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赌狂性,大赌夺命是创业园唯一的、却是每个人都乐意遵守的规条。
小赌狂性的意思是只要有赌局,就算是赌一根头发都必须全力以赴不得礼让;而大赌夺命,则是就算要赌命,赌输的一方必须立即交出性命。
其实只要有赌局,每个赌徒都不会放过,就算是十岁不到的小童,也历经大大小小上百场赌局。
要问何谓赌,他们都可以告诉你自己的一番见解。
所谓初学三年,天下无敌,再学三年,寸步难行。
愈是不懂得赌,愈容易学得会、愈容易放胆去赌,相反愈是身经百战,太多的经验累积,便愈多顾虑,若无十足信心绝不敢贸然下注,要在平常赌局中得胜更非易事。
所以创业园内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等待一场设计新颖的赌局,只要赌局形式是新的,就愈没有过往的经验枷锁,大家就愈可以放开怀抱去赌,痛快的赌。
来啊!来啊!大家快来!这里有赌局,赌什么便赔什么!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独脚少年在公平赌坊外叫嚷,大街上的赌徒纷纷向他靠拢过去。
一直伴随独脚少年左右的断掌青年也高声呼喊:好啊!已经太久没有赌局,太沉闷的生活令人精神萎靡,你的赌局怎么赌?独脚少年道:公平赌坊正进行一场以阳寿作赌彩的赌局,参与者是南么九与四个外来人,分别是喇嘛、和尚、女道士及六岁不到的小女孩,你说奇怪不奇怪?断掌青年道:喇嘛、和尚及女道士都是修道之人,该以禁睹为诫律,小女孩六岁不足,就算三岁学赌,也不过三年经验,竟然挑战常胜不败的南么九,确实奇怪,奇怪!断掌青年跟独脚少年一唱一和,就像是两个在街头摆卖药石的商人,其目的只为吸引路人下注。
独脚少年道:第一回小女孩上场,跟南么九赌羽毛飘向左还是右,结果当然是小女孩输个精光,阳寿泡汤。
断掌青年道:南么九会赢自是必然,要赌谁胜谁负又岂有乐趣?还是快说你的赌局怎么赌?独脚少年道:何必急惊风?第二回是怒气冲天的喇嘛上场,不如我们就来赌一赌这一回会怎样赌?断掌青年道:啊!南么九的赌局,局局精奇,每每令人意想不到,猜他怎么赌,就已经饶富趣味,这场赌局,很好,很好。
赌对创业园内每一个赌徒的意义,已不只限于胜和负,怎样赌比赌什么才更重要。
而能够有无限创意,经常在创业园内带给赌徒喜出望外的赌局者,南么九是其中一人,而他们所说的南么九,是在公平赌坊里把小天诛阳寿赢尽的小男孩。
班禅三世的责任是要把小天诛安全带返布达拉宫,如今却被南么九赢尽她的阳寿,要救人,就必须要一睹。
被南么九戏弄,班禅三世盛怒难耐,一脚把放在面前的木椅踢开,大声叫道:混帐的恶毒小子,我来跟你赌!南么九依然一派好整以暇,说道:奉陪,我就讨回我的赌彩,跟你认真赌一场。
南么九手一长,将瓶子拍向结界内的小天诛天灵盖,小天诛在心底也认同自己输了,就像斗败公鸡一样垂头丧气,一股紫气瞬间从她体内枭枭冒出,把本来空着的瓶子填得满满。
被抢走阳寿后的小天诛,双目呆滞,四肢下垂,已经没有了气息,似乎已死,南么九的计划本来就是先夺其中一人阳寿,再胁迫其馀的人跟他对赌,班禅三世既然挺身而出,用来困锁她的结界就再没意义,南么九手一扬,将结界去除。
其中一个守门的持刀恶汉,见小天诛的阳寿竟把瓶子填满,忽地用力拍打自己的头:唉!真倒楣,小女孩明明上庭狭窄短尖,眉角有破损,应该少年劳碌孤苦,多病多灾,绝非福寿格,没想到她竟也有百岁长命,输了只怪我不够运气。
南么九道:只有无知赌徒才会依赖运气,我不是赌徒,而是庄家,赌局的一切变化早已运筹帷幄,胜是必然,你败,只因学艺不精,单凭三脚猫皮毛相学就想跟我对赌,一败涂地是理所当然,罚。
持刀恶汉听罢竟就用刀把左手尾指割掉,鲜血泊泊而流:师父教训得对,我以后必定勤加练习。
一个三十开外的彪形大汉竟然唤七岁小孩作师父,而其他人又对南么九毕恭毕敬,他在公平赌坊的地位看来十分崇高。
跟小天诛对赌之外,又跟自己的徒弟另作赌局,局外有局,南么九早就算计好一切,而且稳站必胜立场。
摇着盛满紫气的小瓶,南么九挂上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脸道:看班禅三世廿五未足,算有八十长寿,剩下的阳寿也不过五十馀,要是男和尚与女道士不敢对赌,多赢五十馀阳寿也不过尔尔,待会儿就分给大家算是慰劳。
天诛、班禅三世再加一个亥卒子,其毅力沛莫能御,要用武力夺命就算能成功自己也必先受创,先夺小天诛,班禅三世自然会跟其对赌,但一直冷眼旁观的天诛及亥卒子,就要用激将法挑起其好胜心这是南么九早已盘算好的计策。
班禅三世已经按捺不住,道:我慈你个悲,你说话麻麻烦烦的,究竟赌还是不赌?南么九道:现在就赌。
班禅三世拾起刚才跌在地上的羽毛,再抛上半空,然后道:我猜右,要是你的话儿再敬飞过来,我结印送他去极乐。
话儿就是南么九所饲养的小鸟。
羽毛在公平赌坊内飘啊飘,班禅三世目不转睛地盯着羽毛不放,心中不停念道:飘向右,一定要右。
差不多飘到地上去,羽毛飘落的方向也确实是右,话儿仍没有行动,动的却是南么九,他伸手就吧羽毛夺了过去。
班禅三世立时青筋暴现,大喝声道:混帐!混帐!你这不叫出千,是找死。
班禅三世正要一拳轰过去。
南么九却将盛载小天诛阳寿的小瓶子迎挡,班禅三世不知道瓶子被打破的话,阳寿会飞到哪儿去,惟有硬生生把冲拳止住。
南么九道:公平啊,刚才的赌局由你们设计,这回该由我来设计新的赌局,我不要再赌羽毛这些无聊玩意,而新的赌局赌注也不一样,是你的全部阳寿。
班禅三世道:你不早点说?南么九道:你不早点问?班禅三世道:好!赌什么我都跟你赌,快说出来,只要别再耍花样。
南么九双掌轻拍,在公平赌坊后堂内即走出两个无论样貌、衣着、身高及体形均相同的人,走路动作更完全一致。
南么九道:他们是挛生兄弟,左面一个叫王八,右面一个叫王百,都是三十岁。
班禅三世道:你要我猜谁是兄?谁是弟?王八道:我是兄。
王百道:我是弟。
两人连说话的语调都几乎一样。
南么九道:他们虽是同年同月同时辰生,但从命理来算,就算只差一盏茶时分出生的两个人,其一生际遇亦应有差别,未必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就来赌一睹,王八与王百,谁较长寿?南么九又拿出两个汲取阳寿的空瓶子,道:我喜欢公平,你可以用任何方法猜出谁最长寿,你下注后我就吸他们的阳寿出来作比较,只要你猜对,就算我输,小天诛的阳寿会归还,相反就是我赢,你的阳寿归我所有。
南么九自己不下注,任由班禅三世猜谁最长寿,猜对就算赢,确是很公平的游戏规则。
但一个人是否长寿,怎样去猜?或者有一个最古老的方法可以看出来,就是观其面相掌纹,甚至是依据生辰八字推敲。
公平赌坊外的独脚少年拍掌叫道:好啊!相当好,十分好。
假如以两个毫无血缘的人作比较,只要懂得看相算命功夫,要推敲哪个较长寿也不算太难。
断掌青年又着道:但这对挛生兄弟,五官外表以至生辰八字都几乎相同,要知道谁最长寿,难度就十分高。
独脚少年道:如此精妙赌局设计,只有南么九可以办得到。
亥卒子记得早前曼陀罗曾戏言作弄,要班禅三世为他看掌纹破解其情缺人命的遗憾,当时他一口拒绝,因为根本不懂掌相命理,如今又怎可能猜出王八与王百谁较长寿?但见班禅三世双手抱头,面部抽搐,青筋暴现,又是那副因烦恼过度而扭曲的面孔,其他人不知就里,全都呆若木鸡。
班禅三世道:哎呀!岂有此理!你们真是岂有此理!怎么总要我泄露天机,这会损我修行,修行与救人比较,那样较重要?唉!算了,反正再想也是想不出答案,救了人再说。
班禅三世自问自答,说罢走到王八两兄弟跟前,瞪大眼睛说道:你们两个看着我!班禅三世的疯癫举止,着实把众人吓得心里发毛,王八两兄弟不是不敢抗命,只是作为这趟赌局的赌具,两人不能拒绝。
班禅三世眼也不眨,盯住王八与王百兄弟四只眼,目露凶光模样把两人吓得心胆俱制,惊魂未定,班禅三世竟又下第二道命令:脱掉衣服。
王八道:什么?班禅三世摇摇头,说道:唉!我来替你脱。
班禅三世一手按下王八成弓状免他反抗,另一手扯脱其上衣,王八就光着上身示人,怎知班禅三世意犹未尽,道:裤子,脱掉。
公平赌坊内外最少聚集了数十人,当中有男有女,苦连裤子也脱掉岂不是赤裸示人?王八不知所措说道:你究竟想怎样?班禅三世不耐烦道:哼!真麻烦。
也不待王八首肯,他已迳自伸手过去一把将王八裤子拉掉。
王八全身赤裸,尴尬万分,立即用手掩住下身重要部位。
班禅三世由开始至今的行为都使人丈八金刚般摸不着头脑,其疯癫的状况令在旁的天诛也为之侧目。
班禅三世一手捉住全裸的王八,反手一抽,他整个人就向前趴下,面贴在地上,然后双脚又被提高,硬生生地分开,班里三世也不避嫌,瞪大双目检视其身体最重要部分。
就像是妇人在市集内买鸡的情况,班禅三世细心检规王八身体每一处细微地方,又不时用力捏他全身骨骼,连舌头、牙齿、耳朵都一丝不苟地看遍,历时半个时辰。
班禅三世才露出满意的表情,跟着又指着王百道:轮到你,脱衣服。
王百知道不能反抗,自行脱衣,班禅三世又像刚才一样替他全身检验,偶尔感到迷惑,又喃喃自语,摇一摇头,走过去王八处查检一下,然后又再返到王百处继续。
摸至头骨背后处,班禅三世忽然停下来,指着王百厉声喝骂:我慈你个悲,你短命种,出世出得迟,死得快过人,真混帐!南么九回应道:哦?你打算现在就下注?班禅三世道:只观外表,两兄弟的确并无两样,但经我独门绝学相骨术一模,就知道两人确有分别,兄王八头顶尖薄、肩膊狭窄、腰肋疏细、肘节短促、掌薄指疏、唇赛额塌、鼻仰耳反、腰低胸陷,根本是福薄而贫贱,多疾而短命之格。
班禅三世将王八缺陷一一道出,言之凿凿,把王八弄得全身有如蚁咬般甚不自在。
王百听得兄长骨格奇差,正暗自庆幸时,班禅三世却指喝道:你啊!你别得意。
你额上无生骨,眼中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全是短命之兆。
你两兄弟骨格奇差,不死也罢。
天诛一直只知班禅三世性格疯癫,却从来不知他有相骨术这门技术。
连亥卒子也不禁问道:两个都短命,那谁较长寿?班禅三世道:两人虽然都骨格奇差,不过仔细再看,兄王八眼光清而不浊,顾盼不斜,精神耸动,容色澄澈,算是形不足但神有馀,不过坏在骨子里,没得救,能活到三十已是福份,但肯定过不了四十。
在公平赌坊外的独脚少年及断掌青年,听罢班禅三世的批言,本来相信南么九必胜的心也为之动摇。
但南么九始终在微笑。
班禅三世又向王百道:你更差,眼目似醉不醉、常如病酒、不愁似愁、不哭似哭、闻言似女声,齿黄而露,形格差神更差,致命伤是头骨后有指头般大小凹陷,定是还在母胎时造成,注定你要比兄长早死。
形格不足,神也差劲,自己原来一无是处,王百听得冷汗涔涔而下。
南么九拍掌道:好啊!好,想不到原来掌相命理之外,还有相骨术这门功夫能断人贵贱吉凶,真是大开眼界。
班禅三世道:你这个小鬼头,待我取回阳寿一定把你全身脱光,替你算一算死期。
南么九道:你已经下注?肯定王八较王百长寿?班禅三世道:肯定。
南么九道:你输了。
班禅三世一脸惘然:什么?南么九忽地拍了两下手掌。
王八像是一头听话的狗,接到主人的命令般,一手夺过持刀恶汉手上的刀,横刀向自己喉头一拖,鲜红的血洒向王百的脸上,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王八已经颓然倒地。
惊变骤来,惊讶、愕然,是班禅三世唯一的反应。
连一直淡然的天诛也紧皱眉头。
亥卒子摇首。
王八忽然自杀死了,王百仍然活着,那就是他较长寿。
南么九道:哈哈,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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