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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江湖四英

2025-03-30 07:16:46

萧笛挟着他的布口袋,在长安西市找了间客栈住下。

追坂魂莫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喂,你跟着我干什么?萧笛不止一次问他,走你的路去吧!哎哟,萧老爷子,我不跟着你跟谁?天玄会随时会要了我的命,老爷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已放下屠刀……萧笛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成佛了?成佛么,不敢,但也差不多了。

萧笛拿他无法,只好任由他跟着。

待找到小旅舍时,莫威却不让他住下。

老爷子,凭你的身份,怎能屈居于此?我有什么身份?口袋里不过几个铜钱,还想充阔么?哎,这就不用你老操心了,走走走,我有的是银票,住大旅店去!嗬,你还挺阔气呢?咳,不瞒你老说,天玄会要不是多给银子,我莫威岂能替他们卖命?这么说来,你是为了钱才进天玄会的了?当然啦,要不,我莫威在江湖上也是叫字号的人物,岂肯受人约束?没钱,你不会去抢去偷?哎,萧老爷,你这就不知道了,我莫威杀人放火的事干过,却从来不愉偷摸摸。

嘿嘿,这倒有趣。

有趣?萧老爷子不相信我?你我初次相逢,你又数次暗算于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也是常情,不过,老爷子不要再提往事了吧,我莫威心甘情愿为仆为奴,日久自会见人心,不信就走着瞧好了。

你先把‘老爷子‘这个称呼改改吧,我哪里就老了?是是,改称小爷吧。

我不要你称爷,也不要你当什么仆奴,你我平辈相称也就可以了。

不行不行,称萧大爷吧。

不准!称萧大哥吧?也不成,你比我年纪大。

称萧兄弟?也不成,你我志不同道不合,怎能称兄道弟?哎呀,这不成那不成,那么称呼什么?萧笛笑道:什么也不必称,你你我我一说,不就得了?莫威叹口气,道:你连规矩也不要,只好将就着吧。

只是太委屈我了。

什么?倒是你受了委屈了?那当然啦,甘心当你的仆奴都当不成,岂不是委屈我了?好吧,别说了,先找睡处要紧。

他们到了一间中等旅舍住下。

每人各自一间房。

晚上,萧笛运功打坐后,仍不思眠。

他如何能睡得着?柳媚姑奶奶的倩影,时时萦回在脑际。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东家为何在他帮忙退敌之后还要把他赶走。

还有,鲍张两家的血案明明与他无关,为什么要栽在他身上!他曾问过莫成,那夜天玄会长安分坛遭袭的详细情形。

据莫威说,袭击者身手之高,实在惊人,但却不止一人,究竟来了多少,谁也无法弄清,至于自分坛主以下诸人,为何能幸免于难,莫威也说不清楚。

那夜至白鹤别庄被萧笛惊退后,一行人匆匆回到了分坛。

只见几进院子尸横遍地,坛主鲍天奎已无踪影,惊得众人丢魂失魄。

良久,鲍天奎才从秘室中出来,彼此谈了经过。

原来,鲍天奎等莫威等人走后,便回屋安歇。

他一向极注意安全,便进秘室睡觉。

待天欲晓起来,才发觉坛中弟子已被人屠尽。

他一时不明所以,才躲在内室窥测,等看实是莫威等人后,方出来相见。

鲍坛主说的就是那么简单。

因此,刺客到底是什么模样,谁也不曾见到。

第二天,他们便回了总坛。

鲍天奎一个分坛被人屠尽,如何向总坛交?于是便将罪过推到柳家头上。

总坛又听莫威说了袭击柳家经过,震惊于隐形人的身手,才派两位护法尊者前来查看,没想到隐形人就是他萧笛。

莫威原来还把他当成江湖异人,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子呢!说来说去,凶手到底是谁?天玄会五十七条人命死于一旦,坛主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足见来人身手之高。

他们为什么要与天玄会作对呢。

还有,为什么把飞蛇帮的张家也一并屠尽?是同时分两头进行还是先屠鲍家后屠张家?萧笛想来想去没个结果,便把它扔在一边,专心想起那位令他倾倒的姑奶奶来。

唉,大事不想却去想那位惹不起的姑奶奶,这又是何苦呢?可是,他管不住自己啊!窗外明月朗照,树影婆娑,可惜他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是唐朝诗人李益的诗句,正可表述他此时的心景。

他终于按捺不住,渴望再见伊人一面。

记得东家赶走他时,她曾为他说话,后来被她母亲阻止。

可她听到须弥老怪的时候,脸上曾现出了惊惶,就不再肯说一句话了。

唉,她竟然被一个须弥老怪吓住,不相信他是个正派人了,这真让人痛心啊!哲人云:视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难道他萧笛的爱好,不足以说明他的为人吗?他爱好武功、胡琴、养马、读书、劳作。

舍此还有什么呢?柳媚啊柳媚,你不该用怀疑的眼光看我,更不该听信东方父子的恶语中伤。

须知一个人受得了外人的攻讦、侮蔑,却受不了亲人哪怕是一点点的猜疑啊!姑奶奶你既然不相信萧奋,萧奋只好远走他乡,从此各自东西了。

想起这些,他满腔的热情被冷水浇灭了。

本想夜驰白鹤刚庄;求见姑奶奶一面的,也没有心肠了。

他轻轻叹口气,翻身面墙,闭上眼睛,欲沉进梦乡,摆脱烦恼。

但是,他感到窗外五丈远有了动静。

他立即功布全身,默察来人有何企图。

他发觉来人已近窗前,从来人发出的一丝儿响声判断,功力非比寻常。

他不动声色,静卧待敌。

窗外的声音停住了,丝毫没了动静。

但是,他仍辨察出人的轻微呼吸声,人家站在窗外默杳屋中动静呢。

蓦地,窗户无风自开。

唰一声,数件暗器朝床上的萧笛袭来,竟然全数击中。

啊哟!床上的萧笛大叫一声,便没了声息,似乎连挣都未挣一下,便鸣乎哀哉了。

偷袭者并不急着进来,又伫立片刻,再抖手打出三只暗器,人才飘然进屋。

三只暗器是柳刀,叶长不及二寸,薄如蝉翼,刀叶无光,染成了黑色。

于夜晚袭人,可以百发百中,很少有人能躲过。

早已中了暗器的萧笛,这三把飞刀又岂能避过?刀刀命中,插在身上。

喂,你们下来吧!进入室内的人轻唤,声音柔和娇脆,竟是个女儿身。

接着,嗖嗖嗖又掠过了三个人。

女的又道:这家伙已被我放倒,隔壁那个呢?一个男的回答道:还没动他呢。

女的哎了一声道:你们手脚太慢,怎么还没动手呢?又一个男的道:我们刚要动手,你就叫我们进来。

女的道:快去动手吧,走。

萧笛摸不清他们的路数,料知定是天玄会的人,见他们要走,正要翻起身来动手,又听一个女的道:慢,珠姐,适才这个死囚叫了一声,只怕已惊动了隔壁那人。

先前那个女子道:不怕,以四对一,还愁他飞上天去?这时,窗外有人接嘴道:我干么要飞上天去?在人间不是很好玩的么?房中四人大惊,还来不及纵身出屋,一股异香已充满室内,只听扑通之声连响,显然是四个人都栽倒了。

萧笛一听见莫威的声音,就知道他会干什么,连忙运起龟息功,闭住了周身穴道。

果然,他用追魂散迷倒了刺客。

萧笛动也不动,着他要怎么办。

莫威跳进室内,一晃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来到床边探视萧笛。

妈呀!莫威一看他身中八只袖箭,三柄柳叶小飞刀,不禁惊叫出声。

他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摸萧笛的鼻子,竟然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啊哟!他又惊叫起来,怎么连出的气都没有了!天碰,萧老爷子啊,你死了甩手一走便万事大吉,可剩下我莫威又怎么办呀,你不想想,天玄会已容不得我,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唉,我原以为你艺高绝顶,没料到如此不成器,小小年纪就短了命,这下子可怎么办哪!他吸着鼻子伤感了一阵,又道:也罢,事已至此,伤心也没用了,等我把你埋了,把这四个狗男女杀掉追祭你的亡灵,你总该可以闭目了吧?然后我就赶快逃离此地,找个地为躲起来……嘿嘿,只怕来不及了呢!窗外有人讥诮。

莫威吓得跳了起来,急忙想往后窗奔逃。

别忙啊,莫威,四处都是天玄会的人,你往哪里逃呀?这正所谓‘黄雀捕蝉,螳螂在后’,莫威,你该没想到吧?后窗又有人说。

躺着不动的萧笛,听出前窗是慑魂夜叉伍志生的声音,后窗说话的却是鲍大龙。

他想,这下可热闹了,你莫成刚才骂我才成器,小小的年纪就短命,我就让你吃吃苦头再说。

这时只听莫威道:哎呀,原来是护法尊老伍老爷子和鲍大少爷呀。

不知二位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伍志生冷笑一声:别来这一套,说,这地下躺着的两男二女是什么人?回伍老爷子的话,在下不知。

把他们教醒!是是,伍老爷子的话在下不敢不听。

莫威取出解药,分别把四人救醒。

伍志生道:你四人是什么门派,为何与这小子给仇!那被称为珠姐的道:你又是什么人,莫非与这两个小子一道?伍志生怒道:小辈,老夫救了你们,还敢出言无状?鲍大龙见两女貌美,急忙讨好道:这位姑娘,若不是我与伍爷恰好赶到,你们四位的下场就惨了,这小子要拿你们剖心掏肝,为床上那个死鬼报仇呢!珠姐一听,愕然道:真的么?莫威忙道:真的真的,鲍大少爷的话一点不假。

珠姐道:你们不是一路?莫威道:原本是一路的,可后来在下岔了道,走到另一条路来了。

珠姐听不懂他说的话,不再理他,问鲍大龙:你们走一路?她以为是走路呢。

鲍大龙未及回答,伍志生抢着道:你们是何来路,报与老爷子听听!珠姐道:前辈救了小女子等人性命,理当奉告出身来历。

小女子姓沉名雪珠,家师琅琊老人……伍志生一惊,与鲍大龙对望了一眼。

……这位叫郭青,丐帮帮主镇三山穆朝忠前辈的关门弟子……伍志生越听越有兴趣,没想到这几个后生晚辈还大有来历呢!……这位叫洪天龙,是浙江玲珑山紫衣秀士尚子书的衣钵传人,这位叫董雪雁,东海子规岛岛主董凌董前辈的掌上明珠。

听完介绍,伍志生、鲍大龙欢喜不已,莫威却吓得变了脸色。

原来,沈雪珠提到的琅琊老人、丐帮帮主穆朝忠、紫衣秀士尚子书、子规岛主董凌,无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除丐帮帮主与各大门派有所交往外,其余三人莫不是性情孤傲,不睬别人只独来独往的人物,黑白两道都与他们不沾边,他们也不招惹别人。

但是,谁要与他们结下了怨仇,他们可不管你是黑道白道,不了结就决不甘休。

由于他们武功奇高,罕逢敌手,人家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天玄会自筹备之时起,就曾分别向三位下过聘书,尊为护法尊者,但三人理都不理睬,使天玄会丢了面子,若要是换了别人,早被天玄会收拾,但对三老,天玄会却十分忌惮,不敢妄动干戈。

如今偏巧这三位的徒弟被伍志生鲍大龙所救,这点人情就是今后的敲门砖,若要是能把四个后生小辈招纳进天玄会,还愁牵不动四个老家伙的心?丐帮帮主虽不能加入天玄会,但只要丐帮不与天玄会作对,无异去了一个强敌。

其他三者都可以加入天玄会,这就使天玄会如虎添翼,实力大增。

所以伍志生鲍大龙听了十分高兴。

而莫威见自己惹了这么大来头的人物,一个天玄会已令他吃不消,哪里还受得了四人今后的报复?故尔使他后悔莫及。

但有一条,他不明白萧笛与自己怎么会与他们有仇,他们四人处心积虑要取他和萧笛的首级。

彼此连相都未照过,真是咄咄怪事。

沈雪珠说完,续道:敢问老前辈台甫?伍志生笑道:原来四位小侠都是名人高徒,失敬失敬!等先把这个贼徒收拾了再与四位详谈。

他立即又喝问莫威:萧笛那小子真死了么?莫非象前次那样又有诈?莫威道:气都没有了,还诈个鬼呀!伍志生听他出言顶撞,大怒道:大胆,今日先给你吃点苦头,待捉到总坛后,万刀凌迟处死!莫威哀求道:伍老爷子,一刀是死,万刀也是死,你老又何必费心劳肝砍上一万刀呢?要是不小心划破了你老的手,或是拧了你老的腰,在下罪过不是更大了么?还是一刀砍了省事些,你老看如何?萧笛听他这么说话,心想,这小子到这种时候还损人,真是自讨苦吃!果然,伍志生大喝一声:该死的叛贼,今日先拔了你的舌头!沈雪珠等人听了这些话,什么万刀凌迟,什么叛贼、什么拔了舌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似乎原先是一路的,这撒迷香的家伙大概是背了他们,那么说,都是天玄会的了?就在伍志生纵身进屋时,沈雪雁将身一横,档在莫威身前,道:老前辈,请稍慢,晚辈有一事情教!郭青、洪天龙、董雪雁与沈雪珠心意相通,也都凝神作了戒备。

伍志生见沈雪珠拦住他,不禁一愣:姑娘有什么话要说,等我惩治了这家伙之后吧!沈雪球道:老前辈与这家伙本是一路?不错,老夫是天玄会护法尊者慑魂夜叉伍志生,这小子叫莫威,于昨日背叛本会,潜逃于此,想不到却得罪了各位小侠,待老夫捉他回去备尝酷刑,再万刀凌迟处死,与各位雪恨。

各位尽可以随老夫赴天玄堡做客,亲自目睹这家伙的下场!沈雪珠脸上变了颜色,又问:床上死掉的那人,也是天玄会的叛贼么?不是,这个子来历不明,竟敢与天玄会作对,莫威这小子就是在他的挑唆下叛逃的。

姑娘除去此人,天玄会十分感谢呢!话才落音,沈雪珠娇叱一声:天玄会的妖孽,滚出去一决高下!只听呛的一声,沈雪珠已抽出了长剑,郭青等人也各自亮出了兵刃。

伍志生万没料到沈雪珠猝然变脸,立即一个倒纵,从窗口跃出。

沈雪珠等四人也一个接一个从窗子飞出,把伍志生围在中间。

鲍大龙却守住后窗不动,担心莫威逃跑,对沈雪珠等人的反应,也感到莫名其妙。

莫威见时机有利,便对鲍大龙道:鲍大龙,你闪不闪开,不闪开让路,我就要撤出一把迷魂散了!鲍大龙自知武功与他不差上下,治服不了他,对追魂散却是大大顾忌。

闻言不禁退后了几步,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放莫威逃跑。

而此刻前院伍志生与四个男女已经打成一团,伍志生虽然武功已臻化境,但那四个男女却也不弱,一时半时只怕不能取胜。

师傅既然被困,又怎么来援助他?举棋不定之际,莫威的胆子大了起来。

他往鹿皮袋中一摸,象是在抓追魂散,然后捏紧拳头,作出要往外撒之势,把鲍大龙吓得又退开了三步。

莫威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手一扬,象是撒出了一把迷魂散,人也即时向后窗跃去。

当他两脚凌空,已越过窗口之际,猛觉后襟衣服一紧,一股大力把他拖了回来,扑通一声摔在室里,惊得他哎哟一声大叫起来,他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四周一看,又哪里有人了?看看床上的萧笛,不是直挺挺躺着吗?跃出后窗,必须从萧笛身上越过,莫非是萧笛的阴魂不散,抓了他一把?要不,前窗外正厮杀得紧,又会有什么人来捉弄他?这样想定,忙朝床上的萧笛深深一揖:萧爷,你定是嫌我自顾逃命,不为你老人家收敛尸骨。

可是我莫威目前自身难保,也就顾不得了。

我若不及时逃走,不就变得和你一样没命了吗?萧爷,待我来年今日到庙里去为你祝祷吧!你老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站在窗外的鲍大龙先是一跃三丈,躲避莫威的追魂散,及见莫威已跃出窗口却忽然缩了回去,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怕追魂散的余香波及,不敢近前窥视,只得远远立着,手握短叉,防备莫威越窗而走。

这时,莫威祝祷完毕,一纵身,又往窗外越。

双脚刚离窗口,这次衣襟不再被抓,心中看实宽慰,满以为就此走脱。

不料突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一个身子又往窗内拽,他惊得大叫一声,四脚朝天又摔在地上。

他痛得哼哼哟哟,转头四周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影?他吓得满头大汗,忍痛翻过身来,跪在地上朝萧笛叩头不止,嘴里喃喃道:哎哟,萧大爷、萧老爷、萧老太爷,我不是跟你老人家说好了么?待天玄会的凶魔走了以后,我再替你老人家殓尸,然后找个风水宝地下葬,我披麻戴孝充当孝子,以后每年逢你老的忌日,定叫佛寺给你老念他个七七四十九天的经,超度你老到西天极乐世界去享仙福。

你若又何必挽留我陪着你老的尸身呢?再等一会儿伍老魔头进来,我的一条命也鸣乎哀哉了,谁又能为你老当孝子呢?你老年轻短命,绝子绝孙,只好让我老莫继承香火、待老莫逃得一条性命之后,马上抢个姑娘来成亲,生个胖儿子出来就让他姓萧,这不是让你老占了便宜了么?我老莫诚心如此,你老的冤魂该不再为难老莫了吧?事不宜迟,老莫去也!他喃喃祷祝完毕,抬头去瞧后窗外,忽然发觉萧笛的身子似乎在颤抖,他吓了个灵魂出窍,仔细又看床栏,似乎一个床也在随着身子抖动。

妈呀!他怪叫了一声,猛提真气往窗口跃去。

这次他平平安安跃出,眼看双足即将落地,便把注意转向站在五丈外的鲍大龙,以防鲍大龙的突然袭击。

可惜,他又足落地的愿望落空,猛地身后又袭来一股大力,把他凌空拖了回去,又重重仰跌在室内地上。

他吓得灵魂出了窍,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前窗外喝斥打斗的声音越来越烈,提醒他处境之危险。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又把目光盯住床上的萧笛。

咦!这小子莫非没有死?他忽地跳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大着胆子伸手去摸萧笛的手。

嗬,又冰又凉,哪象个活人呀!他胆子又大起来,把手伸到萧笛的鼻孔前,好半晌不离开。

结果,一点出的气也没有。

萧笛适才忍不住笑,所以一个身子都抖起来,现在他运起龟息功,强忍住了笑意。

咳,我的老祖宗呀!莫威又说话了,你又不是我害死的,为何冤魂缠住我老莫不放呢?你究竟要我老莫怎么办呀!你这个害人精!啊哟,不对不对,请恕老莫失口,老莫向来有口无心,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老英知错就改,古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老就别放在心上吧!唉,你若不愿老莫走,老莫只好舍命陪君子,就在这里陪着你这个短命鬼吧!有什么办法呢?算我老莫倒霉吧……他站在床边正絮叨个没完没了,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又是几声惊呼,连忙转身冲到前窗朝外一看,只见院子里黑糊糊站着五个人,地下横七竖八躺下了四个。

他心不禁一跳,莫非四个小家伙把老魔摆平了?转念一想,不对呀,分明站着五个人呢,何时又多出一个?此刻站在院子里的人弯腰提起地上的人,一个个朝窗前走来。

喂,莫威,你还乖乖等着呢?好极啦!莫威定眼一瞧,天,是摄魂夜叉伍志生!他后面跟着鲍天奎、鲍玉龙、马彪,还有一直在后窗守着的鲍大龙。

他又急忙向后窗一看,吓得倒抽了口冷气。

窗口站着莲花仙婆田明珠,正朝他咧者缺牙嘴笑呢。

她旁边还站着护法邹子龙。

老太婆的笑容实在难看,使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完啦!后路已断,活到头了。

伍志生一伙把四个年青男女提进室来往地上一扔,叉着腰把莫威逼到床边,个个凶神恶煞地注视着莫威,就象老虎瞪着绵羊。

莫威胆都吓破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各位辛苦了,请坐请坐。

萧笛听他这么说,心中大乐,这小子到这种时候还说得出这种活,真是活见鬼了,看他下一步怎么办吧。

这时,扔在地上躺着的沈雪珠说话了。

她道:你们这群妖孽,想要干什么?原来四人被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鲍天奎道:启禀护法,把他们打发了吧,还要赶远路呢。

伍志生道:这四人不是无名之辈,留着他们参加本会,岂不好得多?郭青骂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小爷乃堂堂丐帮弟子,还能参加你们天玄会?真是愚蠢透顶!伍志生道:你们会参加的。

洪天龙吼道:紫衣秀士的徒儿,能与天玄会的猪狗混在一起么?别打如意算盘了!伍志生阴笑道:别忙者说大话,你们只要加入天玄会,保准让你们当巡察使,真是又威风又神气,如果冥顽不化,你们这条小命就算完了,选择哪条路,还是想好再说。

郭青骂道:你敢动小爷们一根毫毛,丐帮就算跟天玄会结下梁子,你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丐帮上万子弟也要把你们找出来!鲍天奎狂笑道:小子,你以为仗着丐帮就唬得了大爷们么?大爷先把你的舌头割了再说!大龙、玉龙,割了他舌头!鲍大龙、鲍玉龙答应一声,狞笑着朝郭青走来。

董雪雁吓得尖叫出声:你们敢!鲍大龙笑道:怎么不敢?先割了他舌头,再拿你寻开心,你等着吧!沈雪珠急得叫道:不准你们逞凶!可惜,嘴上虽然厉害,身子却动不了,只有眼睁睁瞧着鲍氏兄弟一个捏郭青的嘴,逼他张口,一个拿着匕首,等他吐出舌头。

郭青嘴被捏住,骂不出声。

洪天龙象头猛虎,狂吼着要杀尽天玄会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沈雪珠、董雪雁吓得紧闭双眼,不敢目睹惨状。

就在这危急之时,突听一声叹息,有人说道:喂,鲍大龙、鲍玉龙,你们干什么?众人闻声一瞧,惊得目瞪口呆。

鲍氏兄弟也吓得放开了郭青。

只见死去多时的萧笛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来,双脚从床上移到地上,身上插着八支袖箭、三支柳叶刀。

莫威吓得大叫一声,瑟缩一团。

萧笛不知怎么弄的,身上的刀箭纷纷落下,他从衣襟上把它们拾起,全捏在手中。

沈雪珠惊得张大了嘴,一颗芳心象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死人复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的袖箭、柳叶刀可说是百发百中,威力极大,在江湖上行走,从无虚发,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追魂柳叶刀。

她明明射中了这个人,他明明也死了,怎么又活转阳世了呢?除非这样一个理由,暗器根本就没有伤了他,他是装死躺着的。

天!暗器都打在他身上,他又怎能连皮都不破一块,血都不流一滴呢?这人定是穿着一件刀剑不伤的衣服,否则就不能是现在这付模样。

只听萧笛笑道:各位,又见面了……话未完,后窗的莲花仙婆手一扬,呼一声,金光一闪,打出了她的独门兵刃。

这一下,快若闪电,又是不声不响突然袭击,众人听到呼地一响时,金莲已到了萧笛身上。

可是,人们没有看见萧笛哎哟一声倒下,却只看见金莲一闪,打了个空,又呼地一声被收了回去。

萧笛人已坐在床尾,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他是怎样闪避的,人们几乎都没看清,反正,眼一眨,他原样不动,只是挪了地方。

慑魂夜叉伍志生嘿嘿笑道:萧笛,室内狭窄,到外面决一雌雄如何?萧笛笑道:好的好的,那就出去打吧!伍志生跳出窗口,道:来呀!萧笛道:等我把人救了再打不迟。

说话间右手一挥,一股柔和力道拂向四个跌在地上的男女小侠。

他们突觉经脉阻塞处豁然通畅,立即运行真气一周,便跳了起来。

鲍大龙、鲍玉龙、鲍天奎、马彪赶紧跃出门外,怕四小侠突施袭击。

郭青见他们溜走,一个‘鲤鱼跃龙门‘从窗口蹿出,刀光一闪,劈向鲍大龙。

伍志生一声唿哨,天玄会人一个个蹿上屋脊,借着夜色溜了。

四小侠登高寻找,已没了踪迹。

郭青大叫道:江湖四英与你们天玄会血战到底!远处传来伍志生的声音:小子休狂,天玄会定取你四人首级!郭青闻声要追,莫威在天井里道:各位,下来吧,追上去只会吃亏。

萧笛也道:各位下来一叙,如何?沈雪珠等四人纷纷跳下屋来。

众人进屋坐下,沈雪珠向萧笛赔礼。

莫威道:沈女侠,你们怎么要向我二人下手呢?沈雪珠道:说来话长,让我从头说起吧。

去年沈雪珠游历黄山,寻访表哥杨钧,到黄山派驻地后,才知杨钧已被华山弟子云中鹤方栩诱入天玄会,杨钧末获师门先准,擅自加入名声不好的帮会,已被逐出师门。

沈雪珠对天玄会倍增恶感。

哪知她在黄山游历时,偏巧碰到有三人在调戏董雪雁,愤而拔剑相助,对方恰是天玄会少堡主章子龙和方栩以及一个叫谢鸣金的青年人。

恶斗之下,两女不敌三人,幸逢洪天龙、郭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四人合力,才逐走章子龙三人。

拼斗期间,沈雪珠曾唱问方栩,杨钧究竟在何处。

方栩笑答杨在长安分航享福,要找自己找去。

之后,四人到长安寻访杨钧,暗中窥察多日,只是不见杨钧。

长安分舵人多势众,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白天无意中碰到莫威,他们知道莫威是天玄会长安分舵的人,便跟踪而来,原想除去一人,活捉一人以问口供。

萧笛听她讲完,微笑着从衣襟口袋里摸出袖箭、柳叶刀,递还给她。

沈雪珠脸一红,伸手接过。

郭青问道:萧大侠,这暗器不是打中了么,怎么又能……莫威道:快说来听听,我老莫也在纳闷呢,你把我戏要得好惨,未免太缺德。

董雪雁道:少换莫非穿有什么宝衣,刀枪不入?萧笛笑道:宝衣没有,至于暗器未击伤在下,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取个巧而已。

莫威又问:你装死怎又装得如此之象?连出入的气都没有了。

萧笛道:闭住气不是出入的气都没有了么?众人听他这么说,虽不全然相信,但也不好再问。

其实,萧笛不愿炫耀,他那吸性暗器的功夫自然靠的是内功,师傅称此功为须弥吸附功,真气护体时,能将暗器吸附在衣物表面上。

至于装死,用的是龟息功。

这两门功夫都已失传,江湖上人知之甚少,特别是吸附功,只怕已无人知晓。

六人谈谈说说,已是天亮。

由于夜晚争斗,吓得住店客人不敢出门,店家也缩在屋里,以观动静。

莫威留下银两,六人信步出旅店,找了个小吃摊,吃了早点。

郭青道:请萧大侠移驾丐帮长安分舵,好借个地方说话。

萧笛道:多谢郭大侠盛情,今日不去了吧,以后有缘再见。

江湖四英惋惜不已,约好日后相见,必在一起盘桓些日子。

别过四英,萧笛往西市外走。

莫威追着问:上哪儿去?萧笛道:浪迹天涯,去到哪儿算哪儿,你自己要去何处就请便吧。

莫威道:我的大驾总是跟定你这位大爷,只盼以后莫再装死糊弄我老莫,害得我白白叩了许多头。

萧笛笑道:那是活该,谁让你没良心只顾自己逃命。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呀!莫威叫屈道。

你还骂我短命!这……哼,所以让你吃些苦头!好啦好啦,我老莫吃的苦头还少吗?光吓也吓得半死了。

萧笛哈哈大笑:这叫做报应!在西市大街闲走,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萧爷,要买东西么?莫威殷勤地问。

东西倒不买,只想找一家毕罗店吃一顿抓饭,然后离开长安!好主意好主意!这抓饭乃胡人的拿手好戏,我老莫却从未领教过。

嘿,味道可是好极。

萧笛咂了咂嘴。

嘻嘻,大爷,你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此话何意?听说胡人开的酒肆饭馆,都有胡姬劝酒,那些胡姬皮肤虽黑,却是貌美如花,能歌善舞。

你萧大爷大概是看上了胡姬……萧笛笑而不语,只顾信步前逛。

莫威见自己猜中,喜不自胜。

嘻嘻,大爷,我老莫年近三十,还未论婚娶,就跟着大爷找个胡姬成亲吧。

哼,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胡姬还能瞧得上你?啊哟,大爷,这话就不对了。

我老莫和别人生得没有两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外加两只耳朵吗?要说有什么不对,只是它们位置搭配得不太合适而已。

喂,两位大爷讲五官么?请让在下替两位相一相吧!有人突然招呼他俩。

原来是摆摊算卦的先生。

算命先生五十多岁,尖嘴猴腮,两只豆眼骨碌碌盯着他们。

莫威道:好极好极,就让先生相相面吧,看看我老莫一生运气如何。

萧笛笑道:算吧,你先来。

莫威道:大爷先来,我老莫岂能占先?要是他口吐大吉大利之言,我老莫再看不迟。

萧笛道:要是算出不吉利之言呢?你就不干了,对么?拿我当傻瓜?莫威连忙分辨道:大爷也太小心眼儿,老莫不过随便说说,当什么真?萧笛苦笑道:你这个人,口头上随时都占人便宜,好,我先看,有什么大不了的?算命先生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在下岂会信口开河?你大爷请坐下吧。

萧笛依言坐下,面对桌后的先生。

先生睁大两只豆眼,朝萧笛脸上溜了几圈,然后捋着几根鼠须道:你大爷生得一对鹤眼,性喜自在逍遥,鹤眼之上配有一对龙眉,将来必定名满天下。

莫威道:好极好极,先生说到老莫心眼里去了,我老莫眼光不差,跟对了人!算命先生咧嘴一笑,续道:鹤眼之下,生有一只象鼻,象鼻主富贵一生。

莫威大喜,道:妙妙!我老莫最怕没饭吃,富贵一生,日子过得舒服已极!算命先生接道:现在来说双耳,大爷生得两只虎耳,生性犯险,但险处逢生,大吉大利。

莫威叫道:果然如此!先生相命有高招,我老莫一q定重金酬谢!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得意地说:最后来说嘴巴,大爷的嘴系方口,生有方口的人,一生不穷,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有福!莫威喜滋滋道:好命好命,现在该我了吧!萧笛笑着站起来让他,莫威大咧咧坐下,不时呲牙咧嘴,耳动鼻端,眼珠乱滚。

算命先生道:大爷你的五官怎不安分?动来动去作甚?萧笛笑道:这叫丑人多作怪。

莫威道:我这是把五官摆正了,好让先生相呀!算命先生嘻嘻笑道:原来如此,尊鼻尊口摆正了么?莫威道:马虎将就些吧,请仔细相吧。

算命先生两只豆眼,上下骨碌翻滚一阵,道:大爷你生有两道小扫帚眉……莫威一愣:何谓小扫帚眉?算命先生道:若是扫帚眉,大爷你一定与兄弟不睦,老年有财也要败落。

莫威一皱眉道:晦气晦气,幸好不是。

这小扫帚眉则不同,兄弟之间虽然不和,但老来也能成名。

哈,说得准极了,不瞒你先生说,我老莫现在就已成名了呢,何须等到老来?大爷现在虽成名,但名气不如老来大!是的是的,这话很有道理。

现在成了名,这名气只会越来越大,到老来自然是人人皆知,家喻户晓了。

大爷的眼睛嘛,却是一对鸡眼,鸡眼嘛,说明大爷你性情急躁,一生奔波不过是混日子,到头来无财无利。

什么?你……萧笛道:你听先生说吧,还有三件没说呢,急什么?莫威只好闭上嘴。

大爷这鼻子嘛,是一只狗鼻,有狗鼻的人最讲信义……莫威忙道:对极对极,我老莫为人最讲信义,往下说往下说。

可是,有狗鼻的人奔波一生却劳而无功。

莫威一下拉长了脸:你胡说什么?……萧笛又制止他道:闭嘴,听先生说。

大爷的两耳么,是一对扇风耳,一生只怕没有富贵,到老来只能沿街乞讨。

莫威大怒,跳了起来:不相了不相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我老莫现在就比萧大爷有钱,到老就更有钱!算命先生豆眼一翻:大爷你不相了?还有一张嘴呢,说不定嘴生得富贵相,就可以冲了穷命。

莫威一听,又动心了,便道:相吧相吧,可要相仔细了。

他乖乖地重又坐下。

大爷你的嘴,嗯,是张猴口,大爷一生悠哉悠哉,有清福享呢!咳,这还差不多。

那么,我问你,这五官一样不好一样又好,到底怎么算呢?自然是嘴说了算。

什么意思?最后以嘴为准,嘴好命就好,嘴坏命就坏,这就叫‘嘴说了算’。

莫威高兴了,从怀中摸出五钱银子,放到算命桌上,道:你算得好,多给你三钱银子,当个酒钱吧。

说着要想走,却被算命先生喊住了。

大爷,这五钱银子哪里够啊,在下要的是这个数!算命先生伸出一巴掌。

五两?你讹人么?莫威叫出来。

不。

五百两!什么?莫威几疑自已听错了。

五百两!咦!你不是说梦话吧?在下清醒着呢。

你讹人讹到我老莫头上来了?我老莫原本吃的也是讹人饭,你见了老莫,就象小巫见大巫。

告诉你,多一钱也不行!五百两少了也不行。

萧笛袖手旁观,瞧着两人争执。

莫威道:讹人讹到莫大爷头上来了,真是笑话!说完,转身就走。

这一走没走成,算命先生伸出一支枯瘦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摆。

莫威挺身一挣,居然没有挣脱。

当即回身一把捏住算命先生的手腕,用力一提,想给算命先生一点苦头吃。

算命先生翻着一对豆眼瞧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

莫威一加力,再加力,那支枯骨般的细臂依然动也不动,也没听算命先生叫声哎哟。

莫威大惊,继而一想,这家伙瘦得皮包骨,一两肉也没有,哪会捏得痛他?于是,改变方略,用力往后一扯,只听嘶啦一声,把长衣后摆扯下了一大块。

行人驻足观看,俱皆大笑。

这回算命先生的手总算拉脱了,可衣服后摆撕下一块,这怎么在街上走?莫威大怒,正要举拳痛打这瘦猴,没料算命先生一把抓住他的脉腕,他周身的劲一下就泄光了。

莫非这家伙也是个会家子?看他出手,分明又不象。

可他周身乏力,一点办法也没有,真要命。

只好把头朝向萧笛求援:喂,大爷,你过来劝劝老头吧,我老莫不好跟他动手。

听,他死要面子,怕行人笑他斗不过一个槽老头子。

萧笛笑道:我要吃抓扳去了,谁耐烦管你的闲事?莫威急了,跺足道:你也相了面,怎么是管闲事了?那就给他五百两吧。

天!哪有那么多的银子给他?算命先生道:好,看在这位大爷面上,在下跟你们吃顿抓饭,这银子就免了吧。

莫威忙道:好的好的,由老莫请客。

算命先生这才放开手,摊子请卖水果的照看,吸拉着鞋子从桌后走出来。

萧笛道:先生请吧。

算命先生兴致勃勃地道:有一家的抓饭味道最好,由老头领你们去吧!莫威气呼呼地瞧着他一颠一颠走在前,也只好跟在后面走了。

走不多远,算命先生停下来,指着一家叫西来顺的毕罗店道:这家这家,两位大爷请进吧。

萧笛道:先生请!老头也不谦让,大咧咧进去了。

这西来顺是波斯人经营的饭馆,专营波斯饭菜,有著名的烤牛肉和抓饭。

客人一进店,照例脱鞋,然后踏上地毯,地毯上支着一张张矮几,客人就盘脚坐在圆垫上,就着矮几吃喝。

算命老头一踏进去,马上就有个美丽的波斯姑娘迎了上来:哟,老先生,欢迎再次光临,请坐请坐。

这姑娘一口雪白整齐的玉牙,十分好看,中国话也说得极其流利。

小凤儿,老头带来了两个客人,可要好好款待啊!老头走到一张空几前坐下。

小凤儿杏眼一转,笑吟吟地打量着萧笛和莫威。

对莫威,她只瞟了一眼。

对萧笛,她却定定看着他,脸上绽开了花:两位爷台请坐。

一个满脸虬髯的胡人大汉也从灶间走出,向算命先生打招呼:老爷子,来啦!他的汉话说得有点生硬。

啊,胡掌柜,今天多上几个菜吧,反正不要我老儿掏钱,贵些也不妨,不必客气!胡掌柜四十多岁,鹰鼻阔嘴,身体粗壮,赤着的两条胳臂、足有算命先生的大腿儿粗。

他豪笑道:好的好的,先给三位上一盘鸡,沽两升酒,其他莱就一道道上吧!莫威在心里骂道:混账老儿、不掏自己的腰包就不心疼!萧笛笑眯眯走到算命先生对面坐下。

莫威老人不高兴地和萧笛并肩而坐。

小凤笑吟吟在空处坐下,道:大爷贵姓啊?她问的是萧笛。

莫威被她的美貌惊得呆了,忙答道:敝姓莫,名威,威风的威!姑娘惊讶地瞟了他一眼,黑眼珠一转:姓莫?哪个莫呀?是不是莫自作多情的莫?莫威见姑娘和他说话,喜得骨头也酥了,忙道:对对对,莫,就是不的意思。

小凤笑道:那么大爷叫莫威,意思是莫要威风了?也就是不威风的意思?莫威一楞,答不出话来了。

算命老儿却频频点头:对啊,对极了,小凤真聪明,一学就懂!莫威气得直瞪眼。

小凤又问萧笛:大爷,你贵姓啊?萧笛道:免贵姓萧,名笛。

小凤眼睛一转:萧和笛,姓得高雅,名也起得高雅,和人品一样啊!算命老头颔首道:对极对极,人如其名,说得好!莫威更是气得想破口大骂了。

这时,又一位穿绿裙的波斯姑娘端着一盘鸡来了。

老头道:名珠,给两位客人敬酒,那位不威风大爷可是有钱得很啦!名珠启齿一笑,风情万种,对萧笛道:你是不威风大爷?萧笛摇头笑道:姑娘,我象有钱的吗?名珠满脸迷惑的样子:那该是谁呀?算命老儿朝莫威一指:就是这位长着狗鼻的大爷。

莫威大怒,正要发作,名珠却朝他嫣然一笑:不威风大爷,这名取得好啊!莫威被她一笑,已勾了魂去,再听她夸奖名字,一腔怒火早烘干净,忙道:如何好法?姑娘讲来听听。

名珠道:有钱人大半爱摆架子,净会欺负人,大爷你有钱不摆阔,还故意起个不威风当名字,说明大爷你人好心也好!小嘴甜甜,莫威岂但骨头酥了,连心也醉了呢!他忙道:对对对,我莫大爷爷是你说的这种人!名珠奇道:怎么又姓莫了?莫威急忙解释:莫就是不的意思,一个样的!名珠捧起酒壶,替三人斟满了酒。

她刚把萧笛的酒杯倒满,算命老儿的酒杯却干了。

名珠又只得倒上。

老儿伸手一把抓过酒杯,呼地一声又喝了个精光。

在一旁发笑的小凤道:老爷子,别那么馋呀!慢斟浅酌才有味呢。

算命老儿道:小凤,老爷子这几天手头拮据,有三天没沾酒了。

今日有人请客,不喝个够岂不是太不划算了?这样吧,你替老儿捧一罐酒出来,光杯子斟不过瘾。

小凤笑着走了。

名珠道:三位,干一杯,名珠再给三位斟满。

莫威赶忙把酒一口干了,只觉满嘴芳香,热辣辣好不过瘾。

萧笛干完,赞道:好酒!名珠又―一替他们斟上:各位,先吃点菜呀!她玉手轻舒,撕下一支翅膀递给算命老头,另一支翅膀给了萧笛。

莫威心想,好的都给他们了,该给我什么呢?我才是最有钱的大爷呀,他们两个不都是吃我的喝我的吗?名珠伸手扭了鸡头,又把两只鸡脚杆扯下,一并放到莫威碟里。

莫威一愣,鸡头还好吃,这鸡脚杆又有什么味?该扯一只鸡腿才是。

可名珠说话了:不威风大爷,你最有钱,身份最高,这一头一脚吃下,就算吃了全鸡啦!莫威受捧,大为高兴,忙不迭抓起鸡头来啃。

此时小凤捧出一坛酒,放在地毯上,她有意无意坐到了萧笛身旁。

算命老儿连忙把酒封撕开,将头凑到酒坛口,一吸气,就连灌了几大口。

莫威啃鸡脚无味,伸手去抓鸡腿,可老儿的手却先到一步,一下就把鸡腿扯走了。

他抬头一瞧,怪哉,老头儿还伏在酒坛边呢,怎么抓鸡腿瞧也不瞧就抓得那么难?他于是想去扯另一支鸡腿,不料却被小凤撕去了,递到萧笛手上。

没奈何,撕鸡脯吧。

还没动手,名珠玉手轻舒,一块鸡脯都被她扯下。

莫威乐开了花,还是这小妮子懂事,她心向着我呢,这鸡脯不给我还会给谁?谁让我老莫是最阔的大爷呢?名珠两只小手一分,鸡脯成了两片,一片给了老儿,一片又递到了萧笛碟里。

莫威勃然大怒,正要作出一番声色,却听名珠说道:不威风大爷,你已吃了‘整鸡’,这零碎就不给你啦,省得辱没了身份!莫威转怒为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名珠道:我端牛肉来,请大爷稍停片刻,啊?这最后一声啊,不知含了多少风情,莫威骨头差点散了架。

萧笛问小凤:你也姓胡吗?小凤笑道:我们波斯人的名字翻成汉文太长,客人叫着不方便,于是都取了个汉人名,至于姓嘛,叫我们胡人,就干脆姓胡了。

萧笛道:原来如此,这倒省事。

萧大爷你就住在长安呀?没有,在下住在大漠,这是头一回上长安来呢。

就在长安久住么?不是,要往内地去呢。

小凤脸上充满了失望神色:那你再也不来我们小店了?只要一到长安就来。

真的么?当然。

名珠端了一大盘牛肉上来,又频频劝酒。

莫威高兴得忘乎所以,连鸡肉没吃到也早忘了。

大概是兴奋过度了吧,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栽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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