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头飞到门口,还回过面来,咧开怪嘴,对着关山月笑了—下,然后才像一颗流星般掠空而逝。
江帆一跺脚道:坏了!坏了……关山月莫明其妙地道:什么坏了?难道那毒蛇还没有被杀死?江帆变色道:岂仅没有死,这下子它的行动失去了羁绊,天下的蛇将抚瞧类矣,关大哥,你实在害人不浅……关山月虽然还是不懂,可是他已经放了一点心,假如这条怪蛇为害的对象只是蛇类应该是一件好事……江帆看到关山月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想的什么,只好摇头直叹气,而且流露出极端忧愁样子来。
关山月开始觉得事情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轻松,不禁怔了一下,而江帆却不往下说了,他忍不住问道:江姑娘,这到底……江帆轻轻一叹道:这条怪物半属为蛇,半属为龟,它最感不便的就是后面拖着那么重的身躯,而你刚好帮助它脱离累赘……关山月不以为然道:我砍断了它的脖子,使它的身首分离,身体是万物之本,未闻本灭而神在,岂有身死面首生……江帆急得摇头道:关大哥,你别带掉文章了,这条怪物的生命主要是在头上,它的身子反而是它的枷锁,使它不能自由行动,从此就没有人,也没有方法能制服它了,你着它刚才飞得多快……关山月想了一下问道:它会怎么样?江帆叹道:它原以毒蛇为粮,这一下更是得其所哉,天下毒蛇没有一条能逃过它的毒口,以毒养毒,结果……关山月笑道:那不是很好吗?毒蛇本来是害人的东西……江帆道:唉!你真是想得出!你难道没有觉到那飞天子母蜈的厉害吗,它们自相吞食后……关山连忙道:它也会越来越大?江帆摇头道:不!它恰恰相反,吃下的毒蛇愈多,贮毒越烈,身子却越小,因为它并不把毒蛇吃下去,只吸收它们含毒的精华。
假如它连续并吞两千条毒蛇的剧毒之后,那颗怪头缩成拳头大小,连后面的长颈都可以摆脱了……关山月忍不住道:说来说去,受害者只是毒蛇而已……江帆长叹一声道:直接受害者固然是毒蛇,间接受害者就多了,它的毒雾你是见过厉害的,等到它气候形成之后,只要它经过的地方,十丈之内,将没有一样东西是活的,声气所感,触物成灰……关山月也觉得有点严重了,想想道:它总不会到处乱飞吧?江帆沉重地道:怎么不会呢?……关山月又道:它一定到处搜索毒蛇为食,多半是荒山野地,鲜有人迹,为害似乎不太严重!江帆摇头道:蛇类的感触比人类灵敏,它还在几里路外,那些毒蛇便会有了知觉,也一定会出乎本能地逃走……关山月道:逃得掉吗?江帆叹道:逃是逃不了,不过是先后的问题,那些逃窜奔命的蛇类,已经先期造成人类的灾害,人们见到毒蛇后的反应不外乎两种,一种是躲避,一种是扑灭,躲避的还好,假如人们见毒蛇大批涌到,齐集而扑灭,人蛇交触已不免有伤亡,等这怪物随后追去,蛇固不免,人更遭殃……关山月大惊失色,连忙道:这真是糟透了,你怎么不早说……江帆道:哪里来得及,你已经冲进去了……关山月唉声叹气道:至少你该把那利害之处通知我……江帆摇摇头道:这是根本无法预料的,因为怪物十分厉害,从没有人能靠近它身边,我不知你是怎么过去的……关山月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江帆又想了一下道:是了,那怪物走时还对你笑了一笑,可见它已颇具智慧,它一定是故意放你近去,利用你替它摆脱羁绊!……关山月连忙道:别的不谈了,先讲看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毁灭它?江帆摇头道:据我所知是没有办法,除非等它自然老去死亡,这种暴戾之物,寿命必不会长,最多只能活上一二十年……关山月急叫道:一二十年中以它飞行的速度,可以在三山五湖四海都打个转,天下人也要死一半了……江帆苦着脸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我才那么着急!关山月不禁大声骂道:蛇神简直该杀,他怎么培育出这么一个祸害!江帆叹了一声道:蛇神一直对它非常小心,而且老早就把内情告诉过我,他只是用来想杀死你,谁知道你去闯下这个祸的……关山月连连搓手,以示他心中的焦急,半天才道:蛇神说过那怪物绝对无法可制吗?江帆叹道:无法可制!关山月急道:我不管,无论如向我一定要叫他想个对策……说完他一掀内室的门帘,走了进去,室中只有一张石榻,上面只铺着一张整块大的蛇皮。
小仙女灵姑全身被剥得精光,仰卧在蛇皮上,泪汪汪地望着他,关山月一见不禁怒发冲冠。
这小女孩子才十四岁,瘦伶伶的身子,刚开始发育,却接受人世最悲惨的遭遇——被兽性蹂躏了……他飞快地跑过去将她抱在怀中急道:灵姑!你……灵姑挤了下了几滴眼泪,微弱地道:关公子,我的穴道被制住了,请你替我解开!关月山连忙在她身上的各处要穴上摸了一遍,却找不到被制的地方,江帆轻叹一声道:在乳泉穴上!关山月失声惊道:那是致命的死穴!江帆摇摇头,低声道:蛇神的制穴手法很特别,与一般人不同!说着过来在她胸前各按了一下,灵姑的眉头微蹙,但立刻恢复了行动,她第一件事便是抢起旁边的衣衫,飞快地穿了起来!关山月强抑着愤怒,忍着眼泪道:灵姑!你受苦了……灵姑摇摇头,苦笑一下道:还好,蛇神总算还有点人性……关山月忍不住叫起来道:他还有人性……灵姑低声道:他原想污辱我的,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大概想起了我对他的好处,居然克制住自己……关山月连忙道:我真替你感到高兴……灵姑双目下垂,长长的睫毛合成一排黑而柔的弧线,那神态充满了惹人怜爱的娇憨,轻轻地道:你高兴……关山月笑笑道:当然了,我把你从柳仙子那儿带出来的,把你留在这儿是万不得已之举,要是你受了了一点委屈,我真不知……灵姑睁开眼睛,明眸中闪着光亮道:你不必为我负疚,留在此地是出之我的自愿,即使我真的遭遇到什么,那也怪不得你……关山月连忙道:不!我绝不能让你受到一点委屈……刚才……灵姑轻笑一下道:刚才你为了我拼命,我很感激,不过以后再遇上类似的事情,你千万要珍重自己,因为你还有更值得拚命的人,像张菁菁她为了你受尽折磨!落在柳仙子手中亟待拯救,像江姑娘,她已经是你的……关山月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灵姑笑知道:凡是你的事,以及你有关的人,我都知道,关公子,你为我拚命太没价值了,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关山月摆手道:灵姑!你不要胡说了,在我心中。
你并不低于任何一个人,怎么能说不值得呢?灵姑眼中忽地一亮道:真的?关山月朗声道:自然是真的,别说是你,就是一个陌不相识女孩子,若是处在你刚才的境地,我也叫一样地会为她拼命!灵姑目光又消沉了下去,关山月继续说道:我行事只问应不应该,从不计较值不值得……灵姑顿了一顿才幽幽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依然对你万分感激!关山月笑着拍拍她的头道:蛇神呢?灵姑用手一指屋后的石门道:从这里走了,大概是到蛇窖去了!江帆连忙道:不错!你把那条怪物砍断脖子,它一定会马上到蛇窖去饱餐一顿,那是蛇神豢养毒蛇的地方!关山月连忙问道:那里有多少毒蛇?江帆摇摇头道:不计其数,你不是也到那儿去过吗?关山月大急道:那它在这一个地方就可以得到足够养成气候所需的毒蛇了!江帆道:岂仅足够而已,还可以多出两三倍呢!……关山月又想道:假如那条怪物真像你所说的天下无敌,蛇神此刻又去干什么?难道他不怕被它的毒气喷上吗?江帆倒是呆了一呆,片刻才道:这就不清楚了,也许蛇神另有趋避之法,不过他以前的确是那样告诉我的,关大哥,我们……关山月不等她说完,立刻道:我们自然也到那儿去,假如蛇神不怕,我们就也没有怕的理由,假如是他拚命冒险以图消弥那祸害,我应该去帮助他……不然我就去看看蛇神使用什么方法避免那怪物的毒害!江帆呆了一呆道:万一蛇神不在那儿呢?关山月大声道:那我更应该去了,因为那条怪物一定会在那儿的,而蛇窖中关着谢灵运与刘幼夫等人,我应该去设法把他们放出来,免得他们受害,这两个人虽是我的仇敌,我也不能让他们不明不白地丧身终此……说着倒是领先采取行动,从侧门走了出去,江帆刚想追上去拦阻他,灵姑已拖住她道:江姑娘!你如了解关公子的为人,就不要去拦阻他,你想做他的妻子,就先要养成准备做寡妇的习惯……江帆呆了一呆,关山月已经走了,灵姑遂放手叹道:他就是那样子一个人,为了要做的事情;他从没有计及本身的一切安危,更不会受到私情的影响……说着她倒是追在江帆前面走了,江帆则将放小玉的布袋放下去,拍拍它的头部,轻声嘱咐道:小玉,你必须留在此地,那怪物正好是你的克星,而你却是它最需要的美食,乖乖地躲起来,别让它找到了!小玉从袋中窜出来,意图阻止前往。
江帆一叹道:小玉,我已经是关大哥的妻子了,生死都跟他在一起,你却不必跟着冒险,乖!听话……小玉依依地缠着她,江帆又怆然地道:小玉!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现在却必须跟我分开了,假如我遭到了不幸,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说到后来,已是语不成声,慢慢地推开小玉,从侧门中追了出去,这里的地形她非常熟悉,所以走起来很快!当她走到蛇窖左近时,却见关山月的长剑已然出鞘,正与一个人遥相对峙,从蛇窖中却传出了厉声的呼啸!那呼啸声一听就知道是发自蛇神之口,她认得那人正是刘幼夫,不禁呆了一呆,而关山月却叫道:江姑娘!你来得正好,请快把这家伙替我挡住一下……刘幼夫冷笑一声说道:你别做梦,谁能挡得我!江帆飘身凑到关山月旁边问道:关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关山月急道:蛇神一个在与怪物相搏,而这家伙不让我进去帮他的忙,刘幼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刘幼夫大笑道:我怎么不知道,整个事情就是我的全盘计划,蛇神那家伙太蛮横了,居然能逃过谢教主的惑心大法,逼得我们只好利用那条人蛟去控制他,可是他蛇神太机智,不让我们接触那条怪物,真想不到你竟帮助我们促成了计划!江帆怔然道:那怪物叫做人蛟?刘幼夫笑道:这是张云竹取的名字。
事实上这条怪物名不见经传,谁也说不出它本来叫什么,不过它倒是控制蛇神唯一的利器,有此一物在握,别说是鸵神,天下任何人也不足为虑矣……江帆不理他的傲语,仍是追着问道:你们有办法控制那条怪物吗?刘幼夫哈哈大笑道:蛇神只会弄蛇,此外他懂得实在太少了,天下那有不能控制之物,张云竹早就安排好了!这时蛇窖中呼啸之声更烈,关山月实在忍不住了,手中的黄蝶剑朝前一探,迳向刘幼夫刺去!刘幼夫振腕回剑,紫光猛涌,反把关山月格退了两步,那倒不是他的功力深于关山月,实在是他的剑太利了!紫郢剑为五剑之首,只要将内力贯注,剑身自然而然发出犀利的剑气,硬将关山月逼得倒退了!他假如不退的话,势必为反击的剑气所伤,器不如人,只急得关山月五内如焚,却拿不出一点办法!江帆突然道:关大哥!把你的剑给我!关山月怔了一怔道:你懂得用剑吗?江帆道:我虽然不精剑术,却另有别的方法对付他!说着将黄蝶剑抢了过来,把剑柄上的流苏丝穗连结在她的长袖上,顺手一抖,剑身化作千点黄影涌了过去!刘幼夫再度用剑反逼,却不如上一次那么松!因为江帆的剑并不是握在手中的,虚空不着力,而她却利用长袖,震发出重重的剑波,专找空处进袭了!那就像是一个人用赤手空拳击抵挡海边的浪潮,虽然他能把浪潮的正锋击碎,却无法阻止水珠飞溅!而江帆剑波上的每一滴水珠都是劲厉的剑气,刘幼夫为了保护自己不为剑气所伤,只有把剑舞成一片密幕!江帆的攻势被阻遏了,可是刘幼夫也被阻住了,无法再分神阻挡别人进入蛇窖,江帆这才对关山月道:关大哥!你快进去吧!蛇神在里面也听见外面的说话了,发声高叫道:姓关的小子,都是你闯的祸,还不快进来帮我把这些毒蛇消灭掉,只要不让那畜生吸取到毒蛇的毒液,它还不足为害,否则,你我都没有好日子过,这批家伙的手段太恶毒了,居然想出这么条绝主意……江帆急道:关大哥你快去吧:蛇神居然出口求助,可见事态严重到什么程度,自己留心,别靠近那怪物……关山月一闪身滑过二人,迳自朝蛇窖的入口处扑去,这是一个地穴,里面相当黑暗,好在他练就了夜眼!只要一点微光,他还是能看得很清楚。
但见满坑满谷的毒蛇四处乱窜,有不少已被蛇神击毙了,蛇神果然恢复了人的形状。
齐腿以下的蛇形长尾割去了,换成了两条人腿,上半身还是他原来的形状,全身赤裸。
可能他对利用双腿行动还不太习惯,走路时还是一蹦一跳的,不过相当的迅速,看起来就像是在飞一样!那条怪物人蛟则牵着细颈所化长尾,来回飞窜,追着那些毒蛇,当它捉住一条时,就一口交断了蛇头,吸收毒液!毒蛇的毒液多半是贮藏在两腮之处,它咬下了一颗蛇头,就将毒液吸下,然后将蛇头吐出来!蛇神不敢过份接近它,只有趁它噬蛇时,跟在后面发掌,在它没有咬到毒蛇以前,先将那条毒蛇击毙!有时动作慢一点,仍是被怪物抢了先。
从地下的断头蛇尸来看,它已经吸取近百条毒蛇的毒液,被蛇神击毙的毒蛇为数更多,那情象也更惨烈。
在蛇神的凌厉掌力下,那条毒蛇一定是连头带身子被击成烂糟糟的一团,血腥刺鼻!为人蛟咬去头部的蛇身犹未僵死,残身在蠕蠕攒动,看来十分恶心,而窖中生馀的毒蛇,还有两三千条之多!关山月才进来,蛇神已叫道:快去追杀那些毒蛇,我来牵制这晕头畜生……说着伸手抓起一条巨大的毒蛇,捏紧它的颈部,毒蛇的嘴张了开来,两枝长牙上渗出一点点毒!人蛟受了毒液的吸引,飞扑过来吸取,蛇神则凌空挥出一掌,把它击退回去,人蛟摇摇长尾,又扑了上来!蛇神继续用掌逼住它,一人一蚊,就这样干耗着!人蛟毕竟是畜生,它认定了蛇神手中的那条毒蛇,非得之而甘心,关山月才可以抽暇活动。
可是他手中又没有武器,只好学蛇神的榜样,用掌力去对付那些毒蛇,不过他的功力不如蛇神深厚!才打死了几十条,他已感到相当吃力!因为那些毒蛇都是四下分散的,一掌劈死一条,既耗力又费时!关山月觉得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几千条毒蛇,不等消灭到十分之一,他自己先要累死了!因此他边对蛇神叫道:蛇神!你可以把那怪物引出去吗?这里是死谷,我们只要把出口一堵,这些毒蛇就全部解决了……蛇神怒叫道:你少出歪主意,这个办法若是行得通,我早就做了,那里还用得着叫你下来帮忙我……关山月不服气道:这个办法省力省事!为什么行不通?蛇神怒哼道:我就利用这群毒蛇,把这头畜生困在此地,等它精疲力尽,再慢慢收拾它,要是到了外面……刚说到这里,他手中的毒液已经流尽,对人蛟失去吸引力,它忽然掉头去追另一条毒蛇了!蛇神赶晚了一步,被它咬下一颗蛇头,人蛟得到了毒液滋补后,神态又活泼多了,摆头去追另条毒蛇!蛇神先拍掌击碎了那条毒蛇,再抓起一条,重新吸引人蛟的注意,开始作一来一往的争夺,然后才怒声道:小子!你少开口,好容易才消耗它一成体力,你一打岔,又得从头干起,你只管你自己的……关山月果然不敢再跟他谈话,可是又击毙了十几条毒蛇后,觉得实在不是办法,忍不住叫道:蛇神!这样子不行,我一个人力量有限,绝对无法把这么多毒蛇杀尽,你为何不能出去呢?蛇神怒叫道:出去后它掉头一飞,谁还追得上它!关山月一听怔住了,蛇神的顾虑确是不错,要是这条人蛟逃到别处那才是后患无穷……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打起精神,一掌掌地拍向毒蛇!当关山月击毙了两百多条毒蛇后,他累得连手都抬不动了,而蛇神也换了四五条毒蛇,一直缠住了人蛟!人蛟的势子不如先前那么勇猛了,可是它还无放松之意,依然一次次地进扑着,也一次次地被蛇神击回去!关山月只好停下手来歇息,蛇神却不肯放过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叫吼催促道:小子!别停下来,祸是你闯的,害的我跟你受累,要是你不卖劲,我也放手不管了……关山月忍不住怒叫道:这怪物是你养的!蛇神哼声冷笑道:可是我没叫你把它的颈子砍断,使他脱离了身体!关山月叫道:你用它来害死我,我总不能束手待毙……蛇神一笑道:放屁!我把它关住在屋子里,并没有强迫你进来,即使你被它杀死了,也是你自己找的……关山月一怔叫道:你对灵姑那个样子我怎么能不管!蛇神哼声道:你管得了吗!假如不是我自动放弃,那小丫头早就成了破瓜了,你只知道逞勇好狠,多事害人!关山月赌气不开口了。
蛇神仍是不放松,继续冷笑道:你既要行侠仗义,现在就不该歇着,累死了也是应该的,因为这关系着千百万生灵,要是被这畜生逃出去,那全是你的错,我虽然养着这头凶物,不是你多事,它绝对不会去伤害人的!关山月内心充满了愤怒,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窖口人影一闪,却是灵姑溜了进来,冷冷的道:蛇神!你错了!关公子既使不犯下这个错误,你这条人蛟仍不免为谢灵运等所用,他们早就安排好了!蛇神怒叫道:你胡说!灵姑冷冷地道:我一点都不说谎,张云竹对于人蛟所知比你还多,他们原是打算利用它来控制你的;只是准备工作来不及完成,先被关公子发动了……蛇神呆了一呆道:他们能控制住这孽畜吗?灵姑道:不错!蛇神连忙问道:用什么方法?灵姑道:叶落归根。
当然还是利用它身体上的原有硬壳,据说把那龟壳焦化成灰,洒在它身上,就可以便它驯服!蛇神哈哈大笑道:这一点我也知道、可是那硬壳比钢铁还坚固,放在火中锻上两千年,也无法把它烧成灰……灵姑正色道:我不骗你,张云竹现在正在用火煅化龟壳,而且快完工了,我来的时候,那龟壳只剩下一点点……蛇神大惊失色,连忙问道:真的吗?他是怎么炼的?灵姑撇擞嘴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他已经做到了……蛇神变色道:这不行的!我非要去阻止他不可!……说着把手中的毒蛇朝外一扔,身形朝外窜出去了。
人蛟迎着那条毒蛇张口一咬,就把蛇头咬了下去,吮去毒液后,吐出蛇头,又去追噬第二条毒蛇!关山月正想奋身去阻上它,灵姑却拉住他道:关公子!你挡不住它!你的功力比不上蛇神!关山月急道:那么怎么办昵?灵姑道:什么办法都没有,而且还得赶快退去,等人蛟吸足毒液后,你想退都来不及了!关山月摇头道:不行!这害人的东西绝不能容它存在世上,要是它落在谢灵运等人的手中,那就更糟了!灵姑道:落在谢灵运手中也比由得它到处去害人好一点,至少它的凶性还有人能控制住;不会乱飞乱窜……关山月忧形于色道:可是谢灵运得到这杀人凶物后,横行于世,还有谁能制得住他呢?张云竹真的在炼龟壳吗?灵姑点点头道:不错!谢灵运挺剑守在一旁,我想去破坏他都没有办法,而且我也不敢去破坏!因为我不能造孽……就在他们这一阵谈话的时间,人蛟已经连续取了几十条毒蛇的毒液,精神更见活跃!它飞行既速,动作又快,一口一条,就像人吃瓜子那样方便,关山月见了不禁大惊!灵姑也惊怵地道:你看见了吧,蛇神那么深的功力,也奈何不了它,假如它失去了控制;那后果简直无法想象……关山月一叹道:早知如此,我宁可被它一口毒气喷死了!灵姑摇头道:没有用的,你死了也是白死,谢灵运利用惑心术迷惑蛇神失败后,就定下了这番算计……关山月思索片刻问道:江帆还在外面跟刘幼夫动手吗?灵姑摇摇头道:没有!我进来的时候,外面一个人都看不到!关山月想了一下,连忙道:我有办法,我们快出去!说着拖着灵姑飞速地来到地窖外面,江帆与刘幼夫果然都不在,他也来不及去追索他们的行踪。
只是对灵姑道:你快些帮我的忙先把洞口封死……灵姑道:没有用,人家还可以把它打开!关山月急了道:有没有办法把山腹震塌下来呢?灵姑想了一下,突然道:不行!不过另有个好办法,我们到顶上去,那里是个出气洞,堆放了很多硫磺,我们把此地堵死,再在那里把硫磺投下去,引火燃烧,也许可以把人蛟烧死在里面,只是要趁快……关山月不敢怠慢,连忙用力在洞口击了几掌,可是那石质异常坚固,只震落了一些石屑而已!灵姑急了道:这是不行的,蛇神封洞口是用一块大石头,不就在那里吗,我们合二人之力,也许可以搬得动。
关山月见那块巨石的形状倒是同洞口的大小吻合,只是相当厚,估计重量在万斤出头,所以未曾想到利用。
他使用师傅独门武器独脚金神,力可以举千钧,他自已也相信举世之间,在力量上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了。
因此他虽然听了灵姑的话去搬那块巨石,却如蜻蜓撼石柱一般,根本无法使它移动分毫。
正在涨得脸红耳赤之际,灵姑已走了上来,伸手搭在巨石的另一边,居然把石推得移动!这一来使他在惊奇之余,却又充满了惭愧,默默地把巨石送到洞门堵好,灵姑已吁了一口气笑道:这块石头真重,我们必需要两人才能把它移动,蛇神却一个人就能做到了,他的神力真是非常人所能及……关山月轻叹道:灵姑!别提蛇神了,你比我强得多!……灵姑见他神情怏怏,连忙道:关公子!在蛇神的指点下,我现在大约可以使出五千斤的劲道,那块石头重逾万斤的,虽然是合我们两人之力将它搬动了,算起来还是你出的力比我多,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关山月一叹道:灵姑!你别骗我了,我有自知之明,在以往我自负雄力,最多也只有三千的劲道!灵姑摇摇头道:不!你服下寒蚺丹之后,最少增加一倍有余,此蛇神或有不足,比我却强多了!关山月犹自不信地道:那儿的话,刚才搬石头时,我自己很明白……灵姑微笑道:原来你是往这上面想,难怪会想不透了,那块石头重约一万两斤,你即使有万斤之力,能推动它吗?关山月道:那自然不行,差一点都没有用,世上只有用力气的事不能投机取巧,所以你一上来,我就有感觉了!……灵姑一笑道:假如你分担了一万斤的重量,我只须出两千多一点就可以把石头推动了,这并不证明我的力气比你大!关山月想想道:可是你出的力并不止两千多斤吧?灵姑笑道:我一共只有五千斤的能力,出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我绝对不会比你强,你也不必为此而难过……关山月不好意思地道:这是什么话,我只是为自己而感到惭愧,怎么嫉妒你呢,你能比我强,我只有高兴!灵姑一笑道:一个人的力气并不能代表一切,你大可不必为我高兴,更不必为自己惭愧!山顶上还去不去?关山月连忙道:去!自然去!那是最重要的事!灵姑斜睨了他一眼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就算我的力气真强于你,也不至于令你灰心到这种程度,你此来的目的并不在于争雄!这句话倒是根有力量,也真正地说中了他的心事,虽然力气上的强弱并不来讨论出结果,他已不放在心上了!与灵姑两人飞快地翻上山坡,直向一间小石屋奔去,那儿果然堆着许多硫磺及大批的易燃之物。
而且石屋的正中还有一个烟窗般的圆口,可以望向下面蛇窖的情形,那条人蛟仍在追噬毒蛇,吸取它们的毒液!事不宜迟,他们飞快地把硫磺丢了下去,然后引点着了一束束的干柴,从洞口丢下去!硫磺受火而燃,闪烁的蓝焰中,但见满窖的毒蛇乱窜乱逃,不一会儿,就死去了一大半!剩余的几条躲在角落吱吱怪叫,等火焰蔓烧过去,想来亦不能免,关山月看着,不禁感慨万分。
毒蛇固其该杀,这样子聚群而焚,似乎过于残酷一点,灵姑见了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的心情,乃笑笑道:关公子!你不必难过,这满窖毒蛇就是我们不放火,也会被别人烧死,这些硫磺就是谢灵运带来的!关山月微怔道:他带来的?做什么用的?灵姑笑笑道:谢灵运以为稳可以把蛇神请出去,说这些毒蛇留之无用,也准备一举而残了,蛇神本来也同意了……关山月连忙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灵姑笑道:都因为谢灵运用错了方法,妄想乘蛇神施行移肢换形之际加以惑心迷魂之术,蛇神发觉了……关山月又问道:蛇神不是说把它们制在蛇窖中的吗?灵姑点头道:不错!可是只禁住了谢灵运与刘幼夫两人,还有那个张云竹未曾受困,一定是他把他们放出来的!这时蛇窖中的群蛇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只有那条人蛟还是生龙活虎一般在里边乱窜,追杀未死的毒蛇!关山月见石室中还剩下几块大硫碘,正想一起丢下去助长火势,以及便将人蛟也烧死在内,却被灵姑止住了!她将那块硫磺点燃了,却不投下去,一任它们在石屋中燃烧着,关山月正自不解,灵姑已拿了一块在手!人蛟在窖中为烈焰所炙,已经感到不耐了,忽地长尾一抖,迳直向这个小出气洞口飞来。
关山月大惊失色,连忙用掌力去封,灵姑比他更快,拿起那块燃烧的硫磺塞在洞口上!人蚊被火势逼得又退了回去,口中吱吱怪叫,那狰狞的面上也露出了厉容,看来倍觉怖人!关山月忍不住赞道:原来你已防到了这一步!真了不起!灵姑微笑道:人蛟并不一定怕火,可是硫磺的气味有克毒之功,才可以拦住它,否则你我的掌力绝对挡不住他!关山月不再说话拿起另一块硫磺点燃了,从洞口丢了下去,那里刚好是火力不到之处,逼得人蛟又倒处乱窜!灵姑娘见他仍有继续下投之意,连忙止住道:关公子!这怪物的性子很长,硫磺的存量不多,你可不能再浪费了,最要紧的还是不让它逃出!关山月皱着眉道:快点把它解决了不是更好吗?灵姑摇头道:不行!万一杀不了它,又无法挡住它,岂不是更糟,欲速则不达,还是等它慢慢薰死吧!关山月点点硫磺的存量,再估计一下燃烧的速度,最多还能维持一个时辰,果然不敢再浪费了!从缺口中可以看到那条人蛟在里面来往飞窜,形状已不如先前灵活,再熏它一个时辰大概可以解决!因此他心中充满了兴奋,欢声道:人蛟一死,谢灵运就无法控制蛇神了,而且他树下蛇神这样一个强敌,正是自取其祸……灵姑却不表同意道:你不怕蛇神吗?他或许比谢灵运更坏!关山月怔了一怔才道:这不至于吧!蛇神行事还有点正义感……灵姑轻轻一叹道:这就很难说了,他长年禁闭深山,不履人世,行事全凭一己之好恶,只要有个人去影响他,他便会顺从那个人而改变,假如他受了坏的影响,很可能变得更坏,那天下就更不太平了……关山月一呆道:这倒是一层可虑之事,谁能影响他呢?灵姑淡淡地道:恶人比善人的机会多,因为罪恶之事,总是比善事行起来愉快,所以人世的罪恶是不会消灭的!关山月摇头道:罪恶的享受是一时的,善德所赢得的尊敬才可以永恒不朽,所以邪不胜正,真理永彰……灵姑淡笑道:这番大道理可以说给人听,你别忘了蛇神是刚从兽境蜕化成人形,他的思想中可能是享受重于尊敬……关山月大为着急,忽然瞥见灵姑的神态中带一种异样的表情,心头不禁一动,连忙道:灵姑娘这件事只有你才办得了!灵姑轻轻一叹道:为什么要找我呢?关山月急道:只有你才对蛇神的影响力最大,灵姑!灵姑的眼中泪光闪闪,幽幽地道:我也许可以将他匡入正途,可是这代价太大了,我的一辈子都将跟着这怪人,再也没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关山月急了,道:灵姑!我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牺牲,可是人活在世上并不仅为了自己,我想你会懂得这个道理的!灵姑摇头道:我不懂!我从小就被林仙子收养了,在巫山所受的教育中,并没有告诉我应该为谁而活……关山月大为着急道:你怎么不懂呢?像林仙子与我师父,他们原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可是他们为了抵制谢灵运……灵姑一昂头道:他们并不没有什么建树,事情到了最紧急的关头,他们却双双躲到姥姥那儿享福去了……关山月一叹道:那是他们的能力不足以制服谢灵运,所以才等了那么久,一直到我可以接替他们的责任后,他们才归隐深山,假如他们只顾自己的话,早就可以撒手不管龙华会的事了!何必还两地相思苦熬过悠长的别离岁月……灵姑撇撇嘴道:他们熬到最后,还有个结果,我假如跟了蛇神,悠悠岁月,都将在痛苦中渡过,结果是什么?关山月正容道:结果你会得到千万人的感激与尊敬!灵姑猛一抬头道:你闯荡江湖,不计生死,也是为了这些吗?关山月苦笑道:我不敢存这种奢望,因为我自知能力有限,不配接受人们的感激与尊敬,我只是本着自己的心,做我认为应该做的!灵姑呆了片刻才轻轻地道:好吧!我尽量去与蛇神接近,想法子影响他,使他不为奸人所利用,不过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你……关山月一怔道:为我?灵姑庄重地道:是的,为了你,当我在石室中,差一点遭受蛇神的侮辱时,你曾经为我奋不顾身,为了报答你这份情意,我无法拒绝你的任何要求,蛇神对你一直怀着仇怨,假如他受了别人的影响,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你,我必须阻止他……关山月还来不及答话,山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首先是江帆的声音叫道:不好了,关大哥跟灵姑在里面……等不及他们在上面招呼,洞口的大石突然被移开了,奄奄一息的人蛟立刻一摆长尾飞了出去……当关山月与灵姑匆匆赶到山下时,不禁为眼前的情势、感到万分的惊异,因为场中又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蛇神还是那一副怪样,却套了一条蛇皮短裤,看起来比较顺眼一点,谢灵运与刘幼夫挺剑愕然站在一边!江帆因是刚从蛇窖里钻出来!白衣上染了一身黑灰,一眼瞥见关山月与灵姑无恙,惊喜万分地扑过来叫道:关大哥!我以为你在里面烧死……蛇神却炯炯地瞪着灵姑,可是这两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人身上!那是柳依幻她依然穿着那身蛇皮外套,紧裹者她浮凹玲珑的胴体,可是她手中却托着那条怪物人蛟!江帆因为关山月的沉默,也就不说话了,几个人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柳依幻首先打破了沉寂道:蛇神!现在应该轮到我来命令你了!蛇神的面色变了一变,摊开了手中的一个小玉瓶看了一眼,犹自不信的样子,谢灵运也朝手中望了一眼。
他的手中也握着一个小玉瓶,怔了片刻,他才耸耸肩膀,把玉瓶丢在地下,朝蛇神苦笑一声道:蛇神!看来我们都上了张云竹的当!蛇神终于也把玉瓶掷碎了咬牙切齿道:那个混帐东西,我非宰了他不可,他上那儿去了?柳依幻一笑道:他知道你不肯放过他,所以先走开了!蛇神怒叫道:除非他一辈子不叫我碰上!柳依幻微笑道:碰上了你也不敢对他怎么样,因为他的手里同样握有一瓶真正的龟壳灰,世上只有我们两人能控制住人蛟……蛇神鼓起眼睛,一肚子闷气无法发泄,伸掌对所堵洞口的那块大石击去,功力果然惊人,那块万余斤的巨石应手裂为数片,柳依幻得意地大笑道:打得好!有你这么一个高手在,不怕天下不入我的掌握,今后我可以随心所欲,再也没有人能拦阻我了!蛇神叫道:你不要得意,一条人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柳依幻一笑道:你要不要试试看!去!说着将手一抬,人蛟腾空飞起,直向蛇神扑去,蛇神奋力击出一事,击向人蚊面门,可是那掌力对它居然毫无影响!呼的一声,人蛟一直落在他的肩上,鼓起双颊,即将喷出一口毒气,蛇神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去挡!柳依幻哈哈大笑道:你挡得住吗?蛇神面色死灰,把手放下来,他知道这东西的厉害,在蛇窖中它吸够所需要的毒液,气候已成,再也没有东西能伤它了!柳依幻又笑道:你别怕!我不想你死得这么早,因为我还要好好地利用你一番呢!回来!不许害他!最后两句话是对人蛟下命令,人蛟果然听话,呼的一声,又掉头飞回来,落在她的手上!谢灵运突然一叹道:师妹!你真行,什么时候你跟张云竹串上了?柳依幻微笑道:早在五台山,我们就有连络了,那都要怪你不该把这姓刘的家伙拉拢进来,他实在不喜欢这家伙,可是又无力反对你们,只好托我把张菁菁带走免得她为你们的阴谋陷害……刘幼夫忍不住叫道:胡说!我是真心真意爱她的……柳依幻笑道:你爱她她不爱你,有什么办法呢?你要是真爱她,就应该慢慢地等她回心转意,万不该对她施行惑心迷术!刘幼夫黯然地道: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子才能得到她!柳依幻一笑道:张灵竹只有一个女儿,却不能让她毁在你的手里!谢灵运慢慢地道: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柳依幻点头道:不错!我在这儿呆过一阵子,要想藏起来不被你们发现是太容易了,我一直在等机会……蛇神怒叫道:等什么机会?柳依幻笑道:等一个制服你的机会,你养着这条人蛟,我早就知道了,制服人蛟的方法也早就想好了……蛇神不信道:早想好了?要想使得它心悦城服,只有利用它的壳烧成灰才可以奏效,你们总不能这一步也预先准备好吧?柳依幻微笑道:蛇神!我讲你懂得太少了!除了龟壳之外,还有一样东西更具灵效,这就是我刚才用来收服人蛟的……蛇神一怔道:还有什么?柳依幻想一下道:现在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了,你当初培育这条人蛟时,忘记把那件宝贝收了起来……蛇神苦思片刻道:我还有什么宝贝……柳依幻大笑道:龟壳所化的灰所以能使人蛟驯服,主要是在于那龟壳是它本命依归,可是那样东西才是它生命的起源……蛇神叫起来道:我知道了,是它孵化后的卵壳……柳依幻点头道:不错,那才是它真正生命的出发点,兽依故穴,鸟恋旧树,那卵壳的效果不是比龟壳的效用更大吗?何况那龟壳本质十分坚实,绝非火焰所能炼化的……张云竹纵然医道精良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谢灵运也表示不信道:那张云竹怎能当着我的面前把它炼化了……蛇神接道:是啊!我去的时候,他刚好完工……柳依幻大笑道,你们都上了他的障眼法的当,事实上他在龟壳上滴了一种蚀形药水,他那种药水只能将龟壳蚀化为无形,你们所得到的,不过是壳内血肉所化灰烬而已,对人蛟丝毫不起作用……蛇神呆然不语,谢灵运也怔住了,柳依幻又笑道;张云竹在昨天就到人蛟的穴中将那枚卵壳取到手中,因为你们都跟得他很紧,他无法分身制炼,所以才偷偷地交给了我,叫我到外面去制炼成功,今天才赶回来,恰好赶上时间……说着又对关山月一笑道:这还得谢谢你,我们虽然握有制伏人蛟的法宝,却无法接近人蛟,因为蛇神把它看得很严,我们都无法接近它,你那一剑帮了我们不少的忙……关山月哼了一声才道:我希望你好好管制这条人蛟,不要利用它作为害人的工具,否则我绝不饶你……柳依幻冷笑道:你现在生杀之权,都操在我手中,居然还敢对我发横,你知道我只要吩咐一声,马上就可以使你尸骨无存!关山月正待掀眉发作,柳依幻却又一叹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的,这是出于张云竹的请求,他是为了他的女儿着想,张菁菁那个小姑娘对你还是一往情深,可是她若知道你已答应娶蛇姬为妻,恐怕就不会容你如此安逸了……关山月一怔,柳依幻又道:因此我觉得你为了本身的安全,最好与江帆离开!江帆脸色一变哀声道:关大哥,你不会丢弃我吧!关山月将她拉得近一点道:不会的!既然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室,我怎会置你而不顾,你放心好了,我们生死都在一起!江帆大感欣慰,柳依幻脸色一变叫道:关山月!你真的不想活了?柳依幻这恐怕是你自己的意思吧,据我所知,张菁菁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她不会存这种心思的!柳依幻满脸历容大声叫道:不错!是我的意思又怎样?大师姊做主把我嫁给你,你居然敢拒绝,要是为了菁菁,我还可以原谅你,因为你们认识在先,而她也数度救过你的性命,可是江帆认识你在我之后,你怎么可娶她……江帆幽幽地道:关大哥还没有娶我,不过他已经答应娶我……柳依幻怒叫道:你少说话,凭什么嫁给他,难道我比不上你……关山月冷冷地道:柳依幻!我与江帆姑娘不过只在口头说一声,可是经你这一来,我却非娶她不可……柳依幻怒声道:我看你可娶得成!关山月也怒道:为什么娶不成,我现在就娶给你看……说完他转脸对其余的人道:各位听着,从现在起,江姑娘就是我的妻子,麻烦各位做个见证,虽然这个仪式很简陋,但我相信这场婚姻已经成为定局,再也不会改变……刘幼夫立刻幸灾乐祸地道:恭喜!恭喜!关山月,虽然我们之间还有过节未了,但是我倒希望能叨扰你一杯喜酒……谢灵运也接着道:不错!关山月,你能娶到这么一位如花美眷的妻子,我很替你高兴,而且更为你能在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中担任媒证而感到荣幸,假如你不方便,不妨向蛇神借一杯水酒,大家来庆祝一番!关山月冷冷地瞪他们一眼道:二位的这番盛情.在下异常感激,谢媒酒未备,谢媒剑倒是带着一柄,你们那—个先来领死!谢灵运哈哈一笑道:婚礼刚完要杀媒人,你也未必太心急了吧……关山月扳起脸来道:谢灵运!你少说风凉活,是你约到此地来决一生死的,你还是干脆一点,出来打一场吧!谢灵运微笑道:虽然今天是约期,我可没想到也是你的好日子,吉日良辰,动刀动剑实在太煞风景了,我们把约期改一改!关山月大声道:不必改!今天我们一定要把这问题解决!谢灵运目光扫过柳依幻笑笑道:不行!我实在不忍心今天找你拚命,更不愿这位美丽的新娘空度佳辰,等你们洞房花烛后,我随时候教……关山月从江帆手中抢过黄蝶剑叫道:你不出手我就不客气了!柳依幻脸色突变,将手一抬叫道:去!杀死那个女的!人蛟腾空而起,向江帆扑去,关山月抢在前面,举剑对准人蛟砍去,人蛟长尾一摆卷住他的剑身!叮然轻响,那细颈所化的长尾又断了一截。
蛇神连忙叫道:你如把它的尾巴整个地砍掉了,它的行动更为自由,那时更难对付它了,你千万不能乱来……柳依幻冷笑道:就是它拖着尾巴,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人蛟断了一截尾巴后,行动更见迅速,腾身再度袭向江帆,这次关山月不敢再鲁莽出剑了。
他看准了部位,蓦地一剑刺向人蛟的后脑可是人蛟背后仿佛也长着眼睛,细尾一摆,又拨开剑身。
同时那尾巴又断下一截,只剩下两尺多长了!当它第三次扑向江帆时,江帆惊叫一声转身飞逃,人蛟凌空奋追,速度比她快上一倍。
因此江帆才逃出十几步,人蛟也已追到她的背后,张口喷出—蓬毒气,关山月距离远了,鞭长莫及。
眼看着江帆即将丧生毒口,突然飞出一条白影,拦在中间挡一挡,江帆才幸免于难!可是那条白影却被毒气喷得落在地上,正是江帆最心爱的灵蛇小玉,它落地之后,立刻又飞起来冲向人蛟!人蛟见到小玉之后,怪嘴一咧,显得十分高兴,居然放弃了追江帆,回顾来对付它了!关山月先前听他们说人蛟的厉害,心中存有怯意,及见小玉居然能挡住它的一口毒气而不丧生,不禁大叫道:好小玉!快把这怪物咬死了……江帆也停了下来,但见人蛟绕着小玉盘旋绕转,小玉却昂起头,怒舌连探,口中发出嘶嘶急啸!关山月已追到江帆身边问道:小玉在说些什么?江帆目中流下了眼泪道:小玉说它利用所得子母飞蜈的毒素,大概可以支持一阵,叫我赶快趁此离开,我怎能走呢!关山月连忙道:你为什么不能逃?江帆哭着道:不!小玉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舍下它而离开,要死就死在一起……说着她反朝人蛟过去,人蛟正找到了一个机会,凌空下击小玉腹部,小玉却顾不得抵抗……长尾一摆,绊在江帆的脚上,把她摔出好几步,而它自己却恰好因此躲开了人蛟的一次扑击!人蛟一扑不中,又迁怒到江帆身上,转头向她飞去。
半空里忽然又窜出一条人影,挡住了人蛟的进路,人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口就朝那人咬去。
可是那人将手一扬,洒出一蓬灰雾。
说也奇怪,那蓬灰雾一挨上人蛟,它立刻停止了攻击,那人伸手对人蛟一招,轻声地招呼道:过来!不许伤人!人蛟乖乖地朝那人手上落去,众人看出那人是个女孩子,一脸愁容。
正是关山月久见不得的张菁菁!刘幼夫第一个冲过去叫道:菁菁!你怎么也来了……人蛟跃跃欲动,刘幼夫悚然止步!柳依幻也走过来说道:张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张菁菁望她一眼正色道:我早就来了,爹不放心你,说你会利用人蛟胡作非为,叫我来制你,果然不出爹所料……柳依幻连忙道:我并没有违反约定,这个女子是……张菁菁脸色十分平静地道,我知道,她是关大哥的妻子,刚才他们当众宣布成为夫妇时,我刚好走到这儿,为了不打扰他们,我只好偷偷躲在一边,柳仙子,你做得太过份了,我们既然不与关大哥作对,爱屋及乌,怎可以加害他的妻子呢……柳依幻脸脸色大变,伸手想去夺手上的人蛟。
可是张菁菁将脸一沉,冷冷地道:柳仙子,你抢去也没有用的,爹给你的药成份不如我的重,只要有我在场,人蛟不会听你的话的……柳依幻似是不信,张菁菁又道:爹做事情一向老谋深算,他绝不会把这么一条绝毒的凶物交给你任意支配因此你不必动歪心思!柳依幻对人蛟连招呼了几声,人蛟理也不理,她只好黯然地走到一边,眼中充满了怨毒之意。
关山月这时才有机会上前,可是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反倒是张菁菁凄然一笑道:关大哥,恭喜你,你的新娘很美丽!关山月争不择言地道:菁菁!你……你不知道……张菁菁轻轻一叹道:我是不知道,现在也不必知道了,这位小姐比我美得多了,我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对象……关山月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菁菁手举人蛟,朝各人看了一眼,然后又对关山月道:关大哥!人蛟在我手中,你可以绝对放心,我不用它做坏事的,谢灵运与刘幼夫跟你的事,我管不了,可是蛇神与你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可以压制住他不找你的麻烦,蛇神!现在你跟我走!蛇神呆呆地不作答覆,张菁菁举着人蛟厉声道:你要是敢不听话,我马上就叫你好看,其实你跟我走只有好处,爹给你安上的两条腿上都留下了绝毒的药,不出一个月,你一定会变成完全不能行动的瘫子,我找个地方替你解毒去……蛇神怒声道:张云竹怎么如此混蛋……张菁菁轻叹道:爹是不得已,因为你武功太高了,性情又喜怒无常.他一定要留下一手克制的方法,现在我已经得到了人蛟,足够对付你了,自然就无须害你不能行动,现在你肯不肯跟我走?蛇神虽未作答,但明显地已表示屈服!张菁菁又对柳依幻道:把你的白虹剑还给关大哥,跟我一起离开!柳依幻居然不敢违抗,解下肩头的长剑丢在关山月的脚前,张菁菁却弯腰代为拾起,交给关山月道,关大哥!我要走了,爹跟我决定回到天山的沙漠中去,你们夫妇日后有空可到那儿去玩……说完她用目光逼着柳依幻与蛇神离去,才跟在他们后面走着,刘幼夫也想追去,张菁菁却厉声道:姓刘的!你害得我还不够多?我警告你一声,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对你绝不容情!刘幼夫颓然止步,关山月本来也想跟她说几句话的,但是他忽然决定不说了,抽出白虹剑对谢灵运朗声道:现在该是我们来解决问题了!:14\\ 021第二十一章 剑下交织天伦泪 土中长埋慈母心谢灵运似乎没想到形势会急转直变.形成如此局面,怔了半天才阴恻恻地笑了一声道:关山月,你似乎一直在走好运,我动了那么大脑筋仍是被你占了上风,看样子要杀死你还真不简单!刘幼夫满脸狠毒走了回来叫道:杀死这狗头不过是举手之劳,在五台山就足可以如愿了,都是你要把他引到此地来卖弄什么心计……谢灵运微微一笑道:刘老弟,我们的目的并不仅仅在杀死他了事,你还要夺回美丽的张菁菁,我则要使天魔教成为独尊武林的组织,所以我们才必须顾虑到以后的事,譬如这蛇神的问题不解决,你我都无法安枕……刘幼夫怒声道:你自夸心计过人,万无一失,现在呢?谢灵运苦笑一声,恨恨地道:这可怪不得我,我的计划仍是成功的,只是你我都轻信张云竹,才上了他一个大当……刘幼夫厉声道:我管不了这么多,反正我再也无法得到张菁菁了,因此我现在唯一的目的是宰了这狗头……谢灵运连忙阴笑道:不错,不错,以目前的情势而论,这是我们最重要的事情了,老弟,要不要我帮你一点忙?刘幼夫摇头道:用不着,我一个人够了!谢灵运哈哈一笑道:我想信你也足够应付得了,以前我输给他,只是吃亏在剑不如他之利,规在我们掌握着五异剑之首次两柄,不管是谁,都可以稳取他而有余,刘老弟!你们之间的仇恨比较探,我只好把这一场先让给你了……刘幼夫挺着紫郢剑直逼而前,关山月却叫道:你先滚开,我们的问题迟早都可解决,目前我没有精神来跟你多作纠缠,我要先杀死他……刘幼夫冷笑道:我认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有先解决的必要!关山月怒道:刘幼夫,我们之间只是私怨,而我杀死谢灵运却是为了天下公益,公不废私,你知道天魔教所作所为……刘幼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关山月见他并无退意,不禁怒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希望你能认清公私……刘幼夫忽地止住笑声冷冷地道:我笑你满口高论,却没有认清目标,我们这一场比斗是公私两便,你别忘了我是天魔教副教主……关山月一怔道:我以为你是为了跟我作对才加入天魔教的。
刘幼夫脸色一沉道:关山月,你太看起自己,假如只为了对付你,光是我手中一枝长剑就足够了,何须借重别人的力量……关山月怔住了道:那你是为了什么?刘幼夫哈哈一笑道:为了事业,我父亲一生剑术盖世,只落个没没无闻,而且还死得糊里糊涂,我要替他出一口怨气……关山月怒道:混帐,何处不可闯业,你偏要投靠邪恶……刘幼夫厉声一笑道:住口,你以为自己是正道了!关山月庄容道:至少我没有什么对不起良心的事!刘幼夫脸色阴沉地道;不错,你比我幸运,闯江湖比我早,一切的好事都被你抢先做了,我假如致力于正途,成就绝不会盖过你……名声也不会比你更响亮……关山月着道:立身处世并不是为了张本求名……刘幼夫冷笑道:那是你的想法,我父亲是被你老子气死的,刘逸夫的儿子不能再叫你盖了下去,我一定要争这口气!关山月勃然变色,道:你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吗?刘幼夫道:这只是一个说得出来的理由,还有许多因素我无法以言词表达,反正我在没有见你之前就开始恨你,换句话说,我在稍知人事之后,就把你列为第一号仇敌,因此我必须在每一个地方与你作对……关山月怔怔地道:这是从何说起呢?你恨我也得有个理由……刘幼夫厉声道:问你的娘去!关山月立刻道;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刘幼夫阴沉地道:关系大了,她在没有见到你以前,心心念念记挂着那个失去的儿子,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侍婢早就告诉我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恨你。
后来再加上菁菁的关系我更你势不两立……关山月听得呆了,刘幼夫又恨恨地道:你们永远是占着优势,我父亲那样忍辱含垢,委屈求全,仍是羸不到母亲的心,到这一代就更悲惨了,在母亲的中心,你份量比我重,在菁菁心中,我更没有一点地位,难道我不该恨你吗?关山月一叹道:你错了……刘幼夫厉声道:我一点都没有错,我说的全是事实,要我离开天魔教,除非是你加入天魔教,我这一辈子永远站在你相反的立场上,我知道天魔教是邪恶的,我也知道谢灵运是恶人,可是我毫不考虑地参加进去,甚至不惜刨开父亲的坟墓,送他一柄青索剑,你知道什么原因吗?关山月怔然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疯了……刘幼夫厉笑道:可以这么说,我是被你逼疯的,凡是你的敌人,都是我的朋友,凡是你的一切,我都要反其道而行之……关山月想了一下,忽改庄容道:刘幼夫,我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你说了,本来我答应娘留你一条活命的,现在我只好求她的宽恕了……刘幼夫厉笑一声,道:你用不着她的宽恕,她根本只有你一个儿子,她,你,还有那死去的万新月,你们才是一家人……关山月怒道:那你是什么?刘幼夫铁青着脸道:我只是我父亲遗留下来的复仇的种子,我告诉你一句话,我杀你之后,第二个对象就是你的母亲!关山月大叫道:真混帐!难道她不是你的母亲!刘幼夫惨厉地道:不是,刘幼夫没有母亲,刘逸夫也没有妻子,虽然我父亲叫我原谅她,我却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关山月愤怒填膺,仗剑迳取他的前胸,刘幼夫劈手架开,用的力量很足,当的一声激响后,反把关山月震退两步,同时他的白虹剑不敌紫郢剑锋利,剑刃上被砍开一个黄豆大小的缺口……江帆连忙把黄蝶递到他的面前叫道:关大哥!你用这一柄!刘幼夫厉声大笑道:那一柄都行,五异剑中,紫郢为首……关山月牙龈咬紧,一挺手中白虹剑,准备使出伏魔剑中最狠的着杀手——白虹贯日。
旁边突闪出两条人影,却是李塞鸿与月华夫人。
月华夫人脸色铁青,掠至江帆身畔沉声道:江姑娘!请把剑交给我!江帆怔了一怔,月华夫人自己伸手把剑接了过去,关山月大感惊异连忙凑上去叫道:娘您怎么来了……月华夫人不理他,目光炯炯向刘幼夫逼去。
李塞鸿却走过来轻轻地道:夫人不放心你,叫琴挑领着大家上大巴山去等侯,她却约了我到此地来接应你们!情形怎样?关山月来不及回答她的话,急切地看着月华夫人道:娘!让我来吧……月华夫人凝重地摇摇头道:不用!我一定要手刃这个逆子!关山月还想挤过去,月华夫人厉声叫道:月儿!你也不听话了!关山月见她脸上一片严霜,不敢触犯她,只好悄悄地退过一旁,刘幼夫却在月华夫人的进逼下连退了两三步。
月华夫人厉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不敢动手?刘幼夫停止后退,目中也闪起了一片厉色叫道:你不必急着找死,等我杀死关山月后,自然会轮到你,现在你可不要逼我出手……月华夫人惨声厉笑道:我逼你?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我还能容你活到这么大了?我真后悔没有在生下你时就捏死!刘幼夫目中厉色更浓大声叫道:你现在后悔太迟了!说着挺剑反逼,紫郢剑的尖端涌现一条紫色的豪芒,剑光连闪中,唯闻飒飒轻响,月华夫人头上的高髻被剑芒扫了一半截。
刘幼夫按剑笑道:你看见了吧!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抱恨三式,唯有这套剑式才能发挥紫郢剑的全部威力,第一剑削发代首,是报答你生我的恩情……语毕紫芒再现,又割下月华夫人的一片衣襟,冷笑道:第二剑,我裂衣代体,算是酬谢你养育之德,恩德俱了,第三剑,则是我父抱恨以终的悠悠长恨……月华夫人像疯狂一般地冲了上去,黄蝶剑起处,唯见翩翩飞舞.绕着刘幼夫,顷刻间已是人剑不分了!每一个人都被场中激斗的情势吸引住了,谁都没有注意到谢灵运的身形如鬼魅般的悄然隐去!翩舞的蝶影中唯闻叮当之声不绝,那是刘幼夫在漫天的剑气中为保住自己不被剑伤而作的努力!观战的人只能看见黄光中捅起一朵朵的紫色剑光,像是盛春的紫色花圃上会聚着无数的黄蝶!相持将近一刻工夫,月华夫人的连绵攻势迄未能突入紫郢剑严密的守势,而刘幼夫也始终没有使出他的第三式!关山月实在忍不住了,长啸一声,手中剑化白虹贯日挟着一段匹练似的精芒冲了进去!紫气受白光的冲击蓦然涨开来,像是刮起一阵紫色狂风,首先震开了周围点点黄影!然后又向白光卷去.当然急响中,关山月手中的白虹剑只剩下了大半截,他的人却被格退了半丈之远!月华夫人披头散发,站在原地不动,黄蝶剑微低垂在手中,剑尖斜点在地面上,腰下血流如注!刘幼夫依然手挺着紫郢剑,脸上的戾气已消除了,代之以一种无以形容的神情,像是惆怅,又像是迷惘!江帆大惊失色,也感到无比的愤怒,大声叫道:小玉,咬死那禽兽不如的畜生!灵蛇小玉像是电闪一般地窜上去,刘幼夫挺剑一削,小玉的身形何等灵活,身子一扭,已经咬在他的手腕上!关山月大步赶了上来,举起手中断剑一削,将他的胳臂齐肘处砍断,然后弯腰拾起紫郢剑交给刘幼夫道:你走吧!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小玉的毒是无药可救的,等你的伤养好了,我们再解决以后的问题!刘幼夫瞪了他一眼,伸出另一条手臂,接着过紫郢剑,一言不发,回头就走,江帆怔然道:关大哥,你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放他走?关山月不理她,却跪在月华夫人面前哽咽道:母亲,孩子……月华夫人腰下的血不住的流下来,可是仿佛完全不觉得痛楚,伸出一只手抚着他的头柔声道孩子,不怪你,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很高兴,幼夫毕竟还有点人性,我要你永远原谅他……关山月抬起泪痕斑斑的脸,咽声道;娘!我答应!……月华夫人浮起一个慰然的笑容道;幼夫的本性还是善良的,只怪他的父亲,不该把仇恨种在他的心里,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他……说到这里,她似乎支持不住,但她还是撑下去道:他毕竟还是善良的孩子,你……不但要原谅他,还要匡导他使他走上正途,别让他跟坏人在一起……她的身子终于倒了下来,不过关山月就在她的跟前,连忙伸手抱住她,月华夫人按着他的手道:孩子!把我腰里的断剑拔出来!关山月连忙叫道:不!娘!您的伤,还可以救……月华夫人软弱地摇摇头道:不行了,孩子!那一剑刺得很巧,刚好割断了我的血经,快拔出来!我还有两句重要的话……关山月仍然不敢动手拔剑,月华夫人鼓足余力,伸指将长约半尺的断剑拔出了出来!血如泉涌!她用一只手按住创口,一只手将断剑递给关山月道:孩子!拿着它,当幼夫再来找你的时候,或者当你想去找他的时候,你们就看看这枝断剑,想想我的死……她的口中也开始喷血,当关山月抱着她大声哭叫时,她已渐渐失去了知觉,连半截剑都握不住了……旁边的几人,李塞鸿,江帆与灵姑都是莫明其妙!月华夫人已经死了,死在那截断剑上,剑是从关山月的白虹剑上断下,难道是关山月杀死了他的母亲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么这半截断剑怎么会到月华夫人的腰间去呢,她们也无法说出答案!虽然她们一直在旁目击整个事件的发生,然而三个人的动作太快了,快得令人看不清他们究竟作了些什么!关山月惨厉的哭声像中箭的哀狼,眼泪像成串的珍珠,使得旁边的人也禁不住陪他伤心起来!过了一阵,灵姑才过去拉拉他道:关公子,你别哭了,人死了不能复生,你再伤心也没有用,目前重要的是把夫人入土为安……李塞鸿也是过来道:关公子!请把令堂大人的遗体交给我,对于她的死,我比你还要伤心呢!你不过是失去了一个母亲……关山月在无比的伤恸中,也为她的话怔住了。
李塞鸿惨然道;你也许不明我的话,以情谊而论,我当然比不上你们母子之亲,可是你不知道有这个母亲,得而复失,对你的今后并不起什么影响,而我却失去了生命中最后的归宿……关山月仍是不明白,李塞鸿擦擦眼泪道:你知道我自离开神女峰后,已如一叶飘萍,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真正的归宿,好容易遇上你母亲,她待我像自己的亲姊妹一般,她也与我相约共渡今后凄凉的岁月,谁知道上天对我如此残忍,连这点温情都不容我久享……关山月一阵激动,忍不住屈膝跪下道:李仙子!你本来就是我的长辈,又跟我母亲结下这么深刻的友谊,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姨母……李塞鸿先从他手中将月华夫人接过来,然后又将他拉了起来,凝视他片刻,才轻轻一叹道: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亲人,可是我不认你这个侄儿,因为,我将要对你提出一些你很难作答的问题……关山月含泪急道:什么问题?李塞鸿顿了一顿才道:我已经与你母亲结成口盟姊妹。
这次她约我同行,好像已经预知不寿,所以把后事都交给我,把她的一切都移交给我,包括大巴山的广寒宫与她门下剩余的五侍者……关山月连忙道:这不成问题,我告诉他们,叫他们追随你好了!李塞鸿摇头道:不用你告诉,他们都知道,你母亲已经当面作过交代,可是我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些……关山月接着问道是什么呢?李塞鸿想了一下道:首先我必须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关山月又流泪问道:为什么要问这些呢?李塞鸿正色道:这很重要。
我必须根据这个来决定她的后事,因为她曾经作了两个不同的交代!这个你不必管了……关山月想想才道:她可以说是死在我手中,也可以说死在幼夫手中……李塞鸿挑挑眉毛道:究竟是谁杀了她?关山月哽咽道:自然是我……李塞鸿面色一变,关山月又道:幼夫的第三式的确是天下无敌的,可是他在与母亲对招手时,一直不肯使用出来,直到我参加进去,他才发出那一招,目标是我,母亲看出厉害,抢过来挡住我,结果反害了她自己……李塞鸿不解道;是你的剑杀死她的……关山月哭声道:不错,刘幼夫见母亲正当他的剑锋,逼得半途撤招,回剑的时候刚好砍断了我的剑……李塞鸿点点头道:那半截断剑就是这样刺中了你的母亲……关山月垂头不语,李塞鸿轻轻一叹道:这就难了,我该怎么办呢?关山月急道:母亲究竟对你如何交代的?她以为一定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中,只是她没想到是你,她一直认为是刘幼夫……灵姑忍不住道:严格说起来,应该还是怪刘幼夫,他若不与夫人动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关公子只是……李塞鸿一摆手道;两个都不能怪,只能怪天意,可是她身后的一切都要由我来代理了,她自知有生愧对刘逸夫,假如她死在刘幼夫手中,恩仇了了,也不必多说了,现在既不能责成刘幼夫,只好由我代替她完成未了遗愿……关山月连忙道,什么遗愿,也许我能……李塞鸿连忙阻住他道:你不能,而且你也做不到……关山月一怔,李塞鸿接着道:她要与你父亲合葬在一起,生不能偕白首,死后能得同穴,庶几亦可补情天之憾……关山月抢着道:这是当然了,我父亲葬在杭爱山,驼伯伯知道……李塞鸿道:我听你母亲提过这个人,不过她要在办完一件事情后才肯归葬,你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吗?关山月摇头道:我不知道!李塞鸿道:她第一要找到你师父,向她表示作成你的谢意,第二,她要替刘逸夫报仇,找那个杀伤他的人……关山月急道;那是……李塞鸿点头道:那是我师娘,现在跟你师父在一起,两件事可以并作一次办了,可是你能代行吗?关山月怔了半天,才道:我不能,温姥姥与我……李塞鸿点头道:我知道你不能,你母亲也不愿叫你去做那件事……关山月怔然道:你能吗?李塞鸿苦笑一下道:我无所谓能不能,因为我与师父间谈不上什么恩德,而我与你母亲却情谊深长,我必须对得起死友!关山月又道;林仙子与我师父都在那里,他们……李塞鸿正色道:他们见了我,大概不会阻挡我行事,所以你母亲把这件事委托我,现在你把那个地方告诉我……假如你母亲是死在刘幼夫手中,这件事自然作罢了,现在情形并不如此,为了你母亲的灵魂得以安息,你必须告诉我……关山月陷入极度的因扰中,望望母亲的尸体,又望望李塞鸿,不知如何答她才好……。
李塞鸿见他始终不表示态度,不禁微愠道:你母亲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生前死后,都不愿有半点亏负于人,你怎么那么不干脆?关山月痛苦地道:刘幼夫是刘逸夫的儿子,报仇的事可以交给他……李塞鸿笑道:要是刘幼夫叫你带他去找温娇你肯答应吗?关山月定定神道:我会答应的,因为他有着正当的理由……李塞鸿哼了一声道:我有着更正当的理由,因为你母亲把这事委托给我.否则地就要与刘逸夫葬在一起,你愿意这样做吗?关山月一怔道:当然不愿意,可是母亲并没有这个必要呀……李塞鸿正色道:你母亲必须这么做,因为她在名义上仍是刘逸夫的妻室,她必须尽到一个未亡人的责任……关山月道:把刘幼夫抚养成人她已经尽到了责任!李塞鸿冷笑一声道:你对你母亲的了解太浅了,抚孤只是尽母职,为死者复仇才是妻子的责任,不把这事办完,她无颜与你父亲并骨归葬,生已负咎,死更难安,你看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你这个做儿子究竟是存着什么心?关山月见月华夫人的眼睛果然是半开半闭,灵姑用手轻轻地替她推上,立刻又张开了……江帆含泪走过来道:关大哥你还是说了吧,你应该让伯母安心……李塞鸿冷笑道:你母亲对你已经够体谅的了,假如她把这件事交给你办,你能拒绝吗?假如她在死前要求你……关山月跪了下去,流下泪道:母亲,请你原谅我,我实在不能,这不仅是温姥姥一个人的关系,还有我师父,我答应他老人家不说出那个地方的,事生重于事死,希望你在天之灵原谅我,娘……你要我死都可以……李塞鸿长叹—声道:那我只好把她送到广寒宫中葬在刘逸夫一起了……菊姊!我没想到你生了个这样的儿子……关山月眼睁睁地望着李塞鸿将月华夫人放下地来,脱下她身上的外衣,将尸体包好,又抱起要走,急忙叫道:李仙子!请你等一下让我再看……李塞鸿投有拒绝他的要求,冷冷地打开尸体的包衣道:你看清楚,她的眼睛还是没闭……关山月受不了这种刺激,抽出半截断剑,待往自己的心口插去,江帆在旁一手劈开道:关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关山月垂泪叫道:我说出来就不能全义,不说出来就无以全孝,做人这么难,倒不如死了干净,江帆,你不要拦我……江帆哭着道:我连自己的事都照顾不了,怎么还能照顾你呢?灵蛄却冷冷地道:关公子!你尽管死好了,你死了,谢灵运一定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制住他了……关山月一惊道:谢灵运?他的人呢?灵姑冷笑道:当然走了,难道他还会在这儿等死不成?关山月用手击着自己的头叫道:天哪!我该怎么办呢?灵姑眼珠—转道:很简单的办法!你不必死!也不必成为不孝不义的人,你母亲的心愿也不会落空……关山月怔然问道:有什么方法呢?灵姑笑笑道:我带李仙子见姥姥!关山月跳起来叫道:你……灵姑笑道:不错!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你就是说出来,李仙子也未必能找到那儿,倒不如由我带去的好……关山月目光迟疑地望着她,似乎不能相信!灵姑又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不由你的口中说出来,你自然不须负咎于心,而你母亲的心愿也可以达成了……关山月怔怔道:可是你……灵姑早笑道:姥姥对于当年杀伤刘逸夫的事,一直也耿耿于怀,她是学佛的,佛门最讲究因果,她也很希望能把事情解决了,好无挂无碍地离开人世,所以你根本不必替她守秘,我出来时,她还特别关照我,叫我留心这件事……关山月犹自不信,灵姑又道:你不妨问问李仙子.我们刚见到你的母亲时,就谈起这件事,那时我就答应你母亲的……关山月的目光移向李塞鸿,只见她含笑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不禁咽了一口气,讪讪地道:李仙子,您既然知道,又为何来逼我呢?李塞鸿微微一笑,道:这是你母亲要这么做的!关山月一怔道:我母亲?她为什么?李塞鸿笑道道:这样子才可以帮助她完成心愿,你的表现非常好,她的心愿一定不会落空,你看她的眼睛不是闭上了吗?说着又揭开月华夫人的面布,果然她的双目已闭,脸上现出一片安样,口角还带着一个慰然的微笑。
关山月弄得真正地不懂了,李塞鸿却轻叹道:你也不想想,你母亲把这件遗命交给我代办,凭我的本事怎么能胜过师娘呢?假如我胜不过,又有什么用?关山月怔怔地道:现在呢?李塞鸿笑道:现在我相信绝对可行了,灵姑把你的表示告诉给师娘听后,为了菊姐的孩子,师娘一定会成全她的……灵姑也点点头道:不错!姥姥对你的印象奇佳,我相信她知道你为了她竟置亲情于不顾,她—定会成全你母亲的心愿……关山月连忙问道:怎么成全法?灵姑脸现肃容道:我想姥姥最少会让李仙子砍下她的一条胳膊,用以了结那段过节,也可以使她自己得到平静……关山月急道:那我不是反而害了她……灵姑一笑道:不会的!姥姥愿意把生前的事作一个清结,当然为了你的原故,她这番成全更有意义……关山月不解的又问道:这能算姥姥对我的成全?李塞鸿庄容道:不错!她成全你的父母骸骨得以合葬,因为不把这件事办妥,你母亲是绝对不肯那样做的……关山月脸色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母亲是利用我来替刘逸夫报复了?李塞鸿正色道:母亲对儿子,说不上利用,而且,就算没有你的因素,你母亲也不见得不成功,你没有听灵姑说过吗,师娘自己也想把当年的事作一个了结,加上你的影响,只是使事情办起来,顺利一点……关山月变色不语,李塞鸿又道:你不要在心里感到不舒服,你父母对刘逸夫的确有亏负之处,你这个做儿子的尽点心意并不算过份!关山月怔了片刻,才庄容对灵姑道:灵姑!你回去见到姥姥可以把—切的话对她说明,但是你必须告诉她一句话,她顾虑怎么样解决是她的事,却不必为了我而有所愿意,我不但不领情,反而会恨她一辈子……李塞鸿诧然道:这是怎么说?关山月正色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为人处世一向凭良心,我讨厌人家讲权术,用心计,天下事只有当为与不当为……李塞鸿怔住了,关山月又道:李仙子!我不想对你作何置评,可是我不相信你之所以接受这个使命是为了跟我母亲的友谊!李塞鸿脸色微变,关山月笑笑又道:你一直在暗恋我师父,可是他与林仙子躲了起来,你利用这个机会想见到他,我不反对你的作法……李塞鸿低下了头,关山月苦笑—声道:不过我劝你一句好话,你见到他们并无益处,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回事,只有遇合而不可强求!李塞鸿凄然一叹,半晌之后,才黯然地道:我早知道,也许我这一次去会更伤心,可是我非去不可,第一,我想伤透心而死了这条心,第二,我要反对你刚才的说法,我与你母亲之间倒是真的情同手足,我答应她的事一定要做到……关山月庄然对她一揖道:那是我错了,我衷心向您致歉,也以虽虔敬的心情叫您一声姨母,等您事了后。
假如您在那个地方呆不下去,请您回到大巴山去。
我把谢灵运翦除后,一定会追随在你身边,侍奉您一辈子……李塞鸿含着满眶的泪水,默然走了,灵姑怔怔地道:关公子,您有什么话要带给你师父的?关山月轻叹道:灵姑!你年纪很小,我却看出你机心很重,这也难怪.是我师父与林仙子把你训练坏了……灵姑睑色微变,张口欲言,即被关山月拦住了道:你不必说,我全了解,你见到师父替我问好,也替我谢谢他老人家教养的恩情,说我一定会报答他的……灵姑道:就是这两句?关山月长叹道:这两句足够了,我真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都是互相利用呢?甚于至父母师徒之间也不例外……灵姑不禁一怔;道:您是说黄鹤散人也在利用你!关山月苦笑道:不错!师父一开始就安排我作为他龙华会上的替身,使他能达成与林仙子偕隐之愿……灵姑怔住了,关山月又苦笑道:我到今天才明白……可是我依然感激他老人家,我也会报答他的,你去吧!李仙子走远了……灵姑怔怔地望了前面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道:关公子,有没有人是真心对您,毫无利用之心呢!关山月想了—下道:有人,像张菁菁,她为我做了很多的事,却对我一无所求,我倒不知该如何报答她了……江帆脸色一动道:关大哥!我呢?我虽然没有为你做什么!可是我……关山月望望她道:你也是—个,我很感激你,希望你永远如此纯真……灵姑忽然以极低的声音道:关公子!您不要忘了我……说完她飞快地追在李塞鸿后面去了,关山月倒是感到一阵惘然,江帆凑到他的耳畔道:关大哥!你相信吗?灵姑也在爱着你……关山月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还是一个小孩子!江帆庄容道:不!她不小了,她懂事得早,我敢担保她早就爱上你了,上次她答应留在此地陪蛇神,就是为了你……关山月忽然烦了起来道:不去管她了,我们也走吧!江帆连忙问道:到那里去呢?关山月想了一下道:我也无法决定,天地虽广,却像没有一个是我真正要去的地方……不过我先上五台山去一趟吧!江帆道:谢灵运一定回到那儿去了!关山月轻叹道:这很难说!不过他无论在不在,都不是好事……江帆表示不懂,关心月苦笑道:谢灵运不是傻瓜,知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假如他还留在五台山,就表示他有足够对付我的力量,否则他—定躲起来,甚至于连天魔教收起活动了……江帆道:这么说你不必去,他在那儿,你去了就很危险,他不在那儿,天魔教也撤走了,你去有什么用?关山月豪声一笑道:他在那里,我要去碰一碰,他假如撤走了,我就去找一点蛛丝马迹以便追索,此人不除天下不安……江帆把灵蛇小玉收回布袋中道:我不知道!反正我总跟着你就是了!关山月轻叹一声,把月华夫人的黄蝶剑收拾起来,交给江帆佩带,江帆指指放蛇的布袋道:我不要武器,有小玉就够了,还是你带着吧,谢灵运与刘幼夫每人都有一柄好剑,你必须也带着一柄利器!……关山月摆摆手中的断剑道:终我此生,将永远佩带这柄断剑,不用别的武器了!江帆知道他心中的情绪很不定,倒是不敢多撩拨他,连忙把黄蝶剑佩好在身上,关山月却又呆呆地望着地下。
江帆见那是一条断臂,也是关山月从刘幼夫身上砍下来的,不禁心中一跳,虚怯怯地道:关大哥,我不知道动手的情形,以为……关山月轻轻一叹道:不怪你,我母亲之死,刘幼夫实在该负大半的责任,他对生身的母亲怎么可以用那种态度……江帆想了一下道:关大哥!照你的说法中刘幼夫还不算太坏的人,坏的是他的父亲与那个照顾他长大的女人飞觞!是他们把刘幼夫放在仇恨中长大……关山月抬头向天长叹道:都有错,都没有错,飞觞也许所为不对,站在她的立场上却是为了忠于刘逸夫,谁又能说她不对呢……江帆呆了一呆道:关大哥!我懂事不多,你可真把我弄糊涂了,照您的说法,这其中的谁是谁非,谁曲谁直……关山月慨然道:我也无法说清楚,我父亲恋上了有夫之妇固属不该,可是他与我母亲是真心相恋,刘逸夫死了还布下那一手恶毒的后步,可是他确是受到伤害的人,爱妻见夺,不能怪他怀恨,严格地说起来,他们都没有错!江帆点点头道:我懂了,错在天意,假如你母亲在嫁刘逸夫之先就结识了你的父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关山月轻叹道:只好这么说了……江帆又想想道:你母亲倒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恩怨分明……关山月眉头一皱道:娘的一切安排很对,就是不该利用我……江帆一挑眉毛道:关大哥,我的脑筋很简单,想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是绝对不相信这是伯母大人的意思……关山月神色微动道:为什么?江帆道:假如她要利用你去替刘逸夫报仇,倒不如直接把这事交给你了,既然她要恩怨分明,又何必多此—举……关山月连忙道:不错!可是李塞鸿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江帆想想道:我以为这是李塞鸿自作聪明,她受了你母亲的重托,又怕自己达成不了使命,所以才想借重你……关山月呆了一呆,突然跳起来叫道:是啊!我怎么想不到呢!我们快追上去!江帆道:做什么?关山月道:追上李塞鸿,我要揭穿她的心计,阻止她借重我的名义行事,以免我母亲死的不安心……江帆拖住他道:我以为不必了,李塞鸿也是为你母亲着想,不这样她就无法使你的父母骸骨葬一起……。
关山月还想说话,江帆却抢着道:你只要明白你母亲不存那种心就够了,何必去为难李塞鸿呢,大家都是尽自己的心,李塞鸿与你母亲不过是口盟的姊妹,她毅然接受下这个任务,你身为人子,难道就不能稍受一点委屈吗?关山月怔了半天,才轻叹一口气道:江帆,你说得不错,看来你的思想比我还高超……江帆笑笑道:我不存机心.完全是以一片天真来看这个世界,所以在我的眼中,这个世界比你所见的美丽多了……关心月默默无语,江帆又道:李塞鸿对您也不够了解.假如她把你母亲的这片心坦白无隐地告诉你。
你也许会自动答应代理这件事!关山月点头叹道:你说的也许对,可是李塞鸿不能这么做,因为我母亲的意思绝不要我介入这件事……江帆!你说得很对,现在我反而感激李塞鸿了,她的用心诚为良苦,刚才我不应该那样对她的……江帆微微一笑道:你只要跟我一样.用无邪的心情来看这个世界,你就会发现处处都是花朵,宇宙间充满了爱与温情……X X X关山月与江帆重新伫立在五台山前,神情却充满了讶异,天魔教的旗帜被取下来了,代之的是—面长幡!长幡上绣着一支剑与一个阴字!剑后是一个八卦,这个八卦关山月倒是认识的,那是无极剑派阴家的标志!无极剑派只是江湖上一个略有名气的小帮派,她们难道能取天魔教的势力而代之,这似乎太令人难以相信!然而这长幡上的标志清清楚楚,又使他不能不信!正犹豫沉吟间,山道上疑疑地下来一头骏马,马上驮着一个精壮汉子,腰横大刀神情颇为自得!关山月见了这人,心中更狐疑了。
这汉子是七星刀刘三泰,当年为了追索明驼令主的事才与他夤缘结识,也因为他才与无极派阴家起了纠葛。
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他,不过经此一来,关山月确定那长幡绝对与无极派的阴家有关了。
刘三泰比以前略胖了一点,精神奕奕,满脸春风地骑在马上,不过他的态度倒是很客气,老远就下了马拱手道:令主!别来无恙,听说你最近一年来干了不少轰轰烈烈的大事,现在你可是天下闻名的大侠客了……关山月淡淡—笑道:刘三哥也很得意嘛!此地是……刘三泰讪然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沾了令主的光……关山月一怔道:沾了我的光?刘三泰笑嘻嘻地道:是的!在下当年多亏令主提拔,得以追随左右,因此才被阴姑娘赏识,奉召到此地来担任司宾之职!关山月更奇怪了,问道:阴姑娘!那一个阴姑娘?刘三泰笑道:令主真是贵人多忘事,阴姑娘是阴山无极派掌门入阴素君的小女儿阴丽华,令主不是见过她一面吗?关山月想起来了,当年张云竹诱惑了阴丽华,害得无极剑派的人要找自己拚命,张菁菁就是因此气跑了的!可是阴丽华怎么会到此地来的呢?刘三泰仍是笑着道:阴姑娘现在可不得了,她的地位超过她母亲多少倍,现在她是太极帮的掌门人,对了,您还不知道太极帮吧?关山月摇摇头道:我的确是不清楚!刘三泰含笑道:那是难怪的,太极帮一向都是在暗中筹划,昨天才从天魔教手中接下这片基业,今天头一次挂出幡号……关山月连忙打住他的话头问题:天魔教怎么肯交出总坛基地呢?谢灵运的人呢?刘三泰笑道:谢灵运一直没露面,天魔教的人,在昨天全由祁浩带着撤走了,我们就接收了下来……关山月皱着眉头道:你越说我越糊涂,祁浩肯让出基地给你们?刘三泰得意地大笑道:祁浩当然不肯,可是他见到柳堂主后,只有乖乖地溜了,太极帮与无极派一样,全是女人当权……关山月莫明其妙地道:柳堂主又是谁?刘三泰含笑道:都是您的熟人,她叫柳依幻现任太极外三堂总堂主,内堂总堂主更是您的熟人,您知道是谁吗?关山月想了一下道;是张菁菁!刘三泰叫起来道:您一猜就猜着了,太极帮中的人您全认识,像刑堂堂主乐湘君,乾坤堂主乐衡君,异风堂主乐小虹等……关山月越听越糊涂,但也有点明白,沉思片刻才道:你说阴丽华怎么会当上掌门人的!刘三泰笑笑道:那当然是张老爷子的关系,其实她这个掌门人的权限还不如内堂总堂主大,因为在名义上她长了一辈!……关山月脸色微变道:她比菁菁仅长一辈?那么她……刘三泰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跟您说没关系,反正您是知道的,阴姑娘是张老爷子的续弦,是张姑娘的继母……关山月脸色一变,道:那当年是的确有此事的了?刘三泰轻轻一笑道:当年还可真可假,现在却千真万确了……关山月怒声道:这是怎么说?刘三泰又压低声音道:当年张老爷子曾经遍访各大门派,夺取各家的武功秘笈,你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关山月厉声道:果然是他,这老匹夫在龙华会上还对我假仁假义!刘三泰连忙摇手道:令主误会了,张老爷子是别有深意,这自然与龙华会有关系,武当少林两派武功别成一家,早为谢灵运看中了,想将两家掌门人吸收进来,张老爷子得到一个名叫苦海慈航的老和尚通知,先下手为强将那两家掌门人杀死,对外传言取走武功秘笈,其实他只取走了一个赝本,真本仍是留在原地……关山月哼了一声道:那他为什么要杀伤两家掌门呢?刘三泰道:那两家掌门知道无力与谢灵运一抗,为了保全本门秘技不外泄,都是自动愿意牺牲的……关山月道:我不信!刘三泰笑道:那两家新起的掌门人,对张老爷子并无仇意,从这一点,您就可以得到足够的证明了……关山月想了想,又道;那他对阴丽华又怎么说呢?刘三泰笑道:这事说起来就更有意思了,张老爷子风闻阴山无极剑派也在罗致之列,可是他到了阴山一看,觉得阴家的剑法并无出奇之处,遂打消了念头,不过他老人家医道精明,看出阴丽华身患隐疾!……关山月一怔道:什么疾?刘三泰附耳低声道:花痴!关山月沉声叱道:胡说!怎么她母亲会不知道?刘三泰轻叹道:花痴是一种很奇怪的病症,必需等到十八岁才发作,张老爷子去的时候,刚好赶上她即将发病的关头,这种病发起来,便会疯狂地找男人,张老爷子与阴家交谊不深,自然不便明言,只好暗中去替她诊治……关山月怔住了,万万料想不到其中有这么多的曲折。
刘三泰低声叹息着又道:可是张老爷子,事情太忙,等不及看她痊愈就离开了,不过他已将那病治好了一半……后来……关山月接着道:后来就赶上我们前去……刘三泰点头道,不错!那时阴丽华病未全好,口中胡言乱语,她母亲不明就理,拚命要找张老爷子报仇……关山月想了一下道:张菁菁的医理也很精,她怎么没有看出阴丽华是患有疯症呢?否则她绝不会受刺激那样深……刘三秦叹道;错就错在这里,那时阴丽华的病已好了一半,外表上绝对看不出,所以大家才信了她的胡说八道,其实张老爷子并没有对她怎么样,您还记得那天张姑娘给她吃了一片药吗?那片药把阴丽华的病整个治好了……关山月怔怔地道:后来又怎么样?刘三泰道:阴丽华的病好后,对她母亲说明一切经过,阴素君才明白误怪了张老爷子,可是那时候大家都上巫山去了!关山月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张老伯在神女峰上龙华会中,为什么不对我说明白呢?……刘三泰道:那时他受苦海慈航之嘱,假装与谢灵运等人串通一气,自然不能对你说得很详细,至于以后的情形……关山月道:以后的情形我都明白了,不过阴丽华怎么会真正嫁给张老伯?又怎么会到此地来成立太极帮呢?刘三泰一笑道:阴丽华受张老爷子疗疾之德,发誓非他不嫁,刚好我也跟您上了巫山,对你们的情形比较清楚,阴素君带着女儿来找我,要我帮忙找到张老爷子,我知道张老爷子在天魔教中,却不敢去找他,直到前一阵子,张菁菁姑娘找到了我,也见到阴姑娘,问明白情形,消除了她对父亲的误会,同时也作了一个决定……关山月问道:什么决定?刘三泰道:她准备成立一股势力,与天魔教正面相抗,叫我召集人马,我只认识乐家母女,便把她们找了来.结果事情又起了变化,张老爷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收服了一个怪人。
这个怪人的武功足可制服谢灵运!……关山月知道那个怪人一定是蛇神,连忙问道:他们都在山上?刘三泰点一点头,道:不错!张老爷子不愿再问世事,决心在山上终老,阴丽华一心想嫁给他,张菁菁姑娘也希望老父有人能侍奉天年,极力促成这件事,同时,还坚持推举阴姑娘为太极帮的掌门人……关山月皱眉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呢?刘三泰笑道:这也是张姑娘的孝思,无极而太极,表示太极门是出于无极,因为她当年也杀害了阴家好几个人.用这方法来表示对无极派的歉意,其实以太极帮现在的声势,无极派断难望其项背……关山月心情一松笑道:你现在是太极帮的司宾,难怪春风得意!刘三泰嘻嘻一笑道:令主太客气,我不过是人头热一点,太极门今天才正式成立,我正准备柬邀天下武林前来!……关山月忽然又问道:张姑娘对天魔教作何处置呢?刘三泰道:张姑娘是个很仁慈的人,她不愿意赶尽杀绝,昨天祁浩率众离去时,张姑娘很严峻地告诫他,叫他以后不得为非作歹,否则一定不饶他,祁浩连一个屁都不敢放,乖乖地走了……关山月兴奋地道:菁菁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天鹰教既除,天下大事定矣,她这一下真是功德无量,我应该好好地向她道贺一下!刘三泰却眨眨眼睛,支支吾吾地道:令主!您……关山月微异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刘三泰沉吟良久才道:令主!张姑娘关照过,说任何人上山她都肯接见,就是不肯见您,而且她也不让您上山!……关山月一怔道:她不肯见我?刘三泰迟疑地道:是的!她还说过,万一您来了,她有两句话转告,说今后天下安危都由她来负责叫您尽管放心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关山月怔怔地道;她真的这么说吗?刘三泰道:我有几个脑袋敢说谎话!令主!我看出她对您的感情极深,这也许是一时的气话,您不要放在心上……关山月呆住了,刘三泰想了一下道:山上都是您的故人,大家都渴望见您一面,尤其是柳堂主与乐小虹姑娘,她们都时时把您挂在口上,我想您还是上去一趟吧,我拚着割下脑袋,也要负起这个责任,也许她见了您的面,会改变了心意……关山月想了一下,黯然地摇摇头道:不用!相见不如不见,见了面也没有什么好说,我知道她有这种成就,已很满足了!说着招呼江帆回头就走,刘三泰却追上来道:令主!您既然不愿意上山,不妨在这里等一下,我可以把其他的人叫下来,他们都渴望着见您一面呢!……关山月连忙道:不必!不必!我谁都不想见,你根本不必说我已经来过,刘三哥,再见了,祝一切愉快顺利!说完与江帆急急地走了,一直到远远地离开了五台山区,他才放慢脚步,江帆见他脸色沉重,怯怯地道:关大哥!张姑娘是为了我才跟您决裂的吧?关山月轻轻一叹道:我相信不是!江帆不信道:那她为什么不见您呢?关山月摇头道:你不会懂的!江帆睁大眼睛,可是关山月不肯再说下去了。
停了半天,她才低低地问道:关大哥!现在我们上那儿去呢?关山月不禁一怔,茫茫天涯,他竟然想不出一个去处,自从他初次在大漠上以明驼令主的身份出现后,一直没有停歇的机会,也一直为着未了的事情在忙碌着,现在似乎没有他可做的事了?他曾立愿献身于除暴安良,然而太极帮的成立,分去了全部的责任,使他顿时有一种茫然无所适从的空虚之感。
呆了半天他才轻轻一叹道:现在我只好到巫山的后峰去看李塞鸿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不过我怕去到那儿已经太迟了!江帆道:迟了?怎么会迟了呢?关山月道:温姥姥既有了结因果之心,李塞鸿的事一定会很顺利地完成,所以我就迟了……江帆想想道:那我们也应该去问一下你父亲的坟墓在哪儿,帮助李塞鸿把你父母的骸骨合葬在一起……关山月点一点头,道:那是我目前唯一可做的事……江帆又问道:以后呢?关山月沉思片刻道:以后我们就回到大巴山的广寒宫中,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好好地享受一下生活,江湖上大概不再需要我了!……言下不尽惆怅,江帆看得出他的心情,乃轻轻地道;关大哥!你一定过不惯那种日子吧!关山月抬眼道:你怎么知道我过不惯那种日子呢?江帆幽幽地道:我也说不上来,可是我知道像你种人,绝对不会安安静静地生活,因为你就像是一匹无缰的野马!……关山月怔然道:无缰的野马?你是说我除了厮杀之外,就没有别的生活方式了,你知道我天性最厌恶杀人……江帆轻轻一笑道:我不是说你喜欢杀人,可是我相信你绝对无法安于平静,只要一听见兵铁交鸣的声音,你心中的热血就会沸腾起来,老骥伏枥,雄心不已,何况你还没有老!……关山月正想抗辩她的评语,忽然听见背后马蹄急响,回头一看,却见张菁菁骑在一头马上如飞地赶来。
他不禁怔住了,呆呆地等她驰马到了跟前,张菁菁跳下了马,两眼直望着他,目中一片柔情,却是一言不发。
等了半天她才低声道:关大哥!你不会恨我吧!关山月摇头道:我没有恨你的理由,只有被你恨的理由!张菁菁连忙摇头道:不!关大哥!你弄错了,我绝不是为了自己不见你,更不是为了我恨你而不见你,我没有半点恨你的意思!……这一来又把关山月弄得呆住了!……:14\\ 022第二十二章 红鸾宫中恨事多 扬子江上风波愁张菁菁见关山月呆呆不开口,禁不住又问道:关大哥!你明白我的话吗?关山月摇头一叹道:菁菁!我实在不懂!张菁菁苦笑一下道:关大哥!你历劫情场,终于有着一个美满的归宿了,可是五台山上,偏多怨妇,相见不如不见……关山月心如刀刺,连忙摆手道:好了!菁菁,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张菁菁怨怼看了他一眼,终于低低地道:我综观一下这几年武林纠纷,莫不出之于情孽作崇,目前我的力量还压得住,但是我不敢永远担保下去!关山月连忙道:菁菁!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你要知道我……说时他忽然想到江帆就在旁边,忙煞住口不往下说了,然而他眼睛里却把未尽之意,表露无遗!张菁菁居然明白了,点点头道:关大哥!我完全懂得你的意思,所以我对你并不怀恨,对能够身事你左右的江姑娘也没有嫉妒……关山月忽然动容一拱手道:菁菁!人之相知贵于心,对于你这一番知己之情我将永生难忘,因此我就不再多说了!张菁菁口中微露怅然之态道:关大哥!你今后作什么打算!关山月道:我还有一件未了之事,等那件事办完后,我可可能终老大巴山上的广寒宫里,永远不履人世了!张菁菁又点点头道,好!那我就不再耽搁你了,你请吧,不过你一定要记住我们仍是很好的朋友,假如你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关山月摇头道:我相信不会有了,我的事只有自己才能解决,任何人都帮不了忙,可是我会记住你的话,假如你有空的话……张菁菁抢着道:我会去看你的,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关山月一怔道:你任何时候都是我最欢迎的客人!张菁菁苦笑一下道:关大哥,我不相信你永远是一条无羁的神龙,但是我也不知道你在什么时候才会找到那条情感上的枷锁,所以我才把重逢之日约在不定之期,老实说,我要看的不是你,而是那个……关山月摆手道:那是不可能的!张菁菁不以为然道:我不相信,你师父等了二十多年才找到自己,你也会更久,但是我相信在你这一生中,必然会有那一天!关山月默然片刻后才一拱手道:菁菁!再见了!张菁菁也黯低声道:再见!关大哥!再见!江姑娘……江帆一直在旁边呆呆地听着,这时忽然道:张姑娘!你的五台山上还能多收容一个人吗?张菁菁怔了一怔道:你怎么忽然想出这句话来了!江帆面色一变道:多亏你跟关大哥的这一番谈话,才使我明白了自己该去的地方,我是属于你们那一群的……关山月也怔了,连忙道:江帆,你什么地方来的这个念头?张菁菁也道:江姑娘!五台山上是离人怨归的地方,你是关大哥的妻子,你们将来的日子是多美好!江帆凄然道:关大哥!张姊姊,你们不要骗我了,虽然我懂的事情很少,可是我对应该明白的事并不糊涂……张菁菁怔然片刻道:江姑娘!我不知该对你说什么才好,可是我并不拒绝你参加五台山的怨女行列……关山月大急道:菁菁,你……张菁菁正色道:关大哥!我无意破坏你们的婚姻,但是我觉得江姑娘离开你未当不是一件明智之举……关山月欲语无词,江帆却泪光闪烁地道:关大哥!是我自己要离开你,我们的婚姻虽然只是口头之约,我依然会为此而永远感激你……关山月低声道:江帆,我不是那种反覆无常的人……江帆点头道:我明白!你是个好人,你答应娶我虽然只是出于怜悯,可是我相信你会好好待我的,不过我还是要离开你!关山月沉默片刻才道:我不会负你的……江帆连忙道:不要这样,你若是如此固执,我的离开便没有价值了,我之所要离开你,就是要给你充分的自由去从事更好的选择,我这样做并不后悔,我会像张姊姊一样,永远地守着你……张菁菁忍不住用手搅住她的肩头道:江姑娘,你怎么想得通的?江帆苦笑道:我本来还是懵懵懂懂的,直到听了你们的谈话后,我才真真地明白,你说得很对,关大哥是一条无羁的神龙,他的心中从未爱过一个女人,到现在为止,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受着道义所迫!关大哥!我没有说错吧!关山月没有说话,张菁菁却颤着声音道:你没有说错,而且你比我说得更透澈,关大哥为我冒死上大巴山,慨然答允你的婚约,都是为着道义的束缚,其中绝没有爱情的成分,当然他对我们并不是绝对无情,只是那种感情并不足以满足我们的需要!所以……江帆飞快地接口道:所以我们只有在希望中等待!张菁菁苦笑一下道:你还有这个希望,我连这一点也死了心!江帆抬起脸道:只要关大哥的心中没有别人的影子,我们始终是有希望的,张姊姊,你不要灰心……张菁菁惨然道:我认识他最早……江帆道:你给他的最多,爱他也最深……张菁菁点头道:到目前为止可以这么说……江帆连忙道:将来不会有人比得上你了!张菁菁一咬牙道:可是依然不能使他动心,我还有什么指望呢!江帆也默然了,关山月却难堪地道:菁菁!你们把我说成一个天性凉薄的人了!张菁菁摇摇头,忽然庄容道:关大哥,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相信江姑娘也没有这个意思,在我们心中,你仍然是一个最值得尊敬的男子汉,值得我们为你作一切的牺牲,所以我们都不恨你,而且还为你祝福……关山月怔然片刻才道:谢谢你们,我永远感激你们!江帆却正色道:关大哥!我们不要你感激,正如我们不要你勉强的感情一样,我会跟张姊姊永远厮守在一起!张菁菁展颜一笑道;当你找到真正的爱情时,我们会去看你的!关山月摇摇头道:我想不会了,世上不会有人比你们俩更了解我!江帆道:那你可以来看我们,当然那时你一定要怀着真正的爱情,不管是对谁,我们都一样地欢迎你!关山月一拱手道:这倒是可能的,目前我的心情很乱,给我一段时间平静地思索一下,或许我会有那种需要!张菁菁道:在感情的选择上,你有充分的自由!关山月庄容道:假如我决定爱一个人,一定在你们二者之中……张菁菁微笑道:关大哥!你不必把自己限制得这么死,感情的事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可是为了你这句话,我们一定会等着你的……关山月忽然一笑道那你们也不必把自己限制死了,假如你们找到……张菁菁庄容道:不可能的!我们对自己都有着相当了解!关山月不敢再说下去了,飞身上马道:那就再见了,请为我珍重此身……他不敢多看她们一眼,也不敢多说什么,策着马,飞快地离开了,两个女孩子泪涔涔地望着他的背影。
骑尘由浓而淡,直到完全消失后,江帆才哽咽着道;他还会回来吗?张菁菁用手抹抹泪水道:谁知道呢?不过你已经放他走了,就不必再存那种希望了,否则只有徒增自己的痛苦……江帆却幽幽地道:不!关大哥为人义重如山,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张菁菁牵过她的马道:别去想他了,我们只需要献出自己以求心安,却不能要求他怎么样,要想得到这样的一个男人,只有这个方法,你离开他是对的,否则你只能得到他的人,却永远无法获得他的心,本来他……江帆道:本来他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现在却……张菁菁笑笑道:不错!现在却必须与你分享了,不过我并不后悔,我一个人的力量也许太单薄,加上你,我们就不会失去他了!回去吧!五台山上有许多事要做呢,我们或许会等很长久的一段时间……两个人扭转马头,在蹄声中步向回程!X X X关山月策马狂奔,几次想回头看看,但终于忍住了,他知道两个女孩子一定在目送他的背影!摆脱了江帆,他有着释然之感,却也不无怅惆之忧!张菁菁的确是了解他最深的一个人,居然把他的内心赤裸裸地解剖出来了,像一面镜子,活生生地照出他的一切!从第一次在荒漠上以明驼令主的身份初现江湖,他的心中就只有着一股难以遏制的豪情。
张菁菁是第一个接触到的女孩子,其次是孔玲玲(那时他是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完全不知道她曾对自己有过一段绵绵的情意),然后是乐小虹,柳依幻,江帆,一直到最后在千蛇谷中重晤小仙奴灵姑……这些女孩子都曾或隐或明地对他流露过爱意,有的深可刻骨,有的转爱为恨,有的隐约之间。
可是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令他真正动心过!想了半天,仍是没有结果,他开始怀疑自己来了,除了自己是个不近人情的怪物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他的目标是往巫山.看看李塞鸿与温娇会晤的结果!由晋入蜀,沿途都是山地,路途崎岖,骑马不但辛苦.而且反而缓慢.因此他决定改由水路前往。
所以到达秦中,他立即弃马就舟,顺汉水而下鄂东,在夏口换船直驶长江而西行入蜀。
运气很好,当他的轻舟抵达夏口时,恰巧有一条大船正待解缆而行,顾不得旅途劳顿,他又搭上那条船。
这是一条长江的客船,船上的搭客人品复杂,因为他到得较迟,客舱都已被人占去了,他只好挤在统舱中!统舱中的人品更杂了,有拉纤的脚夫,货贩的小商人,探亲的乡农,也有一些走江湖的卖艺人!这批人都是从来没有接触到的,偶然相处在一起,倒也别有风味,虽然人家因为他的衣着与气度不凡,对他特别客气,一个小商人还特别让出自己铺位给他,使他感到很不过意!正值金风飒爽的深秋,天微有寒意,又值连日阴霾,绵绵秋雨,别增离人愁绪,使得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关山月一时高兴,掏出一块银锭,向船家买了两缸好酒与十几斤配套腌肉,邀请全舱的人同酌!这一番豪爽的举止在他只是兴之所至,却使得全舱的人都对他侧目相视,态度益发恭敬了!关山月原来是闲得无聊,想与大家同乐一番的,这一来反而弄得不自在起来,只好避开阿谀的人群。
一个人蹲在铺上喝闷酒,心里不痛快,酒喝起来也不是滋味,可是他忽然被另一个吸引了注意!那是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形容枯槁,面皮黧黑,想是饱经风霜,看起来约有五六十岁,然而关山月认为池不会有这么老,那人擎着一方破蔽的布招,上面写着,吴口天直言论相,马前神课,预示休咎!那几个字笔力雄健,比诸颜黄名字毫无逊色!看他落拓的样子,当然不可能是花钱请别人代写的,可是这一手字比广寒宫中的体书还见高明。
再者这人的态度也很特别,大家都在开怀畅饮的时候,他一个人落落寡欢,对放在面前的酒肉如同未睹!关山月看了半天,终于忍不在过去一揖道:先生为什么不喝酒?那星士淡淡地道:无功不受禄,在下自己买不起酒喝,却不愿接受嗟来之食,更不愿接受人家的布施!语气十分冷淡,而且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关山月倒不在乎,旁边的人却忍不住了,尤其是那个让出铺位的小商人,更是鼓起眼睛怒叫道:你这家伙简直混帐,这位公子爷是一片好意……说着攘袖作态,像好要动手揍人,其余的人也跟着附和叫嚷起来,关山月连忙拦住那商人道:各人有各人的自由,这个倒是不能勉强!……那商人仍是不服气道:他不领公子的情没关系,可是不能乱说话,照这样讲来,我们岂不是成了接受公子的布施了……关山月也觉得那商人的话不错,乃笑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在下请各位喝一杯水酒,只是想跟各位交个朋友,承蒙各位看得起,在下十分感激,兄台何必为一点小事而生气呢?经他这一婉转解释,那商人倒是消下了气道:公子这样讲,我们倒是不敢当,可是这家伙出言不逊,实在混帐,非要他作个明白交代不可!那星士一睁眼道:要怎样交待?商人瞪眼道:至少你得向大家道个歉!星士淡淡地道:那也没什么,可是你一连骂我两句混帐,又该如何交代呢,是不是也应该向我道两个歉!那商人一翻眼道:你本来就是混帐!星士伸出枯瘦的手指计数道:三句……那商人忽然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也会打算盘,今天碰上我这个做买卖的你可占不了便宜,不错!我一连骂了你三句,可是我们全舱除了这位公子外,还有十九个人,你一句话把我们全骂上了,扣掉三个你还欠十六个混帐呢。
那星士翻翻白眼一叹道:我们跑江湖的碰上你们做生意的,还有什么话说,可是我生来是一副死硬骨头,要我道歉是办不到的……那商人鼓起眼睛,相士却接着道:你若是认为不合算,不妨再骂十六个混帐!商人倒怔住了,歇了片刻才道,我没有那么好精神……星士却不依道:不行,你非骂不可;我平生最怕欠人家的债,尤其是欠你们这些黑心的生意人,一分银子,利上滚利……那商人哈哈一笑道:不错!今天可倒上霉了,我就是专靠放高利贷起家的,今天你欠下十六个混帐,过了两三年,我算盘子一打,连你十八代的祖宗都可算成混帐!关山月觉得商人的话太尖刻了方自一皱眉头,其他的人却哈哈大笑起来,那相士却毫不生气,淡淡地道:我欠你只有一个混帐,其他都是人家的,因此算起来,你还倒欠我两个,希望你记清楚,到时候我讨起帐来,只怕还不起!那商人哈哈一笑道:只要你算得出,我就还得起!说完不再理他,自顾与别人喝酒去了,关山月却为之一怔,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太简单。
可是从外表看来,他们一个是落拓的的穷江湖客,一个是土头土脑的小商人,实没什么起眼之处。
而且自己与他们同船已有一天,也不见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行动,心中怀着疑问,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请教先生……那星士一举布招道:我是算命的,除了问卜之外,无可奉告之处!要找算命,就必须先谈好价钱,以免事后纠缠不清!关山月一怔道:兄弟只想请教一下先生贵姓大名!那星士指指布招道: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关山月怔然道:先生的本名就叫吴口天?相士点点头道:不错,这个名字既属算命身份,又得拆字之机,对吃这一行饭的说来,再恰当也没有了!关山月正想开口,那相士又道:阁下要算命,先谈价格!关山月一笑道:那我就请先生算命吧!不知先生要多少报酬?他是存心要摸清这相士的来龙去脉,可是那商人又挤了过来,含笑对关山月一拱手道:公子!你不必听他胡说八道,他的命相要是真的灵验就应该替自己算算什么时候可以发财……那星士哼了一声道:我自己早算过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发财!关山月连忙道:请先生说个数目!商人又插进来道:公子不一定听他胡说八道,不妨由我来跟他谈价钱,对于讨价还价,我最内行了!关山月微笑道:不用了,不过是几两银子的事,用不着斤斤计较!那商人微笑道:公子说得太多了,像这样子的算命先生,两个铜钱就足够打发了,你看他的样子那有赚银子的命!关山月正觉得这商人说话太过份,而那相士却道:我的相金与我自己的命无关,完全看对方的命而定,命有贵有贱,富者千金不多,穷者分文不值!那商人微笑道:你看我这一条贱命究值多少钱?星士端视片刻道:照你的命相看来,的确一文不值!商人不以为意地笑道:既然我的命一文不值,你不妨替我先算一下,反正不用花钱,落得占个便宜,看看你相得准不准!那星士淡淡地道:你的命一文不值,可是要我看相,至少要一千两金子才行!那商人跳起来道:那你替这位公子算命,岂不是要一座金矿!星士微笑道:不然!他算命只要一钱银子就够了!这一句话使得关山月也略略生气起来,觉得这个星士实在太不近情理,自己对他这样客气,他反而不识好歹!可是那星士却笑着解释道:我的相金与别人不同,越是值钱的命,相金越低,越是贫贱的命,相金越高,若是皇帝问相,我可以一文不取!关山月这才感到好过一点,那商人却冷笑一声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相士吴口天也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懂拍马屁,便不会如此落拓了,就因为我生来就一副不会吹牛拍马屁的臭硬骨头,才订下那种规格!关山月笑笑道:先生的取酬规格的确与众不同!吴口天哈哈一笑道:其实这才很公平地交易,命贵的人,生就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用不着我去饶舌预示休咎,指点迷津,因此我不能收他们的报酬。
至于命贱的人,很可能因我一句话而脱避凶危,取价千金并不为过!关山月听得连连点头道:先生之言有理!吴口天长叹一声道:这年头讲道理的人就没饭吃,譬若以阁下而论,拿出个千百两银子,不会有问题,可是我只能收下一钱银子!那商人又叫道:像我们这种人,连身上的肉割下来当狗肉卖,也值不到一千两金子,因此你又捞不着油水!吴口天叹道:惟其如此,我才一贫至此,几至三餐不继!那商人朝关山月一笑道;公子爷,一钱倒是不太贵,你如果不肉痛,不妨照顾他一下生意吧,这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吴口天连忙道:不错!在下从昨天上船到现在,粒米未曾沾牙,我替阁下算个命,以充这酒肉之资如何?说时指指面前的酒菜,关山月一笑道:先生何须如此客气,这酒菜本来就是……吴口天连连摇头道:不行,我是一分文不轻取别人的,一钱银子能换多少酒肉,我就吃多少,否则我宁可饿肚子!关山月觉得这家伙简直怪得可以,乃摇摇头道:先生的操守真是耿介……吴口天道:穷人就是这一身傲骨有还值几个钱,否则一无可取!关山月连忙道:那就请先生指点一下吧!但不知先生要如何……吴口天笑笑道:在下算命先看相,不要阁下开半句口,就可以说出阁下过去的遭遇,如有不验,任凭阁下撕毁招牌!那商人笑道:这块破招牌能值几个铜子!吴口天庄容道:招牌难分价值,却是我性命身家,卖卜算相乃求生之道,砸了招牌,我只有饿死一条路!关山月连忙道:先生不必看得如此严重!吴口天板着脸道:台端若是存心顾生意,就不能抱着这种态度,假如是闲着没事拿我开开胃口,我可没那么贱!关山月也正色道:在下诚实求教!吴口天这才端详了他片刻道:照朋友的相貌上看来,是自小孤露,眉飞人鬓,先主丧父,骨肉乖离,至于令堂夫人……关山月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家母怎样?吴口天顿了一顿道:在下说出来,台端不会生气吧!关山月一咬牙道:先生尽管说好了。
吴口天轻抚鬓道:令堂与令尊本无姻缘之分,与台端也无母子之缘,偏偏不幸勉强凑合在一起,所以才导致人间最大惨事!关山月心中一痛道:先生说得一点不错。
吴口天又道:阁下命宫太硬,随父则克父,随母则克母,虽有兄弟,却非手足,而且照阁下的现相看来,令堂大人已经……关山月心中一酸道:家母新近才弃世!吴口天道:而且死于非命……关山月强忍住自己的眼泪道:不错!先生请继续说下去!吴口天又端详他片刻,道:阁下虽然幼失所养,却没有受过颠沛流离之苦,近年来虽然历经艰险,却能得阴人之助……关山月目瞪口呆,觉得这家伙确不是一般普通江湖术士可比,至少他相人术可说是高明之至!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一般的经历也许是由耳闻可得,至于自己的身世,却知者极稀,他居然也一口道出。
可是吴口天说到这儿,却不往下说了。
关山月等了半天见他不开口,忍不住催问道:先生还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吴口天笑笑道:敝人以相论命,所知仅限于此,阁下如果还想知道什么事.不妨一一提出问题,敝人再逐项答覆!关山月想想道:在下将来结局如何?吴口天道:这倒是很难说,照阁下的命宫而言,从二十五岁以后,应该没有一天安宁稳日子可过,阁下命宫该有三十六次大劫,现在不过闯过了六次,下余三十次,每次都可能有血光之灾,究竟能否渡得过,在下却不敢预言……关山月默默无言,那商人又插嘴道,你不是可以预测休咎吗?怎么又说出这种不着边际的江湖腔来了,像这样子的算命谁都会!吴口天两眼一翻道:命由天生,运因人改,生死之劫,怎可以随便妄下断语,一念之慈,暗中即是功德,行一善事,增德一记,冥冥之中,自有鬼神司其事,善恶因果,报在眼前,我是凡夫俗子,怎可预知天机!关山月悚然动容道:先生所言极是,对于将来的事,在下也不敢多作预闻,凭心行事,鬼神自知,在下也不去考虑它!吴口天鼓掌道:对!此达人之论也,行事全凭一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则天心自有公道,虽凶不凶,虽危不危!关山月又道:在下此刻欲往西行寻人,但不知……吴口天道:这不是相上可以看出来的,阁下可以拆一字,拆宇在机,机生于心,阁下随便说一个字看看!关山月信口道:我就说个关字吧!关山万里之关!吴口天用手伸进面前的酒碗中蘸了点酒,在身前的舱板上写下了一个关字,然后闭目深思有顷道:阁下所提出的与寻人无关,与问事倒是有一点关连,假如阁下真的是西行寻人,敝人只好砸招牌了!关山月连忙道:寻人本为问事而去!吴口天却摇头道,这不同,拆字问机,只能求一个最重要的答案,假如阁下主要的目的是寻人,则根本无人可寻……关山月仔细一想,自己是到巫山去找李塞鸿,最主要的目的是去看看她与温娇之间纠纷如何解决!因此严格说起来,找不到李塞鸿并没有关系,而那件事情的结果才是自己真正想知道的!所以他对这个吴口天更发钦服了,肃容一拱手道:先生的确高明,在下主要目的是去探访一件事情!吴口天笑笑道:这就差不多了,阁下也太会作弄人,明明是问事,却说是寻人,害得我差一点想跳下长江去!关山月再次拱手问道:在下西行问事的结果如何?吴口天想想道:照字面上看,事情倒会是有结果,不过不在目前!关山月怔然道:先生可以说得更加详细一点吗?吴口天道:我是就字而论,所知仅限于此,拆开關字,便成门丝,单系是系,双系是丝,闭门理乱丝,只要锲而不舍,总会理由一个头绪来的,所以我说阁下所问之事,必有一个顺利的结果,可是门前双丝才成关,看来还有些节外生枝,事外生事,所以结果不在目前而在将来……关山月想想道:先生只能指示这么多吗?吴口天一笑道:敝人只是从一个字上去探测一件未知之事,能说出这么多已经是不容易了,阁下不能对我太苛求!关山月一拱手,说道:多蒙承教,在下十分感激!吴口天叹了一口气道:敝人总算把一钱银子赚到了手了,说得舌焦口干,才混到一场吃喝,可见求生之道殊为艰……说完端起那碗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口吃起肉来,顷刻之间,风卷残云,将一盘腌肉也送下肚去,摇头长吟道:浮生所余唯一闲,可惜闲字不卖钱!舌焦唇枯尽半饱,若得温饱不羡仙!关山月见他说得可怜,连忙将自己的酒肉也移到他的身前,举起酒壶又给他斟了一满碗道:先生尽管吃好了!吴口天抬头看看他道:在船上酒肉的价格不比岸上,一钱银子所能换到的只有这么多.因此敝人不敢多作打扰!关山月皱皱眉头,觉得这个人实在也做得太过份了。
可是又想不出其他话来使他多吃一点!倒是那个商人笑笑道:算命的!你自己分明还想吃,却要装作很清高,何必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呢!依我说你就别客气了!吴口天摇摇头道:不行!不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商人笑笑道:我看你实在太可怜了,给你出个主意吧,你不妨再替公子爷算个命,混个吃喝如何!吴口天眨眨眼道:这倒可以,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关山月一时想不起来,商人又帮着出主意道:你可以算公子爷命宫该有几房妻室!关山月皱眉头道:在下对这个不感兴趣!商人挤着肉胞眼笑道:公子爷!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讨老婆是大事,你何必不好意思呢?我们穷人能混一个老婆到手,已经是很满足,像你公子爷这一表人材,身边有的是金子,不多弄几个女人,岂非虚渡一生!关山月听得不入耳,正想开口,吴口天却道:阁下假如对自己终身大事有兴趣的话,敝人倒也是甚愿奉告,而且还可以混个下半辈子安定生活!关山月听得一怔道:先生此言何意?吴口天一笑道:台端命虽贵像,以他事问卜,相金仅此一钱,惟独红鸾星中偏生贱像,如问终身,非百金不可!关山月听得怔了片刻,忽然探手入怀,摸出一颗明珠,晶莹光圆,放在舱板上一拱手道:先生视此可值百金之数否?吴口天拈起明珠看了一下道:阁下真的要问吗?关山月点头道:敬候所教!吴口天叹了一口气道:台端姻缘途上多舛,生具玉树临风之仪,应多佳人垂青,可是阁下终身所归,敝人却不忍相告……关山月坦然道:先生请直言无妨!在下自知终身无望……吴口天摇头道:不!不!阁下命中该有一房妻室,只是那对象却要比阁下大好几岁,而且是个再蘸的寡妇……关山月这下倒是真的不相信了,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也不会娶一个年龄大于自己的寡妇为妻。
吴口天见他不相信,乃正色道:台端如若不信,不妨先将这颗明珠收回,等事情应验之后,再付给敝人也不迟,敝人也知道此事颇难取信!说着要把明珠还给他,关山月拒绝道:那倒不必了,在下对于先生命相,十分钦佩,不过这件事听起来颇出意外,万一真如先生所言,在下再要找先生付酬难了!吴口天摇头笑道:不难!不难,此事于月内即可应验,在阁下离船之前,必见分晓,到那个时候敝人再取酬金还来得及!这一说关山月更难相信了,估计水程,恰好赶上顺风,一两天内即可到达巫山,难道在这段时间内,真会发生那种事吗?因此他想了一阵,果然把珠子收了回来,放入怀中道:既是如此,在下就等看看先生神相吧!吴口天却眉飞色舞地道:这颗珠子敝人是赚定了,敝人浪迹半生,今天才发到一笔横财,不可不大事庆祝二番!船家!船家!……船主听见他的叫唤后,立刻过来道:客官有何吩咐?因为乘客中只有关山月一个豪客,所以这次他询问的对象仍是对着关山月,关山月一指吴口天道:是这位先生叫你!船主转脸相向,脸色已不如先前温顺。
吴口天两眼一翻道:今天我也要大请一次客,你去把船上所有好酒尽量开出来,把好菜也尽量送来!不管多少银子,要快!……那船主好似不信,那商人却帮着催促道:你怎么不快去呢?船主迟疑地道:各位客人请原谅!本船载客颇多,带的酒菜有限,而且客舱中还有十几位贵客,酒菜要留一点给他们……商人一瞪眼道:他们花银子,我们也要花银子!……船家陪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小船所备酒菜无多……商人笑笑道:原来你顾忌这一点,那也不要紧,今夜不是要在宜都停泊吗!你们可以上岸去补充……船家似笑非笑地道:各位川资要到离船时才付,卖酒菜的人家又不肯赊欠记帐,小人为预购全船的伙食,已经……那商人微笑道:你支吾了半天,不过是怕我们赖帐,先把话说明了多好,何必要绕这么大的圈了呢!……说完打开自己的铺盖,取出一锭银子,约重二十两,递给船家,船家眉开眼笑,接着自去招呼料理!吴口天一斜眼道:你怎忽然大方起来了!商人耸肩笑道:我只是慷他人之慨,替你暂时垫付一下,你现在是身怀千金的大财主,我还怕你不还给我……吴口天笑笑道:若我所言不验,杀了我也还不出你的银子!商人毫无不在乎地道:那也没关系,你付不出,这位公子爷付得出,我那块银子是多年积蓄,留做将来的棺材本的!吴口天哼了一声道:请客的是我,你凭什么要别人付帐!商人哈哈一笑道:万一你说准了,你就有明珠抵帐,万一你说不准,对公子爷而言,正是天大的喜事,白花几两银子也没有关系!吴口天冷笑一声道:你的算计倒很周到!商人微笑道:做生意全靠眼光准,算盘打得精,反正我这笔投资绝不会落空,捞一笔白吃白喝,何乐而不为!吴口天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家伙真厉害,本来我并不打算请你的,既然你垫付了银子,倒是不好意思不带你一份了!商人微笑道:我就是防你这一手,所以先作大方!吴口天淡淡地道:你也别太得意,不花钱的酒菜吃下去未必能消化,钱花自己的,血流自己的才有意思!商人哈哈一笑道:我的想法不同,钱花人家的,血流人家的更有意思,做买卖的人,毕生就是在这上面动脑筋……吴口天忽然一转眼珠道:你那块银子是留作棺材本的吧!商人点点头道:不错!我活着可以沾人家的光,死了可没办法,因此省吃俭用,存下那块银子以备送终之用……吴口天突然神色一沉道:我免费送你—相,那块银子你自己绝对享用不到.因为你命中注定,死无葬身之地……商人哈哈一笑道:我小时候也算过一次命。
那个算命先生跟你的说法完全一样,可是他说我活不过三十岁。
我为躲那一劫,在三十岁那年,整天足不出户,连水塘旁边都不去,果然顺利地逃了过去,由此可知命由天注定,事在人所为!吴口天淡淡地道:今年你是四十九岁,而且恰在船上,一关可躲,再劫难逃,我推定你绝对躲不过这一次!商人哈哈一笑道:那也没什么,最多那二十两银子算我请客好了。
积了多年的棺材钱,便宜各位吃喝一场,未当不是一件好事。
我死后无知,你们活着,可不见得痛快,因为你们想到吃的是我的棺材盖,啃的是我的棺材底,那种滋味未必能够咽得下!关山月听得眉头一皱,恰在此时,船家带了两个伙计提了几缸酒与一些菜肴进来,舱中的人一起欢呼迎接。
可是紧跟在船家之后,进来一个满头珠翠,身穿白衣的少妇,年约三十出头,一迳来到吴口天身畔道:爹!听说是您在大请客,这是干吗?我们为了达成任务,隐藏身份还来不及,您反而大肆招摇!吴口天笑道:你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其实早已有人识穿我们的身份了。
倒不如敞开来干一场。
凤儿!你也别走,在此陪我们喝两杯酒吧!少妇眉头一皱。
吴口天笑道:别去管客舱中那些脓包,这个舱中才是真正的卧虎藏龙之地,你认识这位大老板吗?说时用手一指那位商人。
少妇摇头道:女儿不认识!吴口天微微一笑道:那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他是水道三十六绿林寨的总瓢把子铁算盘商仁。
这舱中全是他手下的绿林豪雄!关山月心中一动,铁算盘商仁之名倒是有耳闻,然而始终没见过面。
想不到竟是这土头土脑的小商人。
那少妇淡然一瞥道:商英雄倾巢远出,想必是找到一笔大生意了!商仁哈哈一笑道:不错!普通小买卖.我商某何须亲自出马,不过这笔生意有点扎手,商某正想邀二位帮个小忙!那少妇柳眉一竖道:我们目标相同,明人不说暗话,大家各干各的!商仁微笑道:凤姑娘好大的脾气。
难怪黑凤凰到现在还是孤身只影,找不到配偶!眼看着年事老大,你也不着急吗?那少妇脸色一沉,商仁又笑道;你不着急,令尊大人倒是很着急,他不惜自砸招牌,替你找了一个对象,你要不要看看……吴口天却伸手一拦,阻止他说下去道:废话少说!喝酒,喝酒……商仁见吴口天的脸上隐有一股怒色,先前他们二人虽然针锋相对,口头上各不相让,此刻竟客气起来了。
连忙笑着道:对!对!现在我们还没有做冤家的时候,而且又走到一条路上。
大家还是先叙叙交情吧!凤姑娘请坐!那少妇冷哼了一声道:不敢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就要扭身离出,商仁的脸上可挂不住了,双眼一翻,伸手掀开衣襟,摸出一把精钢的小黑算盘道:凤姑娘!你不要假清高,商某虽然身在黑道,讲究的是明争明取,比起你们来也并不见得丢人!那少妇蓦然地回身鼓目,喝怒道:我们怎么样?商仁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少妇怒声道:我就是不明白,非要你说说清楚。
商仁嘿嘿一笑道:商某不过落个男盗之名,还没有当婊子!少妇厉叱一声,扬手一摸鬓角的穿珠金凰,只听见铮然轻响,凰嘴中射出一片青光,罩将过来。
那片青光中挟着无数银星,将三个人都罩在里面。
商仁手舞铁算盘,挡住了自己,吴口天一展布招也挡住了。
关山月猝不及防,也没有可用的东西,只好默运真气护身,仅举起衣袖,障住面门,唯闻悉悉连声。
等他放下袖子只见胸前袖上,遍插一蓬细如牛毛的银针,吴口天的布招上也是如此。
只有商仁的身前一星不沾。
那蓬银针都被他用铁算盘扫落在地下,那少妇微微一怔道;铁算盘果然名下无虚,你这个下属似乎更高明!吴口天却一沉脸,喝道:凤儿!你怎敢如此放肆!少妇毫不在意地道:爹!既然他们也跟上了这条船,迟早都须一决……说完又指着关山月问商仁道:你这个部属叫什么名字,出身那一家?商仁哈哈一笑道:凤姑娘!这下子你可走跟了。
商某的绿林道中还能有这种人才,连商某自己给人家当下属都不配!少妇又是一怔,吴口天却笑道:凤儿!你太鲁莽了,不问青红皂白就随便出手,幸好遇上关大侠,要是换了别人,岂不是误伤了一条人命!少妇怔然道:关大侠!那一个关大侠?吴口天道:关大侠能有几个。
武林中有那一个姓关的配称大侠?少妇变容失声道:莫非是明驼令主?……关山月愤然起立,将身上的银针一抖落地道:不知关某何处得罪小姐!少妇怔然失色,吴口天连忙道:关大侠不要误会,小女不识尊颜,以至冒犯虎驾。
幸好大侠神功盖世,未受所伤。
商仁冷笑一声道,明驼令主驰誉天下,要是被你们那一把破钢铁伤着了,那折在他手下的各家武林豪雄都成了饭桶!少妇瞟了商仁一眼,居然不理他的冷嘲热讽,对关山月深施一礼,然后才以歉疚的声音道:关大侠,妾身有眼无珠,罪该万死……关山月见她自动赔罪,倒是无法再发作,只得也道:不敢当,既然是事出误会,自是怪不得小姐!少妇盈盈一笑道:大侠在漠野中初逞雄风,即已盖倒武林,一鸣惊世,妾身风闻心仪,深憾未能一见尊颜!关山月被她说得更不好意思,呐然无以为答。
少妇又道:大侠明驼随身,独脚金神闻名天下,怎么都不在身边呢?大侠现在身在此舟,莫非也是……吴口天连忙道:胡说,关大侠不过是适逢巧合……商仁也笑道:明驼令主身怀绝技.武功盖世,怎么会看上那些玩意儿,他假如真要有意思,我们就不必费神劳力了!他言中有物,说得虽然客气,却是要用话扣住关山月叫他不要插手管他们的事,关山月自然听得来!斟度情形,他想这两拨人都是为着一样珍奇的宝物,而且怀宝之人也这船上,虽然他并无夺取之心。
可是见这两拔人身手都不凡,他们觊觎之物一定也很珍贵,为着好奇,他倒想问问清楚,于是一拱手道:关某有眼无珠,竟不知高明在侧……商仁一笑道:商某不过是个强盗头子,当不起高明二字。
这两位可是真正的高人,大侠可听过剑门卜隐?关山月一怔道:剑门卜隐?家师倒是提起过,深以未能谋交为憾!吴口天一笑道:幸亏在下未曾被令师找到,否则这面算命招牌也将成为令师的囊中之物,要等大侠赐还了!关山月脸上一红,知道他是指师父当年遍访各大门派,掠取他们的掌门信符之事而言,乃轻声道:家师昔年之举实出无奈……吴口天一笑道:在下不过是讲笑话。
令师孤独大侠的一片苦心,天下昭知,且喜龙华会已为大侠荡平,大家都可以安心了!商仁也笑道:不错?大侠不但扫平了龙华会,而且也力创天魔教,使得天下武林同道得免浩劫,真是无上功德!关山月脸上一红道:各位对在下的事倒是很清楚!吴口天笑笑道:在下不但清楚,而且还托大侠之福,得以榜上除名!关山月一怔道:先生莫非是龙华会上人?吴口天笑笑道:不错!不过在下能为不足,仅能在鬼榜上挂个末名,大侠位列仙榜之上,自然不会认得!关山月更不好意思了。
吴口天一叹道:在下为西门无鉴网罗列榜的,虽然明知其非,却也无法拒绝,只得虚与委蛇,苟且偷安而巳!关山月却不信道:刚才见令嫒身手,先生当更高明,怎会屈身鬼榜!吴口天讪然道:在下自度所学,或许能挤身仙榜之列,可是力不足与群邪相抗,只好藏拙更名,以免招人注意。
关山月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先生适才替在下所看的相……吴口天摇手道:在下对大侠仅知其人而已,以相论相,还是靠着自己的功夫,否则对大侠的身世,怎敢妄下评断!商仁笑笑道:吴先生的相法不逊管辂,直追鬼谷,的确是有言必中,对大侠的论相可能不会错,只是对在下……吴口天微笑道:商英雄自然不会相信在下胡言乱道,不过照台端气色而言,今日必有凶危,危起于贪,若能放弃贪念……商仁冷笑道:吴先生可是要我就此罢手!吴口天道:生死祸福,在人自择!商仁哼声道:那么先生自己呢?你们从田家化名上船,凤姑娘更侧身娼楼,曲意交欢对方,难道不是为着贪念所驱!吴口天正色道:天生重宝,必使用于正途,敝父女虽然也得想到碧玉凤凰,却是为着天下众生,此心耿耿,唯天可表。
商仁冷笑道:先生说得倒真好听!那少妇又倏然变色道:姓商的,你若是敢插手,姑奶奶就先给你一点颜色看看!我们为着这样东西,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商仁也冷笑道:商某也是一样,劳师远出,绝不会空手而回。
那少妇杏眼圆睁,愤然又要动手,船舱中那批形形色色的人物也都掀翻衣襟,准备拨出武器!关山月却一摆手道:各位何必如此!先把话说开来。
吴口天朝少妇一挥手道:凤儿!不准胡闹,东西还没有到手。
商仁也挥挥手把那批人顿住了道:我不怕你们。
可是也不想现在动手,好容易才得到了碧玉凤凰的消息,现在闹起来,让人家有准备……那少妇听了这句话,果然又安静了下来!关山月却莫名其妙地道:各位所说的碧玉凤凰究竟是怎么回事?商仁连忙道:关大侠既然不是为此而来,还是不要问的好!那少妇却一瞪眼道:你不说我说!我不怕人家知道!假如碧玉凤凰能落人关大侠的手中,我倒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商仁眼珠一转道:很好!关大侠仁义天下闻,他若是有这个意思,商某不但干涉,反而愿出全力为之臂助!少妇哼了一声,道: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商仁豪笑道:当然!商某虽然出身在黑道,讲话绝对算话。
可是你们自己可别想动歪脑筋。
商某相信得过关大侠,却信不过你们。
少妇怒声道:姓商的!我们若是得手之后,看都不看一眼,马上转手给关大侠。
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商仁哈哈—笑道:贤父女舍得,商某自然也不在乎做一趟亏本生意!少妇正要开口,关山月却摆摆手道:二位盛情,在下十分感激,可是关某并无此心。
少妇忙道:关大侠!你别客气了。
天下唯有你配当碧玉凤凰的主人,而你刚好在这条船上实在是天意。
关山月莫明其妙地道:小姐!关某连碧玉凤凰是什么东西还不知道。
少妇一笑道:关大侠,你别小姐小姐的叫得人多难受。
妾身贱名一个凤字。
大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商仁跟着笑道:不错,凤姑娘的大名也只有关大侠配叫,我们只要敢提到黑凤凰三个字,就得留神给割了舌头。
关山月一怔,喃喃自语道:黑凤凰?这个名字好像听人提过。
商仁笑道:走江湖的人若是不知黑凤凰,那就白混了。
好在她是穿着一身白衣,要是她穿着本来的服装……关山月连忙道:江南道上盛传黑衣女侠,不知可是姑娘!吴凤的脸上微红道:关大侠过奖了!关山月拱手道:女侠行踪飘忽,仗义专诛奸佞,关某出道太晚,仅只耳闻盛名,不意今日得睹庐山真面目。
吴凤红着脸正想说话,吴口天却连连以目示意,大家都猛然回顾,只见舱门口立着两个汉子。
吴凤连忙站起来笑道:两位老爷怎么会到下舱来了!一个麻面微髭的中年汉子冷冷地道:你久出不回,我们不放心,怕你掉下江里去了!吴凤抿嘴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那里会这样不小心!两位老爷也是太过于小心。
此地太脏了,我们还是到前舱去吧!那汉子一笑道:不是我们小心,是王老爷叫我们来看看他对你简直着了迷,一会儿看不见你,就像掉了魂似的!吴凤脸上一红道:赵老爷在笑话了!那汉子冷笑一声道:不是我说笑话,是王老爷说笑话,他居然担心大名鼎鼎的黑凤凰掉下长江里淹死,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吴凤脸色一变道:赵老爷!你的话奴家实在不懂!那姓赵的汉子一笑道:红姑娘白凤仙不懂,黑衣女侠黑凤凰,真想不到你装得这么像,连老爷都瞒过了!吴凤脸色一变,伸手要去按头上的凤珠。
那汉子笑道:黑凤凰,你忘了那梅花针刚刚用过一次,不装上新的是发不出玩意来的,你老实一点跟我们走吧!吴凤神色一变,见商仁与吴口天都站起身子。
商仁的手下也都作势欲动,忽然跟珠一转道:赵老爷!你可别拿我们穷人家开玩笑。
什么黑凤凰白凤凰,我一个窑子里的姑娘,还配叫凤凰!那汉子冷笑道:这一套还是留着对王老爷去耍吧!吴凤昴然道:好!我也要请王老爷评评理,说你们欺负我!说着昂起头,向舱外走去,关山月也想跟着出去。
吴口天忙将他暗中拉住了,可是那汉子却冷笑一声,道:小舅子!你不是想见识一下什么碧玉凤凰吗?跟那婊子一起走好了。
有黑凤凰保护你,别担心少了一根汗毛,你真是走时运。
黑凤凰居然舍得把还没有到手的东西送给你!关山月怒不可遏,奋然一掌,推向那瘦子的肩头,口中喝道:混帐东西,你口中放干净些!那汉子肩头一晃,居然避开他的掌势笑道:小舅子,你的功夫还差得很远呢!说着轻探一点,对准他胸前点来。
关山月初时出掌,并不知对方武功深浅,所以并未用力。
及至那汉子避掌回招,他才知道对方身手非凡,脸上不动声色,暗中凝气作势,挺胸硬接受了一指。
可是他已将穴道闭住了,而且反而抢出一拳,击向那汉子的右臂,双方的动作都疾逾闪电。
关山月胸前中指,只觉得对方的劲力很劲,被点之处如受重击。
而那汉子却被一拳打得连退五六步,刚好撞向商仁而去,商仁不闪不避,举起手中铁算盘,对准他背上就是一下。
算盘上的铁珠震得叮当直响,那汉子却朝前一仆,倒在舱板上,口中鲜血直喷,连连地翻着。
另一名中年汉子脸色一变,冷笑道:好!想不到这船上还埋伏着不少高手!说着话身形朝外急退,吴凤不容他脱身,双手齐出,上探双目,下击小腹,也是迅速异常。
那汉子不敢正接,跺脚向旁纵去,撞破舱壁.落在外面的船舷上,飞也似的向前逃去。
吴凤欲追不及,一顿足道:糟了!这下子被他识破行藏!商仁却冷笑一声道:怕什么!只要他们在这条船上,我就非逼他们交出碧玉凤凰来!……:14\\ 023第二十三章 霹雳一声屠凤手 寒光三现杀人刀关山月誉满江湖,气雄万丈,想不到在西行路上会遇到这么一档子事,被牵进碧玉凤凰的争夺战中!虽然他连碧玉凤凰是什么么东西都不知道,却糊里糊涂地被人纳入盗贼一流,与什么水道绿林总寨主混成一气!想到自己明驼令主的身份,跟着人家淌这股混水实在很划不来,因此他听完商仁那副强盗口吻,不禁皱眉道:商兄!在下对内情不清楚,最好请商兄明示一番,在下想要知道碧玉凤凰是什么东西的……商仁翻眼道:碧玉凤凰当然是由碧玉雕成的凤凰了!关山月不信道;就凭这么一样东西,居然会赢得诸位如此重视?吴凤笑了一下道:碧玉凤凰之名贵处不在外表!关山月微异道:难道它内里还有什么珍宝不成!吴凤笑笑道:正是,在碧玉凤凰的肚子里,还暗藏着一件稀世奇珍,那才是真正的宝贝,尤其是我们练武的人……吴口天忙道:现在不是谈这些话的时候,刚才逃走的那个人,一定会到前面通风报信去了,我们还是及早准备……商仁笑笑道:怕什么?有了贤父女,加上兄弟这一批人,千军万马也杀得进去,闯得出来,何况还有名满天下的关大侠!关山月皱皱眉道:商兄!话不是这么说,碧玉凤凰暂且不提,前面那批人是什么来路,在下还想弄个明白……商仁微感不悦道:关大侠,兄弟这次劳师动众,原本势在必得,都因为遇上大侠,才决心交你这么一位朋友,完全义务代劳……关山月正容道:商兄盛情在下十分感激,可是在下幼秉师训,一介不得轻取,因此在下无意拜受重赐……商仁怔了一怔才冷笑道:这么说来,咱们的马屁是拍到马脚上了!他的态度十分难看,关山月本待发作,可是想到,自己拒绝人家一片好意,怪不得人家不高兴了。
因此他忍住了没出声,吴凤笑笑道:关大侠是正派人物,自然瞧不起我们这种巧取豪夺的手段,盗泉之水,饮之伤廉,关大侠慎重是应该的!商仁怒道:商某虽然背着个盗贼的名,自信所作所为,比那些欺世盗名的伪君子光明多了,天下更鄙劣之人,并不出在我们绿林道中,盗亦有道,取不义之财,行仁义之账,江南道上的穷朋友们可以证明商某是怎么样的人……吴凤一笑道:商大寨主之名,尽人皆知,用不着小妹饶舌,只是关大侠跟我们出身不同,自然看法有异……关山月被她说得很不好意思,正待出言辩白,却被吴凤用受势阻住了,朝舱外一指笑道: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还是先解决了问题再说!众人回头望去,果然舱口的甲板上一列站定五六个人,刚才逃走的那个大汉也在内,不过站得远一点。
那五六人中,有一个戴着墨晶眼镜,头戴黑缎小帽,身上却穿着羔羊皮袍,袖口外翻,状若巨贾得中年人!他好像是这一群的首领,神态十分镇静,口中含着一个旱烟管,还亮着丝丝火星!深秋的天气并不太冷,这人身拥重裘,似乎是太早了一点,不过从他瘦削的身材以及病态恹恹的脸色看来,即使再穿上两件皮袍,也不见得能保持温暖,不过惊人的是他站在劲烈的秋风中,烟袋上的烟雾却袅袅而升,一点都不受风力的影响!舱中诸人都是武功深具基础,江湖闯历也十分渊博,一望而知这病夫型的中年人是个内家高手!吴凤首先迎上去娇笑道:王老爷!您来得正好,给我们评评理……中年人冷冷一笑,用烟袋指指船板上的尸体道:不必评了,老赵有眼无珠,居然把鼎鼎大名的黑凤凰女侠,当作了普通粉头,根本是死有余辜的了……吴凤轻轻一笑道:王老爷能明白最好,船上的风大,您老这个身子怎么受得了,奴家扶您回舱休息去吧!说着毫无顾忌地向他面前走去,关山月与吴口天都不禁替她担心起来了,觉得她实在太冒险了!人家已经识破她的身份了,她怎么还送上前去呢!谁知那被唤作王老爷的中年人居然毫无动作,听任她走到身边,更任她的一双玉手扶上他的胳臂!吴凤又娇笑道:呦!王老爷!您瞧您的手冷得多么怕人,冰得像死人一样,真是何苦来,快到舱里去歇着吧!那中年人哈哈一笑,反握住她的柔荑道:乖乖,还是您懂事,不怪老爷疼你,不过不要紧,我在风里站不了多久,船马上就靠岸了!吴凤连忙朝旁边一看,只见舟子果然准备移靠岸,不禁脸色一变,连忙朝商仁叫道:商寨主,快想办法别让船靠岸!商仁也弄得莫明其妙,不过他老于江湖,知道吴凤这样招呼必有用意,连忙用手一比。
他手下的两名绿林豪雄立刻抢出舱去,可是只跨出两步,那中年人身旁的大汉已经发动了!一边站着一个,四掌齐出,历声喝道:滚回去!掌劲凌厉,相隔尺许,却将那两名绿林豪雄撞跌回来,倒在地上,胸前一片血渍模糊,看来连内脏都震碎了!商仁大惊失色,一摆铁算盘就打算攻上去!吴凤又大叫道:先别管他们,尽快想法子不使船拢岸!商仁究竟是经过风浪的人物,见状知道这事情一定大有关系,否则吴凤不会叫他操此不急之务!于是他用手一挥道:全体都出动,禁止船靠岸!他的手下还有十几人,而且都训练有素,得到了命令后,立刻开始行动,正面有人把守走不通了。
他们居然向左右与后方寻求出路,右边已经撞破一个洞,左边的人也开始用拳击墙,准备抢路出去!可是等他们撞开舱板后,发现前后左右都被人封死了,隔三尺就站定了一名汉子,个个凝神以待!有两三个水寨中的好汉还想硬抢出去,可是他们一露身,外面就是一掌推进来,个个都是功力深厚!舱中立刻又添了两具死尸,只有一人功力较深,被打了个翻滚,虽然没有送命,却也受伤不浅!关山月见对方顷刻之间,即已杀伤五人,虽然事不关己,也不禁义愤填膺,伸拳就向舱外击去,口中还怒喝道:混帐东西,你们竟敢如此横暴……他的拳力自是非同小可,拳至板破,劲力外透,舱外一汉子横拳相接,却挡不住他的神力。
只听一声惨呼,一名好汉翻身向后飞去,砰然一声跌入江中,看来也是活不成了!那中年人微微一怔,冷笑道:好!好小子!你的本事不小,等一下到了岸上,老爷要你好好吃点苦头,我的人岂是那么简单可杀的!吴凤见关山月居然能胜过外面把守的大汉,连忙叫道:大侠!快抢出去把船舵扳回来!关山月不明白她何以对这件事如此重视,可是由情形看来,这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关键!因此他毫不考虑地就朝缺口处冲出去,然而外面看守的大汉已经防备到这一点。
他刚一探头,斜里嗖嗖连声,至少有三四把钢刀朝他正面削到!刀光森寒,刀风劲厉,关山月护身真气虽然练得到家,也不敢以血肉之躯去轻试刀锋,逼得又缩了回来!可是这一下他动了真怒,呛然一声,黄蝶剑已经出鞘,挟着一片耀目金光,护着身子朝外窜去!外面的钢刀又削了过来,怎敌黄蝶剑神物之利,呛啷连响中,那些钢刀都被削成数截!中年人脸色一变,大声叫道:不准放他们过去!那此汉子虽已失去武器,却个个绝不畏死,五个人一并列,把六七尺宽的船舷堵得死死的。
关山月用剑一探,意在逼他们退开,可是那些大汉视如不睹,反而排列慢慢地逼过来!而且在他们后面,另一批汉子也排成队形,准备第一排人被杀死后递补上来,同时第三排人也准备好了!他们是想用血肉之躯来阻遏关山月到船后去,面对着这一批不怕死的人,关山月倒是怔住了!吴凤在甲板上看得清楚,历声大叫道:关大侠!别管他们,杀过去!那中年人冷冷地道:杀好了!血债血还,反正你得付代价的!第一列汉子走到关山月身前三四尺的地方却止步不动,双目直视,十掌齐举,凝势待发!关山月并不怕他们的掌力,他知道只要自己黄蝶剑施展开来,不仅可以化除他们的掌力,也可以杀死他们!可是叫他用宝剑杀死一排赤手空拳的人,是万万做不到的事,是以反被他们逼退了一步!吴口天也从洞中钻了出来,他可不像关山月那么仁慈,手中的布招一挥,平扫了出去!那列汉子的掌力及时发出,势如迅雷,十分汹涌,一起迎在吴口天的布招上,双方都用足了劲力!船身为之一震,吴口天连退了几步,要不是关山月把剑收得快,差一点就撞在黄蝶剑上!那列汉子却有三人被布招上的劲气扫中双腕,如受利刃,船板上立刻落下六具血琳淋的断掌!可是他们的阵势并未散开,断了手的大汉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眉头也都没有皱一下。
吴口天也不禁怔住了道:厉害!厉害!看不出这些家伙倒个个是硬底子,居然能挡住我的全力一击,老朽今天算是开眼了……关山月却一皱眉道:他们难道是木头人,怎么不怕痛的?那中年人赫赫一笑道:厉魔山庄上的人别说是削断了一双手,你就是砍下他们的脑袋,包你也看不见一个皱眉头的!关山月一怔道:厉魔山庄?是什么地方?吴口天摇摇头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也没有听过这个名称!那中年人又冷笑道:区区江湖在厉魔山庄眼中看来简直一文不值,这些不过是厉魔山庄的庄客,比诸你们江湖高手如何?吴凤又在叫道:关大侠!别再误事了,快去后舵!中年人哈哈大笑道:现在恐怕太晚了!等一下上了岸,老爷叫你们见识一下厉魔山庄的手段,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敢抢碧玉凤凰……吴凤见这艘船果然已渐渐靠岸,心中不禁大急叫道:关大侠!不能再拖了,到了岸上就是他天下……可是关山月怎么也无法对那些人下手,跟看着那条船离岸只有十几丈光景,马上就将靠过去!忽而船底顿地一动,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船身也打横过来,使得船上的人都跟着歪了一下!有几个靠船边的汉子一时控制不住身形,纷粉落下水,说也奇怪,那些落水的汉子武功全都很不错!可是他们落到水中之后,立刻手足无措,哇哇怪叫,挣扎不了几下,一个个都已沉到水中去!那中年人脸色一变,立刻喝问道:是怎么回事?船尾过来一名汉子道:回师爷的话,船搁浅了,此地浅滩很多,本来不是靠岸的地方,都因事机迫切,才不得已……那中年人也失去了平静,慌急的叫道:混帐!把驾船的推下水去,抬也得把船送上岸去!那大汉恭身而退,船后传来一片嘈杂声,大概是那汉子在执行命令,胁迫船家下水推船拢岸!吴凤好似发现了什么妙策,连忙高叫道:商寨主!设法沉船,到了水里他们就凶不起来!商仁在破洞中瞧见那几个落水的情形,心中已经了然,这批厉魔山庄的人武功虽然厉寄,却极其畏水!这地方离岸已经不远,浅滩密布、寻常人落下去也死不了,可是那几个人居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看来吴凤一直叫他们设法阻止船靠岸,大概也是想利用他们这一个弱点,现在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他们干水盗出身,沉船自是拿手之作,不等外面的人有所动作,他们在舱中已经发动了!每个人都双脚连蹬,立刻将船底踩破,江水冲了上来,那些大汉,原想抢进去阻止的,见到冒上的水柱后,一个个脸色大变,反而朝舱顶高处逃去,畏惧之状如见毒蛇猛兽,那中年人连喝止都没有用。
船沉得很快,顷刻间已淹没了底舱,吴凤又兴奋地道:商寨主!快出去把船掀翻过来……商仁用不着她吩咐,早已存了些想法,舱外已无人把守,他率着近十个手下,都纵身跳落江中!这是一艘大江船,载重量很大,可是十几个水老虎一般的绿林豪雄看来并不当一回事!商仁与他的手下落水之后,立刻扳住船舷,用力摇幌着,大船立刻像深地动一般起伏不定!挤在舱顶的大汉们个个脸色如土,死命抱住可以扶手的东西,深恐被翻到水里去,混乱的情形更为之不堪!只有那中年人身畔的四个汉子还很镇静,他们身子也像是钉在船板上一般,不受摇摆的影响!有两个人更是从身畔掏出一把袖箭似的暗器,对准商仁等人攻去,商仁见机得早,连忙没入水中去!可是他手下的豪客已有四五个中了暗器,双手一松,漂浮在水面上死去,全身泛着紫黑色!足见那暗器上还喂着剧毒!吴凤见状又叫道:商寨主!毒箭难防,下水毁船……商仁刚冒出头来,闻言又潜了下去,不一会,船下传来微震,可知是他们在下面动手毁船了!那中年人脸色一变,厉声叫道:黑凤凰,老夫对你太客气了……吴凤凛然不惧,格格一笑道;王老爷,奴家知道您的霹雳神功很厉害,可是您一施展神功,这条本船可经不起,马上就会分家……那中年人果然被她的话吓住了,不敢发作。
可是他又不甘心就此受制,厉声道:黑凤凰,老爷到了岸上,一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受尽我魔火炼身之惨,那时你可别叫苦……吴凤格格俏笑道:王老爷!瞧您说得怕人,此地离岸还远着呢,只怕不等您发出魔火,先得水厄……那中年人沉声不响,吴凤又笑道:王老爷!您把碧玉凤凰交出来,奴家就替您想个活命之策,反正您又无法把那宝贝带到阴间去……中年人严厉地地播头道:不!老夫宁可毁了它,也不会交给你!吴凤一笑道:随便您吧,好死不如歹活,您自己斟酌一下!商仁在水下动作很快,一会儿,船已经倒过一边,眼看着就要整个分解开来了,中年人忽然道:你用什么方法助老夫逃生?吴凤一笑道:您老爷身上是沾不得水的.这儿离岸又远,您一步又跳不到,除非有人在中途托您一把!可是您那些人也沾不得水,这个工作只有我才能胜任!中年人道:好吧!老夫就接受你的条件!吴凤将手一伸道:您先把东西交过来,否则您到了岸上后来个翻脸不认帐,奴家又打不过您,岂不是白救了您一场!中年人冷笑道:难道你不怕老夫上岸后再抢回来!吴凤笑笑道:奴家自然不会这么傻,您上岸,奴家却不上岸,您伯水,奴家可不怕,在水里您就无可奈何奴家了!中年人脸色一沉道:想不到你如此厉害!吴凤笑笑道:谁叫您王老爷有个怕水的缺点呢?中年人想想又道:可是碧玉凤凰入你手之后,你不救老夫呢?吴凤一笑道:那您只好相信奴家了,因为这事奴家并不着急……这时商仁已将另一边船舷也拆去了,只剩下一片舱面浮在水上,目前体积还大,勉强可以载几个人的体重!若是等他们把船舱也拆散了,大家一定无法容身,对关山月等人说来,这自然不算什么!可是厉魔山庄那边的人,已个个鬼哭神号,叫成一片,每个人都仿佛是面临到最大的灾祸!关山月看得大惑不解,这些人面临刀剑都不怕,何以会对水有着如此畏惧呢?同样是一死!难道被水淹死更甚于断头残肢吗?再者他们如此怕水,为什么偏偏又要坐船呢?这个时刻自然不会有人来解答他的问题,可是面临这种场合,使他不能不想这个问题!那中年人好似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作了个最后的决定,事实上他也无法作更深一层的考虑了!因为那舱面已开始分裂,将关山月等人都分开了,关山月与吴口天的那一半顺着江水下流!那中年人却从身边掏出一个方形绸包叫道:老夫相信你一次!吴凤伸手接过绸包,口中还笑道:您到底还是怕死的……一言未毕,那中年人突然扣住她的脉门,将她的身子举了起来,一齐朝江中跳去,关山月与吴口天都为之一惊!一声还没有叫出来,二人已朝水面落下,可是那中年人却运用一个极为巧妙的姿势!他先将吴凤朝下一按!吴凤是头上脚下,直着下水的,她的身子不过才没入一半,中年人用另一双手一按她的头顶!就利用这些微的借力,使他的身子再拔空,向水中一块突出大石上落去,顺手还牵住吴凤的头发,将她也带出来!吴口天时刻都没有放松他们的行动,见状轻叱一声,手中的布招飞了出来,像是一支急矛!他也算准了那中年人的意图,这枝布招不取人而取石,早在他们落下以前刹那,布招掠过那一块巨石。
一下子就把那块巨石卷住,拖横了几尺。
那中年人眼看将落入水中,不知他在空中怎么一来,双腿倒提上去,身子跟着打横一转!就在空中用力将吴凤抡了个圆圈,然后放开了手。
吴凤在岸上砰然跌落,而那中年人也利用一抡的旋力,把身子飞前丈许,恰好落在岸边上。
由于这中年人的示范动作,给那些汉子们一个启示,他们纷纷找到了船上的水手,照样施为!那些船夫自然没有反抗的能力,借劲也比较容易,都在半空中脚踏他们的双肩,自己上了岸,不管船夫死活了!片刻之间,已有十余人逃上了岸!那些上岸的汉子,一踏上陆地,立即拔腿向四周逃去,而那枯瘦的三个汉子连连发暗器追杀逃亡者。
杀死了五六个,逃走了七八个,他们还想追过去加以杀戮时,那中年人已摆摆手,厉声大喝道:不要管他们,准备应战!这一切的演变不仅使关山月等人料想不到,即使亲眼目击看到了,也是无法相信,贝为它太突然了!吴凤在地上刚刚翻身坐起来,那中年人过去一脚,把她又踢了几个翻滚,手中的绸包,也飞出老远。
中年人过去看看绸包,见上面已被水淋湿了,他好像连这一点水都怕沾,折了一枝小树,挑开绸布。
绸布下面是一个木质的方盒,他审视片刻,确知上面并没有水渍,才弯腰拾了起来,郑重收入怀中。
然后他仿佛余怒未息,擎着那枝小树,在吴凤的身上抽打着,下手很重,没有几下,就绽开了血花!关山月看得发逆眦裂,那里忍耐得住,怒喝道;这贼子,居然敢如此蹂躏妇人……说着就要扑过去,吴口天却一把拖住他道:关大侠!他就是想引诱我们上岸去!关山月怒声道:难道你就眼看着他这样惨虐你的女儿?吴口天轻一叹道:有什么如法呢,老夫一时走眼,没想到这批人如此棘手,现在我们上去,也不是他的敌手!关山月见吴凤在鞭策之下,全身衣衫尽破,血水四溅,连树枝都染红了,而那中年人,却越打越起劲!吴凤在地上辗转滚翻,却咬紧牙齿,不哼出一点声音!吴口天的声音略略颤抖道:凤儿是自作聪明,这下子可吃苦了,她只要再等一下,不怕那批贼子不死在水中,偏偏要出什么鬼主意……关山月又要挣过去,吴口天连忙说道:不要去!关山月则道;你看得下去吗?吴口天道:那老家伙对凤儿十分迷惑,现在只是使她皮肉受苦,并没有伤及她的内腑,不会有多大关系!关山月愤然挣脱他的手道:捱打的是你的女儿,本来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却替你女儿感到难过,天下像你这种父亲倒是少有……吴口天感到十分羞愧,变为恼怒道:关大侠,我们父女的事不要你多管!关山月冷笑道:我自然管不着,可是我与你女儿同为武林中人。
基于这一点道义,我不忍心看她受苦……吴口天不禁满脸飞红道:关大侠!你的仁心行侠老朽十分敬佩,可是你难道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吗?有这一水之隔,他也奈何不了我们……关山月冷冷一笑道:我要过去了,你来不来随便!说完将黄蝶剑插紧在背上,跳下江中,向岸上游去。
他的水性并不佳,只是恃着体力在拍水前进,既费力又慢,可是他游了一阵,突然有人将他托了起来。
那人不但托住他,而且还把他朝前推送,速度比他自己进行时快得多了,他起初以为是吴口天追了上来!可是等他低头一看,那人却是水道总寨主商仁,他的泳姿极佳,托着一个人,仍能像游鱼一般快速!关山且怔了一怔道:商兄!你放手好了,我自己能上去!商仁在水中探头微笑道:关大侠,你最好还是节省一点体力,留着斗斗那个怪家伙,我恐怕不是他们的敌手……关山月连忙道:那商兄可以不必前去。
商仁不悦道:这是什么话,我带了十几个兄弟出来,现在只剩了五六个人,我怎能不替他们报仇……关山月拿他与吴口天一比,不禁感慨万端。
商仁又微微一笑道:大侠与那老家伙的谈话,兄弟都听到了,吴口天自命侠义中人,看来未必能及得上我这做强盗的……关山月无言以答,商仁又道:兄弟今日能遇大侠,引为莫大荣幸,就是用这条性命来巴结大侠,也是心甘情愿的!说着三人已到了岸边,商仁手下的五六个人也跟着上来,那中年人才止住鞭打,冷冷一笑道;你们对碧玉凤凰还没有死心吗?关山月厉声道:我不希罕你碧玉凤凰!中年人笑笑道:那你来做什么?关山月沉声道:我看不惯你虐待女人的惨酷手段,特来警诫你一番!中年人哈哈大笑道:老夫活到今天,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说这种话,而且还是一个小伙子,老夫倒真要对江湖人刮目相看了!说罢又对旁边的三个汉子问道;韩方!这小子是谁?那名叫韩方的汉子正是第一次舱中逃走的人,他想了一下,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答道:我不认识,不过听黑凤凰叫他关大侠,想来就是最近才崛起江湖的明驼令主关山月,姓关的年青高手不多……商仁立刻接口道:这就是明驼令主,江湖上有几个配称为大侠的年青人!那中年人点点头道:不错!我听过这么一个人,好像他还混得蛮有出息,韩方你也太糊涂了,这样一个人跟上了船你竟会不知,难怪我们在江中吃了这么大亏,回到庄上我看你如何交代了?那名叫韩方的汉子十分惶恐,连忙恭身道:师爷说得很是,这是属下的疏忽。
因为关山月明驼金神不离身,属下没有注意到……那中年人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次我也太疏忽了,连这批水老鼠跟黑凤凰上了船也没有发觉,幸好碧玉凤凰未失!不然我们无法回去交代,现在我把这几个家伙交给你们收拾,动作可得快一点,别再耽搁了!韩方怔了一怔才道:师爷!这几个水老鼠不成问题,只是那姓关的恐怕有点扎手,您还是亲自出手吧,我们万一……中年人怒声道:混账!现在不是在船上,你还有什么顾忌,我不相信厉魔山庄的霹雳神拳会敌不过一个小伙子……韩方立刻恭身道:是!是!属下一定不会辱命!说完对关山月等人傲视一眼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分开上!商仁按纳不住怒叫道:放屁!凭你们什么厉魔山庄的无名小卒,关大侠还不屑一搏呢,居然敢说出那等狂言……韩方冷冷一笑道:厉魔山庄是不是屑扬名,否则江湖上还有你们混的余地,别废话了,快过来领死吧!最好你们是一起上……商仁一摆铁算盘,就想攻过去;却被关山月拦住道:且慢!我想问清楚,你们厉魔山庄究竟是什么?韩方冷笑一声道:等老子送你回老家去,阎王爷会告诉你的!关山月呛然一声,撒出黄蝶剑道:关某要斗斗你们这批狂徒!韩方朝他的剑看了一眼道:很好!老子就凭一双空手来收拾你!商仁不愿意地道:关大侠!这一场应该是兄弟的……关山月摇摇头道:商兄!你认为武功比诸在下如何?商仁怔道:那兄弟自然不敢与大侠相较!关山月点道:你看他们如何?商仁道:更差了,在船上那个姓赵的麻子,兄弟一算盘就送他上了西天,就是这家伙也被吴姑娘打出了舱去!关山月道:这就是了,他们在船上那等差,到了岸上又神气得敢邀我们一起上,你想他们是什么意思?商仁转转眼睛道:他们不是找死,就是另有所恃……韩方已忍不住道:不错!到了岸上,老子们的霹雳神拳就没有限制了!关山月一笑道:商兄听见了,他所以敢如此狂,就是恃着什么霹雳神拳,我们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厉害,可是以你老江湖的眼光着人,这人是否虚言恐吓呢?商仁倔强地道:兄弟对没有见过的事从来不加考虑!关山月摇头道:商兄这就是在强辩了,你明明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商仁道:就算是真话兄弟也不在乎……关山月正色道:商兄肯接受兄弟的一个请求吗?商仁怔了一怔道:大侠有什么吩咐,兄弟无不照办!关山月道:那就请商兄与同来的五位英雄退后十丈,每人各距三丈而立,看兄弟领略一下,霹雳神拳的威力!商仁不解道:大侠要先上就是了,何必又叫我们走开呢?关山月正色道:假如兄弟丧生在霹雳神拳之下,你们六位立刻回身跳进长江,尽快的潜入水中,渡到对岸……商仁不悦道:大侠这不是太不瞧不起人了吗?你假如不敌,我们当也不是敌手,但总得可以拼上一下!关山月一叹道:大家都拚死此地,谁给我们报仇呢?商仁想想道:假如大侠敌不过,找报仇的人就难了!关山月一笑道:不然!我刚从五台山过来,那儿新成了立了太极门,由张菁菁姑娘主持,山上网罗了几个绝世高手,假如想要报仇,只有寄望于他们了,可是一定得有人去通知他们才行,所以我才作了那个请求!商仁一怔道:那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关山月道:不错!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可是你们若不散开,恐怕很难有一个生还的人,你想这批家伙肯放你们离开吗?那中年人突地脸色一动道:小伙子!老夫今天才晓得你在江湖上如此成名,果然有些鬼门道,老夫破例给你一个面子!关山月冷冷地道:不劳费心,我也不相信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中年人怫然地道:笑话!厉魔山庄的人还怕人家来报仇……关山月冷笑道:你也许不怕,可是你们怕水的事却不敢泄露出去!中年人脸色一变,关山月迅速舞动长剑,以凌厉的剑气将他们硬逼退了几步,然后大叫道:商兄!快退到江边!商仁自己没有动,可是他手下已有两人退入江中,浮出朝上观望着,关山月回头看了一下笑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应战了,商兄,等一下你要拚命也行,要溜也行,反正厉魔山庄今后也不得安宁!那中年人脸色大变叫道:韩方!快动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他们!韩方一举手,关山月等人连忙凝神戒备,可是那中年人却哈哈大笑,手指着江中得意地道:小伙子!你没防到这一手吧!老夫手下这批人早经训练,不用暗示就知道该如何杜绝后患!关山月回头一看,只见那另两名汉子已经利用他们失神戒备的当儿,潜绕到他的背后?拦截了归路!同时先前跳下江中的两人同都浮尸在水面上,显然是被他们毒箭暗算身死,不禁目瞪口呆!那中年人大笑道:姜桂是老的辣,你小子一点小聪明居然敢在老夫面前玩弄,你所用的那手的确是击中我们的弱点……关山月沉声道:你别太得意,你们的霹雳神拳还不一定能赢得了我!中年人哈哈一笑道:韩方等人的功力不够,也许能被你逃过手去,老夫如亲自出手,你要活命是太难了……关山月的把握实在不大,闭言不再作声,可是商仁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大家都是一怔!韩方怒声道:你已经死在临头,还有什么可笑的!商仁将铁算盘摇得啷啷直响,以表示他的得意道:我想到姜桂是老的辣,这话一点不错!关山月一皱眉道:商兄别再说笑话了!商仁大笑道:我不是说笑话,我们方才对吴老头的看法都不够正确,他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老谋深算……关山月回头望去,只见那平平的舱板上已失去了吴口天的踪影,甚至于连他留在江边的布招也不见了!这证明他偷偷地下了水,偷偷地潜泳到江边取得了布招,听完他们的谈话后,又偷偷地离开了!商仁却大笑道:假如我今天能逃过活命,以后见了算命的都要躲得远远的,他们太厉害了,连你这种老奸巨猾都斗不过他!中年人厉声大喝道:你还想活命,真是在做梦了……关山月坦然一笑道:男儿献身于江湖,死生何足挂怀,只要死得有价值,死得不冤枉,何时何地不能死!这股凌霄豪气,说得那中年人神色一动。
商仁挺挺胸膛大笑道:关大侠!给你这一说,兄弟倒是巴不得一死了,做强盗很少有好下场,商某能死在这一次真是太荣幸了!吴凤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膝行着爬过来惨声道:关大侠!这次你是受我的牵累了,我们纵遭不幸,启端于碧玉凤凰,尚是咎由自取,你实在是没理由……关山月摆摆手道:吴姑娘,别这么说,大家都是武林一脉……那中年人很是不耐,向韩方道:韩方!你还等什么,那个算命的已经溜掉了,赶快收拾了这些人好赶路去,免得被人盯住了后路!关山月淡然一笑道你以为杀了我们,厉魔山庄便不会被人发现了吗?中年人傲然地道:那大概不容易,厉魔山庄创立已近百年,天下有谁知道它的存在,只要你们一死,厉魔山庄又稳如磐石矣!关山月笑笑道:以前算你们运气,没有露出形迹,现在消息已泄,只要张姑娘得到了通知,不怕你们逃上天去!中年人仍是不信道:天下那么大,她从何处找起!关山月道:刚才你手下有五六个人选走了,他们一定是不堪你们严厉压迫手段,要找厉魔山庄,自然是从他们身上着手!中年人脸色大变,一语不发,只是对着韩方作了个手势,叫他准备发动,商仁突然一举铁算盘叫道:关大侠!既然吴老出去通风报信,我们的生死已无足紧要,这第一阵由兄弟来领教吧!说完铁算盘振得叮当直响,大声喝道:弟兄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找点填棺材本儿……他的三个手下得了招呼,一起朝前扑到,韩方厉吼一声,单拳平发,顿时风雷俱动,如霹雳乍降,神鬼俱惊!他终于使出了霹雳神拳,声势不同凡响,三个扑上去的人根本还来不及发招,已是血肉横飞,尸横死地!商仁口中虽然发了招呼,身子反而往后纵去,所以并未受伤,只是被那股巨力震得翻坐在地上,大叫道:好霸道的拳式!叫声中,铁算盘已经拍碎,无数的算盘珠如雨点般地朝韩方立足之处涌去,韩方似乎没有防到这一招。
欲待运势作抵已是不及,连忙就地一滚,算是避开了那一蓬急雨似的算珠,等他刚一坐起,商仁又叫道:照打!原来商仁手中还留着几颗算珠未发,再度发招,韩方自是未能料及,卟卟两响,两颗钢丸已迫面而入!商仁原是将成功寄望于二次出手,所以劲力尤重,那两颗铁珠,刚好挤入他的眼眶,代替了他眼珠了!商仁大笑道:原来你们除了霹雳神拳外,其他的功夫倒也平常!韩方疼得满地乱滚,滚到吴凤身边时,她伸手抓起一块鹅卵石,对准他的脑袋上就是一击!她把鞭策的怨毒,尽泄于这一击,韩方的脑袋立刻像掏烂的半熟西瓜,红的血,白的脑浆,混成一片!商仁见状大笑道:好姑娘,这一下补得太好了,我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至少可以闭上一只眼睛,他们会感激你的……那中年人却变色大吼道:无耻的贼子,居然敢使用这种狡猾的手段,老夫不将你们碎尸万段,誓不为人,杜九、黄威……他大概是叫另外两名汉子前来出手,可是连叫几声,那两人仍是呆立不动,他一急之下,赶过去一看。
那两人的咽喉各穿了一个小洞,早已死去。
商仁哈哈大笑道:商某为江南三十六水寨盟主,行事向来讲究公平,绝不会同罪异罚,这两个家伙死了恐怕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呢?老王八蛋,你要叫我们碎尸万段,恐怕要麻烦你自己去动手了……关山月也不禁怔住了,觉得这商仁果然是不简单,因为他站在商仁附近,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手将身后两人除去的。
那中年人的神色变为十分阴沉,脚步慢慢向商仁移去,一双手伸了出来,虽然细嫩白皙,却带着死亡的恐怖!商仁不禁为他的神态所慑,身不由主地向后慢慢退去,一个紧逼,一个后退,直退到韩方的尸体附近!商仁脚绊着尸体,一跤跌了下来,中年人弯腰伸手向他抓去,商仁恐怖之余,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了!关山月连忙仗剑赶了过来,中年人猛然直起腰喝道:你走开!关山月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可是也被他的声气所慑,身不由主地退了两步,黄蝶剑握得更紧了!只要对方对商仁有任何动件,他也将毫不考虑地出手,可是那中年人只伸手在腰间取出他的旱烟袋。
先将韩方的尸体挑开一边,然后指着血水中的铁珠道:老夫决不对手无寸铁的人出招,你把它们拾起来!商仁怔了一怔,终于顺从地抓起铁珠。
中年人冷冷地道:够了吗?假如不够的话,你还可以多捡几颗!商仁颤声道:做什么?中年人冷声道:你击毙韩方的手法无以足取,可是你杀死我另外两个手下的手法却颇为高明,老夫准你再施为一次!商仁努力地振作了一下,从对方慑人的声气中奋发起来,勉强地挤出一声冷冷轻笑道:我的那些手法并无出奇之处,而且只能乘人于不备之时,再者你那两个手下也太差劲……中年人沉声叱道:少废话!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商仁想了一下,突然把手中的铁珠丢在地下道:我现在手无寸铁,听凭你动手好了!中年人似乎想不到他会耍出这一手,怔了一下,道:你身为三十六水寨盟主,怎么会如此无赖!商仁淡淡地道:这不算无赖,你明知我无法伤得了你,才故意表示大方,商某一把铁算盘,向来算进不算出,怎会上你的当!中年人怒道:你到底动不动手?商仁笑笑道:商某自知技不如人,实在没兴趣供人消遣,不管动不动手都难逃一死,商某又何必多此一举!中年人想了一下才冷笑道:老夫王十方,生平以机智自负,才膺任厉魔山庄师爷之职,想不到今天居然能碰上一个厉害的对手……商仁也冷笑道:你叫王十方,我凭一把铁算盘吃尽十一方,你碰上了我,只好自认倒霉了,若是商某也有机会混到你们厉魔山庄中,只怕你这个师爷的位置就让出来了!王十方沉声道:你手无寸铁,老夫也不屑用霹雳神拳来杀死你,因此老夫再给你一个机会,准你徒手相搏!商仁一笑道:假如我一直不动手,你就没有藉口杀死我是不是?王十方怒道:这也未必!商仁笑道:我早看透了,这恐怕还是你们厉魔山庄的规矩!王十方微微变色道:你胡说……商仁笑道:我一点也不胡说、你先前命令那个韩方动手杀死我们,他本来早就可以出手了,可是他一挨再挨,一直等到我们先出手了才开始发动,我真不明白你们厉魔山庄的主人是怎样一个人物,要订下这样一个荒唐的规则……王十方怒声道:你不出手,老夫就会放过你不成?商仁笑笑道:我相信放过我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无论如何是不会出手的,要想杀死我你还得动动脑筋!王十方怔了片刻才轻轻一叹道:姓商的,老夫算是服了你,你走吧!商仁摇头道:我也不走!王十方怒道:老夫放过你活命机会,你倒不走了……商仁笑道:我没有那么傻,你们一定还有另一条规定,对于意图逃走的人,可以照杀不误,我不会上那个当!王十方这次是真正的怔住了道:你怎么知道的?商仁笑笑道:那两个手下已经逃下江中,他们并未出手抵抗,结果仍不免一死,因此我觉得还是不走为妙!王十方愤怒已极,厉声道:很妙,老夫不能不佩服你的聪明,居然把厉魔山庄的规矩摸得如此清楚,老夫就跟你对耗下去!商仁双手一抱笑道:耗下去,反正我有的是工夫,只怕你等不及,照天候看,不久就要下雨了,那对你可是大为不利!王十方抬头一看天上的阴云,脸色也跟着沉重了。
沉思良久才低声道:姓商的,你逼得老夫要违规了!商仁笑笑道:那你回到厉魔山庄又将如何交代呢?王十方哼了一声道:好在我身边的人都死光了,纵然违规也无人得知!商仁仍是不在乎地笑笑道:你真如此有把握吗?我想你们这次大举出动,厉魔山庄一定会另外派人监视你们行事的……王十方大叫道:胡说,难道老夫还比不上你清楚!商仁一笑道:正因为你太清楚,所以才有那番做作,否则你早就动手了,何必还跟我讲那么多的废话!王十方的脸上肌肉开始有着轻微的颤动,显见他愤怒已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但是他居然没有发作。
可知商仁的每一句话都击中了他的弱点!天气越来越暗,王十方的神色也愈形阴沉。
商仁好整以暇地道:马上就要下雨,你得赶快作个决定!王十方沉思良久,突然仰首向天朗声道:王十方警禀厉魔主人,因事机紧迫,不得已乃作违命之举,伏新主人垂谅,俟十方回庄之后,当自请处分!商仁原是信口胡说,他自己也拿不准是否真的有人在暗中监视,所以见到王十方对空发话,忍不住好笑起来!谁知他还没笑出口,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冷冷声音道:不!你这次出行,虽然已达成任务,取得碧玉凤凰,可是错误百出,差一点将庄中机密泄露无遗,若非本主人暗中随行,你的罪行将无以弥补,现在还敢提出那种无理的要求……语音方落,空中落下一大堆东西,众人抬眼望去,那是六七颗血淋淋的人头,而且正是先前逃走的那些汉子!接着,又落下一样东西,那却是吴口天的白布招!关山月与商仁大惊失色,吴凤则痛叫一声,昏绝了过去,王十方也脸如土色,混身战栗不已!那暗中发话的人确是神秘莫测,语音仿佛是从空中传来,那些人头与布招也垂直由空中落下的!没有一个人能知道他是藏身在什么地方,也听不出他是男是女,因为那语音冷漠枯涩,简直不像是发自人口。
王十方怔然片刻,才颤声说道:主人有何指示?空中又传来神秘的声音道:后患已由我消除了,这三人是你的问题,随便你如何处理,不过你要记住违反庄规是什么处分!王十方脸色如土,呆思良久突然在身边掏出一个软皮的小袋,打开袋口,里面却是黄黄的烟丝!他塞满了旱烟斗,也不见他点火就放进口中吸了起来,说也奇怪,那斗上居然冒出一缕青烟,亮起星星微火。
他沉重地吐了一口烟雾,然后将那滚烫的的烟斗突然伸向商仁的脖子上,商仁被烫得直跳起来。
身不由主地一拳向他击去,王十方轻轻一闪身躯笑道:你终于出手了,老夫这下可以放手杀死你了……空中传来一下赞许的笑声道:行止虽亏,机心可取,否则你这师爷真是白当了!王十方受到嘉许之后,面色为之一松,身随手进,攻出一掌一脚,取的俱是致命的部位,用招精绝!商仁也不含糊,身形一侧滑开三四尺,使他的攻势完全落空,然后单臂进击,一拳击向他的腰眼!王十方嘿地一声低笑,上半身猛地弯挫下去,以毫厘之差使他一拳击空,然后旱烟袋在他的腿弯上轻点了一下!同时卟的一声,把烟袋的烟丝吹了出来,紧贴在商仁的腿肚上,商仁被一点,双腿已跪了下去。
可是不等跪到地,又被烟火烫得直跳丈许,王十方这才从容地伸出烟杆,击向他的脑后死穴!商仁在空中,火烫痛昏了他的神智,根本没防到脑后的暗袭,王十方眼看就要得手,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他笑得太早了,烟袋还没有点实,眼前黄光一闪,手中只剩下了一截竹杆,那是关山月的黄蝶剑出手了!王十方怔了一怔,随即怒声道:臭小子,你干什么?关山月按剑庄容道:我不能见死不救的!王十方怒道:你自身难保,还敢多管别人的闲事!关山月轻轻笑一声道:那是另外一回事,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不准你在我面前伤人,而且我那一剑对你十分客气,要是我……王十方怒叫道:放屁!你以为你那一剑能伤得了老夫……关山月也微怒道:你真不识好歹,假如我那一剑换了方向,只怕你已难逃腰斩之危,关某行事磊落,不忍叫你死得不明不白!王十方冷笑一声道:老夫这件皮裘乃玉羚革所制,不畏刀剑……关山月冷笑道:是吗,怎么你的下摆少了一块呢?王十方连忙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长袍已被人削了尺许长的一截,而且断衣就在自己脚下!他的皮裘可避剑刃,却料不到关山月手中的黄蝶剑乃五异剑之一,非寻常兵刃可比!一时恼羞成怒,混身骨节格格作响,苍白的脸色涨为血红,凝聚功力,准备发出霹雳神拳了!关山月见过韩方的拳势,知道这种功夫的厉害若是由这王十方施为,一定更为难当,因此也凝神戒备……可是当王十方的手刚举起来,空中又传出语声道:王十方,你可是想使用霹雳神拳?王十方连忙答道,此子武功颇高,非此无以致其死命!空中冷笑一声道:假如他刚才一剑将你腰斩了,你还能发拳吗?王十方神色一变,惶恐地道:主人究竟有何指示?空中冷冷地道:以情而论,厉魔山庄这次派出来的人是一个不剩的了,这次全军覆没责任在谁身上?王十方急忙道:是属下的过错,属下愿以待罪之身以求补过……空中冷笑道:厉魔山庄会要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出力吗?王十方吓得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空中又笑道:你别吓成这个样子,人家不杀你,我也不舍杀你,因为你的生命非我所有,我当然管不着你了……王十方又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空拜首道:主人究竟要属下怎么样?空中冷冷地道:把碧玉凤凰交给人家!王十方虽然不明白此举是何用意,但也不敢违抗,乖乖地把怀中的木盒取了出来,空中又道:放在地上!王十方应言放下,空中发言道;姓关的,现在碧玉凤凰已属你所有,可是厉魔山庄为了它牺牲了数十条人命,我绝不甘心让你得去!关山月连忙道:我并不想要它……空中厉声道,不管你要不要,反正现在它是属于你的,你带着它到厉魔山庄来,我要亲手从你那儿夺来……关山月简直莫明其妙,不知道这个神秘怪人在捣什么鬼,而且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应付这件事的!空中又道:王十方,把这姓吴的女子跟那水盗带回厉魔山庄作为人质,假如姓关的敢不来,就杀他们……王十方答应一声,举步向商仁走去,关山月以为商仁一定会反抗的,谁知王十方走到他面前,他仍是呆立不动!空中冷笑一声道:我已经点中他的穴道,这种手法只有我能解,因此我警告你别想救他,即使你留下他,你也救不活他!关山月本来想过去阻止王十方的,闻言止住脚步,眼睁睁地看住王十方把死人一样的商仁抗上肩膀。
当他又走向吴凤时,空中却发声阻止道:王十方!你之所以误事,有一半是女人的原故,因此,你不许再接触女人,叫她自己跟着走!吴凤已悠悠醒转,闻言将头一昂道:我偏不去!空中冷笑道:你若是想算命的老家伙不死,最好乖乖听话!吴凤脸色一动道:我爹还没有死?空中道:假如他死了,我一定掷下他的头来,不会是一块招牌了,可是你再说一个不字,我就拿脑袋给你!吴凤果然不敢再倔强,空中笑笑道:关山月,你说五台山上有个姓张的女孩子很了不起,她能够跟我这神出鬼没的手段一抗吗?关山月到现在为止连对方是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因此迟疑着未能答覆,空中哈哈笑道:这个问题我留着给你去慢慢考虑,可是我提醒你一句,三天之内,你若不赶到厉魔山庄,我就拿五台山上人作为抵押,每天杀一个给你看看……关山月忍不住叫道:不必等三天,也不必上厉魔山庄,你现在就出来,我们把问题解决一下,我还有别的事……空中一笑道:我现在不想见你,反正我给你的期限是三天,来不来随便你,我不怕你跑了……王十方!走!王十方答应一声,关山月正待上前阻止,忽然眼前蓬的一声,爆开一团黑雾,将他的视线整个地遮住了。
那团黑雾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更不知有多大,关山月只能持着剑,在里面乱窜,可是他的活动范围只在丈许之内,当他多跨一步时,立刻有一股无形的劲力将他逼了回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身外一轻,从雾中冲了出来!可是眼前已不见一个人影,连地下的尸首也不见了!脚前不远处,放着那内盛碧玉凤凰的木盒!他走过去拾起木盒,上面还附着一张纸条。
如有赴约之心,慎勿开视此盒,盖盒内之物未必为汝之所有,如无赴约之心,则速返五台山,通知下列诸人觅地躲藏,以免为余猎去人头……接着是长长一串名单,第一个是张菁菁,其次江帆,柳依幻,乐小虹……等,凡是五台山上的女人,每一个都列上,足见此人对五台山上的情形了如指掌,关山月不禁骇然!他实在想不透这个厉魔山庄是怎么的一号人物,可是他已领略到那人神奇莫测的武功!从商仁不知不觉被他制住了穴道,他就知道那人不可轻敌,张菁菁虽有蛇神可为用,是否能敌过这个人呢?他不敢加以预测,因此也不敢给他们招致那种危险,看来自己是非到厉魔山庄去不可了。
别说是吴口天父女与商仁掌握在他们手中了,就为了会会这个神秘的人物,此行也是值得的!可是厉魔山庄在那儿呢?怎么去法呢?那个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单单留下这一个大漏洞,茫茫大千世界,要找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实在太难了!他怔了半天,才把木盒藏入怀中,背后已传来了一个声音道:你决心赴约了!关山月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全身缟素的少女,长发垂肩,脸庞虽然秀丽,却冷漠得一点表情都没有!他怔了一怔才问道:你是谁?那少女淡淡地道:我是厉魔山庄主人遣来的侍女,我叫玉芳……关山月连忙道:玉姑娘……那少女淡淡地道:我不姓玉,我的名字叫玉芳,你叫我玉芳好了,不必加上姑娘两字,我们当下人的也不敢当这个称呼!关山月又怔住了。
觉得这个少女冷漠得简直不像是个人,因此一时倒不知再该说些什么,想想才道:你的主人究竟是谁?少女玉芳冷地道:你如决心赴约,自然可以见得到,何必多问呢?关山月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不讲理的人,一气之下,也懒得跟她多说话,用手一挥,沉声道:走吧!玉芳一无表情地道:你决心去了!关山月怒道:自然是决心去了……玉芳朝他一蹲道:那你骑在我身上,我背你去!关山月怒道:胡闹!我自己会走,要你背干吗?玉芳冷冷地道:等你慢慢地走去,三年也到不了!说完也不等他的同意,在他的肋下轻轻一点,关山月只觉得全身一阵酸麻,居然连反抗能力都没有。
玉芳将他背在身上,又冷冷地道:你在上面老实点,肚子饿了,或者想拉屎撤尿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少动歪脑筋,少自讨苦吃……说完将身一纵,举步如飞,关山月又羞又气,可是全身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山林田野像飞也似的倒退过去……:14\\ 024第二十四章 自古圣贤皆寂寞 由来达人俱狂狷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走了多远,关山月只觉得那一段很长很难熬的时间,也是一程艰苦的旅途。
因为这个叫玉芳的女子背着他并没有走大路,想是为着避免给人看见的缘故,他们只是向着一个不变的方向前进,有时遇上高山,有时遇上河流,有时遇上森林,都不能阻止她的进程!登高山,如履平地,渡长河,如行平阳,越森林,如践平原,即使是七八丈宽的深沟,她也是一纵而过!关山月起先是愤怒,继之是诧异,最后是震惊了,这厉魔山庄的主人不知是怎样一个人物,更不知有多深武功。
可是只要从这个女子身上,就可以看出一个大概了,论身份,她仅是一个侍婢,算年龄,她不会超过二十!然而她的武功已经是关山月平生所遇最高的一个,她轻轻地一伸手,自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即为制住穴道。
她这份轻功,这份耐力,简直比自己高上几倍,一个侍婢已经如此,她的主人岂不是天上的神仙了?不!天上的神仙不会做出这等奇特的行径,那主人自称厉魔山主,一定是个人间的妖魔……他在心中胡思乱想地自问自答,天色已渐渐地暗了下来,估计着最少也走了两个时辰,行了几百里路!这是按照直线进行而计程的,假如要顺着大道,避开险阻而曲折进行,怕不已有千里之遥!玉芳也似乎略见疲惫,这是从她急促的呼吸中体会出来的,关山月的胸口贴着她的背心,隐隐可感汗水的潮湿!终于她穿进一片森林,选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停住脚步,将关山放了下来,马上就动手收集枯叶!用枯叶铺好了一个可容人平卧的叶褥,她又抱起关山月,坐在叶褥上,开始聚集枯枝,架成一个柴堆。
然后才用冷冷的声音道:你想吃些什么?关山月的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听由人家摆布,心中感到十分屈辱,乃冷冷地一哼道:我什么都不想吃!玉芳的脸上略为现出一点笑意道:你可是在生气?关山月怒哼了一声,口中却不好意思回答,他确实是在生气,然而又怎么说得出口呢?那玉芳又笑笑道:你很不错!居然还生得出气来,比我以前所背的几个人强多了,他们从我背上下来时,嚇得连骨头都瘫了!关山月忍不住诧然问道:以前你也这样背过人吗?玉芳点点头道:不错!主人每次邀人回庄,采用这个方式,我前后背过四个人进庄,结果在半路上,我就杀了他们!关山月连忙问道:为什么呢?玉芳笑道:他们在我背上,看见我翻山越岭的本事,就嚇得面无人色,这种脓包脚色,怎配与主人过手动招!关山月想了一下道:你主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了?玉芳微笑道:自然了,主人比我不知高出多少倍,我简直无法说出他有多高,不过你也许能与主人一较高低……关山月摇摇头道:我连你都不知……玉芳笑道:你太客气了,我就是轻功较佳,还有那一手点穴功夫比你略强,其他功力我根本就不行!关山月道:这就够了,你只要一伸手,我已失去了抵抗能力,任何功夫都使不出来,还谈什么高低呢!玉芳摇摇头道:你放心好了,主人与你较技时,绝不会跟你比点穴,这一门功夫主人已是尘世无敌,胜了你也不算希奇!关山月愕了一下道:那要跟我比什么呢?玉芳道:比你所长,你如擅于使剑主人就跟你比剑,而且绝不倚仗功力取胜,只跟你在招式上论高低!关山月低头不响了,仔细寻思自己该用什么方法去与那个神秘的怪人一战,玉芳又笑着道:你不要现在就动脑筋,等通过了胆力测试,才有机会与主人一决高低,那一关很不简单呢?关山月又是一怔道:什么叫胆力测试?玉芳笑道:主人最痛恨胆小如鼠的男人,所以庄中的男人都需要通过亡魂黑狱的测验,以观察其胆魂……关山月毫不为意地道:那亡魂黑狱是什么?玉芳摇头道:这个我不清楚,亡魂黑狱是专为测验男人而设,我只知道其中有三重恐怖的幻境,一重比一重厉害!关山月稍微感到兴趣地问道:怎么个厉害法,会杀死人吗?玉芳笑了一笑道:既是幻境,自然不会真正地杀人,不过你的胆气不足,在里面被嚇死了,可不能算是亡魂黑狱杀死的!关山月慨然一笑道:既然不会真正地杀死人,復何惧之有……玉芳咬咬牙,对他这番话表示不满意道:你不要看得套轻松,到时候只怕身不由己,主人设下这亡魂黑狱以来 ,还没有连过三界的人呢!关山月一怔道:你不是说庄中的男人都需经过测验吗,那我在船上遇见的哪个王师爷,以及其他的那些男人呢?玉芳道:王师爷通过了第一界,在第二界中被嚇昏了,所以他的地位比其他人略略高些,可是还不如沈先生!关山月奇道:沈先生又是谁?玉芳微笑道:沈先生是主人的朋友,他是在第三界中不支而昏倒了,主人待之以宾礼,这已经很少有的人才了,很多人在第一界中就嚇死了!关山月奇道:你的主人真奇怪!怎么会想出这种怪主意!玉芳一笑道:主人把在第一界中能留住性命的人役之为奴,在第二界中留住性命的人拔之为管事师爷!关山月飞快地道:在第三界中能留住性命待之以宾,假如有人能通过三界,你主人又将待以以什么态度呢?玉芳神容一庄道:敬之为敬!关山月啊了一声,玉芳道:主人不相信有人能通过三界,不过主人一直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够赢得他的尊敬,主人很寂寞……关山月莫名其妙地道:你主人不甘寂寞,自为人之常情,可是他将通过三界的人视为仇敌,倒是令人不明白!玉芳神色一怔道:主人学可通神,功与天齐,他最欣赏一句话,自古圣贤多寂寞,因此对一个才能堪与他匹敌的人表示尊敬!关山月道:尊敬一定要用敌意来表示吗?玉芳道:不错!朋友可以由接交获得,奴仆可以用权势罗致,天下最难求者,惟敌人而已,这个道理你懂吗?关山月道:我不明白,我也无法明白,照你主人的行事的手段说来,他杀人不眨眼,仇敌不知几许……玉芳大笑道:你这样想难怪不明白了,因为你连敌字的意义都不了解,你说的是仇而非敌,仇与敌之间的差别很大!关山月一皱眉道:仇与敌有何不同之处?玉芳想想道:你杀了一个人,哪个人的妻儿父母亲朋来找你拼命,必欲杀你而后快,这是仇,却不能算为敌!关山月似解非解地道:那要怎么样才能算为敌呢?玉芳笑笑道:敌是一个人具有了一种你所心折的条件,使得你去想尽方法超过他,所以敌只是一个竞争的对象……关山月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玉芳颇感不悦地道:难道这又不对了吗?关山月含笑道:对是对的,不过对于这种人不应该含有敌意……玉芳道:那该如何呢?关山月庄容道:对于具有一种能刺激向上进取的力量的人,我同样含有敬意,这种敬意使我设法去接近他、学习他……玉芳微笑道:那与主人的尊敬方式并无二致,只是字眼上的不同!关山月摇摇头道:不!这差别太大了!玉芳一怔道:刚才你对我的话一点都不懂,现在却又似乎比我更明白了,我倒要请教,差别在那里……关山月道:对于一个倾心的人,我设法去亲近他,视之如良师益友此为之敬,假如是含有敌意,那就是设法去破坏他……玉芳哼了一声道:此迂儒之论也,见贤而思齐,最多只能做到与那个人一样,以主人的才具而言,能够被他看得上眼的人已经很不错了,有谁配做他的师傅呢?所以在主人的心中只有一个敌字而无师焉……关山月摇摇头道:此乖谬之论也,人不能每一样都精,是故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如师,三人行,行必有我师焉……玉芳忽地一笑道:你好像是在背唐代那个糟老头韩愈的文章……关山月道:不错,韩文正公这一篇师说乃千古名言……玉芳笑道:主人则认为唐代所有的大家中,唯此人最可杀,照他这种说法,似乎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可以做人的老师!关山月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孔子也会说苦不如老农,吾不如老圃,圣人也认为人寿有限无法把一切学问都集于一身……玉芳哼了一声道:孔子曾问礼于老聃,他对老子并没有敬之如师,相反的还排斥老子的思想,逼得他骑牛出关不知所终!关山月不禁一怔,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有一部分人认为是受了孔丘排斥之故,因为孔子第二次去见老子时,所持的理论似比老子更为透澈精辟,这件事是否真的如此,却没有一个人讲得清楚。
玉芳又冷笑道:孔子是万代共尊的圣贤,主人则认为他只有这一件事行得最可取,因为他对老子所取的态度便是一个敌字……关山月轻叹一声道:你主人是一个狂人!玉芳微笑道:对了!主人平常就以狂自许,所以他立身处世的准则无一不狂,所以他最尊敬狂人……关山月多多少少对个神秘的人物总算有了一点了解,因此不多问了,玉芳又笑笑道:我希望你能比主人狂得更厉害!关山月微怔道:这……玉芳道:是的!照你的胆气而论,亡魂黑狱的第一界是吓不倒你的,可是我希望你能狂得连过三界……关山月忍不住道:狂与胆气根本不是一回事!玉芳笑道:绝对是一回事,狂者无惧……关山月连忙道:你弄错了,我只听说勇者无惧……玉芳摇摇头道:想渡过主人的亡魂三界,又岂是一个勇字所能做到的,主人的亡魂黑狱,就是勇仁智三界,第一界是测验人的勇气,第二界是测验人的心术,第三界才是测验人的智慧,惟大勇大仁大智者……关山月摇头笑道:那我恐怕不行,智仁勇三德并具,是一个完人了,从古至今,我还没有听说有那样一个完人出现!玉芳笑道:所以主人才自叹寂寞,不过主人对于那三德兼具的人说法与你不同,主人认为那是一个狂人!关山月道:胡闹!完人怎能以狂字冠之!玉芳笑道:只有绝顶狂人才能通过黑狱三界,这个问题我们不必讨论,现在你的肚子一定饿了,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关山月是有点饿了,但是见她除了面前一堆火外,什么都没有携带,不禁有点奇怪道: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就吃什么吧……玉芳摇摇头道:不!只要你提出名目,举凡尘世所有,我都可弄出来给你吃,假如我没有那么把握,就不会问你了!关山月见她说得如此有把握,乃故意难她道:我想吃火腿敦豆腐,鱼翅羹,暇米炒白菜,还要一笼热腾腾的新鲜馒头,外加青葱甜酱……这些东西并不出奇,可是在这四无人烟的崇山密林里,任何一样材料都无法找得到,倒要看她如何交代!谁知玉芳轻轻一笑道:这些东西的确很费事,幸好还难不倒我!关山月不信道:你上哪儿找这些材料去?玉芳笑道:何必去找呢?鱼翅虾米是干海味,随身带着,火腿豆腐白菜馒头,只好就地取材,现做现吃……关山月被她说得怔住了,眼睁睁地盯着她,只见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方绸帕铺在地上,陆续取出一些小瓶小包放在上面!一瓶甜酱,一瓶盐,一包虾米,一包干鱼翅,一小袋黄豆,一袋小麦还有一些不知内容,约莫有几十包!她把黄豆跟小麦倒出来,然后撮口作了一声轻啸,只听头上一阵掠空急响,一头巨鹰穿林而入!她对那头巨鹰比了一阵手式,然后取出一个绸布袋子交给它,巨鹰衔着口袋,振翅升空而去!关山月一笑道:这头鹰是你们豢养的么?玉芳一面用手搓着黄豆,一面点头道:不错!这是主人训练的灵禽,专供差遣之用……关山月笑道:难怪你说得那么有把握,原来还带着一个好听差的,任何找不到的材料,只要告诉它一声就行了……玉芳摇头道:不行!它笨得很,只能做些粗活儿,差不多的事还得靠我自己,譬如说做豆腐啦,蒸馒头啦!关山月一怔道:你要在这儿临时做那些玩意儿?玉芳瞪大眼睛道:自然了,你开出菜单我只有照做……关山月笑道:我只开开玩笑,并不真想吃那些,你随便弄些东西吃吃算了,不必费心……玉芳摇头道:不费事!我做得出来。
关山月道:你或许能做得出来,我却等不及吃!玉芳笑道:我保证你等得及,最多半个时辰,我完全可以弄好!听说她只要半个时辰,关山月倒又不信了,可是玉芳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已把黄豆与小麦都用手搓成细粉!关山月虽然惊于她手上功力之深,却仍不信她能在半个时辰内能完事,因为看她的样子,熬豆浆,凝豆腐,发面粉,蒸馒头,都需要在这里赶现成,何况还要调制其他菜肴,没有锅,没有蒸笼,这一切都不可能……可是玉芳并不理他在旁边唠叨阻止,迅速地将火分为几个小堆,折了几根树枝,搭成三角支架!巨鹰很快就回来了,那个口袋中装满了水叨在口中,一只脚抓了一把白菜与青葱,另一只脚抓着一条活的野猪!玉芳先把水袋接下来,又拌开几块绸布,调和豆粉,放在火上去煮,然后取下野猪,撕了一条后腿。
把剩余的猪身丢给巨鹰,由着它叼到一边去撕食!她却忙碌异常地和面粉,加酵母,也用绸布作锅,在另一堆火上开始蒸馒头,然后提着猪腿,洗去外毛,吊在木架上薰火腿,最后开始洗白菜,煮鱼翅羹,熬猪油,炒白菜,豆浆煮沸了,她又加人点石膏,使豆浆凝成豆腐!薰好火腿后,再来炖豆腐,不到一个时辰,居然把所有的菜都烧好,直把关山月看得目瞪口呆!不但是她的动作令人咋舌,那些使用工具也妙到不能再妙,一块绸布盛水不漏,遇火不燃……。
这简直是奇迹,可是奇迹完全是在他的眼前发生的,使关山月不能不信,玉芳最后用掌劈开一段粗树!又用树干切成碗状,盛着肴,一一放在关山月前面,瞧着他满面惊容,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急就文章,只能做出一个样子,可谈不上可味,等你到了厉魔山庄,我再好好地烧几样拿手菜给你品品味!关山月张大了嘴,呆呆地发怔,玉芳又笑道:你为什么不吃呀?关山月努力使自己从惊诧中觉醒过来,装作不经意地看看面前热腾腾的菜肴,笑笑向她道;有肴无酒,殊为憾事!玉芳笑着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幸好我早作了准备,否则临时酿起来多麻烦,不过这酒母冲水很烈,你喝得惯吗?说着又用树干挖了一个酒杯,满舀了一杯水,抖开一个小包,加入一点白色的粉末,立即酒香冲鼻!关山月的口中直流唾沫,却因为全身无力,还是干瞪着眼,玉芳也发觉了,用手在他身上轻轻一拍道:照主人的吩咐,我应喂你吃喝才对,可是我想到你心里定很蹩扭,还是让你自己动手吧!经她一拍之后,关山月觉得上半身可以活动了,连忙运动了几下手臂,感到异常舒适,不禁皱眉道:我又不会逃走,你干吗要限制我的行动?玉芳笑道:这不是怕你逃走,而是节省你的体力,使你在到达厉魔山庄后,有着充分的精神去应付一切!关山月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了,举起木制酒杯猛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之味,由喉头直下肚肠!玉芳一笑道:我告诉你这酒凶得很,干吗那么急呀!关山月脸羞得通红,只好大口吃菜,以抵制那酒的烈劲,虽然玉芳说这是急就文章,关山月却觉得这几味小菜烧得比他以前所尝过的名厨手艺还要可口!一阵狼春虎咽,关山月喝干了杯中酒,吃光了盘中菜,最后生葱蘸甜酱夹馒头,也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玉芳始终在旁边淡淡地笑着,直到关山月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满足地吁出一口长气后,她才含笑道:我真没想到你的肚量比那猪还宽,早知如此,我应该多准备一点份量,免得你说我小气……关山月讪然道:不!我是真的饱了,这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饱的一次!玉芳笑道:这么说来,你这么大的个子,还是饿着肚子长大的!关山月道:饿肚子是不会的,不过我到了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口腹享受,你的菜烧得太好了。
玉芳笑了一下,显然十分满意他的夸奖,可是关山月想了一下,突然敲着自己的脑袋叫道:该死!该死!……玉芳一怔,忙问道:什么事情不对劲了?关山月赧然道:我只顾自己吃,忘记你了,你还没有吃……玉芳一笑道:你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不是太迟了吗?关山月低下了头弄得更难为情!玉芳却笑道:别害臊了,我不吃没有关系,看你那份狼吞虎咽的吃相,我觉得比自己吃着更高兴……关山月连忙道:这是怎么说呢?玉芳笑道:琴报知音,马逢伯乐,假如你对我弄出来的东西只吃两口就搁下了,我的心里才难受呢!关山月听她这一讲,心中虽是好过一点,可是仍然感到十分不过意,低下头以愧疚的声音道:我刚才吃得太猛了,应该给你留一点……玉芳笑笑道:男子汉该粗豪一点才有英雄气魄,我倒是很欣赏你那种狼吞虎咽的气慨,你累了吧,擦擦脸早点休息……说着取出一块纱巾,在水中浸湿了递给他,关山月称谢接了过来,擦了一下脸,忽然怔住了。
玉芳又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啦?关山月诧然道:你……你怎么不怕水?他记得厉魔山庄上的人个个畏水如避蛇蝎,可是玉芳洗莱烹饪以及刚才为他送巾擦脸,不断地与水接触……玉芳一笑道:厉魔山庄上只有男人不能沾水,女人是不怕的。
关山月怔然道:这是为什么呢?玉芳笑道:主人说男人是土做的,所以不能沾水。
关山月颇觉失望,因为他对厉魔山庄的人个个畏水之事,一直认为是个难解的谜,好容易把谈话引到这个上面,满以为可问出点结果了,谁知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迟疑片刻,他才装做不经心地道:那么你主人认为女人是什么做的?玉芳微微一笑道:你想呢?关山月又是一愕,没想到她会来一句反问,可是为了要对这个问题作进一层的了解,他还是信口答道:既然男人是土,女人定是水做成的了!玉芳哈哈大笑道:妙极了,你居然与主人的说法差不多,我真想不到你这个铁铮铮的汉子,会说出这种论调……关山月仍是不得要领,只好继续装糊涂道:你主人是怎说的?玉芳笑道:主人也说女人是水,不过比你更详细一点,他说女人除了水之外,还加上火一般的热情与残忍!关山月嗯了一声,表示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可他却又变更了话题,用另一个方法探询道:你主人怕不怕水呢?玉芳愕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主人自然不怕!关山月眉头一扬道:这么说你主人也是个女的?玉芳狡黠地一笑,道:你怎么会想到主人是女的?关山月道:他既然不怕水,自然不可能是泥土做的。
玉芳笑着道:你算猜对了,但也不见得全对,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更详细了,见到主人之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关山月眨眨眼道:假如你主人真是个女的,我倒有点怕她了!玉芳立刻问道:为什么?关山月一笑道:我听过你主人说话的声音,闻声而知人,我想她的容貌一定是相当令人恐怖,所以才有那些奇特的行径……玉芳转转眼珠道:你听声音就能决定一个人容貌吗?关山月点点头道:我想差不多,我遇见不少女孩子,她们长得都不难看,她们说话的声音尤其悦耳动听……玉芳脸色突然一变道,你见主人后,最好少说别的女人,这是为了你好,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主人的容貌不如你想象中那样,甚至比你所认识的女人都要美上十分,再者主人的声音也不会像你所听到的那么恐怖……关山月一怔道:我在江畔所听到的声音难道不是你主人的?玉芳沉着脸道:自然是主人的,但不是主人真正的声音……关山月奇道:一个人的语音,难道还有两种吗?玉芳轻哼—声道:岂止有两种,主人可以用十几种不同的语音谈话,你在江边听到的只是主人对下人所用的语音……关山月更为奇怪道:那她的本音究竟是怎么的呢?玉芳沉声道:我希望你不会听到!关山月还想问她为什么,可是玉芳却沉着脸将他面前的空杯盘一起搬开,为他整理了一下枯叶道,别多问了,我告诉你这么多已经是不应该了,快睡吧!我们只能有两个时辰的休息……说完伸手又向他的肋下点去,这次关山月有了防备,知道她又想制住自己的穴道,忙将身子一侧!玉芳的手指由肋下移到胸前,正是性命交关的重穴,她大概是怕伤了关山月的性命,连忙撤回了劲道。
关山月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单手猛出反扣住她的脉门,玉芳面色一变,另一只手又上来了。
关山月指上一加劲,内力涌出,玉芳的手虽触到关山月身上,却已变得柔弱无劲,面色更变叫道:你想干什么?关山月道:不干什么?我只是不想再成为一个由人摆布的木偶!玉芳大叫道:那是为了你好!关山月笑了一下道:我不领情,要是再让我在你身上背两天,我宁可被人杀死的好,现在我们来个交换条件!玉芳瞪圆了眼睛道:什么条件!关山月道:你告诉我如何解开下体的穴道,使我能自由行动,我就放开你,否则我也叫你无法行动!玉芳摇头道,不行!主人吩咐我这样做,我无法违抗……关山月道:到了主人那儿,我自然会替你解释!玉芳苦笑一声道:主人会听你的解释?你不如杀了我吧!……关山月见她一面坚决之色,知道她绝不会改变心意,乃将手松了开来,故意长叹一口气道:我知道厉魔山庄处置人的手段,因此也不忍心逼你了,不过我还有最后的一个问题问你,希望你能从实答覆!玉芳怔了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低低地道:你要问甚么?关山月神色一庄道:你主人要你把我背到厉魔山庄去的真正目的!玉芳眼中流露出诧色道:我不是说过了吗?那是为了节省你的体力!关山月仍是庄严地道:确是这个理由吗?玉芳点头道:是的!一到厉魔山庄,我马上为你解穴!使你恢复行动,而且我保证对你的功力毫无影响!关山月想了一下:才轻叹道:你主人选你出来担任这个差使太恰当了,因为你诚实的面上让人看不出一点怀疑的地方!玉芳怫然道:这根本就是事实,何来可疑之处!关山月轻笑一声道:我相信这绝对是事实,不过我在怀疑你主人的用心,明明是一天可达的旅程,为什么一定要限制为三天呢?玉芳不禁一怔道:你怎么知道呢?关山月笑道:我研究过今天所行的途程,发现了一个疑点,以你的估计今天我们一共走了多少里路了!玉芳想想道:大概有七百里吧!关山月点头道:川中除了巫山之外,并无七百里的大山,我相信这不是巫山,因为我对那里比较清楚,而且巫山是在江的那一边,假如我没有算错,这里一定是川黔边境的金佛山,厉魔山庄就在这里吗?玉芳摇摇头,低低地道:不是!关山月笑道:可是我发现已经在这座山中绕了好几个圈子了,很可能明天还要绕一天,第三天才到尧龙山……玉芳大惊失色,骇叫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显然关山月完全猜对了,因此他一笑道,那你不必问,厉魔山庄可是在尧龙山?玉芳没有回答,关山月也无须她回答,笑着又道:将一天的路程,硬作三天到达,究竟是何用意!玉芳怔怔地道:我不知道!反正主人是如此交代的!关山月想了一下道:既是你主人如此交代,我也不想使你为难,不过,明天我们不必绕圈子了,那只是白费气力,干脆等到第三天,直接上尧龙山吧!玉芳连连摇头道:这个我不敢作主,我必须贯彻主人的命令!关山月笑道:这一次你听我的话,保证不会获罪!玉芳犹自不信,暗中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也不必等三天了,现在就开始出发,限于明日正午前赶到山庄,姓关的!你真不错!玉芳一听声音,面色又变了,因为那正是厉魔主人的语音,仍是那冷涩的语调,关山月连忙叫道:主人既然就在附近,何不出来相见!暗中冷冷一笑,道:到了厉魔山庄,自有相见之时!声音已渐远去,关山月连忙又叫道:那就让我自己走了去!遥远传来一声冷笑道:只要你不怕累,爱怎么来都行!声音越来越微,关山月见玉芳面色犹自惶急不安,好像遭遇了极度惊恐之事,乃笑着安慰她道:你主人已经走了,你还怕什么?玉芳忧形于色道:真没想到主人就在附近,我今天对你说得太多,而且有些话是属于庄中机密,不应该告诉你的……关山月摇头道:你说的那些话只有使我更糊涂,算得什么机密……玉芳仍是忧急地道:我自己再三告诫自己少说话,而且在主人的六名侍女中,我是说话最谨慎的一个,不知今天犯了什么邪……关山月忽地一笑道:厉魔山庄的人本就是邪道,居然还会犯邪……玉芳怒道: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关山月笑笑道:不必急,你主人若有惩你之意,不会等你回到庄上再行施罚的,她早就在此地出手了……玉芳一皱眉道,你不知道,主人最忌讳的就是在背后谈论她……关山月笑道:你主人若是个女子,她对你今天所说的话,不但不会怪罪,反而会特别嘉奖,因此你绝对可以放心……玉芳犹自不信道:你从来没有见过主人,何以会得知?关山月笑笑道:你主人也许是个非常人,可是她总是血肉之躯,难脱人情之常,对于好听的话,还是不会讨厌的!玉芳连忙说道:胡说!主人是最讨厌阿谀之词!关山月微微一笑道:当面说好话谓之阿谀,背后说好话出之敬,你主人也许不喜欢阿谀,却不会讨厌人家的尊敬!玉芳垂头沉思片刻才道:主人今天的确很奇怪,平常她邀人入庄,一定要经过三天的期限,即使是近在咫尺也不能例外!关山月轻笑道:你主人自有妙用,不过这妙用已经被我猜透了,她自然无须做作,越早解决越好,我们还是走吧!玉芳连忙问道:什么妙用呢?关山月笑道:假如你不知道,还是不问的好,当然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知道之后,反而会引起主人的猜忌!玉芳面色微动道:那我还是不问吧!此地到厉魔山庄足足有六七百里,我走起来不费劲,你是否走得动呢?关山月豪然大笑道:关某纵然不才,总不会比不上一个女子!玉芳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好意,你即使勉强赶在明日午前到达那里,弄得精疲力尽,如何还有精神去闯过亡魂黑狱?关山月哼了一声道:假如我神定气闲地到了那里,只怕更难渡过黑狱三界,我真希望到达那里时,累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玉芳将信将疑,正准备开口,关山月摆摆手道:你若是不想失去主人的宠信,还是不必多问,快把我双腿的穴道解了,大家准备赶路吧!玉芳犹疑着没有动作,关山月微愠道:这是你主人交代过的,难道你敢不听话!玉芳无可奈何,伸手拍开了他的穴道,关山月一纵而起,立刻向前飞奔,口中还招呼道:走吧!尧龙山在西南方,这条路大概不会错!玉芳深恐他走失了,连忙跟在后面,不一会,已经超出在他前面,关山月咬着牙,加紧脚步又追过了她!两人一前一后地,交互飞奔,身形就像两支急箭,天色交曙时,远望一抹青山,朝阳已在山顶上了!玉芳固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关山月也是汗流浃背,可是关山月不肯停下,她也不敢要求休息!赶到离山脚只剩里许时,关山月见她苍白面上已憔悴不堪,连嘴辱都变白了,心中忽感不忍道:我们还是歇一下吧!反正已到地头了!玉芳却沉声道:不必!上山还有二十几里呢,那里没有山道,完全要靠轻功硬翻越上去,既然你认为疲累对你有好处,我宁可累死了也希望能帮你一点忙,因为我不想你在第一二界就被困在黑狱中……说完身形如飞而去,关山月倒是一怔,赶上几步,与她并肩而行,到了山脚后,玉芳立刻又朝崎岖的大石纵去,一拔三四丈,立足处只有一点突出的山石可资借足,连拔十几次后,她脚下一软,悬空坠了下来!关山月见状大惊,慌忙伸手一捞,抓住她的衣服,玉芳口中鲜血直喷溅了他一头一面!她睁开无力的眼睛,软弱地道:别管我!你只管自己上去吧!我明白主人的用意了,那黑狱中的种种怖境,完全是利用人的心灵意识,在你精神安定时,那些幻境作用就加强了,反之你体力累疲到了极点,一心只想休息,对于身外的事物无暇理会……关山月笑了一下,将她提到一块软平的大石上放下,立刻为她推宫活穴,助她从疲劳中恢复!玉芳喘了几口气,精神略为好了一点,又连声催道:你去吧!不要管我……关山月笑道:没关系,你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部分,疲劳也许可以使人忘记恐怖,但是最重要的关键并不在此……玉芳怔了一怔,但没有开口说话,关山月又道:脱力过度,不能再使力了,我抱你上去吧!说完也不等她同意,立刻就抱起她的身子,向上飞纵,玉芳拚命挣扎,口中还大叫道:快放下,被我主人看见了,你我都没命!关山月笑道:你主人总不会为这个吃醋吧,她若是男人,也许不愿意把你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孩子,让别的男人抱在怀中,可是她是个女子……玉芳没有开口说话,目中却流出了成串串的泪珠。
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伤感,更不知道是为了谁流泪,因为她此刻面上的神情竟是一种充满了冷漠的复杂……关山月一鼓作气,翻上几重峻岭,终于停留在一片断崖前面,因为这片断崖高有数十丈,滑不留足!以人力是无法飞越上去的,可又别无道路,关山月抬头上望,但见崖上隐约有楼阁等建筑。
他知道所谓厉魔山庄一定是在上面,但如何上去呢……玉芳已经恢复了一半的精神,可是她反现得十分软弱,两条胳臂紧紧地搂住关山月的肩膀!关山月一皱眉道:要怎么上去?玉芳闭起眼睛道:断崖中间有一根绳子,扯动绳子,上面的铃就响了,自然会放下吊筐来把我们提上去!关山月见那根绳子是穿在一根小洞中,露出尺许长的绳尾,细才盈指,所以先前未曾发现!可是这绳索高有七八丈,一定要跳上去才够得到,于是他弯腰想将玉芳放下,以便腾身去扯动绳索。
谁知玉芳的手搂得更紧了,柔声道:再抱我一下……不要这么快丢下我……关山月眉头一皱放松双手,同时又将她的手用力分开,使她脱离了自己,站在地下庄容说道:姑娘,我刚才不避形迹之嫌,抱你上山,只是基于人间互助的道义,我并没有其他的用心,你可别误会……玉芳顿了一顿,才幽幽地道:我也知道你心中无他,只是……只是……关山月见她说话吞吞吐吐,益感不耐道:既然你明白关某并非好色之徒,就请不必再说了!玉芳双目一闭,又挤下几滴泪珠凄声道:关大侠!我知道你是闻名天下的英雄,也知道你的艳事很多,不会看上像我这样一个低贱的女人……关山月皱眉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玉芳双目突睁精光毕射道:我也不想你会看上我,我刚才那番举动也并不是向你示爱,我只想体验一下在一个真正的男人怀抱中是什么滋味,我们六个人虽为主人视同姬妾,可是我们心中常在向往着那种滋味,你已经使我满足了,即使主人杀了我,我也再无遗憾,谢谢你,关大侠,祝你顺利通过亡魂黑狱!说完双脚一跺,飞身而起轻扯了一下绳索立闻铃声叮噹,断崖上也放下一个大竹筐!关山月却为她震惊得怔了怔道:你不是说你的主人是个女子吗?玉芳冷冷地道:不错!关山月更奇道:那么你们怎么又是她的姬妾呢?玉芳寒着声音道:不懂的事情少问!说着竹筐已放到地下,玉芳首先跨了进去,关山月怀着满腹的疑团,跟在她身后跨进竹筐,立刻向上飞升!到了崖顶,关山月只见一大片屋宇,建造得十分精致,被一堵高墙包围着,迎崖是一座大门楼!门楼上悬着厉魔山庄四字横匾,并有一列楹联:牛鬼蛇神,唯两宇可制之,曰杀曰厉释佛儒道,藉一理而贯通,亦圣亦魔关山月怔了一怔,心中暗思道;原来她把厉魔两字作这样解释的,倒也有点歪理!门楼下站着一个白衣儒服的青年人,仪表轩昂,手摇一柄摺扇,气度潇洒,只是面上一片冷漠!玉芳走过去对他招招手招呼道:沈先生!那青年人淡淡地哼了一声道:你们来得很快呀,只比畹华慢了一步!玉芳又恭身道:这位大侠轻功卓绝,并不在婢子之下!那青年又冷哼一声道:难怪你对他那么倾心,连山规都不在乎了,恭喜你平生大愿已偿,可以死而无憾了!玉芳面色一变,顿了一顿才道:婶子自知罪孽深重,马上到主人那儿去领死!说完正待人内,那青年却用手一拦道:不必了!畹华并没有听见你的话,只要我不说出去,她不会知道的,你是否要我去告诉她呢?玉芳神色微动,轻轻地道:先生若肯包容,婢子感激不尽!那青年摇摇手道:不要客气,也不必感激,只要你放在心里就够了!玉芳抬起眼来,冷冷地道:沈先生!你若有这个心,为什么不去跟主人说呢?那青年呆了一呆,玉芳又冷冷地道:先生没有这个胆子吧!那青年似乎被激怒了,大声道:胡说,我并不怕她……玉芳立刻道:那很好,先生何时取得主人同意,婢子等随时候命,先生若早一点表达这种男子气概,婢子也不会求诸于外了!说完头也不回,迳直向门楼中走去,青年还拦住她,可是被她冷飕飕的目光逼得放下了手!关山月忙叫道:姑娘,不要走,带我见你们主人去……玉芳在门楼内回头道:沈先生会招呼你的……我要去见主人复命!关山月也想进门楼去,那青年却用手拦住他道:台端可是明驼令主关山月!关山月见这人与玉芳说话时,目中邪光外露,心中对他颇为鄙薄,乃冷笑一声,不客气地道:既然主人已经回来了,自然告诉过阁下,我是什么人!那青年面色一沉道:姓关的,你在厉魔山庄的身分尚未确定,最好对我客气一点,除非你也能通过亡魂黑狱两界,才有资格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否则你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关山月怔了一怔才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被主人视之如友的……那青年傲然一笑道:不错,厉魔山庄只有我沈君亮可以直呼畹华的名字,除了畹华之外,谁都得向我低头!关山月又问道,主人的名字叫畹华。
沈君亮点点头道:嗯!她姓盛,可是你现在还没够资格叫她畹华……关山月怒声道:我不是跟她攀交情的!沈君亮冷冷一笑,道:你想攀还不一定攀得上呢!关山月哼了一声道:你把她叫出来。
沈君亮哈哈一笑道:叫畹华出来见你?你倒是真会做梦,在没有通过亡魂黑狱之前,你用什么身份见她?关山月道:我不必需要什么身份,因为我不想在这厉魔山庄中立身,我只是来跟她解决几个问题!沈君亮哈哈大笑道:你到了厉魔山庄后还想离开?那真是在做白日梦了!关山月大叫道:你走开,少说废话,我自己找她去!说完举步直闯,沉君亮摺扇一摇,一股劲力传出,关山月只感到胸前如受重击,连退了好几步。
沈君亮冷笑一声道:明驼令主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挡住我这一招‘清风徐来’,不过凭你这点武功,最多只能混个执事师爷……关山月的胸前被他的扇风击得隐隐作痛,不禁勃然震怒,呛的一声,抽出腰间黄蝶剑道:你再不走开,我就要得罪了!沈君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听王师爷说起你这柄剑下还有几手妙招,你不妨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看看你这个明驼令主是否徒具虚名!关山月沉声道:我再说一句,走开!沈君亮摆摆摺扇道:要我走开还不简单,拿出本事闯过去呀!关山月厉声道:你一定要纠缠不清,莫谓关某宝剑不利!剑光轻闪,欺身进招,沈君亮摺扇一阖,抢进他的剑影之中,叮铛声中火光四冒,二人已交手数合!突然门楼中又闪出一个年青侍女叫道:沈先生!主人叫你住手!沈君亮抽身退后道:为什么?难道他还能胜过我……那侍女道:主人不是这个意思,因为现在还不到较量武功的时候,主人请先生带他到亡魂黑狱去!沈君亮不服气道;带他去干吗?他又不想留在山庄上!那侍女笑笑道:这不是由先生决定的!沈君亮怒声道:要带你带去,我又不是仆役管事,才不干这种事呢。
那侍女一笑道:主人说沈先生今天的气量怎么变窄了,完全不是平常那种潇洒的风度,主人对你颇感失望呢!沈君亮似欲发作,但想想又忍了下去,一言不发,回头退入门楼,那侍女对关山月笑笑道:沈先生气跑了,只好由我带路了,关大侠请!关山月按剑道:是不是去见你们主人?那侍女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先到亡魂黑狱去!关山月也摇头道:不!我不到那儿去,我是来救人的!那侍女笑道:玉芳那婢子饶舌,把什么都告诉大侠了,主人知道大侠必有此一说,所以作了一个安排,大侠非去不可!关山月怒道:我不去又怎么样?那侍女道:吴口天在亡魂黑狱第一界,商仁放在第二界,吴凤与玉芳放在第三界,大侠如果想救他们出去,最好是自己走一趟,否则他们被里面的寒风冻死了,可不能怪主人言而无信!关山月一怔道:把他们放在那里干什么?那女侍笑道:等待大侠去救呀,大侠不是来救人的吗?救人总不会凭几句空话就能成事,大侠总得拿出点本事来……关山月连忙道:吴氏父女与商仁事因我起,我自然应该救他们……女侍笑着道:玉芳妹子获罪也因大侠而起,难道大侠就不管她了吗?反正人在亡魂黑狱中,救不救全在大侠!说完领先走了,关山月无可奈何,只好跟在后面,穿过门楼,走进一座大厅,厅中空无一物,只有一道木梯!木梯通向楼上,那女侍指着木梯道:这上面就是亡魂黑狱第一界,大侠请自己上去吧,那吴老头儿冻得全身发抖,大侠要救人就得赶快……说完迳自去了,关山月沉思片刻才毅然将剑归鞘,大踏步跨上木梯,走了几十步后,已经到达楼顶!眼前,是一道木门,门上横匾写着亡魂第一界。
两边也有一副对联!毋猛毋刚,暴虎冯河,匹夫何堪言勇。
无畏无馁,螳臂挡车,志士自知所强。
关山月看了暗自点头道:这副对联倒是深得勇字真谛,但不知里面是什么?想着信手推开了门,骤觉一股寒风扑面,他连忙凝神运气使全身充满了阳和之气,才跨步入内。
刚踏进门,眼前景色忽地一变,他仿佛置身在一个满是透明冰块砌成的穹庐之下,周围都是一块块的冰制床榻。
床榻上躺着许多断肢残足,全身赤裸的人,有男有女,每个人的面上都苍白得全无血色,不过他们全活着!更奇怪的是这些人床下都有一个烈烈的火盆,盆中燃的非煤非炭,而是人体上的骨肉残肢!冷啊!冷啊!求求你请你替我加点火吧!最近一个中年女子以颤抖的声音哀叫着!关山月不禁一怔,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幻象,可是眼前的情景,耳际的呻吟又是那么真实!他忍一忍心,不顾那女子的哀恳,继续向前走,他看出屋约有十多丈宽,每半丈就是一张冰床,两两相对,总共有二十多张冰床,也有着二十多个伤人!熊熊的烈火烤着冰床、却不见一点溶化的迹象,关山月本来不觉寒冷,可是听见那些人呻吟后,不知怎的,打心里冒起一肌寒意。
请你替我加点火吧!这是另一个中年男子在哀号着,他身下的火中余焰已弱,冻得格格直响,关山月忍不住心底的惊悸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你先加点火我才有力气告诉你,哎呀,我受不了了!你做做好事吧,我实在受不了……神情越来越痛苦,声音越来越凄惨,简直使人不忍卒听,关山月又强自振作一下,说道:用什么加?那人已经无法说话了,轻动了一下右臂,他的左臂已经齐肩切断,双腿也剩了两个上半截,表示只有右臂可用……关山月怎么也不能削下他的右臂去添火,正在犹疑之间,那人已闭上的眼,瑟瑟地抖着,神情更为痛苦!旁边的一个人惨声道:割下他的右臂吧!若是他身下的命火一熄,再也无法引燃,那时他将永远这样痛苦下去……关山月大声道:你们与其这样受罪,倒不如死了好!那人苦叹一声道:你若是能使我们死去,那真是天大的功德,我们何尝愿意受罪,只是无法求死啊,快,快替他加火吧!关山月呛然拔出长剑,向那昏去的人心口刺去,剑身刺人前胸,那人痛叫一声,可是关山月的剑并未结束他的生命。
剑拔出来后,血水跟着流出,立刻凝结成冰。
旁边的人又叫道:你杀不死我们的,那边还有一个人只剩下一个头了,还是死不成,唯—能减低我们痛苦的方法就是使我们生命之火旺一点,让我们少受一点寒冰炼骨的煎熬……关山月移头望去,果然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只剩上头颈与一段前胸,显然还是活着的……关山月没有办法,只好将那个人的右臂砍了下来,投入床下的火盆,火势立刻旺盛,那人也似乎得到了解脱。
他睁开了眼睛,透出一口舒适的长气。
可是这一个立刻起了全室的希望,每一来人都叫了起来,连那个只剩一点身子的女子也在内!火啊!火啊,替我们也加点火啊……关山月见他们除了那点火之外,好像别无所求,只得顺从他们的希望,一一替他们切下身上的肢体投入火中。
火势更旺了,将整个冰室映得血红,也将那些人的形相映得更为惨怖了,关山月已经忘却身在何处了。
他一心只想如何去帮助那些苦难的人,当他走到那个仅剩片体的女子前面时,不禁怔住了!那女子只剩下胸前一对乳房的部分,连在颈子上,除此别无可落剑之处,那女人哀声叫道:火!火,替我也加一点吧!关山月失声叫道:我用什么替你加呢?那女子叫道:随便用什么,只要我身上还剩些什么,你都可以用。
关山月沉吟片刻,突然一剑朝那女子的头上劈去,当的一声,剑跳了起来,仿佛是砍在一块钢铁上。
就是钢铁,也无法抗受他黄蝶剑一劈,可是这女子的头比钢铁还坚,居然丝毫不受损伤!那女子哀叫道:没有用的,我痛苦的生命是剥除下去的,你唯一帮助我的方法就是替我加点火,求求你,你动手吧!关山月说道:假如你最后一点身体也烧完了呢?那女子带哭的声音哀叫道:那我将永远在寒冰炼狱中煎熬,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要眼前我少受一点痛苦,我就满足了……关山月想了一下,道:人家的肢体对你有用吗?四周立刻叫起来道:不行,我们这一点肢体解除自己的痛苦还不够,怎么还能分给别人呢,不行,不行……室中一片痛苦的呼号,深怕关山月会用他们的身体去为那个女子添火,关山月一咬牙,提起剑来,朝自己的左臂砍了下去。
由于这一剑,似乎化解了世间所有的仇和恨。
关山月的侠心,正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本书完) 请看明驼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