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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智斗群敌

2025-03-30 07:14:45

黄书郎很想找个地方安逸地睡上一大觉,他走了不过五十里,便倒在一棵大树下睡着了。

空中有许多鸟儿,只不过有一只灰苍苍的白鸽这时候已飞到了凉河的黑红门总堂。

老通城第二分堂遭到黄书郎狠狠敲去一万六千两银子而又拆了白红院的盘底;再加上黑红门总堂发出的杀绝铁令;于是,关必三就把黄书郎走的方向,以信鸽飞报总堂去了。

关必三没有逃回老通城,他躲在暗中跟踪黄书郎,直到黄书郎朝南走去,关必三便立刻行动了。

这天的天色有些阴沉沉的闷煞人。

道路上很难看到一个行人,空荡荡地透着几分寂寞的意味。

顺着大路往南行,黄书郎精神抖擞地不紧不慢往前行。

他的步履安祥而从容,一袭清凉的长衫,扣子不上扣,抖呀抖的好安逸。

看起来他好像放单一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在他哼着小曲走的时候,后面有一骑急驰而来。

黄书郎立刻往路边让,只见快马上坐着一个青壮黑汉,背上斜插着一把砍刀,滚电一般地打从他的身边驰过,那是个年轻人,因为马上的人还重重地看了黄书郎一眼。

黄书郎根本不把这人放在心上,他甚至连眼皮也懒得翻一下去看他。

一个时辰过后,忽又闻得身后传来快马奔驰声。

黄书郎再一次地往路边让,当然他发现马上人仍然是个年轻的汉子。

年轻人的背上也斜插着一把砍刀,打从他身边奔驰而过的刹那间,同样以眼光重重地瞪了黄书郎一眼。

黄书郎就是想不通,这些骑马的人是干什么的?念头只在心中一动间,便也觉得有些好笑,大道上快马奔驰本是普通一件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不过令黄书郎难以明白的,乃是这些快马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打从身后奔来一骑,而且均以同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马不停,奔驰得更加快了。

黄书郎的心中开始犯疑。

他开始动脑筋了。

如果想证明这些快马是为他而来,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在快马快追上他的时候立刻转变方向。

江湖上有一种叫做快马追踪的跟人方法。

那就是当追踪某一个人的时候,只要确定被追的人走的方向就够了。

但为了不引起此人的疑心,每隔一段时间,快马便自此人身边走过,以证明此人仍然在往此方向走去,那已经追过的快马便直奔大营,把消息送到总堂口。

黄书郎就是怀疑这些快马是为他而来又为他而去的,他不由得冷笑。

黄书郎在寻找地方,他准备在追踪他的快马来到的时候,来一个突然转道而行,以证明这些快马真的是为他而来,为他而去。

他果然发觉远处有一片林子,绿油油、青葱葱的尽是高大的松柏林子,如果走近看,还有些阴森森的。

他已经准备入林子了,他还往身后看,算一算时辰,也该追上来了。

他甚至还希望那些快马快一点到来。

就在这时候,林中的树后面,道路的草丛中,幢幢的人影宛如幽灵鬼魅般地悄无声息地飘然而出。

黄书郎心中冷冷地想:吁来得可真快呀。

从两边抄过来的人,加上迎面的几个,约略的算一算也有二十余个。

这些人还在头上缠白布,小白布圈套在左臂上,其中只有一个人未套白布圈,那个人却已两目红肿,光景是最伤心的一个。

黄书郎多少也带点心惊的模样。

那迎面的五人中,一个身材高大、面庞朱赤的六旬老者,一双锁喉环套在他的双臂上,目光如炬,鼻头耸动;一身紫衫绸缎的后摆在山风的吹袭下发出噗噜声;前摆掖在腰带上,露出缎裤是纯黄色的,快靴上绣着一朵云,这人……不错,黑红门门主虎头蜂左宗正就是他。

迎着黄书郎,左宗正竟有着不屑的意味,硕大的鼻孔中不停的冷哼着。

左宗正的两边,各有两个大汉并行,四个大汉中,黄书郎只认得一个,那人便是拼命三郎洪上天。

黑红门有四大护法,看来左宗正已亲率四大护法赶来了。

在左宗正五人之后,黑红门内堂执法白布衣与丁卯仁紧紧地跟着,两人脸上那股子怨毒,黄书郎只一眼便看出来了。

这时候,从草丛中走出了十几个怒汉,俱都是血红着双目,提着各种不同的家伙。

这些人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龇牙咧嘴的咬着牙,还发出咯咯响。

这十几个人绝不是黑红门的一般打手。

左宗正绝不会带一般人物出马,黄书郎就以为这十四个人一定地位不小,至少也是分堂堂主之尊。

不过,黄书郎却很沉着,他的吃惊只是短暂的一转眼间而已。

他心中还真佩服老通城的关必三,自己才走出老通城不足一日,凉河的黑红门总堂已大批出动,拦在自己的前头了。

如果黄书郎知道消息走得这么快,他宁可找地方躲起来,也不放单的被敌人堵在这野林子外。

他心中明白,这是一场没把握获胜之战,不但无把握,而且获胜机会只有两成。

黄书郎站在路中央,他笑得十分勉强,也很干涩,那模样也透着无奈。

各位,我不用猜想就知道,各位一定是冲着我来的吧?六旬老者左宗正脸上双目炯炯,冷哼一声,道:你就是道上传言的‘恶客’黄鼠狼?黄书郎道:不是的。

左宗正脸一仰,嘿嘿冷笑不已。

一边,拚命三郎洪上天怒道:狗东西!你竟然不敢承认自己的臭名了,你怕了,是吗?你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了,是吗?奶奶的,已经晚了。

黄书郎笑笑,道:王八蛋才会后悔过去的一切,大护法,你会错我的意思了。

洪上天指着黄书郎,对左宗正道:门主,这小子就是专门坑我黑红门的恶客黄鼠狼,错不了。

左宗正冷沉地道:是吗?黄书郎道:在下不是叫黄鼠狼,偷鸡摸狗的事我不干。

打老虎斗狗熊的勾当我才喜欢。

别人叫我恶客,那是别人叫的,我可不承认,至于名字嘛……他笑笑道,我姓黄,名字上书下郎,书是诗书的书,文气很浓,郎是儿郎的郎,可不是豺狼虎豹的狼,千万别弄错了。

洪上天骂道:你他奶奶的就会耍嘴皮子。

黄书郎却对左宗正一抱拳,道:看这模样,眼前这种场面,你老大概就是黑红门门主左大老爷吧?左宗正哼了一声,道:老夫左宗正。

黄书郎道:御驾亲征呀?左宗正叱道:下三滥的东西,你是何人门下?黄书郎道:干吗?套交情不是?左宗正冷笑,道:相反,今日杀了你,提着你的人头找上你师门,然后杀他个鸡犬不留。

黄书郎道:天爷,斩草除根呀。

左宗正吼道:杀绝与你这恶徒有关之人,也抵不过我儿少强一条性命。

他的双目又见泪,提到他的儿子,还真令他痛心欲绝得难以忍受。

黄书郎淡淡地道:真是父子连心啊,也父子情深得令我感动,只不过……左宗正突然厉吼,道:小子,老夫此子乃黑红门未来的延续,却遭到如此不幸,老夫要你亲口说出,我儿少强是否为你所杀?黄书郎怔了一下。

一边的洪上天已吼道:门主,错不了的,他们五人头上均遭重击,这狗头的一根钢棒最爱往人头上敲,少主与阴山四煞一定是死在他手上,属下敢担保一定不会有错。

原来左少强与阴山四煞的尸体匆匆运回凉河总堂口。

那洪上天与运回尸体的铁头向冲两人就一口咬定是黄书郎下的毒手。

左宗正如今面对黄书郎道,他为了确实证明是黄书郎下的毒手,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左面七人中的铁头向冲已叫道:门主,我们将这小子堵在此地,形势上他今天是死定了,在这种了无生机的情势下,门主如此问他,这小子当然不会承认少门主是他害死的。

黄书郎哈哈笑了。

他看看三方面的人物,淡淡地道:这是什么话?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错,是我宰了那小畜生,如果说我杀人不敢有所担当,娘的皮,当初我也就不会下手杀人了,我为什么不敢承认?洪上天大吼道:门主,这小子承认了,我们还等什么?左宗正心中也吃惊,谁的门下如此跋扈?江湖上实在少见,尤其是面对生死关头。

他伸手拦住四大护法的冲动,冷静地道:很有骨气,也像个男儿汉。

黄书郎道:我根本就是个男子汉。

左宗正道:你敢说出你的师门吗?黄书郎笑笑,道:左门主在套我说出我的师门,哈……激将法也用上了。

左宗正道:如果你是男子汉,你就说出你的师承,小子,你敢吗?黄书郎淡淡地,道:其实,我若说出教我育我授我艺业的人,左门主一定会大失所望,因为我根本没有师父。

左宗正火大了,怒骂道:放屁,若没师承,你这一身武功从何而来?黄书郎道:说穿了,我甚至连我的父母也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快要饿死在庙墙外的孤儿。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干爹把我抱去养大的,干爹就是我父母,干爹也是我师父。

左宗正厉声道:谁……谁是你干爹?黄书郎道:皇帝老子。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但旋即闻得洪上天大骂道:放你妈的屁!你小子在胡说八道的唬爷们呀。

黄书郎笑笑,道:当然不是真的皇帝老子,而是在我的心中,我干爹就如同皇帝老子一般,我尊敬他老人家,我更爱他老人家,因为他很伟大。

左宗正吁了一口气,道:小子,你那可恶的干爹在哪里?他叫什么名字?黄书郎黯然地道:我的干爹已不在这丑恶的世界上了,他老人家是被人害死的。

左宗正怒道:胡说!又是胡说!黄书郎道:你应该相信,我是个不说瞎话的人,左门主,我干爹早就死了。

左宗正脸色极寒,・道:你那干爹老子他叫什么?黄书郎恭谨地道:当年江湖上的‘飞云怒虎’石不古就是我干爹。

左奉正闻言,脸色立变,咬牙切齿地道:好啊,原来古老头是你的干爹呀。

黄书郎道:左门主也认识我干爹?左宗正吼道:剥了皮,我也认得那石老怪。

娘的皮,自从我立山开寨以后,正想再找他一较高下,却传来了他的死讯,当时我还不相信江湖上有人能压得住那专门捣蛋的狮虎两人,后来才证实石老怪死了,便是那‘西山狂狮’田不来闻言也完了,哼……他连哼数声,又道,这些专在道上制造血腥的家伙,命是不会长久的,就如同你小子。

黄书郎脸上在变颜色,有人咒骂他干爹,他当然会怒火攻心。

左宗正又沉声道:不错,有其师必有其徒。

你小子的作风就很像当年的石老怪,爱管些狗闲事,在道上不得人缘,嘿!你小子马上就知道爱管闲事的下场了。

黄书郎道:左门主,我请问你一句话,问完了咱们再杀,如何?左宗正道:说!黄书郎道:令郎是个武才呀。

要你此刻奉承,晚了。

是晚了,只不过他也应该死。

左宗正要出手了,黄书郎立刻又向左宗正道:左门主,你很爱你的儿子左少强,是吗?左宗正道:老夫以他为荣。

他顿了一下道,天下父母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黄书郎双手一拍,道:得,左门主终于说了一句天地良心话,天下的父母没有不爱自己子女的。

他脸色猛一厉,声音提高,道:左少强在老通城经营一家人肉铺子,是也不是?左宗正叱道:关你何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儿过他的独木桥。

河水不犯井水,你去搞你干爹教你的打家劫舍,做你的无本生意;我儿着人开他的半掩门,做他的窑子买卖,两条路上各自干各自的。

你居然黑心去捣了白红院,抄了姑娘们的窝。

小子,你知道白红院养了多少人吃饭?上下打点,张罗设备,共有五七十人靠那白红院养家活口,你他娘的胡搞一通,弄得老通城的白红院鸡飞狗跳,姑娘们也断了营生。

黄书郎冷冷道:真是人嘴两片皮。

你的儿子左少强在道上正是一匹小色狼。

他用的手段真够毒,派人到处去找花姑娘,一旦被他看上,弄一包宝物去下聘,硬把人家大姑娘拉上床。

他先玩上一阵子,然后说人家的姑娘早就破了瓜,是个不贞的破姑娘,生生把姑娘送进白红院。

他仗着有个老爹是黑红门的当家,更仗着手下一些恶汉似虎狼,谁还敢找他去理论?江湖上也少有人敢和他提一提他做的缺德事。

左宗正怒骂道:可恶,满嘴胡说八道,这些事你是听谁说的。

黄书郎自怀中摸出那本小册子,抖手抛向左宗正,道:呶,这小本子来自你儿子的口袋里,十六个良家姑娘被他玩过以后推入火坑了,你若不相信,打开小本子看一看便知道了。

左宗正当然不用看,因为黄书郎的话他早就知道了。

儿子干什么事,老子第一个知道,天下没有一个糊涂父亲的。

只有在儿子出了事以后,老子才装糊涂。

左宗正却不一样,他忿怒地道:很好,这是你得自我儿少强之物,也是一项佐证,证明果然是你杀了少强的。

黄书郎道:我一直没有否认。

左宗正道:果然石不古作风,小子,你今天死吧。

黄书郎冷冷道:我还不打算死,左门主,得劳动你的大驾了。

左宗正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不配。

就在他的怒声里,只见他右手一挥,道:各路堂主听着。

分别据守在三个方向的十四名堂主,立刻高声同应:属下在。

左宗正紧接道:小心围紧这小子,他若企图往外突围,杀无赦。

是,属下恭领门主令谕。

黄书郎哈哈笑道:真够威风,也很够排场,牛鬼蛇神一大帮。

左宗正嘿然一声,道:你马上就知道谁才是江湖大豪。

黄书郎道:非左门主莫属。

左宗正咬牙道:内堂执法何在?就在他的身后匆匆的转出两个人,这两人黄书郎当然认识,白布衣与丁卯仁不只一次与他交过手。

只见两人并肩对左宗正施礼,道:门主吩咐。

左宗正道:你们两人曾与这泼皮交过手,竟然失手在他的手中,本门主实在不太相信,今天你们两人再出手,倒要看看这小,子的手法到底有何高明之处。

遵谕。

黄书郎哈哈笑了。

他虽然笑得出来,心中却十分紧张,他知道今天乃生死关头,至少喜笑怒骂得收敛收敛,全神贯注地干上这一仗了。

他的棒已拔在手上了。

当然,他的尖刀也握在手上,双目看着往他移来的白布衣与丁卯仁。

啪!啪!啪!白布衣的乌鞭在空中抽得象火炮般的吓人,他龇牙咧嘴地嘿嘿笑道,黄鼠狼,你赶快祷告吧,死了以后就不会下十八层地狱了。

黄书郎道:下十八层地狱的是你们,老子是来催你们命的人。

三尺半长刀高举在空中,丁卯仁咬牙道:王八蛋,几次被你逃掉,今天老子在琢磨,应该先斩断你一双会跑的狗腿。

黄书郎不甘示弱地道:是吗?你小子也得要小心你的脑袋破,这一回我一定叫你的脑浆流出来。

于是,二对一的杀法展开了。

白布衣的乌皮鞭在空中盘龙似的兜头往黄书郎抽缠上去。

黄书郎只用眼瞟着敌人的鞭梢,人并未立即动,因为还有个挥动三尺半长刀的丁卯仁。

于是,斜刺里那把嗖声吓人的长刀跟着拦腰斩到,而丁卯仁的动作是粗野的,他身边的刀直撞过来。

黄书郎的纯钢棒呼声点地,身子冲天飞起如苍鹰,就在这时,白布衣那盘缠的乌皮鞭急速地在下面布了一片鞭影,堵兜黄书郎可能落下的每一个方向。

黄书郎的棒子连连疾点又绞,刹那间,他好像一身被无数根棒子包围着一般,对准丁卯仁直冲过去。

金铁在瞬间撞击,丁卯仁怪叫着凌空翻滚,钢棒打在长刀上,他的刀几乎被打得脱手飞去。

黄书郎看来是撞击丁卯仁。

却在震退丁卯仁的同时,他又拧腰反弹,乌皮鞭回抽瞬间,钢棒已打在白布衣的手腕上,同时左手尖刀搠过去了。

来不及挥鞭,白布衣竭力后跃,那乌皮鞭反而成了他的累赘,握也无力,丢也不是。

这只是一个照面,还不及一招的事,而站在一边注视的左宗正,木然地对身边四大护法道:小心他那把尖刀与他的刀法。

真是行家,左宗正一眼便看出黄书郎手上的恶信短刀了。

丁卯仁双手抱刀,发疯似的狂叫:杀!大旋身闪过敌人的尖刀,白布衣重聚功力于乌鞭上,他配合着丁卯仁的狂叫:杀!空中刹时鞭刃交织,打着旋风般卷向敌人。

黄书郎似乎突然发了疯,宛似魔神附体般的大力,难以抑止。

那真是怪异与神诡般的疯狂,他的棒子打着劲旋,旋出一片光华,闪缩在他的周身上下每一个可以闪动的部位,长刀飞上了天,乌鞭掉落在地,没有哧哧声,但白布衣与丁卯仁两人几乎互相搂抱在一起,更且流着鲜血往外撞去,光景伤得爬也爬不起来了。

是的,左宗正说对了,黄书郎最不愿以尖刀刺杀的手段,这时候他用了。

他必须在此刻痛施杀手,除非他不想活了。

黄书郎旋转着身形不可思议的闪向一边,而且他还真的气定神闲的样子,这时,所有人都忿怒了。

两边围着的堂主与四大护法就要出手了,左宗正却厉声吼道:四护法何在?洪上天当先走出来,紧跟着一个灰发老者手提一根倒刺巨杵,横着肩膀走上前,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黑汉抖着满脸虬髯,肩上扛着砍刀,自两边走出来。

四个恭谨的对左宗正施礼,齐声道:四护法聆听法谕。

左宗正戟指前面冷冷笑的黄书郎,道:拿下。

是。

黄书郎却哈哈笑了。

他笑着对左宗正道:娘的,人海战术不是?以多为胜老子照单全收。

姓左的,别在我面前摆谱、搞排场,回你的黑红门去,关起门来当皇帝也没人管,眼前,你只不过是个人熊,有什么好咋呼的?左宗正冷哼道:老夫决心点你的天灯,小子,你就生受吧。

黄书郎道:那是你说的。

左宗正吼道:拿下!洪上天四人已将黄书郎包围住。

四个人四个方向,在闻得左宗正第二次喝叫拿下的时候,四个人立刻发动了。

洪上天的鬼头刀暴斩如电,从黄书郎正面杀去,那灰发老者,慢条斯理的抱着他的倒钩刺杵,直往黄书郎缓缓地走去,好像他不是同敌人在拚命,而是要与黄书郎攀交情似的满脸挂着笑。

身后的两把大砍刀却旋风也似的到了黄书郎的后背上方了。

黄书郎一声断喝,他的人宛似螺丝向上旋一样笔直地往空中冲起四丈高。

这身法好像他们没有见过,连铁头向冲也吃一惊。

这时候,黄书郎拿出他的真功夫来了。

他不能有任何闪失,因为这一回他输不起。

要命的时刻是不容任何失误的。

不能像当初被洪上天四人堵在荒洞口时候一样,一个大意背上挨了一刀。

半空中,他忽然使了个燕子穿云身法,上身下压,头下脚上,猛孤丁往洪上天撞去!拚命三郎洪上天龇牙咧嘴哈哈冷笑,他心中可乐了,拚命不是?老子外号就是拚命三郎,来吧!我说儿。

他心中在想着,鬼头刀已在他的头上交叉纵横十八刀,布成一道刀网,就等着把敌人碎尸万段了。

于是,金铁撞击中,黄书郎的身子就好像窒息而停滞在半空中一样。

倒转乾坤!左宗正一声惊呼甫出,洪上天已发出凄厉的狂嗥:唔……啊……洪上天反手捂住冒血的后脖子根,他那个后肩中央好像出现个血泉一样。

他的身子往外撞,鬼头刀只拖了一丈远便脱手了。

落地,黄书郎第二次拔身起,他仍然拔身半空中,就在他的足下,像巨浪般的发出轰地一声响。

原来,那灰发老者的刺杵风雷般的扫过来,差半寸未扫中黄书郎的一条腿。

这灰发老者乃是黑红门中最阴毒的人物。

江湖上提到恶剥皮就是此人。

而在黑红门中,人俱称呼他一声尹老而不名。

姓尹的名叫尹占山,他被称为恶剥皮,实乃因为他的手中兵器太过霸道,巨杵上满布尖刺,中在人的身上便立刻被撕去皮肉一块。

巨杵足有四十斤重,上面的刺亮晶晶,抖动起来宛似许多闪亮的星儿的模样。

黄书郎弹身在半空中,只不过他只上升了一半,发觉下面的巨杵力道已老,这种时机是有利的。

于是他压下上冲之势,反手一棒打过去。

啪!‘啊!这一棒他用了十成力道,这正打在灰发老者尹占山的鼻头上。

真要命,打得此老满脸血肉模糊,碎肉点点中,双目也好像烂了一样直往外撞去。

姓尹的也真狠,痛归痛,叫归叫,双手握着巨杵转动着身子,绕圈打又砸,他已敌我不分了。

就在这时候,另外两把大砍刀卷地流云般杀过来。

黄书郎抖起一身冷芒,便往扑击而到的两人中间撞去,他好像不要命了。

这两人也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叫恶刀客范洪,另一个是山大王秦大力。

两人见黄书郎不逃避,反而一头撞进来,两个人的心中就是一喜。

不料,黄书郎的怪异身法真不可思议,他的身子如游鱼,嗖地一声穿进刀丛里,便也传来两声当当响。

唔!黄书郎的棒子敲得妙,分别打在两个敌人的膝头上。

两个敌人一歪身,一边的左宗正厉吼:好一手游龙戏凤。

黄书郎的身子刚站定,十四个围着的黑红门各分堂堂主已往黄书郎扑击过来了。

铁头向冲更是狂叫如虎,道:杀了他!一声断喝传来:你们退下,让我亲自收拾他。

黄书郎深吸一口气,他把被汗水弄湿的双手在裤管上擦了擦,道:左门主,眼下的情况很明显,你们一心要我的命,我又不想死得太早,我还年轻,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办,所以我觉得我不能死,不如我们打个商量,你看怎么样?左宗正道:除了生与死,已没有商量余地了。

黄书郎道:左门主,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如果真要卯上干,我又在乎什么?.左宗正冷哼道:那么,你就卯足劲拚命吧。

黄书郎道:左门主,你的四大护法与两大执法均只是受了伤,暂时无再战之力,这就是我手下留了情,难道我还要怎样?左宗正阴森森地道:没有人要你手下留情,也不会有人承你的恩德,一开始就是一场豁命的搏杀,黄鼠狼,当你挨刀的时候,你会发觉我及我的属下将会毫不犹豫地朝你致命之处下重手,而且……嘿……还将留下你一口气,在这辽阔的林边点你的天灯。

黄书郎用力咬咬唇,拚命稳住忿怒的情绪,道:看来左门主今日非取我的命才甘心。

虎头蜂左宗正的锁喉环上下交错,他出手如电,紫衫飘扬中,他已流电回射般地攻出了十七次。

金光眩目飞闪中,他的身子已融合在一片影像里,劲气如啸,力道似刃,一双锁喉环在他的手中已至出神入化了。

黄书郎翩转腾挪,钢棒暴击如骤雨滚云,连带着左手尖刀恶信也狂刺不已。

眨眼之间,双方已作了数十次接触。

灰发飘拂中,左宗正的双锁喉连环夹击,电一般的直往敌人的棒上套去,就在他快要套住棒子的时候,右腿疾抽又扫,地堂腿配合得相当妙,一般而言,视为佳作。

黄书郎的恶信绞着刺杀,他绝不会上这种当,忽然棒子平推,挡住了被锁喉环套上之危,他的恶信毒蛇似的昂首挺刺,刹那间宛如出现一片彩霞进射,那迷人十色的光芒,正灿烂地流闪着,也甩开下面暴踢而来的那条腿。

于是,两条人影倏分又合,左宗正狂叫如狮:死吧!儿。

无数光环没命的罩上敌人,豁出命了。

黄书郎不作稍让,谁怕谁?他的棒子上挡下击,左手恶信却认真的连刺一十七次。

终于,两个人倏然分开了。

左宗正灰髯飘飘,喘息吁吁,满头冒起汗珠子来,他的肩与右手在冒血。

  、黄书郎腹部与左肩上被锁喉环敲打得麻木不仁,他的口角也在溢血,显然受了内伤,他有些窒息感。

猛提一口气,左宗正嘶吼地道:给我围紧了杀!围在四周的十四名分堂堂主早就忍耐不住了。

仍然是铁头向冲的吼声大:杀!杀!十四个怒汉合击,这光景,黄书郎的心中最明白。

他肚子上挨了一记,怕是断了肋骨不知有几根,方才他以干爹教自己保命的那招诱龙斗虎伤了左宗正,但左宗正的一招双锁恶龙亦还报得难以忍受。

问题来了。

他只是一个人,而敌人的大批援手都不是简单人物。

以目前的情形,好像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拚也得拚。

黄书郎运足一口气,咬紧牙关,竭尽力气攻于群敌狂杀中。

他吃力地奔掠闪杀,犹得注意左宗正的偷袭,真也难为他了。

左宗正心中恼火极了,以黑红门一门之尊,犹无法摆平黄鼠狼这个杀死爱儿的凶徒,如此实在有些窝囊。

他在发出围杀命令的时候,就觉得窝囊。

他老下脸皮下达这种以众凌寡的命令,实在有失身份,然而他又不得不老下脸皮,因为杀死儿子的仇人就在面前,如果不如此,怕很难收拾得了这顽徒。

搏杀进行得异常惨烈,没多久,黄书郎已是全身冒血、伤痕累累,他血染重衣,口吐血水,双目更见血红一片,那汗水和着血水,顺着他的腮帮子流入口中,咸咸的,可也带着腥膻苦涩。

这,原本就是江湖--恶江湖。

黄书郎仍然能拔空而起三丈余,、腾空也是他选定目标下击的目的,他已经数次下击成功了。

黑红门这边十四个分堂堂主已有五个在冒血,他们却仍然带伤不退,杀红眼了。

于是,黄书郎再一次拔空而起三丈高,却不料他的身子刚刚升到高空,斜刺里金光打闪,一对锁喉环往他的头上套来了。

这个动作大出黄书郎的意外,左宗正应不会在此刻偷袭他的。

但左宗正还是追上空中来了。

原本是下压扑击之势,黄书郎立刻改变身法,他出棒挡在头顶上,紧接着施展凌空飞跃,虚空七个跟斗连着翻滚不停,目的只是以一口真气逃过左宗正致命的一击。

不料当他气力已尽正要落地之时,忽然发觉左宗正的那双金环仍然在他的身后不及两尺远。

左宗正也跟着凌空虚渡,硬是要取黄书郎的命。

黄书郎贴地溜着翻滚,只见左宗正金环交击不已,就在一阵追击与狂闪中,黄书郎暗中一咬牙,忽然不躲了。

他反方向绕向敌人的怀里。

当!叮!沙!啊!夹杂的声音很难分清是怎么发出来的。

只不过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黄书郎的左脸颊已血糊淋漓,分不清那是人脸了。

他只是一挺间,立刻拔身狂奔。

他只有一口奔逃的气了。

后面,左宗正未曾站起身,他的双环又套回双臂,而空出的双手拚命的捂着胸腹间。

是的,黄书郎在要紧的时候撞入他的怀中,便也杀了一刀在他的胸口下方。

十四个堂主追上来了,有一半伸手去托左宗正。

门主,门主。

杀……了他。

是的,有几个去追黄书郎了,其中就有铁头向冲在内,他恨透了黄书郎。

只不过黄书郎很会逃,他尽往茂密的森林里窜,而且身法之快,比真的黄鼠狼还要快。

于是,追杀他的几个黑红门堂主又聚在一起了。

那向冲破口大骂:他奶奶的,此獠不除,我黑红门之大患也。

这时有人提醒大伙,道:快折回去吧,不知门主伤得如何了。

依照向冲的意思,还想再往深处搜找,只不过此刻天也快黑了,如此荒林更不易搜找像黄鼠狼这样的人物。

□□        □□        □□黄书郎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此刻他伏在一丛草窝里直喘气,对于这次搏杀还能留得一口气,他已经感到相当满意了。

有伤就得尽快医,他怀中有的是治伤的药,当然,那全是从恶郎中古班手中弄来的。

他仔细的查看伤处,真不轻,肩头上、肚皮上,甚至两条小臂加上半张脸,全都有鲜血冒出来,最叫他难以忍受的,莫过于肚皮上狠狠的挨了一环。

虎头蜂左宗正狠狠出手,中了他的锁喉环,比中一闷棍还令他难受。

服了药又把伤口加以处理,黄书郎顿感自己又捡回一条命。

他又笑了,只不过他的笑没人看得到。

黄书郎很会照顾自己,服了药之后他并不立刻离开林子,他找了一处枝粗叶茂的大树,把自己隐藏在树叉上,他呼呼地睡了。

如果说他真的那么安心睡得着,那也是古班的伤药实在妙极了。

因为,当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黄书郎才在一阵鸟叫声中醒过来。

于是,他缓缓地溜到树下,他左右前后看一遍,方才哈哈地笑着往林外走去。

他也察看受伤的地方,好多了。

当然,他也检查内伤,也几乎完全好了。

黄书郎笑骂道:好个恶郎中,你的药也太可爱了,娘的,总得设法子再多弄些备用,呵……他笑着走出林子,缓缓地到了大路上,想着昨日夕阳下,此处一场血战,他几乎连老命也留在此处。

抖一抖身上的草叶,黄书郎正要大步走去,猛古丁,他愣住了。

他发觉前面一道断崖下,并肩站着六个恶汉。

于是,他又回身奔去,只不过奔了半里远,迎面又见三个怒汉朝他走过来。

原来这一处的山林很特别,大道沿着林边由北往南,林子的另一面尽是恶山断崖,别说是受伤的人,就是正常的人也不容易从林后面走得脱。

昨晚天黑以后,铁头向冲几人空手走出林子,被重伤的左宗正叱责了一顿。

左宗正决心不放过黄书郎,他知道黄书郎受了重伤而逃不远,他就命人再从林子两端兜,便被向冲几人发觉只要守紧两端,黄书郎早晚会出来的。

果然,黄书郎走出林子了。

这真是收拾黄书郎的绝佳机会。

向冲就认为舍此机会,以后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所以他很同意左宗正的看法。

现在,黄书郎不走了。

现在,从路的两边并肩走出两排人,数一数,一共是九个人,九个黑红门各路分堂的堂主人物。

黄书郎笑了。

两边的九人也在笑,只不过黄书郎是苦笑,而向冲他们却是冷笑。

冷笑总是不怀善意的。

而且,许多人的冷笑叫人全身不自在。

黄书郎开口,道:各位,原来各位尚未离开呀!真是尽忠职守,奉行命令。

铁头向冲冷哼又冷笑地道:走?没有带着你的尸体,没有提着你的人头,怎么回去祭我少门主的亡魂?黄书郎道:贵门主有伤在身呢,应尽早医治。

向冲龇牙咧嘴道:提着你的人头,我们门主的伤好得更快。

他的话声甫落,拔身便往黄书郎撞去。

他那大光头在太阳的照射下精光发亮,却也亮中透青。

那青紫的一块就在他的顶门上。

黄书郎来不及拔刀,已见铁头撞来,他错步甩左臂,暗中运气于左掌之上。

啪噗!头与掌撞在一起,黄书郎顿觉浪涛般的巨流撞过来,气势十分了得。

所幸他也以气功相抗衡,只不过双足沙沙地往后移出两步,便稳住了身子。

如是在平时一对一的较量,黄书郎倒要与铁头在气功上比个高下。

然而,随着向冲扑过来的尚有另外八人,均是在闻得左少强死讯之后匆匆来凉河总堂的各路堂主,这些人都有其看家本领,非泛泛之辈,一旦围上来,各种兵刃齐下,他就难以招架了。

黄书郎见铁头向冲双手叉腰,铁头功源源吐出威猛的内力,直往自己左臂上贯穿过来,他不客气了。

他早就对向冲的行为感到可恨,当初如果不是向冲在发现文彩之后,把文彩的绝色美貌在左少强面前大加夸耀,左少强也不会有清河镇之行,那么,黄书郎便只很单纯的等候八府师爷曹三圣了。

江湖上有不少人为了在主子面前争宠而尽出些坑人的歪点子,干些只求主子欢而不管别人苦的勾当。

铁头向冲就是这号王八蛋人物。

如今左少强死了,他当然更要求表现了。

黄书郎心中很明白,这一切全是这大光头惹的祸,今天他凭着铁头撞上来,娘的皮,且看看你的头结实,抑是老子的钢棒狠。

比朝阳的光芒还刺人目,旋转的棒子猛一敲,发出嘭地二声大震。

真狠,黄书郎的一棒正打在向冲的后脑勺上。

向冲只管用尽力气运气功,他的脸朝下,双手叉腰十字步,那模样可也够瞧的,却不料黄书郎尚有余力出他的那根专门敲人脑袋的棒子。

吭哧!紧接着,向冲噗地一声倒在地上。

他的脸就没有再翻转过来,而是嘴啃地.刹时间鲜血自他的口中狂流出来,他的身子就在流血的时候猛一挺。

就在这极快的时刻,两边的八个大汉狂吼着:杀!黄书郎棒旋如电,尖刀便也挑动刺戳二十一次。

当!这一次不是他的棒打别人,而是有个大汉的三节棍敲在他的头顶上。

只不过黄书郎连哼也没有,他不是不痛,痛得他心中在尖吼,但他绝不叫出口,因为那会提高敌人士气,这种事他不干。

是的,叫与不叫是一样的痛,何必叫?他在旋身之间,右手棒狂打敌人下盘无数次,逼退近身的两个敌人,就在另外三个觑准了二次扑上的时候,他忽然长身拔空而起,大敲的棒横着拦,尖刀便在此时神鬼难测的扫过两个怒汉的脸与背。

唔……啊!好凄厉的嚎嗥,三人中的两人已往外撞跌出去。

黄书郎心中明白,中了恶信,不死也难再动刀子了。

他的身法又变,落地一个急旋,那么凶残的直往四个怒汉中撞去。

他完全不要命了。

是的,这时候他再也不能表现出仁慈,他要比敌人更凶狠、更残忍、更不怕死。

不怕死的人才不会死。

因为此刻谁都不会轻易地放过对方,这是生死之搏。

重击声不断地传来,喝叱怒骂声此起彼落,便在这疯狂的拚搏里,鲜血宛如天空在洒落着血雨。

这一场忘却生存与生命的价值之战,没有旁观者,更没有第三者的介入。

黄书郎的身上挨了七刀十一棍,却也放倒了七个一心要他命的怒汉。

现在,只有两个人把刀往他左右挟击而来,两个满头流血而又似哭不叫的狠角色。

这两个人的作风也令黄书郎佩服,生与死已不放在他们的心上了,如果……如果黄书郎不是因为要找八府师爷曹三圣,算一算干爹石不古被害死之事,他很想和这两人战至双双倒地死在一起。

这两个人的不畏死,也正合黄书郎的作风,人到了该死的时候,死又何惧?这更像是棋逢对手,将遇良将一样。

能和这样的人物死在一起,很爽,无遗憾,然而,黄书郎却不能死。

他不能死,也不想让这两人死,他并非是有所不忍或者惋惜什么,他只是想留待他日再痛快的搏杀。

黄书郎就是这样的心情。

他就是想到这里,才回身匆匆地离去。

他走得并不快,但他明白,身后想和他同归于尽的两个怒汉绝对追他不及。

两个人已经步履蹒跚,而黄书郎还能大步行走。

黄书郎,你不能走。

黄书郎不开口,他甚至不回头。

黄鼠狼,你是个懦弱的小狗,你为什么不再杀?人追他不及,他嗓门的声音还是够响亮的。

你回来,他娘的老皮你怕了,你怕揍呀!黄鼠狼,我操你十八代老祖宗,你给我回来呀!狗养的。

骂声是两个人分别开的口,黄书郎当然听得明白,只不过他不回去,有什么好杀的?他已经伤得够惨了,他能再走,只是因为他的双腿并未受到重创。

骂声渐渐的远了,黄书郎心中很不是滋味,人,为什么会相互残杀?他很想发笑,因为到了这时候他才想到这回事,而这件事却又是叫人无法说得清的。

□□        □□        □□黄书郎再一次流了许多血,他已经感到有些虚弱,头重脚轻,他服了恶郎中古班的药,那也只是令他保持住神志的清醒。

他不但身受重伤,而且也饥饿得手脚发软。

绕过一道河弯,沿着河边小路往前走,头顶上的日头还真晒得人发慌。

黄书郎不只一次的双手捧着河水往口里灌,只可叹水喝得越多,他就越觉得饿得慌。

真奇怪,路上连个行人也没有,如果这时候有人走来有多好。

如果走来的人带着吃的,他愿意花干两银子买个大饼啃啃。

只是一张大饼就够了。

脖子上的鲜血快干了,他把手背上的伤口血迹用舌头舐着,偶尔也摸摸背上的刀口子。

他的头上大概至少有七个肉包,其中一个破了,面颊上沾的鲜血就是头上流下来的。

他发笑,因为他常用棒子把敌人的头当鼓敲,如今竟然也被人把头打得尽是肉包子。

他想着那人的三节棍,那人在棍子上的造诣是一流的,只不过比之他的棒子还差一大截。

他可以随心所欲的下手。

如果他不叫这人头破,这个人就会只在头上起个肉包子,绝对不会流出血来;如果他叫这人昏倒,他知道棒子应该敲在什么地方。

他不但把使三节棍的人敲昏,而且还把那大汉的头颅敲裂。

因为那人在举手之间,一连三棍打得他头破血流。

而他,黄书郎只一棒就叫那位用三节棍的仁兄见阎王。

黄书郎苦笑,这时候他只有苦笑。

前面好像地头了,小路似乎看不到了。

但就在他怀疑无路的时候,忽然闻得叮铃响传来,这真是最好听的声音了。

这时候黄书郎又燃起无穷的希望之火,他循声望向远方,嗨,村子边转出一个骑驴的老妇人。

黄书郎的手已经扬起来了。

远处的老妇人好像在驴背上晃脑袋,模样儿看来,就好像她睡着了一样。

黄书郎急步走过去,他还开始叫,因为他怕老妇人会走掉。

走了大半天的路,尽是喝河水,黄书郎当然想有个人能给他一点吃的。

嗨!老太太。

驴背上的老太太没听见,仍在打瞌睡。

嗨!老太太,驴背上睡觉会摔跤的呀!嗯……摔……跤。

老太太打着呓语抬起头来,还真的吓了黄书郎一大跳。

老太太也吓一跳,她先自言自语道:我做梦吧?黄书郎只是一刹那吃惊,他立刻大笑,道:田大婶,你不是做梦,你来得真是巧极了。

不错,水火洞住的田大婶来了。

这不是上天巧安排,田大婶非来不可。

田大婶离开水火洞,就是要找回黄书郎的。

她先走了一趟柳荫小筑,她也看到了文彩与小白菜两人。

她对文彩的美貌惊呆了,当时她老人家还骂黄书郎真的没良心,但经过小白菜加以解释,田大婶笑了,她对文彩也寄以无限同情。

于是,她离开了柳荫小筑,匆忙地找到老通城,在几经打听之下,她才又沿着一条小河走来了。

田大婶扭着屁股跳下驴背。

她老人家一把抱住黄书郎,老眼充满泪光地道:我可怜的阿郎啊,你看看你这一身伤,是哪个黑心王八蛋如此残忍地放你身上的血?阿郎,你快说,大婶找他去。

黄书郎哈哈一笑,道:大婶,先别找敌人了,你老先叫我吃个饱吧,我都快饿倒了。

田大婶忙自驴背上取下个蓝布包。

她匆匆地打开来,里面装的尽是牛肉包子。

她人老了,满口只有三颗牙,干粮牛肉不能啃,肉包子比干粮大饼更好吃。

蓝布包中一共有二十一个肉包子,黄书郎一口气吃了十八个。

他笑着拍拍带血的肚皮,道:我吃饱了,这包子可真好吃。

田大婶道:好吃多吃些,余下三个你也吃了吧。

黄书郎笑笑,道:我是想吃,可是,总得给大婶留下几个吧。

田大婶笑笑,道:阿郎,大婶见你吃得好,比我自己饱还要好,快吃掉吧。

她把三个包子一古脑塞在黄书郎手上,又道:等你吃饱了,我再打你屁股。

黄书郎一怔,道:大婶,怎么啦?我犯错了?快吃,吃完再说。

黄书郎匆匆地三口三个肉包子,他笑笑道:大婶,我吃完了。

田大婶一巴掌打在黄书郎的屁股上,叱道:大婶非打你不可。

黄书郎笑笑,道:我接受,大婶,小时候你见了我,就是一掌打在我的屁股上。

他哈哈大笑着又道,长大了,你不打了,我倒觉得别扭得慌,哈……田大婶道:这一回与你小时候自是不同。

黄书郎道:有什么不一样?田大婶道:小时候是太宠你,太喜欢你了。

黄书郎道:这一回不疼我了?田大婶道:这一回我是生气要打你,而且……她又是一连两巴掌,还真痛。

黄书郎虽然身受重伤,但他还是没有闪躲,厚屁股上挨几掌也不会怎么样。

田大婶打过以后沉声问:阿郎,你知道大婶为什么要打你?黄书郎道:小王八蛋才知道。

田大婶气得一瞪眼。

黄书郎开始吃惊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大婶如此对他认真发脾气,这其中一定真的出事了。

黄书郎歉然地一笑,道:大婶,我虽是干爹抱养,可是小时候大婶最是疼我、宠我,阿郎能长大,大婶的恩德不能忘,所以嘛!嗨,阿郎有什么地方做错事,大婶是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阿郎的罪过就大了。

田大婶憋不住地笑骂道:油嘴滑舌地用到大婶的头上来了呀,你呀,你做的事至今还不知道?黄书郎道:大婶,你老明示吧。

田大婶道;阿郎,我问你,秀秀是个小寡妇吧?黄书郎道:秀秀很可怜。

田大婶道:告诉大婶,你和秀秀,嗯……你和秀秀两人……她说了半天未再说下去,倒是把黄书郎急坏了。

大婶,有什么话?你老倒是快说呀!田大婶道:干脆,我就明敞着问问你。

阿郎,你可得实话实说。

黄书郎道:大婶面前,我不敢撒谎。

田大婶道:你和秀秀同过床没有?黄书郎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和秀秀睡过一张床,我说的是大实话。

田大婶的脸色变了,她变得像个巫婆一样好吓人。

她口中只有三颗牙,竟然还咬得咯咯响。

她显然火大了。

好个丫头,她竟然欺骗我,真是白疼她了。

黄书郎也愣了一下,道:大婶,我和秀秀同不同床,这和大婶有什么关系?何需把你老气得如此恼火?田大婶怒道:好个丫头,她既然未曾和你睡过一张床,她肚子里的娃儿就不是你的了,这丫头太会动心眼了,害得我到处在找你。

黄书郎愣住了。

这算什么消息呀!他几乎要叫起来了。

田大婶道:看吧!我说了之后,便是你也气粗头大了。

阿郎,没关系,给秀秀那丫头几个钱,送她回她的家去,我看你那柳荫小筑的文彩还不错,娶她当老婆。

她见黄书郎直瞪眼,又道,阿郎,别把身子气坏了,你的身上还有伤。

她叹口气,又道,你大叔见秀秀丫头很乖巧,还在头几天教了她几手功夫,哼!她竟然肚子里有了别人的娃儿,岂有此理!呀唬!哇呀!黄书郎突然三声怪叫,吓了田大婶一大跳。

孩子,你莫非气疯了吧?我爽呢,大婶,秀秀太妙了。

她怀了别人的娃儿,你爽什么?她怀了我的孩子呀!大婶。

放屁,你们没有同过床,她的孩子是别人的。

黄书郎大笑,道:女人怀孩子,不一定要在床上,是不是?田大婶怔了一下,道:你说什么?黄书郎道:我是说,我和秀秀虽然没同床,却曾睡在山神庙,那一晚……唔……太妙了。

田大婶忽然哈哈笑了,她把粗糙的手一拍,道:得,就好像当年我和你田大叔一样,我两人头几年就没有睡过炕,什么树林里、深山中、草堆里、野庙中,一样快活呀。

她好像有所感触的叹口气,又道,唉,只可惜我们如此亲密绸缪,却没有制造出半男一女来。

黄书郎笑道:阿郎就是你们的好儿郎呀!大婶。

田大婶高兴了,她拉着缰绳,笑呵呵地道:如此说来,秀秀真是个可爱的女人,阿郎,上驴吧!我们立刻回水火洞去。

黄书郎当然高兴极了。

他拍拍驴背,笑道:大婶,你骑吧,我虽然伤得不轻,可是二十一个肉包子下肚,觉得好多了。

田大婶叱道:胡说,快快骑在驴背上,要不然,大婶又要打你屁股了。

黄书郎笑了,他扭身跨在驴背上,实在说一句,他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

田大婶拉着驴子往一个小镇上走去,黄书郎在驴背上睡得很安稳。

小毛驴有人牵着走,总是很稳当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迷迷糊糊竟然到了三仙镇上了。

田大婶把驴子牵到龙凤大客栈,只因为这头小毛驴乃是田大婶在大客栈租来的,她押了二百两银子在柜上。

三仙镇距离水火洞最接近,田不来就是为了旧伤,才在这儿找上恶郎中古班。

黄书郎这一次伤得太重了,他还有些发高烧,虽然服了古班的药,可是背上的伤他却无法敷上伤药,第二天便发烧了。

田大婶当然很急,立刻转到三仙镇上来了。

黄书郎被扶进龙凤大客栈的后院,黄书郎还未认出他是旧地重游。

他曾在这儿与文彩及文山一起住过,也是在这儿整得恶玉手何弃色灰头土脸。

现在,他却重伤来此,他陷于半昏迷了。

田大婶在三仙镇上先把婴儿应用的东西全数买办齐全,然后她走到恶郎中古班开设的普济药铺。

她是找古大夫为黄书郎看伤治病的。

当然,古大夫是认识她的,田大婶过去经常为田不来取药,她也明知被古班敲竹杠,但她装作不知道,只要能减少丈夫的痛苦,银子又算什么?田大婶扭着水桶般的腰走进药铺里,她把从客栈里取回的二百两银子重重地放在柜台上。

古大夫呢?那位大伙计笑了,他是看着两张银票才笑的.唷,很久没见你大婶子来了,怎么了?你丈夫又旧伤痛了。

叫大夫出来。

我已经出来了,老太婆。

田大婶抬头,古大夫笑呵呵地走上前,他的手先按着银票,笑道:买药?田大婶道:我的侄儿有伤又有病,古大夫,你跟我去客栈看看。

古大夫道:这个侄儿一定对你很重要,要不然,你不会如此大方出这么多的银子为他治病。

田大婶已从黄书郎口中得知以前这姓古的欺她是个女流老妇,不把她丈夫的恶伤断根,而不断敲她银子之事。

田大婶一直把这件事搁在心里,如今她是逮住机会专程找来三仙镇,看一看这古班是怎么样再敲她的银子的。

田大婶点点头,道:大夫,你猜对了,我这个侄儿对我非常重要,我可以为他做一切,别说这点银子,就算两千两银子,只要你能马上为他医治好,我老太婆照出不误。

古班道:真的?田大婶道:你又不是第一次赚我的银子。

古大夫道:对了,倒想问问你,你丈夫的旧伤全好了吗?田大婶道:就是我这侄儿的功劳。

古大夫愣了一下,道:难怪这么多天不见你的脸。

他对大伙计吩咐道:拿我的药箱子。

大伙计早就备好了。

田大婶把两百两银票放在柜台上的时候,大伙计就把古大夫的药箱子准备好了。

田大婶真快手,一把抢过药箱来,她脸无表情地道:走啦!大夫。

她当先走出药铺门,古班这才发觉这个婆娘是大脚,走起路来好稳当,就像男人上山岗。

其实他还不知道,想当年,田大婶是跑江湖卖艺的大姑娘。

她看上田不来时,田不来曾决心此生不打算拖家带眷害儿孙。

只因为他们的行业是打抱不平,干这事是要得罪人的,而且得罪的是恶人,所以他不打算找女人。

可是田大婶不管这么多,最后还是跟定了田不来。

夫妻两人的武功差不多,只不过人老了,刀呀枪的也懒得再动了。

古班以为她是村妇,拿她老人家当二百五。

他跟在田大婶后面走得慢,迈着八字步还抽着烟。

. 两人走进龙凤大客栈的后院,田大婶推开了门,把古大夫引进房间里。

田大婶把药箱放在桌子上,匆忙地走过去看黄书郎,只这么一会儿,黄书郎已是全身似火烫,张着大嘴吐不出一个字来了。

古大夫走过来了。

当他看见床上的病人是黄书郎的时候,他对田大婶摇摇头,道:这人患的是恶疾,你快找人把他火化了,免得你也像他一样,对不起,我治不了,我走了。

他回身提着药箱子就往门口走。

呼!真吓人,一团影子堵住门,还真吓了古班一跳。

干什么?你不能走!我走,而且我也劝你快走,他得恶疾了。

你放屁!你怎么骂人?嗖!好亮的一把尖刀自田大婶的袖子里闪耀出来了。

尖刀没有指向古班,但尖刀却在田大婶的手上旋动得如西极毫光般十分好看。

只那掌上旋刀的模样,如果没有在刀上玩个十年八年,是玩不出那姿势的。

古大夫吃惊地道,你……田大婶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好生动手治病吧。

古大夫道:你一定要我为他医治?我实在无把握,老太婆,我不治无罪,治死人就有罪了。

田大婶冷冷道:我从前把你当成好心肝的大夫看,你开口我给钱,想不到你只看钱,行,你若不治,我就叫你知道厉害。

古大夫道:这是有王法的地方。

嘿嘿一声笑,田大婶道:老娘要动刀,管你王法或头发。

古大夫道:既然你一定要我医治他,我尽力,万一不成,嘿……望你放我-马。

田大婶道:治!古大夫就是要把形势转过来,他怎么会轻易放过这种绝佳的报仇机会?他打开了药箱子,从里面取出十几种不同的药,有些药香气扑鼻,有的却是臭气难闻。

只见他左一把右一把,一齐放入瓷碗里,刹时间冲了一大碗药水,他要田大婶快喂黄书郎吃下。

至于黄书郎身上的十三处伤,古班胡乱的涂些不相干的药,只不过当药涂完的时候,他很高兴地对田大婶道:老太婆,我的力气使尽了,他如果不痛不叫就是药有效,他就会好起来,如果他大叫痛,我劝你快把他找火烧了,免得传给别的人。

他还真会唬人,低头安慰地看了又看,他的心中可在欢笑:你个王八蛋,今天送上门来了,娘的皮,叫你死在老子手上,我看往后哪个敢再找本大夫的麻烦?哼!他要收拾药箱开步走了。

砰!客房的门关上了。

古大夫怔了一下,道:喂!我要回药铺了。

田大婶哈哈笑,道:你不能走。

为什么?等我的侄儿醒来,再走不迟。

万一他醒不过来呢?万一他不醒过来,你就赔着他死吧。

古班惊怒地道:天下哪有这道理?田大婶道:我怎知你给他服的是什么药?古大夫道:你和他一样不讲理。

田大婶大笑,道:是不?你原来认识我侄儿呀!你必是没怀好心,姓古的,你现今走不了的,除非我侄儿醒过来,你才能走出房门外。

突然间,床上的黄书郎身上猛一颤抖,尖声大叫的张口就是一阵吐。

这光景吓得田大婶连忙扑上前去看,古大夫往门口跑,道:老太太,快找人把他烧了。

呼噜噜衣袂飘动,田大婶干飞越过那张桌子,一把揪回古大夫,吼道:娘的皮!你动手害死我侄儿,你还想逃?老娘叫你死在他面前。

她一把按倒古班,力气真是大。

老太婆发威时比个母狮还吓人。

只见她刀子一闪之间便抹向古班的脸皮上,吓得古班叫也叫不出声。

古班摇着双手,几乎昏过去了。

田大婶真厉害,一推就把古班推倒在床边上,只见她一足踩在古班的肚皮上,直着眼睛看黄书郎,道:阿郎,你本来是不会死的,偏就遇上这个害人精。

他是古大夫要银子不救人,大婶只等你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一刀结束了这可恶的恶郎中。

你就拉他去阎王殿,就说是他害死你的,阎王老子是明君,一定会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哦……唔……黄书郎真的很痛苦,脸已发青了。

古大夫似是喘过气来,他大叫:老太婆,你比这小子狠十分,好,我认了,快让我起来救他吧。

田大婶道:娘的,你果然在暗使坏。

她松开了脚。

古班忙站起来,匆忙地取了几样药,又极快地塞在黄书郎口中,连黄书郎身上的伤口也换了另一种药擦上。

古大夫好难过地道:错失报仇良机了呀。

只不过古班的医道还真灵光,黄书郎服下药便不吐了,甚至全身也不再发烧了。

黄书郎没有睁开眼来看,他静静地睡着了。

他还微微打着鼾,很均匀的呼吸。

田大婶很高兴,她仍然持刀等在大床边。

古大夫可发火了。

他的仇未报成,反而被这老太婆整得差一点没命,他当然发火。

古班忿忿地,对田大婶吼道:老太婆,你可以放我回去了吧?’田大婶道:我侄儿还未曾醒过来呀。

古大夫道:这小子死不了的,我就老实告诉你。

老太婆,他本来不会发烧的。

身上是伤得不轻,他失了过多的血,也有内伤,他最需要的是服药调治内伤,可是他吃了不少东西。

你知道,人吃东西也要精元血气去调和,他已经没有什么血与精去吸收那些下肚子的东西,他怎么不发烧?他指着一滩黄书郎吐出的污物,又道:吃下的东西已吐出来,又服下我的养元保神丹,几个时辰之后他就会醒过来。

记住,只能给他喝碗汤,呶,我再送你一包药,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又恨恨地盯了黄书郎一眼,哼道,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他妈的。

田大婶道:要是我侄儿出了岔,老娘放火烧你的房子,你记牢了。

古大夫脸色一紧,道:要是他好起来了呢?老大婆,你又怎么说?田大婶道:老婆子当然也就不烧你的房子,而且,那二百两银子不是已经送了你吗?古大夫想哭,他重重地道:真倒楣,我怎么偏偏会遇上你们这些老横?---------------------------------------Zhuyj 扫描 Zhuyj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