神庙中就已经那个了?黄书郎心中是甜的,脸上是红的,那年头男女如此这般,还不就表明什么了。

田大婶哈哈笑了。

黄书郎跨上马,回头驰去。

当他转向那个大山脚的时候,他回头看,他发觉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还在林边望他。

黄书郎心情愉快,拍马急忙往三仙镇赶去。

水火洞本来与三仙镇相距并不远,走路需小半天,但骑马却只要一个时辰就够了。

黄书郎看着斜阳笑了。

他想起恶郎中古班的模样便想笑,江湖上的狗皮倒灶就是这样子,如果想在恶人头上撒尿水,你就得比恶人更恶,否则,你只有喝尿水吧。

黄书郎就是比恶人还要恶的人物。

只不过他只对恶人恶,江湖上说英雄人物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侠义之士吧!只不过,黄书郎并不认为自己侠义,天底下没有人吃饱饭去侠义,有时候也是不得已,只因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是人在江湖非干不可。

他在干爹与田大叔调教他的时候,就注定他的未来了。

他在干爹惨死之后,更加不会逃避了,如果不是田大叔一再告诫,五年前他就谋刺八府师爷曹三圣了。

现在,他拍马赶往三仙镇,就是为了八府师爷曹三圣的这码子事。

小流球的伤不知怎么样了?黄书郎心中在想--小流球一定会使出什么鬼点子,古班想要银子,怕是不容易了。

黄书郎笑了。

他一想到小流球的歪点子,就会笑。

□□        □□        □□黄书郎骑着马,缓缓地往三仙镇街上的普济药铺驰去,不料他发觉普济药铺的门口挤了不少人。

黄书郎怔了一下。

这是干什么?他心中嘀咕。

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大略的数一数,总有四五十人之多,大半都是年轻人。

年轻人喜欢看热闹。

年轻人也喜欢天下大乱,因为天下大乱,他们就会来一个混水摸鱼,发一笔财。

只不过从古到今,尚未见有人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发了横财,发了横祸的倒是不少,而且死的都是爱热闹的年轻汉,如果不相信,你看!普济药铺里面忽然一应家具往外砸,当场便砸得四个看热闹的人头破血流。

有一只茶壶朝着黄书郎飞过来,却被黄书郎一把接个正着,茶壶里面还有茶,黄书郎咕嘟喝了一口。

于是,看热闹的人散开了。

这时,有个瘦子口鼻尽是血,还倒立在门口尖声叫,学猴子叫。

有个人低声道:这个瘦子发疯了,一会儿哭,一会儿叫,他把自己的鼻子打破了,古大夫下什么药他都不理会,古大夫也没辙了。

黄书郎便在这时候走上台阶,他弯下了腰,大声喊:喂,你老兄怎么了?他心中可乐透了。

那个瘦子不为所动,张口便吐,吐得黄书郎一身血水。

便在这时候,古班发现黄书郎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拉住黄书郎,道:黄鼠狼呀,你终于赶来了,快……快。

快什么?快付我的五千两银子呀,付完了银子,你把这猴子快带走,我受够了。

黄书郎道:古大夫,你怎么忘了我们的赌约?我没有忘记。

你治好他了?他的伤昨日便好了。

他现在正在流血。

那是他自己打破鼻子流的,与我治的伤没有关系。

黄书郎道:这个小子有毛病?有神经病。

什么神经病?他发疯了。

黄书郎笑了,道:古大夫,我把他带来,也是为了给你一个赚银子的机会,我问你,他来的时候是不是一个发了疯的人?不是。

不就是了,他的发疯显然是你下药有问题,吃了你的药,把一个好人医成了疯子,你呀。

古大夫闻言直跺脚,他厉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天底下没有这回事。

黄书郎道:天底下就有这回事,眼前就有这么一回不可思议的事。

可以思议,这小子不应该发疯,也不可能发疯。

黄书郎笑笑,道:你是行家,我信得过你,只不过你得等我问问他,看看他是不是故意的。

古班道:八成他是故意的。

黄书郎道:别争执,也别吵闹,试一试就知道了。

怎么试?古大夫,我的名堂一箩筐,你一边看吧。

古大夫气呼呼,肚皮鼓一鼓的好像要炸了。

气极了的人就是那模样。

恶客上门,没有不气极的。

黄书郎蹲在地上,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对倒立的小流球笑笑道:喂,我Y……你认识吗?呸!又是一口唾沫吐出来,只不过这一回黄书郎有备,他躲过了。

黄书郎大叫道:我救过你的命呀,娘的,我是你的恩人呀。

呸!又是一口吐沫带鲜血。

小流球还哇哇叫,鲜血流着也不管了,流吧。

黄书郎立刻自怀中取出一把银票来,他对准小流球晃了晃,道:你叫我为你取来的银子,呶,我为你取来了,这些……小流球忽然弹身坐起来,他坐在血水上大哭。

疯了的人就是这模样。

小流球的模样根本就是疯子。

他哭了一阵,吓跑几个小孩子。

小孩子围着看热闹,尤其是看到小流球的倒栽葱。

如今小流球坐起来,小孩子怕疯子抓他们,便逃了。

黄书郎又把银票在小流球面前一晃,道:这是你的银子呀,你不喜欢吗?喜欢。

你认得这是什么吗?喜欢。

这是银子呀。

喜欢。

黄书郎在心中骂;王八小子真会装,若非我知道你小子在捣蛋,在造古班的反,我这就赏你两巴掌。

他心中在骂,但脸上却焦急,道:你要不要你的银子呀,朋友?小流球仍然是一句话两个字:喜欢。

黄书郎急了,抽出一张千两银票,在小流球的脸上晃了一下,道:这是什么?小流球一把抢过来,倒令黄书郎吃一惊。

小流球抓着一张千两银票看了又看,道:喜欢,喜欢。

黄书郎道:这是银子一千两呀。

小流球眨着红白眼,道:银子……是干什么的?有银子,就有饭吃了。

有饭吃……小流球张口吃银票,他老兄真的往嘴巴里猛一塞。

黄书郎怎会叫他把一千两银票当饼吃?他出手,而且捏住小流球的脸颊,迅速地取出那张银票来。

他沉声道:这小子疯了。

小流球已经大哭起来了。

便在这时候,古班一把拉过黄书郎,道:黄鼠狼,快,借一步说话。

黄书郎心中窃笑了。

他却怔怔地摇摇头,道:古大夫,他真可怜,你是怎么把他医成这样的?古大夫道:什么也别说,我们进去再说。

黄书郎低头对小流球道:朋友,我既然救了你,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是救人救到底的。

他跟着古大夫进了门,古大夫走在二门下,他还伸头看外面。

他的大汉伙计苦丧着脸站在大门边,当然堵着门不许闲人走进来。

古大夫怔着一张通红的脸,道:黄鼠狼,你可真是奇人呢。

什么意思?你真的把那瘦子的银子取回来了?什么话?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认为你是恶客。

那是在你的眼里,其实,我比谁都善良。

笑笑,古大夫道:这--回你善良,我想……嗯……我是说……嗯……他搓着手。

黄书郎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你快说。

古班挺胸直言,道:黄鼠狼,你是恶客,我也沾个恶字边,我被人家称作恶郎中,嘿……咱们也差不多是……是什么?是……黑心的人物,是不是?黄书郎心中大骂,但他还是哈哈笑道:古大夫,我是虽恶也善,你到底想怎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古班道:你既然把那小子的财富弄上手,而那小子又无福消受的发了疯,倒不如咱俩来他个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你看怎么样?黄书郎哈哈笑道:喔,分赃呀!怎么样?黄书郎突然脸色一沉,道:他奶奶的,你是老太婆缠裹脚--臭在里面呀,你把人治疯了,还想分他的银子,我问你,分了银子以后怎么办?古班道:当然由我善后。

黄书郎大感好奇地问道:你如何善后?古班道:我下针封住他的穴道,我叫他一天天地瘦成皮包骨,然后再给他一种召魂散,只要他吃了我的召魂散,他会精神突然大发,大步走出门,一天走六七里,然后突然倒地而亡,那时,谁会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黄书郎嘿嘿冷笑了。

他想不到古班这恶郎中还有这么一手坑人的手段,使他大吃一惊。

古班见黄书郎不说话,又加上一句:怎么样?你以为如何?黄书郎忽然一把揪住古班的衣领,愤怒地道:他娘的老皮,你跟我出去再说。

古班知道打不过黄书郎,他不动手。

他动口,而且大叫:打人啦。

黄书郎不听他嚷,一路走出了门,他愤怒地道:恶郎中,再把你刚才的话说一遍。

古班叫道:我说什么呀?我只请你好生地把你这位朋友带走,我不会治疯子。

全变了,他不得不变,因为街上还真有不少人在看,如果刚才的话说出口,三仙镇他就别想再行医了。

黄书郎也无奈,他知道自己此刻替他说,只怕也不见得有人相信。

这就叫没有证据,就算干再缺德的事,死不承认,谁也拿你没办法。

唯一的办法就是当场回报一记狠的。

江湖上该讲理的地方讲理,该动粗的就得玩狠的。

黄书郎很明白此中之理,他不和古班抬杠了,他动粗。

他的巴掌打在古班的头顶上。

他已经习惯打人头顶,不论手中有没有棒子。

啪!你打人。

火了我还杀人。

你当众打人呢。

我还当街杀过人。

黄鼠狼,你想怎么样?我要你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再说一遍。

古班苦丧着脸,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算我刚才放屁,如何?不行,你得当众再说一遍。

如果我不说呢?我就修理你,而且会叫你很惨。

古班大叫道:天呀,逼死人了。

黄书郎道:也是你自己找的。

古班深深吐了一口气,道:恶客,我认了,他的治疗费我不要了,行不行?黄书郎道:你还想拿治疗费呀?娘的,你把好人治成疯子,你还想要医疗费?操你老亲表姐姐,你不但要把医疗费打对折,还得再赔三千两,算一算,你还得找我五百两银子,唔,再加上你刚才的那段话。

古班大叫道:天呀,又来敲竹杠不是?黄书郎道:也是事先说定了的,你想赖不是?古班立刻放低声音,道:黄鼠狼,再借一步说话,可以吗?黄书郎见小流球呆若木鸡地坐在台阶下,他还对着远远围看的人木然地笑,心中骂着:小流球,你他娘的真会装佯,比个真疯子还疯。

他对古班点点头,道:古大夫,恶郎中,希望你说的不再是坑人的话。

于是,他跟着古班又走到普济药铺的大门里。

古班对黄书郎道:你不能把我赶上绝路吧?黄书郎。

黄书郎道:我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古班道:那好,我这里赔你银子五百两,你把那小瘦子带走,咱们谁也不找谁的麻烦,怎么样?黄书郎道:那你刚才的话又怎样?古班道:算我没说,等于放屁。

黄书郎笑笑,道:哎,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怕别人对我说好听的,有道是--人在何处不修善,佛在心中是善人,好吧,我就听你的。

古班笑了。

但他苦笑的成份多于真正的愉快。

拿来。

黄书郎伸手要了。

拿什么?古班退后一大步。

黄书郎脸皮一紧,道:当然是五百两银子。

古班叹口气道:惨也。

黄书郎道:你已经得到便宜了,古大夫,吃亏的是我呀。

古班咬牙道:你吃什么亏?黄书郎道:单凭你恶郎中那几句害人的话,我就可以弄你干二八百两银子,只怪我的心肠太软,你说我不是损失太大了?古班无可奈何地自怀中取出个纸包。

纸包中不是什么药,纸包中包的是银票。

他转身背对着黄书郎,找了半天,才抽出一张来。

恶客,算你厉害,拿去。

黄书郎接在手上看了看,道:今天头一回做了一次不赚银子的买卖,古大夫,你幸运了。

古班咬着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银票进入黄书郎的荷包,就好像他的心也掉了一样,直想哭。

黄书郎走出普济药铺大门的时候,那个表情真逗人,他的头就像个拨浪鼓似的直晃。

却是恶郎中又叫了一声。

黄书郎,你等一等。

古班的双目凶光毕露,道,我再也不要见你了,黄鼠狼,你把我当成你心目中的肥母鸡。

黄书郎哈哈笑道:谁愿意上你的门,娘的皮,这人就是个糊涂蛋,古大夫,天下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大夫的门,只不过有了病痛不得已,你以为我愿意来呀?古班道:就算你有什么病痛,也请到别的地方去医治,我他奶奶的‘猪八戒摔钯子’--不伺猴(候)了。

黄书郎笑得几乎弯了腰,道:万一有一天,我不得已又找上了你呢?古班怒道:我关门拒收。

黄书郎道:也罢,到时候,你真的关门就再找别家,只不过……我的古大夫,你会后悔的。

古大夫吼道:不看病也不行?黄书郎道:当然行,只不过到那时,我弄张凳子坐在你门口,有人上门我替你拒绝,反正我只有一个人,每天就这么坐在这儿,古大夫,你永远也没有病人上门了。

古大夫怒道:真是欺人太甚,我……怎么会遇上你这恶客?黄书郎道:江湖上就是这么一回事,也许这就叫‘一物治一物,酸浆降豆腐’,我专门克你吧。

古大夫心中在骂:如果再找上门,娘的老皮,拚了命也要用手段叫你死得莫名其妙。

这年头杀人不必用刀,大夫杀人更好像是不犯法,只怪死的人为什么不健康,如果找大夫评个道理,他会说死人已经害了不治之症,他尽了力。

对于一个尽力救命的人,你还能拿他怎么样?黄书郎却有办法,所以古大夫拜托他不要再来了,真要再来,那就只有看谁的手段毒了。

黄书郎走出门,他来到小流球身边。

走吧,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小流球木然地站起来,他用手摸了一把血水,就往黄书郎的脸上抹,他还大声叫。

什么叫……回家?他好像真的疯子。

啪!黄书郎的棒子敲在小流球的头顶上,打得小流球晕头转向地双脚交叉着,便倒在地上了。

附近看热闹的人起了一阵惊呼声,有人还叫:不好了,打死人了。

看起来真的像是打死了小流球,因为小流球直翻白眼,那模样就好像快断气了。

只不过黄书郎的心里却很快活,因为小流球很会配合。

他就是要小流球装死。

他出手是很有分寸的--如果他要挨敲的人头上起包,这人就不会头破血流,如果他要这个人破皮流血,这个人就会头破血流,当然,如果他要挨敲的人死,这个人就活不成了。

黄书郎是不会叫小流球死的。

小流球是他的搭档,怎可以一棒打死他?黄书郎哈哈笑,他招手向药铺里面的古班道:出来看一看,看一看,你一定长了见识。

古班本想将门关上的,他恨透了黄书郎,如果他打得过黄书郎,他早就出手揍人了。

古班也看见黄书郎一棒敲在小流球的脑袋上,而且那响声很大,挨敲的人一定吃不消。

只不过黄书郎的手劲有分寸,有时候声音虽响,力道却不足。

他敲小流球的这一棒就是如此,但听的人却吃一惊。

古班以为小流球完了,他走出门来看,如果小流球被黄书郎一棒敲死,他或许有机会要求黄书郎分一半小流球的银子给他。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银子,江湖上的大夫多数都是为了银子,真正普济众生的大夫太少了,有的大夫更可恶,银子捞足了便也懒得多看病人--享乐去了。

古班冷冷地低头看看小流球,突然发现小流球在摇晃他的尖脑袋了,而且双目不时发出亮晶晶的光芒。

古班还真不敢相信。

黄书郎却呵呵地笑起来了。

他乐透了,因为小流球如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做出来的动作完全是他所想的。

小流球睁大眼睛道:我这是在哪里?黄书郎道:古大夫的门口。

小流球晃了晃脑袋装糊涂,道:喔,我记起来了,我是你老兄送来看伤的,是不?黄书郎愉快地道:朋友,你总算记起来了。

他把小流球扶起来,道:起来吧,你满口是血,六亲不认,疯了。

小流球道:我又记起来了。

他指着吃惊的古大夫道:大早起他给我服了一包药,我一吃下,就糊涂了。

黄书郎愤怒地看向古大夫。

有许多人都听到了小流球的叫声,不少人议论纷纷。

当然,他们评说古大夫的药害死人。

古大夫忙辩道:我算算今天已是第五日,特别给你吃了一包顺气提神的补药,目的叫你舒舒适适地像个花果山上的孙猴子一样,怎会叫你发疯?小流球道:伤治好了,我的精神就来了,谁让你给我乱吃药?差一点使我完了。

他伸手向黄书郎道,老兄,我的银子呢?,黄书郎立刻将一把银票塞在小流球手上,道:在这里,你点一点看够不够?小流球立刻塞在袋子里,笑道:你是一位好人,不但救了我的命,而且还把我的银子送来,江湖上,很少有你老兄这般见钱眼不开的人物,谢谢你了。

小流球说完,转身便走。

他的动作是滑稽的,走起路来像在蹦,一路走出三仙镇了。

黄书郎叹口气,摇摇头,拉马也要走了。

古班立刻上前拉住他,道:黄鼠狼,你等等。

黄书郎笑笑道:给我银子花呀?古班道:我不给你银子,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呀?古班眨动着他那精明的眼睛,道:一棒子能把一个发疯的人敲醒过来,你这用的是什么方法?:黄书郎哈哈笑道:你想知道?古班道:正想请教。

黄书郎道:我用的是偏方,恶郎中,你应该知道偏方治大病。

古班点头道:不错,偏方是治大病,但却没有偏方用棒子敲人脑袋,立即能把发疯的人敲醒过来,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一招?黄书郎又笑道:我自己发明的呀。

他收住笑,又一本正经地道:你们当大夫的可曾知道,当初第一今用针刺人穴道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古班愣住了。

黄书郎却又大笑地拉过马来,他翻身上马,很潇洒地上了马。

他高举左手,对古大夫招手,又道:恶郎中,我祝你发大财呀,哈……古班却低沉地道:・娘的老皮,我感觉有那么一点‘猴舐蒜坛子’一不是味道。

他身后的大个子伙计道:大夫,咱们是不是又上了这恶客黄书郎的当了?古班不回答,他一跺脚,回身走回铺子里。

他在门内大声喊:齐正。

大个子立刻回一声,道:大夫,你吩咐。

齐正是那伙计的名字,他当年也是道上玩刀的人,只不过比起黄书郎,他就差上一大截。

所以他只能当古班的伙计,古班遇上什么小麻烦,齐正就会挺胸膛挡一挡。

齐正挡不了黄书郎,所以他靠边站。

如今大夫又叫他,他的精神又来了。

古大夫扳着指头算一算,沉声道:打从现在起,看病吃药的银子要加一倍。

齐正点点头道:对,看病吃药的银子加倍,娘的,羊毛出在病人身上,咱们管不了那么多。

□□        □□        □□小流球从南街走出城外了。

黄书郎快马出北城,只不过半个时辰多一点,他两人已经在一片林子里呵呵笑了。

小流球笑弯了腰,道:老大,对于我的杰作,你给我打多少分数?黄书郎道:尚可而已。

他拍拍小流球的肩,又道,伤全好了?小流球的猴儿眼眨了一下,笑道:若论医术,古班在江湖上算得上是顶尖儿的高手,那老小子真有一套。

他摸摸脑袋苦兮兮地又道:黄大哥,你敲我一棒着实叫我痛得难受。

黄书郎道:我若不来上一棒,这出戏又如何收场?难道你就那样子装疯下去?他伸手又道,银票拿来。

小流球把刚才的一把银票又塞回黄书郎手上,道:老大,这些银子带在身上,我他娘的有些飘飘然似神仙了,你是……黄书郎抽出一千两银票塞给小流球,道:别没出息,一千两银子你省些用,最好交在小白菜手上,在你手上,怕用不了三个月。

提到小白菜,他的脸皮一紧,他怒声咬牙道:这个小娼妇,她害得我差一点不是人,变成王八蛋了。

黄书郎道:饶了她吧,我都不计较了,你还他娘的咋唬个鸟。

小流球道:不是啦,这臭娘儿,我是怎么对她说的,娘的皮,她原来听‘铁头’的话,带着黑红门的人去堵杀大哥,如果他们得手,我岂不变成无义之人?黄书郎道:他们并未得手。

小流球道:我还是要教训她。

黄书郎道:别提小白菜了,快把八府师爷曹三圣的近况说一说。

小流球哈哈笑道:你提起恶师爷,我就乐了。

黄书郎道:快说。

小流球道:三年前,大哥就命我多加留意恶师爷,八府传言这家伙就要退休归乡了,可是一传就是他娘的两三年,他的那个专门坑人的职业还真叫他恋栈不已,就这么一恋栈,就是三年过去了。

黄书郎不耐烦地叱道:小流球,你他娘的变得婆婆妈妈了不是?小流球愣了一下,却又闻得黄书郎道:跟我办事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不是?遇事简单扼要,说话要干脆利落,别他娘地拖泥带水的说这些闲话。

唔,我是要给大哥一个仔细,没想到好心变成驴肝肺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老大,恶师爷就在这三两个月之内不干了,黄书郎精神一振,道:可靠?百分之百可靠。

黄书郎嘿嘿笑道: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嘿……大哥,你准备怎样下手?我还需要准备吗?他又是一声冷笑,道,我的准备就是选一个凉快的地方,好生地收拾这恶师爷。

他站起来了。

小流球道:老大,我们去哪里?黄书郎道:你可以去找小白菜,你两人也应该叙一叙了,是不?小流球道:我杀她娘的头,我揍她。

黄书郎哈哈一笑,道:休在大哥面前演戏,你的那个毛病我清楚,小白菜一声嗲,娘的皮,你这身疯皮就全起了鸡皮疙瘩,小白菜若是往你怀里塞过来,奶奶的,你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小流球道:看你把我说得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

大哥,这一回我非揍她不可,娘的臭皮。

黄书郎道:别硬了,小流球,女人跟了你也是挺可怜的,你下得了手?算了。

小流球道:算了?大哥,要我怎么向你交代?黄书郎道:交代?你他娘的记牢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喜欢男人打女人,你也不想想,这世上少了女人,男人还能混下去?小流球笑笑道:男人全都会发疯。

他又叹了一声,道,娘的,可就是天下的女人不长眼睛,像大哥你这模样,人有人才,武有武功,对待女人只在心里疼爱着,这样的男人到哪里去找?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偏就是大哥如今还是光棍一根,如果我是女人呢,我非要跟你走天涯,说什么也要嫁给你当老婆。

啊……黄书郎几乎要呕出来了--他装做要呕的样子。

他斜着眼睛睨视小流球,道:你这副德性,若是女人,天下男人宁可发疯。

小流球道:我怎么了?只不过是瘦了些,可是有许多男人就是爱弱不禁风的女人呢。

黄书郎道:那是因为男人想称英雄,嘿……他笑着,可也只是干干的笑,因为他想到了秀秀。

他也不想把秀秀的事说出来--美丽的过去就是美丽的未来的前兆,秀秀已经给他幸福了。

他笑着走向马前,道:小流球,我给你三天假,你与小白菜快乐三天不出门,然后你再去八府,一有了消息,尽快送到柳荫小筑,我在那儿等消息。

小流球怔了一下,道:老大,你不是放弃了柳荫小筑了吗?你说那地方有人常去打山狈。

黄书郎道:我的地方一共就是那么两个,至少柳荫小筑这地方黑红门还不曾有人知道。

小流球道:说的也是,避开黑红门,咱们先找曹三圣那个恶师爷。

黄书郎上了马,他对小流球道:你去清河镇时可得多加小心,别忘了黑红门正在找你。

小流球道:黑红门也不会放过大哥,大哥,你自己倒是要多多小心了。

两个人挥挥手,黄书郎拍马急驰。

小流球眨动眼睛,几乎想落泪。

真是我的好大哥,多么的照顾我呀,这年头,朋友不必要多,生死之交,一个就够了。

小流球露出满意的表情,缓缓地往西南方走。

西南方便是清河镇,小流球还真的想念着小白菜--那个可爱又可怜,如今又带那么一点可恨的小女人。

□□        □□        □□黄书郎不是个大闲人。

他是个大忙人,而且忙得很,现在他必须快马加鞭地赶往八里庄,因为八里庄还住着文彩姑娘。

黄书郎在马上想的可不少。

他把文彩姑娘带走,带到一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去清河镇上找文彩姑娘的老爹,送他们远走他乡。

黄书郎笑嘻嘻地在马上哼曲子了,因为在此之后,他便去水火洞看秀秀。

他相信秀秀也在想他,如果两人再会面,他娘的,正就是那句逗人的话--小别胜新婚。

□□        □□        □□人逢喜事精神爽,骑在马上也会唱。

黄书郎唱的曲子不怎么样,粗俗得难登大雅之堂,只不过他高兴就行了。

他笑的模样,就说明他打从心里高兴。

黄书郎直唱到刘老先生的大门前,他不唱了,因为大门虽然关得紧,可是大门里面有哭声。

他愣一下左右看,好像这条小街上有些不大对劲。

街上天不黑,怎么就关门了?他跳下马,上了台阶,他重重地敲了两三下大铜环,门里面传来一声吼:今天不开门了,走开!黄书郎道:是我,开门。

是黄爷呀。

大门拉开了,一个中年伙计走出来,他的模样很凄凉,脸上带着伤。

不只这中年汉子身上有伤,随之而来的三个汉子,也都是鼻青脸肿直哎唷。

黄书郎惊讶得沉声道:他奶奶的,是不是石不悔真的变成死不悔呀?今天我再去替他改改姓。

一个汉子忙拉住黄书郎,道:黄爷,快随小的去见见我的老爷子吧。

黄书郎道:刘老怎么啦?那汉子道,我们老爷子可伤得凄惨,双腿几乎就要断了,背上一刀半尺长,还有……还有……黄书郎不多问了,他见了刘老自然就明白了。

果然,黄书郎来了的消息已经传到后院了,刘老被人扶着走出来,他老人家的头上背上包扎得几乎像个石雕人一样,真凄惨。

他一把拉住黄书郎道:黄义士,无天理呀,这是什么世界?黄书郎道:这是个狗皮倒灶又乱七八糟的世界,刘老,如果你以为关上门便可过太平日子,那你就错了。

刘老叹口气道,今天,忽然跑来了一批黑红大汉,这批人进了门就打人,一直打到我家后院里,其中有个人认得文彩姑娘,他们就抢去了文彩。

刘老见黄书郎脸色难看,又接道:文彩哭了,我上前去拉,被他们又是拳头又是刀,一股脑儿的全招呼在我身上,黄义士,老夫今年六十整,怎能受得了这种打又杀?那些人还口口声声地在骂着你,因为……因为我杀了黑红门的两位堂主。

不错,他们要找你报仇,黄义士,你要打定主意了。

黄书郎冷笑道:这批人朝哪个方向走了?有个伙计指着西南方道:我看他们出南街头往西南方去了。

黄爷窟瞄: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那人道:快两个时辰了。

黄书郎冷冷道:操,我看他们跑上天去不成?他回身就往门外奔,光景他这一回真的火大了。

如果文彩落入凉河黑红门总堂,文彩的一生便完了。

黄书郎就是为了救文彩,方才把文彩送来八里庄的,如今没想到反而害了文彩。

这件事如果变成事实,便宜了左少强,黄书郎这一辈子也不会快乐。

这件事就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了黄书郎一刀似的,令他满脸痛苦之色。

如果他连文彩也救不了,他就及早滚出江湖,找个了无人烟的地方混日子算了。

□□        □□        □□黄书郎出了刘家大门,他上马之后便是厉吼一声:哈……哈……催动坐骑往西南,山峦起伏中,他一口气就是五七十里驰下去。

天色好像快黑了,但黄书郎催马更急,如果他的坐骑会说人话,那匹马一定会大叫:饶了我吧。

马虽然不会说话,但总能叫几声,而且还边奔边仰首长嘶,倒有些气壮山河的样子。

黄书郎不是不疼爱他的马儿,如果不是文彩,他会像照顾老朋友一样的照顾他的马。

黄书郎是个明白人,马为人服务已够辛苦了,如果还在马背上挥鞭那就太残忍了。

他并未在马背上狂打,只不过他不停地摆叫喝叱,早逼得马也变了--变成怒马。

于是,一口气一百多里过去了。

就在一片灰暗的斜坡下,隐约长河如带,真叫巧,上游落下暴雨,下游洪水成灾,十个大汉分批在渡河,有几个已经乘着一艘大木船到了河对岸。

这条河就叫凉河,曲曲弯弯的再有七八里就是凉河大镇了。

这凉河经东可通淮河,也是个水旱大码头,凉河出产的东西并不多,但附近的山货药材与桐油却是一定运到凉河,然后再分别运送到各地。

黑红门的门主虎头蜂左宗正就把总堂设在凉河城的最北端,那里正是北、西、东三条大道的交汇点,也是凉河的河口,可热闹得很。

黄书郎坐在马上冷笑,他除了高兴凉河大水来得巧之外,更看清了河岸上的几个大汉--敢情正是黑红门门下的人物。

黄书郎翻身下了马,他把马藏在山边林子里。

整整兵器松松劲,黄书郎飞一般到了河岸边。

河边正有七个大汉在等船,渡船在这种洪流中渡河本是十分危险的,如是平日,这十几个人早就一齐过了河。

黄书郎走向七个大汉,他哈哈笑道:各位,你们的脚底板擦了油是不是?怎么只比我快了两个时辰多一点,却害得我一路苦追追不上。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人没有骑马,走的是山道小径抄近路,如果算一算,至少少走了五十里,难怪黄书郎拚命追也追不上,便难怪黄书郎也不知道。

谁?我。

你是谁?那人边问边往黄书郎迎过来,那人手上还提着一把三尺半长刀。

黄书郎却早已看出这人是谁了。

这人正是黑红门内堂两个大执法之一的丁卯仁。

黄书郎关心的是文彩姑娘,令他失望的是文彩姑娘不在这里。

当然,文彩姑娘已过河到了对岸。

他很伤脑筋,但眼前却要对付丁卯仁与另外六个人,因为丁卯仁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了。

丁卯仁也看见来人是谁了。

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丁卯仁的刀已横在眼前,他怒喝道:黄鼠狼,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天老子就叫你见阎王。

黄书郎笑笑,道:丁大人,你别咋唬呀,动刀子也要培养杀机,我可是有事赶来的呀。

丁卯仁示意另外六个大汉紧紧地先将黄书郎围在中央,他以为已是万无一失,这才冷冷地道:黄鼠狼,今天你是自投罗网,说,你想干什么?他不等黄书郎开口,长刀斜指地上,吼骂道:你奶奶的,八里庄杀了黑红门两位堂主,这消息送到凉河,我们还真不敢相信。

嘿!老子连夜带人去到八里庄,他奶奶的老皮,你果然害死我们两位堂主,你算什么东西?黑红门的人是你这下三滥之人出刀杀的?黄书郎淡淡一笑,道:如果讲道理,我说丁执法,你们的两位堂主都是浑球,也该杀。

放屁!你是什么东西?你算老几?黄书郎道:别发火呀,大执法,你愿不愿听听我的真心话?丁卯仁道:你他妈的会说老实话?你只会说些放屁不臭拉屎不香的鬼话。

黄书郎道:听了之后你便会知道了。

说。

黄书郎道:黑红门出赏金,一心要捉拿你家黄大爷,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丁卯仁道:赏银一万两,小于、你寝食难安了。

黄书郎道:那就有问题了,而且问题就出在那一万两赏银上面。

丁卯仁冷冷地道:我黑红门均非贪生怕死之辈,就算没有那一万两赏银,成堂主与卜堂主两人也会出手拿下你的。

黄书郎一声冷笑,道:嘿,事情可并非如你想的,我就亲耳听到卜通对成豹说的话,他两人贪财,一心要对那一万两银子来一个二一添作五,每人一半的独享,所以就不把我的消息立刻送到黑红门总堂,只不过……嘿……他两人又打不过我,所以……丁卯仁叱吼如豹,道:所以你杀了他两人。

黄书郎忙摇手,道:不是,不是的,我黄书郎对阁下一帮人虽无好感,可也不想要人的命。

丁卯仁怒道.:他两人却是死在你手中。

黄书郎道:这个我不否认,他两人确是我杀的,只不过我不得已才出招。

丁卯仁骂道:操,杀人也有不得已的呀?. 黄书郎道:你知道吧,成豹乃是恶霸的表兄呀。

丁卯仁道:关你屁事!黄书郎道:当然不关我事,只不过他三人串通一条毒计,生生把我与刘家小寡妇囚在一个铁柜中,几乎要了我的命。

丁卯仁道:有这种事?黄书郎道:不信可去问石恶霸。

丁卯仁跺脚道:真可惜呀,大好机会错失了。

他咬咬牙,又道:黄鼠狼,你的命真大呀。

黄书郎道:所以他两人就死了。

丁卯仁怪叱道:你小子今天也活不成。

他乃黑红门内堂大执法,与白布衣的武功均属上乘,更与大护法拼命三郎洪上天不相上下。

姓丁的不但武功高,加上狠字诀的配合,动起来总是厉害得叫人吃惊。

黄书郎当然明白这些,他却不把姓丁的放在心上。

上一次他是受了暗算,才在背上挨了一刀,他相信这次不会再有疏忽了。

他的全神早巳贯注--耳听四方眼观八面,哈哈笑道:大执法,我为什么穷追而来,你难道不想知道?丁卯仁冷冷道:你小子穷极无聊管闲事,老子问你,姓文的父女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千方百计地与黑红门作对?操你娘,听说你还去折腾过我们清河二十四分堂的弟兄,把文彩救走,嘿……你大概八成就是为了文彩,方才穷追而来吧?黄书郎哈哈笑道:丁大执法,我是个办事认真、做事要完成的人,否则,我宁可找个女人睡软床。

不错,你说对了,我就是为了文彩姑娘而来,而且我也及时追上了,丁执法,你们把文彩姑娘弄过河了?丁卯仁戟指河对岸,吼道:弄过河的不只文彩姑娘,还有两具尸体在内。

黄书郎道:那一定是该死的成豹与卜通两人的尸体了。

他干干一笑,又道,你们把死人运回凉河干什么?公祭呀?丁卯仁沉声道,黑红门堂主之尊,岂能随便就地掩埋?你他奶奶的给我死吧。

他吧字出口,哧的一声长刀斜劈,但闻得一声当,正砍在黄书郎的钢棒上,激起碎芒点点。

厉害。

黄书郎的身子猛一偏,半途一个大半旋,尖刀几乎划过丁卯仁的肚子上。

丁卯仁是用刀把阻住了黄书郎的尖刀杀。

他沉声大叫,你们给我围紧了,今夜就在这凉河岸的渡口,丁大爷要开肠破肚祭亡魂了。

亡魂,当然是指成豹与卜通两人。

六个大汉分成犄角之势,一个个高举着刀,摆出一副拚命的模样,双目死死地盯着中间两人的搏杀,等候着大执法的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

黄书郎心中下了个决定,他的决定是设法把对岸的人也引过来。

如果对岸的人押着文彩姑娘走向凉河城,他再救文彩,便得大费周折了。

丁卯仁的刀法是犀利的,那种粗野得宛如猛虎的架势,那种掀起草石纷飞的气势,着实不同于成豹与卜通两人。

黄书郎疾挡敌人的五十一刀杀着,便一声尖吼如鹰般腾身三丈余,他卖个高空破绽,自敌人的头上掠过。

果然,丁卯仁暗自高兴地把长刀在对方头上盘旋出十七条刀芒成层,不论黄书郎如何闪掠,都将逃不出他的刀锋波及,黄书郎非伤不可。

然而,黄书郎的身子突然定在丁卯仁的头上,他的钢棒刚沾上下方的长刀刀身的时候,猛力反旋,左手的尖刀便似陨星般地往敌人的头上点去。

啊!丁卯仁的头未被点中,但他的左肩头上在冒血,就在他旋转身子的时候,黄书郎已掠在他的左后方。

杀!这是丁卯仁的狂叫。

六个大汉本来就等着宰人了,如今闻得大执法的喝叫,一个个变成了野狼似的往上冲。

于是,一声声的尖嚎,声音是砰,尖嚎是被打得头破血流的人的大声叫。

这些人岂是黄书郎的对手?不旋踵间,六个大汉一齐狂嗥不已。

只不过六个大汉不示弱,头破血流也一样的拚。

黄书郎就是不要他们的命。

他要他们叫,叫声一定会引来对岸的那些人。

六个大汉挨了敲,他们不往上冲了。

六个人团团地围住黄书郎,使得黄书郎哈哈笑。

丁卯仁左肩挨的一刀真不轻,他的左臂已无力劲,鲜血就在肩头上冒,痛得他直吸大气。

他很想挥刀再杀,因为他的右手仍然握着刀,但他的心中很明白,再杀也无法杀了黄鼠狼。

于是,他高声隔岸狂叫:白布衣,你快过来呀,黄鼠狼出现了。

他不需要叫,因为那条船好像未靠岸,原船又匆匆地撑回来了。

黄书郎就是要原船回来的,否则,他早就叫那六个大汉躺下了。

渡船本来是靠岸的,只因为河水泛滥,渡船靠岸要比平时困难。

押船的正是黑红门内堂大执法白布衣。

原来,黑红门得知死了卜通与成豹两位堂主,便派出两大执法赶去八里庄收尸,却在石不悔口中得知详情,找上刘家,便把文彩也掳走了。

渡船尚未靠岸,船上已飞掠出一个人来。

他人在半空中,蟠龙也似的马鞭抽得啪啪响,道:闪开。

围着黄书郎的六个头上冒血的汉子闻得这声叫,立刻便往后退。

于是,白布衣来了。

白布衣刚站定,河上的渡船也咚的一声靠了岸,从船上传来一声哭叫,道:黄爷,救我!这声音虽然凄苦,但却仍然是细腻的。

黄书郎立刻张目望去,敢情正是文彩姑娘。

灰蒙蒙中,文彩被绳子捆绑得不能动,她的头发垂下来了,那模样够可怜了。

黄书郎只是瞄了一眼,便暗自在咬牙。

白布衣的动作似狸猫,他托着马鞭先看看丁卯仁,不由眉头紧皱,道:丁执法着了这厮的道儿了?丁卯仁痛得流冷汗,吼道:快,宰了他!白布衣怒视黄书郎,道:操你娘,这一阵子,你弄死弄伤了我们不少人,这是一笔你还不起的帐。

黄书郎呵呵笑道:大执法,我也不打算还这笔帐。

我的算盘子儿是往上推,从不往下拨的。

嘿……只进不出,乃是我的作风。

白布衣冷笑道:可巧了,黑红门也讲求只进不出,黄书郎,我黑红门下了缉捕围杀令,你的身价真不少,白银是……一万两,是不?黄书郎接口。

小子,你已知道了?黄书郎道:卜通与成豹就是为了那重赏的一万两银子,才送了命的。

怎么说?他两人贪银子,不把我的消息送进凉河你们的总堂,为的就是两人可以二一添作五,每人五千两,如果把消息送去凉河,银子就分不了多少了。

白布衣怒叱道:放屁,黑红门只有断头的鬼,没有贪财的人,你休得胡言!黄书郎道:八里庄有个石不悔,那恶霸可以证明我的话不假。

丁卯仁在岸边厉声吼:白执法,少同这狗操的闲话,围紧了杀。

于是,六尺二寸长的马鞭在半空中一个倒盘急旋中,那比刀子还要利的鞭梢,便往黄书郎的脖子上绞去。

黄书郎一声大笑,七个跟斗倒着翻,敌人的鞭梢总是在他身后半寸远--差那么一点就要抽上他的脸。

这时候,从船上又下来了五个大汉--这五个大汉与另外六个受伤的站在一起,放大了包围圈,光景今天大伙都豁出去了。

黄书郎第八个跟斗翻了一半,忽然平飞倒窜了三丈半,幽灵般地从正自扬鞭的白布衣左侧滑过去。

他这一招来得怪,来得快,来得出乎意料之外。

白布衣一连六鞭未抽中倒翻的黄书郎,他以为敌人还会不停地翻,因为他以为敌人已失去还手的机会了。

然而,这正是黄书郎的欺骗杀法,他的目的就是在欺骗敌人,却在机会来临的时候,突然往敌人回杀过去。

他还真的得手了。

当他自地上站定的时候,白布衣方打着旋,往后暴退不迭。

白布衣的口中尖厉的狂吼:给我痛宰啊1他的左手反按在左肋下,那鲜血已自他的指缝中外溢,好像伤得还真不轻。

现在,外围的大汉十一人,其中五个人最厉害,五把砍刀一齐杀,凶猛地袭向黄书郎。

到了这时候,他们方才看出黄书郎的真才实学。

只见他双肩左右摇晃着,旱地拔葱三丈高,五束刀芒自他的足下刚闪过,他已经头下足上的打出三十一棒在那些大汉的刀上身上头上了。

唔!啊!哎唷!黄书郎双脚落在地上了,他不必再去看那十一个大汉了。

十一个大汉的伤是什么样,凭谁也不会比他清楚,死是死不了的,但如果想马上再站起来挥刀,可也不太可能了。

十一个大汉滚在岸边起不来,黄书郎突然暴弹而起,他像个真的黄鼠狼似的闪过白布衣,便也回得白布衣一声厉叫:你妈的!白布衣的右手马鞭挥出一半,一条右腕挨下狠狠的一记,黄书郎打得白布衣的右腕几乎断裂。

白布衣的马鞭落地了。

黄书郎像个恶狼般的扑向丁卯仁,他不等丁卯仁有任何机会再出刀,一棒敲在丁卯仁的头顶上。

哎唷!丁卯仁发出无助凯吭声,便也歪倒在岸边。

黄书郎对三个撑船的汉子道:船老大,麻烦你把那位姑娘解开绳子。

三个人站在船边直瞪眼,没有一个去动手。

黑红门的事情谁敢管?黄书郎冷冷道:船老大,且莫怕,我不会把乱子往你们身上牵扯,赶快把姑娘松松绑。

文彩也叫道:求求你们。

三个船老大仍然不说话。

黄书郎不上船,因为他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如今凉河在发洪水,万一他上了船,白布衣他们逼船老大放船,然后在河中间对他下手,那就不利了。

白布衣他们可以不上船,但他可以命令船老大放船,那渡船只是用篙顶靠在岸边,只一松篙,渡船就会立刻被冲离岸--万一这三个撑船的也是黑红门的人,后果就更不堪设想。

黄书郎的脑筋动得快。

他的头脑是一流的。

只见他仍然不上船,他闪身逼近白布衣,那把尖得不能再尖的尖刀已经抵在白布衣的鼻孔里了。

黄书郎真会作践人,他的尖刀在白布衣的右鼻孔里旋看,便也旋出一振鼻毛。

你想干什么?黄书郎道:你说我要干什么?难道你想杀了我们?一旦我的心情变得急躁不安,你们就死定了。

白布衣道:老子们全都挂彩了,你他娘的还急躁个屁?像……把你的刀子拿开。

黄书郎道:那三个船老大就令我急躁。

白布衣道:关老子屁事!黄书郎道:我问你,是谁把文彩姑娘抢来的?当然是老子们。

黄书郎嘿嘿地笑了。

笑着,他的刀尖在白布衣的鼻孔里旋着,便也旋得白布衣的鼻孔见血。

黄书郎一面旋,一面嘿嘿笑道:白大执法,你若不想死,就快叫船老大把文彩姑娘背上岸。

他露齿咬牙又冷笑,道,我这里数到三,你若仍然不开口,你就去另一个世界当执法吧。

他立刻数起来:-、二……把那女子背上岸。

白布衣不想死,如果就这样死了,岂不太便宜了恶客黄鼠狼?他的叫声是大的,好像在打雷。

黄书郎哈哈笑道:你又活了。

白布衣骂道:去你妈的!黄书郎却笑笑道:发泄一下是应该的,我十分理解。

便在这时候,只见一个船老大把文彩姑娘抱上岸来。

河水哗啦啦的,是怒吼,也是咆哮,文彩姑娘在抽噎,泪水湿衣襟。

是的,黄书郎又及时把她从魔鬼的手中救出来了,而且差一点,她便再也见不到黄书郎。

黄书郎提刀走向文彩,船老大转身跃上船。

黄书郎尖刀疾挥,文彩身上的麻绳寸寸断。

他对文彩笑了,他没说一句安慰话。

文彩眨着泪眼,道:黄爷,谢谢。

黄书郎指着山坡,对文彩道:你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文彩没有迟疑,她转身,只不过当她走近白布衣的时候,她痛苦地道:爷们,放了我吧,我只是个弱女子呀,为何一再逼我走绝路?.白布衣冷冷道:你有前途的,文姑娘,你的前途就是跟我们的少主,那是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吃香喝辣的日子,多少人想还想不到。

文彩道:我的命薄,但求你们饶了我。

白布衣冷冷笑了。

文彩痛苦地往山坡上走去。

她的双肩耸动,那是无助与无奈的可怜表情,也是被欺压的反应。

黄书郎的心一沉,他再一次发觉被恶人盯上了的日子是多么不好过。

文彩就是被黑红门的左少强盯上了。

望着文彩过了山坡,黄书郎冷冷地向白布衣道:姓白的,我也奇怪,你们黑红门为何不放过文彩这么可怜兮兮的女子?白布衣道:你这个恶客真的想知道?我在请教.那是因为你,你这个狗东西盗走了我家少主的那包宝物,你想一想,我们少主的心中如何想?黄书郎咬牙道:宝是我盗的,黑红门尽管找我,娘的皮,如是扳倒我,算我倒楣,着实不该欺侮一个弱女子。

白布衣吼道:祸是由她起,她当然脱不了关系。

黄书郎冒火了,他冷沉地道:怎不说祸是‘铁头’向冲引起的?他奶奶的,姓向的发现文彩长得美,一心想邀功,左少强那个小狗,他在老通城经营了一家白红院,里面的十几个姑娘都先后同他上过床,你以为老子不知道?白布衣大吼又骂:放屁!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一回,我家少主真的要娶文彩作五房,你他娘的少造谣。

黄书郎咬咬牙,道:讨第五个呀?白布衣叱道:高兴,你管得着吗?黄书郎冷冷道:我是管不着,只不过眼下的场面我可管得着。

他忽然旋动钢棒,闪闪如极电般暴喝一声:统统滚到岸边上。

黄书郎道:刚才文彩姑娘在,我不想把人家大姑娘吓坏了,眼下她不在,我还装的什么文明?白布衣气得直瞪眼,那一边,肩头上冒血的丁卯仁怪叱道: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先,你把爷们放了血,还想怎么样?黄书郎冷哼道:娘的老皮,你们不是一心要杀我黄某人吗?你们一心想要我的命,我为什么不取你们的狗命?奶奶的,这是一报还一报,眼下老子就开刀。

他直逼白布衣,尖刀已在他的左手要下刀了。

白布衣怪叫连声,道:黄鼠狼,你在赶尽杀绝呀。

黄书郎道:老子不想成佛,老子屠刀不放下。

’丁卯仁大声喊:老子们已无还手之力,难道你要对一个无还手之力的人下刀?你是恶魔吗?黄书郎道:胜利的果实不可抛,杀一个我便少一个敌人,你们就认了吧。

有个大汉还能站,他一挺身拿着刀,吼道:丧心病狂,失人性的恶客黄鼠狼,老子跟你拚了。

他双手举刀错步走,只不过走了三四步,黄书郎已像幽灵地站在原地。

那汉子的刀不见了,他的双手抱着脖子,因为黄书郎的棒子打在他的脖子上,打得他又慢慢地坐下来了。

他不想打这人的头,因为这人的头上还在流血,如果再补一棒,这人非死不可。

他也不想叫这人死,因为他觉得这人够种,是一条汉子--不怕死的人多半是男子汉。

黄书郎哈哈笑道:真是命大,我打人从来不会失手,这还是头一次,算你走运。

他更逼向白布衣道:大执法,你可以吼,也可以骂,因为你就快死了。

白布衣吃惊地抬头看,如果他有兵刃在手,他一定会起而拚命。

就在这时候,丁卯仁大声叫道:黄鼠狼,你且等一等。

黄书郎侧头问:等什么?丁卯仁道:八里庄曾听石不悔说,他的命是花银子救回来的,可有这一回事?黄书郎哈哈笑了,他就知道石不悔会告诉他们这件事。

笑着,黄书郎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操刀江湖行,娘的皮,不就是为了银子。

丁卯仁道:我们花银子,黄鼠狼,怎么样?・黄书郎嘿嘿笑道:当然,我也是人,而且是大大的善人,哪个王八蛋甘愿动刀杀人?白布衣骂道:你是善人堆里面捡出来的。

黄书郎道:别闲扯谈,你们能出多少银子?丁卯仁冷笑一声,道:此处渡口相距凉河城不足八里,如果我们派人前去取银子,怕是你也不敢在此等,黄鼠狼,黑红门总堂就在凉河城。

黄书郎冷冷道:别拿你们黑红门总堂吓人,且等老子办完正事,一定会找上门,斗一斗左家父子两条虫。

两条龙!白布衣大叫。

两条毒虫。

黄书郎回敬。

白布衣叱道:老子眼里,老门主就是龙。

黄书郎笑笑,道:别管是龙是虫,且说,你们要付多少赎命银子?白布衣道:娘的,算你狠,我口袋中的银子全掏给你。

他掏着口袋,一把银子加一加,只有二十多两。

黄书郎噗嗤一声笑了。

才这么一点点呀。

你想要多少?难道石不悔那恶霸没告诉你们吗?丁卯仁道:告诉了,前前后后,共敲了他白银三万两。

黄书郎道:真诚实。

丁卯仁道:你他娘的也够狠,狮子大开口。

黄书郎道:对于各位,我可是仁慈的,只不过这么一点银子可不成。

丁卯仁怒道:好吧!老子身上也有几十两银子,拿去买药吃。

他果然摸出几锭银子,重重地搁在地上。

月光下,照得银子闪闪发着光,可是黄书郎就是不去取,他冷冷地道:就这么一点银子呀,套句丁执法的话,就算去买药吃也不够,要知道三仙镇上有个恶郎中,那家伙要银子也像要人命。

丁卯仁道:我们没有了,黄鼠狼,你他娘的看着办,老子们也不是省钱人。

黄书郎一笑,道:为左家父子牵马坠镫,拚命受累,每日里跑东到西,受那风刮日晒之苦,怎么会是没钱的人?照你们这么说,左家父子也过于苛薄了吧!丁卯仁吼道:门主宽大为怀照顾下面的人,老实说,爷们今夜是为了文姑娘,更为了两位堂主的死,你小子也不想一想,谁会把大把银子带在身上的?黄书郎笑笑,实在有些不情愿地道:也罢,容我一个个搜你们的身,搜过的人爬上船去,且忘了今夜的不愉快。

他真的弯腰伸手,在丁卯仁的身上摸。

他的尖刀却抵在丁卯仁的后心窝,如果丁卯仁想动歪点子,他的尖刀只一推送,丁卯仁便休想活。

丁卯仁真想出手,只不过黄书郎的尖刀抵得他有点痛,如果他动,尖刀就入肉了。

丁卯仁身上真的没有银子了。

黄书郎笑笑,道:丁大执法,看起来你比我穷多了。

他指指渡船,又道:是否叫他们扶你上船去?不料船上的三个人已跳下两个来,匆忙地把丁卯仁扶上渡船。

黄书郎走近白布衣,道:白大执法,轮到你了。

白布衣气得全身哆嗦,吼道:搜吧。

黄书郎依然尖刀抵在白布衣的背,他的另一只手尽在白布衣的袋子里摸,只不过他失望了。

叹口气,黄书郎道:真穷,大执法,真为你两位叫屈,你请吧巴。

一个船老大忙着把白布衣也扶上船。

黄书郎指着十一个跌坐在地上的汉子们吼道:口袋里有银子的全掏出来。

只可惜他叫了半天,没有一个掏银子的。

他沉声道:这么多人,竟然没有银子呀。

十一个人除了露出忿怒的眸芒,便是咬牙咯咯响。

渡船上的丁卯仁怒道:黄鼠狼,我操你娘,你是强盗不是?洗劫爷们呀]黄书郎嘿嘿笑道:也叫你们知道被洗劫的味道,娘的皮,对付你们黑红门,只有比你们更狠十分。

他戟指十一个怒汉,又道:也好,我就一个个的搜,如果被老子搜到,奶奶的,别怪老子太狠。

于是,他招手叫起一个大汉:你先来。

大汉双手握拳,气呼呼地走过去,黄书郎的尖刀抵在那汉子的肚皮上,他开始搜。

他果然搜出半两银子来。

于是,他忿怒地叱道:这是什么?大汉怪声道:这点银子也算数?这点银子也是银子,娘的皮,你不诚实。

他的话声未落,横着一腿踢过去,但闻得啪地一声响,那大汉发出一声叫,人已落在河里了。

大伙看着他往下游漂,死活当然不知道,只不过那大汉好像往岸边游着,光景这人的水性还真不赖--凉河还在发洪水呢!不过,黄书郎的这一招真管用,另外十个大汉全部把口袋里的银子摸出来了。

黄书郎笑了,他把银子凑一凑,笑道:也有个十两八两的。

他把银子一古脑装进袋子里,又道:各位,一个一个往船上走,切莫推挤,小心掉进河里呀。

他走了,他也听见身后不断传来咒骂声,但他却仍然在笑,因为换了是他,他也会骂。

当他走到坡上回头看时,那渡船真不慢,就快要到对岸了,骂声当然也听不见了。

□□        □□        □□黄书郎拔步疾走,匆匆地来到林子边,只见他的马前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文彩姑娘。

文彩见黄书郎走来,立刻小鸟依人地投入黄书郎的怀中哭起来了。

黄书郎轻拍着文彩,低声道:没事了,文姑娘,再也不会有人欺侮你了。

文彩哭道:黄爷,我真的那么命苦?黄书郎道:你的命不苦,只不过江湖上恶人太多了,这原本就是个恶江湖。

文彩道:他们为什么要坑人,害人,还杀人?难道别人就该死?黄书郎道:他们也是为生存,只不过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不同,黑红门的人就是与一般人不同生存方式的人物。

文彩哭了,她只是个美丽的女人,她无奈。

黄书郎扶着文彩上了马背,道:我们尽快去清河,见了你爹之后,我送你们先远走他乡。

文彩坐在马上,道:黄爷,为什么你一再的帮助我?你为了什么?黄书郎道:我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文彩道:我是说,你图什么?黄书郎道:你以为我图什么?文彩低下头,也弯下了腰,她伸手搂着马下的黄书郎,轻轻地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黄书郎愣了一下。

文彩道:黄爷,你请上马。

黄书郎道:我牵马。

文彩道:看来秀秀姐姐比我幸运多了。

她这话说得很认真,黄书郎全身不自在,他实在不知道文彩这句话的意思。

文彩道:黄爷,自从我听到你带走秀秀之后,我心里很难过,却也为你们祝福。

黄书郎这才明白了。

他木然一笑道:秀秀是我带走的,我请秀秀去帮我侍候一双年迈人,别无他图。

这时候,他还能说什么?这时候,他才相信女人对于爱情这方面是敏感的。

他当然不能说出,他曾经同秀秀有过肌肤之亲。

文彩又弯下腰道:黄爷,你若不骑,我也下马走路吧。

她好像要翻身下马了,却被黄书郎扶正。

文彩叹口气道:黄爷。

黄书郎心中琢磨了一阵,他认为两人骑马也行,这样可以快点赶到清河镇,先找到文彩他爹,安排他父女两人远走他乡,也算了却这件救人救到底的事。

心念既定,黄书郎遂点头,道:也好,为了你与令尊早日相逢,我骑马,姑娘就坐在后面吧。

文彩立刻往马背后面移,只等黄书郎跨上马背,她便双臂左右的环抱着黄书郎的蜂腰。

文彩的脸贴在黄书郎的背上了。

她露出满足感,就好像她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        □□黄书郎骑马往清河,他不能快马加鞭,就那么不疾不徐地往前驰。

天色似乎快亮了。

黄书郎低声问文彩:累吗?嗯!要是累了,就找地方先歇着。

嗯!黄书郎心中扑通一声,他不懂文彩为什么不说话。

其实这个嗯,就表示她没有意见,歇不歇随黄书郎的意思。

黄书郎驰了一段路,又问:文姑娘,饿了吗?我带有干粮。

嗯!要不要停下来吃一点再赶路?嗯!黄书郎以为文彩被吓出毛病了,立刻停住马,反臂扶着文彩,灰蒙蒙中他低头看,不由得哈哈笑了。

文彩睡着了。

但文彩的双臂却仍然紧紧地抱着黄书郎的腰,黄书郎怕文彩跌落马下,早就在文彩的腰带上用他的腰带连接在一起,否则,文彩怕是早就跌下去了。

黄书郎的问话,文彩好像在梦中作答--如果有人以为太玄了,那是少见多怪。

只因为文彩太注意黄书郎了,所以就算她迷糊的睡着,也会自然地嗯一声。

黄书郎抱起文彩,轻轻地斜倚在大石边,文彩仍然未醒来。

其实,文彩实在太累了。

自从她被白布衣与丁卯仁当众自刘老家中抢走之后,她就未曾合眼。

那些抬她的人三里一替换,五里换一次班,抬着她健步如飞,她又怎能合上眼?她甚至也未曾喝上一口水。

黄书郎当然也累。

他取来毯子覆在文彩身上,自己侧坐在一边闭目养神,他的心中可着急,因为三天之后小流球就得和他见面,然后,他就要赶往他从前常去的柳荫小筑等消息。

黄书郎要等八府师爷曹三圣的消息,他早就恨透这位出了名的恶师爷了。

想着能为干爹报大仇,黄书郎的心中就觉得踏实了不少,干爹飞云怒虎石不古与西山狂狮田不来两位当年收养了他,为的就是将来。

就好像父母对子女,如果父母不为自己将来作打算,如果天下的子女长大之后不管父母死活,只怕天下就不会有父母了。

因为大家都不养子女,谁还是父母?黄书郎虽然并非石不古的亲生儿子,但养育教导之恩比天高。

黄书郎不但学了武功,他更学了为人子之道。

一个真正武功高的人物,也一定是孝顺的人。

如果一个真正有学问的人,这人也一定包含着孝与义,黄书郎在这方面是不落人后的。

□□        □□        □□一抹阳光照过来,黄书郎方才睁开眼睛。

他立刻吃一惊,因为他的身上披着毛毯--他记得毛毯是盖在文彩身上的。

再抬头,只见文彩笑眯眯地走过来,她的手上还拿着吃的东西。

黄爷,你醒了。

黄书郎坐直了身子,道:文姑娘,你……我为黄爷把吃的取来了,黄爷吃吧。

她的动作是细腻的--女人的动作总是周到。

黄书郎接过干粮、酱肘子,他啃着吃。

她一点点的撕着吃。

黄书郎发觉这个女人真美,好像月里嫦娥的模样。

文彩吃着,她还用布巾替黄书郎拭去嘴边的油迹。

黄书郎顿感好舒服,他对着文彩笑笑,缓缓地站起身来,道:文姑娘,今天一定叫你父女两人团聚,咱们上马吧。

文彩闻得提到她老爹,立刻双目一红。

黄书郎触动她的伤心处了,立刻扶着文彩坐在马上,他才跃马坐上去。

两人不再开口了。

黄书郎催马行,过午不久,便远远地看到清河镇的城门楼子了。

清河城南面,文彩与她老爹文山,两个人住在城后街。

黄书郎想得很周到,他把文彩安排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家菜园子附近,他对文彩道:千万别走出来,我也不骑马,就这么一个人进城去你家,接了你老爹后,我会雇一辆大车,送你们尽快远走他乡。

文彩拉着黄书郎道:黄爷,我再问你一声,你到底为的是什么?黄书郎笑笑道:这世上有许多爱管闲事的人,我就是其中之-。

文彩又道:黄爷,我要听你的心里话,如果……黄书郎笑笑,道,你很可爱,文姑娘,你就在这里等着我。

他走了,走得很快,他不想再叫文彩说下去,那会令她伤感的。

女人如果在这方面伤感,有时候会做出令男人吃惊的事情。

黄书郎此刻不想横生枝节,所以他走得很快。

他当然是找文老头去了。

文老头,一个嗜酒如命的人。

□□        □□        □□一间半大的旧瓦屋里,一盏油灯在亮着。

其实,油灯只是比黑暗稍稍明亮一些。

因为那灯光如豆,只能瞧出一个人的身形。

如果想看清这个人的面,怕是要走到这个人面前,才会看得清楚。

至于这个人在灯下做什么,那就更加不清楚了。

黄书郎贴在门外往里看。

他很小心,因为黑红门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里--文彩未落入他们之手,黑红门就会派人前来设阴谋。

黄书郎是个不轻易上当的人,他必须小心。

他仔细地看着屋内,看到那人仰起脖子在喝酒。

如果真的在喝酒也好,只可惜那人喝的不是一般的酒。

他喝的是毒酒。

如果一个活腻了的人喝毒酒,这个人一定有不想活下去的理由。

这世上有许多活不下去的人,所以便也有许多想自杀的人,而且天天都有。

门外,黄书郎哈哈笑了。

他心中在想,真是个老糊涂,老婆死了,女儿也不见了,他竟然还在屋里自斟独乐。

正要推门而入,黄书郎突闻得喝酒的人大哭起来。

那人哭得还真凄惨,拍桌子捶胸之外,还以双拳打着自己的头。

黄书郎却又笑了,敢情这人酒喝多了,发酒疯。

他要进去了,因为这正是他应该进去的时候。

猛古丁,喝酒的人哭道:彩儿她娘,我对不起你,我没有好好保护我们的闺女,我该死,所以我决心去见你,我……我也对不起彩儿呀,我是个没有用的酒鬼。

黄书郎怔了一下,因为这话声并未卷舌头。

酒喝多了的人,说出来的话会卷舌头,咬字不清,但这人却字字清楚。

他一定没有醉。

黄书郎立刻想到一件事上去了--这 在自杀1他心念及此,一冲而入,倒引得那人回头看,只不过,那人却是一声苦兮兮的笑,带着泪的笑。

黄书郎冲到桌前,拿起酒杯闻了一下,他紧锁着眉。

喝酒的人已拉住黄书郎,道:我……好像见过你。

黄书郎道:你当然见过我,只不过一面之缘。

他低沉地又道,文老爹,你为什么要自杀?是的,那人就是文彩的老爹文山。

文山叹口气道:我好像听你说要救回我女儿,可是一去就杳无音讯。

我女儿也不见了,我等得好苦、好苦。

我想,也许死了以后才能同她们母女会面,我……他的脸色在变,变得泛青。

黄书郎立刻取出得自古班手中的解毒药,倒了一颗塞在文山口中,道:快吞下。

文山道:让我死吧,我死了,对于这个世界一点也不会有影响。

黄书郎道:你死了,有一个人就会跟着你死。

谁?你女儿。

她在哪儿?她在城外等着你。

这是真的?我是来接你的。

文山拉住黄书郎,道:那天你打从我家门前经过,你见那大光头来逼我。

你只是在门口对我说,你会帮助我。

可是不多久,他们抢了我女儿,至今无消息,你……你真的救回我的女儿了?文山口中的大光头,当然就是这清河镇上黑红门第二十四分堂堂主铁头向冲。

黄书郎急问道:服下解药,你觉得怎么样?文山道:我觉得肚子有些痛。

黄书郎道:快走,我背你走。

黄书郎也不管文山的痛苦,背了文山就往外走。

他几乎是跑出清河镇。

他本来还想去看看小流球与小白菜的情形如何。

因为他给小流球三天的时间去和小白菜热和一番,完了,小流球便得赶去八府,紧盯着恶师爷曹三圣了。

然而如今文山服了毒,他给文山服了恶郎中古班的解毒药,反而令文山叫起肚子痛来。

这光景,反倒叫黄书郎吃一惊。

他匆匆地找到文彩,喘着大气放下文山。

你爹服毒了。

文彩闻言,尖叫一声扑上去,她用力抱住文山:爹!爹!你为什么要死?你真的不要女儿了?文山痛得闭紧眼,闻言睁开眼睛,他落泪了。

他的模样正是老泪纵横。

孩子,你……想煞我了。

爹……文彩也哭了。

黄书郎见不得这种场面,他抽动酸鼻子。

文山吃力地道:阿彩,爹怕是不行了,我……服了……毒药……我以为……你已和你娘在……在一起了。

文彩大声道:爹!我不要你死,爹!文山道:阿彩……他……他……文山指向黄书郎,又道:他是个……可靠的人……你以后……就跟他吧。

文彩哭道:爹,你不要死……我……怎么办呀……黄书郎道:我给你爹服下解毒药,他就开始肚子痛了,难道我又上了恶郎中的当?文彩道:谁是恶郎中?黄书郎道:三仙镇上的古班就是恶郎中,有名的只认银子不认人的大夫。

文山突然哎呀一声叫,全身颤抖起来。

文彩急得大哭,却见文山双目痛得紧闭,头上冒出冷汗珠子来了。

黄书郎咯咯一咬牙,道:走,我们去三仙镇,去找那恶郎中,娘的皮,文老爹如果断了气,棺材就摆在古班的家里。

文彩道:黄爷,来得及吗?黄书郎道:我们尽力赶去。

他忽然出手了。

黄书郎很少使用点穴功,他干爹只传了他点脉络阻血行,戳关元对大谷,以维持心脉不断的手法。

他如今用在文山的身上了。

文彩道:我们只有一匹马。

黄书郎道:你骑着,好生抱着你爹,我在前面带路。

文彩道:我还是回家等吧。

黄书郎道:不,黑红门二十四分堂的人发现了你,你就惨了。

这话文彩无以为对,她只得爬上了马背,黄书郎把文山抱上马背,父女两人共一骑。

黄书郎一掌拍在马屁股上,大声叫:哈!那健马好像有灵性,跑起来不疾不徐的,黄书郎不走马前了,他在马后跟着跑。

爬匐在马上的文山,时而一声大叫,吓得文彩直想哭,只不过文山的叫喊也不一定是坏的,因为至少可以说明他还未断气。

黄书郎真的卯足了劲,近百里的路程,他就是这么跟在马后面,一口气赶到三仙镇。

他先是伸手摸摸文山,只见文山气息微弱,差一点就没气。

他怎会懂得岐黄之术?如果他精于岐黄,他就不会找古大夫了。

文彩双手搂着老父,她一路上眼泪就没有干过,有几次她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

黄书郎指着三仙镇的街中央,道,文姑娘,就到了,到时候你别开口,只管哭,看我的。

文彩点点头,她心中可真苦,如果老父如此死去,她也不打算活了。

于是,黄书郎又来到了普济药铺的门口。

他把马上的父女两人扶下马,又抱着文山往药铺走,果然,文彩只是哭个不停。

药铺里的大汉与伙计双双迎上前,那古班发觉黄书郎又来了,回头就想跑。

黄书郎把文山放下来,一把揪住古班的后衣襟。

古班大叫道:我不干了,我改行了。

黄书郎忿忿地道:娘的老皮,你送我的是什么解药?为什么这人服下去会叫肚子痛?快就要断气了。

他把古班抛在椅子上,棒子已在手中旋。

他满身汗水湿透了衣衫,那张脸也油光光的。

改行吗?行,那是你家的事,但要交代清楚,你那解毒的药是什么玩意?古班脖子一挺,道:恶客,你是找我为他治毒?抑是为了我那宝贝似的解药来找我?他好像心有主意地又道,我实在不想见你,黄鼠狼,你为什么和我老古泡上了?我没有杀你的父母抢你的妻,烧你的房子绝你的后,你怎么一而再的欺侮人?难道你真的要逼我上梁山?黄书郎道:谁逼你上梁山?我是来问明白,你给我的是什么药?为什么人吃了肚子痛?古大夫道:别问那么多,你每次找我治伤又治病,可总叫我赔上大把银子,我心痛啊。

黄书郎道:我又没抢你,是你太贪心。

古大夫道:不也是你逗我的?黄书郎冷冷地道:古大夫,你看人家姑娘哭成泪人似的,你难道没有恻隐之心?我也要吃饭呢。

你不会饿肚子,因为是人都会病。

古大夫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黄书郎道:当然想要你救活这老人。

古大夫指着文彩道:有银子吗?黄书郎真想一棒打烂古班的头。

他咬咬牙,道:她没有银子,但是我有。

古班闻言忙摇手,道:不,不,不,天底下谁的银子我都要,唯独你的我不拿,本大夫害怕。

黄书郎道:你怕什么?古大夫道:你的银子烫手呀。

黄书郎道:我发誓,你若能救活这位老人家,呶……这些银子全是你的了。

他用力地掏,一掏就是两大把。

这些银子并非别人的,正是他在凉河渡口截获白布衣与丁卯仁他们,一个个搜刮出来的。

古班不敢伸手来接。

但那大个子伙计来接,他还笑嘻嘻。

黄书郎道:银子也收了,快去救人呢。

古班问道:中毒与服解药多久了?黄书郎算算时辰,道:差不多四个时辰了。

古班立刻叫道:快,快扶他去茅坑。

黄书郎道:干什么?古班道:排泄毒物呀。

啊。

文山又叫肚子痛,黄书郎立刻扶他往后走,大汉伙计不动手,他只在前面带路。

他指着一间小屋子,道:进去吧,茅坑就在里面,拉完了快出来。

黄书郎叱道:拉完了当然出来,莫不成闻臭啊J笑笑,大伙计道:我是说出来以后,喝碗药就好了。

文山只往茅坑一蹲,真奇怪,一阵哗啦啦地连带着劈哩叭啦响。

好一股酸又尖臭气冲出来,黄书郎捏着鼻子往外闪,他还叫:真臭。

于是,文山大喘气了。

黄书郎在外面问道:老爹,你觉得怎么样?我……好像肚子里脱层皮--轻松了。

黄书郎放心了。

他笑着看向前面,心中琢磨着--这一回要不要再整一整这恶郎中。

不旋踵间,文山走出茅坑,倒令黄书郎吃一惊,看起来,文山好像未曾生过病一样。

黄书郎笑道:全好了?好轻松。

黄书郎立刻想到解药上,古班这恶郎中最宝贝的解药,当然是灵光的,只不过自己错怪了古班。

他心念及此,决定这一回不找古班的麻烦了。

他是与文山并肩走到前面的。

文彩高兴得跳着迎上来。

她抱着文山大叫:爹,你好了,谢天谢地!古班沉沉地道:应该谢谢我的名贵解药,天是救不了你爹的。

文彩走向古班,弯腰施礼,道:谢谢大夫。

古班道:别谢,我治病拿银子,还谢什么?黄书郎道:古大夫,你还真的有一套。

’古班道:你的一套更高明。

黄书郎道:古大夫,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会肚子痛?古班道:他服的药,多半是砒霜,对不对?文山道:是毒老鼠的药。

古班道:那就是砒霜。

如果不是服了你自我这里讹诈的解药,他早就翘了。

黄书郎吃惊了。

古班道:他的肚子痛,正是两种互克的药在他肚子里相互搏斗,从喉下一直搏斗到五脏六腑而不罢休,直到两败俱伤而自肛门泻出来。

嘿……这些程序,你小子怎么会知道?你只会讹诈我。

黄书郎笑笑,道:娘的皮,真是隔行如隔山,今天我也长了见识。

古班道:黄鼠狼,我再一次郑重告诉你,希望以后再也看不到你,我就高枕无忧了。

黄书郎笑笑,道:我也打从心眼里说上一句真心话。

谁愿意来你这黑心的药铺,他娘的,这人就是个猪,是个二百五,更是不怕挨敲的王八。

古大夫脸色也灰了。

他大叫:快把清肠汤端上来,吃完了叫他们统统地滚蛋,他娘的皮,我见了恶客就冒火。

果然,大伙计匆匆地端上一碗汤茶,文彩立刻接在手上,替她老爹吹吹凉。

黄书郎这一回未再折腾恶郎中古班。

古班除了匆匆地关紧房门不出来,以不接触不谈判不给黄书郎任何机会之外,更是交代他的大个子伙计今天早关门。

黄书郎当然明白古班真的是怕了自己,便等到文山把一碗清肠汤喝完之后,带着文彩父女两人,走出恶郎中的普挤药铺大门。

他发觉文山不但肚子不痛了,而且还可以慢慢地走路,这可真是出乎意料的事。

文彩对黄书郎既感激又欣赏。

只可惜黄书郎对她除了细心的照顾之外,再也没有男女之间那种进一步的关爱表示。

黄书郎把文山父女引到三仙镇北街,他找了一家大的客栈,只因为人困马又乏,必须好生休息一番。

那家客栈的招牌大,金字的招牌上雕着龙凤大客栈五个斗大金字。

从外面看过去,大客栈内好大的一个院子,两边是马厩,正面一个大厅,大概大厅的后面便是客房了。

三位,欢迎光临。

黄书郎道:干净的房间两大间,弄几样小菜使得五味兼备,酒嘛……他看看虚弱的文山,只见文山接道:我再也不喝醉酒了。

黄书郎心中想发笑,文山只说不喝醉酒,却并不是拒绝再喝。

他对伙计吩咐,道:半斤花雕要热的。

两个伙计正要分头去弄吃的,黄书郎又问道:伙计,三仙镇上可有卖衣衫的?一个伙计指着左边笑道:隔壁就是裁缝店了。

黄书郎道:那就叫个裁缝来量一量,我们一共要做三套衣衫。

黄书郎早就应该置装了,更何况他现在又是全身湿透不好受。

文彩也很惨。

她的衣衫也破烂。

这么漂亮的大姑娘,穿着一身破衣裳,实在糟蹋了她的巧身段。

当然,文山更可怜,他那件单长衫也有几年了吧?也许十多年了,因为长衫泛白。

□□        □□        □□马儿拉进马厩吃肥料,这是黄书郎特别交代的。

人儿在后客房中洗着澡,总得洗去一身的臭味。

当三人围在桌边吃着美昧佳肴的时候,文山却不忘喝那壶热呼呼的花雕。

只不过半斤实在不过瘾,无奈黄书郎不多叫,他老人家便只好不喝了。

不久,隔壁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人正是伙计叫来的裁缝师傅。

黄书郎看看两人,笑问:三套衣服要多久才能缝制好送过来?那男的忙应道:客官,那得看做什么衣衫,如是简单的,三两天就好,如是带滚边绣花的,那得五七天。

黄书郎立刻摇头,道:不行,太久了。

女的看看三人,道:三位每人一套?也包括裤子、靴子吗?黄书郎听口气还真在行,道:全套的,料子也要最好的西湖绸料,只不过……男的怔了一下,因为他发觉三人穿的都破烂,怎能做得起最贵的丝绸料子?他低低地细声问:那得要许多银子呀,客官。

黄书郎道:多少?男的约略算一算,道:至少也得花上百二十两银子,三位是否……黄书郎是什么人,男的话意已令他明白了。

他淡淡地一声笑,立刻自怀中摸出一张百两银票,大方的摊在桌子上,道:拿去吧,我要两天之内把衣衫送过来,当然,如果你们能在明天把三套新衣服全部做齐全,呶,外加你们一百两。

他又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抖了一下。

一对裁缝夫妻瞪眼了。

男的哈哈道:你……姓财?叫神?黄书郎笑道:百家姓上没有姓财的。

他知道这人喜诙谐,又笑道:我不是叫财神,不过我说话算数的。

猛古丁,那女的打了男的一巴掌,笑骂道:你永远改不了开玩笑的毛病,人家是外地来的客人呀。

她已取出布尺,急道:快呀,当家的,时间就是咱们的金钱,你还逗个什么劲?男的一掌拍在脑袋上,忙着取出石笔在一张纸上填写着。

那女的量,男的写,刹时便把三人的衣裳靴子尺寸量齐全--真快。

男的将一张百两银票塞进怀里,女的对黄书郎笑道:你不会开玩笑吧?我是一本正经。

明天此时,我们送来新装衣服……然后……黄书郎拍拍口袋,道:另外一张百两银票便也是你们的了。

男的笑哈哈地道:你老弟说的不是发烧话吧?真爱开玩笑,这种人最乐观,江湖上也常见。

黄书郎笑道:我没有发烧,我凉快极了。

他两人匆匆忙忙地走了。

当然是去赶制衣衫了。

文彩笑笑,道:黄爷,他们真的能把三套全装在一天之内赶制好?能。

他们真的能?我相信他们会提前送来。

黄爷,你岂不是得多给他们一百两银子呀?一边的文山接道: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足够我喝半年的老酒。

文彩不好意思地道:爹,你就只知道喝酒。

黄书郎笑笑,道:我的时间才是金钱,我要赶去个地方等候消息,万一误了,那会遗憾终生的。

文彩当然不会知道黄书郎要去什么地方。

她只关心黄书郎什么时候要离开他们,她希望缝衣的慢慢缝,最好做个十天半月。

文彩看着老爹的脸色,觉得老爹好多了。

她放心地又对黄书郎道:黄爷,慢工出细活,你叫他们一天得完工,怕是针工不够精细了。

黄书郎笑笑,道:我认为不会。

文彩道:我还是怀疑他们一天之内做不好。

黄书郎道:文姑娘,他们两人当然做不好,但如果他们把三仙镇上会缝制衣装的人全找来,那就不一样了。

文彩怔住了。

她也觉得黄书郎的话有道理,而且很可能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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