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良微微一笑,道:那‘正义老人’留在世上的这把金刀,何以叫‘正义之刀’呢?此刀既然百炼精钢,也不见如何锋利,如是单就武功而论,留存此刀又有何用?但老朽却隐隐觉出此刀之中,似是有些隐密。
高光道:难道读了书就可以解得么?万良道:咱们要去找的那人,就是一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但他的武功,虽然说不上‘高强’二字,但也不在老朽之下。
高光道:那就不错了。
万良道:但他却读尽了天下的书,胸博万有,学究天人,老朽每次和他相遇,总要听他说上几日几夜。
黄荣突然插口说道:老前辈和他谈些什么?万良道:漫无限制,老朽问到哪里,他就说到哪里,星卜、医道、天文、地理,他是无所不知。
高光心中暗道:如若读了书真有这等好处,倒是应该多读书才是。
他为人耿直,心中有话就说,当下接道:咱们见了那人,如若他真能把高某说服,我便当老前辈之面,给他磕上三个响头。
万良微微一笑,道:不用赌,你输定了。
几人一路上,纵论江湖,晓行夜宿,颇不寂寞。
这天,中午时分,到了一座大山下面。
万良停下脚步,道:到了,咱们好好休息一会,再去见他。
高光仰睑望着那高耸云霄的山峰,他住在高峰之上?万良摇摇头,道:就在那山峰之下。
高光道:我瞧不用休息,既然快到了,何不到他家中休息呢?黄荣冷冷说道:高光弟,万老前辈是自己人,纵然说错话了,他也不会见怪,等会见到那位老前辈,却不许你胡说八道。
这些日子来,万良日日夸赞那人学识如何的渊博,才气是何等高强,只听得左少白和黄荣,不觉间生出了敬慕之心,生恐那高光说出不敬之言,才行告诫他一番。
高光道:好!我不说话就是。
几人休息了一阵,起身而行。
万良当先领路,走在山边一条小路上。
转过了一处山峰,只见一个水塘,两支白鹅游戏于水塘之中,一见生人到来,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奔出池塘,游上岸去,直向塘边一座茅屋前面扑去。
万良停下脚步,望着那一对大白鹅,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对大鹅,已经三十几年了。
伸手拍拍衣衫上的尘土,举步向那茅屋走去。
左少白、黄荣等,也抖抖身上灰尘,随在万良身后而行。
这是一座独立在山畔的茅舍,屋前屋后都是荒草,杂树横生,环绕茅舍四周。
看上去,似是一片贫苦的农家,毫无高人息隐这里的清秀之气,行近茅舍,只见两门紧闭,那两只大白鹅,早已跑得不知去向。
万良回顾左少白一服,低声说道:三位请在此地稍候片刻,老朽上前叩门。
左少白道:老前辈请便。
史见万良轻步而前,缓缓走到茅舍前面,轻叩门环。
左少白听他叩门之声,忽快忽慢,似是有一定的节奏,足足数十声,方才停了下来。
高光流目打量四周的形势一眼,心中暗暗忖道:这哪里像是高人居息之地……忖思之间,突听那茅舍之中,传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什么人?这声音娇若银铃,动人至极。
万良似是亦未料到,那茅舍之中,会有女子声音,不禁呆了一呆,半晌之后,才应声说道:在下万良。
茅舍中又传出那娇甜动人的女子声音,道:万先生有何见教?清丽的声音如奏仙乐,听得人心头怦怦跳动。
黄荣心中暗道:深山育俊鸟,茅屋出佳丽,果然不错。
这女子声音如此柔美,实在从未听过。
多年在江湖上走动的万良,亦是被那柔美的声音所震动。
过了半晌,才缓缓的说道:在下有要事见范兄,请姑娘代为通报一声。
只听茅屋传出来一声深长的叹息,道:你来的太晚了,家师已经去世甚久。
这几句话,字字如刀,刺入了万良心中,一时呆呆立在当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茅屋中久久不闻有人声应答,又接说道:茅舍狭小,不足以留住宾,万老前辈请便吧!万良略一沉吟,道:姑娘几时拜在我那范兄门下?那娇柔的声音答道:很多年了,万老前辈,可是有些不相信么?万良轻轻叹息一声,道:不是在下多疑,只因在下从未听范兄说起想收弟子的事,心中自是有些怀疑了。
茅屋中人应道:万前辈虽未听闻家师谈起过收徒的事情,但我们却曾听家师说起万老前辈了。
万良道:难道他还未忘记多年老友。
空中人轻轻叹息一声,道:如是未曾交代过有你万老前辈这样的一位朋友,晚辈也不敢和老前辈这般多言了。
万良心中暗道:好啊!说的倒是客气得很,硬是不肯开门让我进去……左少白等站在六七尺外,听得十分清晰,高光忍不住对左少白道:那两扇木门,看上去并不很牢,只要稍微用力,就可把木门撞开了。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万老前辈不肯硬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不能乱出主意。
只听万良说道:姑娘既然知晓了在下是令师故友,何不启开木门一见,也好让我在范兄灵前奠拜,奠拜。
茅屋中人沉吟了良久,道:即是如此。
老前辈就请进来吧!万良伸手一难,不门应手而开。
原来木门竟然是虚掩着。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女,背门而坐,面对墙壁。
壁上高供着范仲明的神位,神位前香炉中,还有一半烧香,仍在燃烧;室中烟气缭绕。
万良目光一掠那青衣少女的背影,发觉那是一位美丽绝伦的背影,心中暗道:但见背影,就使人有着玉人倾国之感,若是瞧了正面,定然是要拜倒石榴裙下,永作不二之臣。
这万良并非好色之徒,但却被那绝世的美丽背影,撩起了无限绮念。
但闻柔软声音,传了过来,道:万老前辈见到壁上神位了?万良道:见过了。
那青衣女子道:好!晚辈这厢准备答礼。
言下之意,是催万良快些拜过。
万良心中暗道:我范兄,精通医理,岂会轻易死去,此女如此英丽,只怕和范兄之死有关?心念一转,只觉疑窦重重,忍不住低声祈祷道:范兄阴灵有知,你如是含冤而死,那就给兄弟一个警兆。
但闻那青衣女说道:家师是心血耗消过度而死,有劳万老前辈关怀了。
原来,那少女聪明绝伦,听得万良的祈祷之言,知道他心中生疑,特地说出了病情。
万良望着那壁间神位,说道:范兄啊!范兄,非是做兄弟的多疑,你胸怀万有,学究天人,精通医道,妙手回春,别说你身体一向健壮,不会有病,纵然是有病,那也一药而愈,怎会活累死呢?他不便指那少女而言,只好对着那范仲明的神位讲话。
青衣女轻轻叹息一声,道:家师确实心血耗消过度而死,老前辈如果不信,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这一次人家指明而言,万良自然不好再借对神位讲话了,便重重咳了一声,道:在真象未明之前,在下也不便遽作断论。
那青衣女叹道:家师临终之时,亦曾遗言嘱咐晚辈,说万老前辈来此之后,只怕要对他的死因生疑。
万良接道:生疑了该又如何?青衣少女道:家师遗言,任凭万老前辈查验。
万良心中暗道:如论我那老友之能预料及此,自非难事,但这女娃儿说的是真是假,那就很难说了、心随念转,口中说道:我先要到那范兄的埋骨之所,看看他的坟墓。
那青衣女道:好吧!她虽和万良交谈甚久,但始终是面壁而坐,从未回头望过万良一眼。
这青衣女冷傲神情,更加了万良心中之疑,当下说道:那便有劳姑娘带路了。
那青衣女道:万老前辈。
还要什么,尚请一并吩咐。
去过家师墓地之后,那就不用再回来了。
她虽是说的逐客之言,但声音仍然悠扬悦耳,动听至极。
万良道:这个,这个,倒叫在下很难答复了。
青衣女缓缓说道:唉!家师所说的不错,老前辈当真是太过多疑了。
万良道:生死大事。
非得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只听那面壁的青衣女高声说道:妹妹,带这个万老前辈去恩师坟上瞧瞧去、西侧垂帘启处,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缓缓走了出来。
万良目光转动,不禁瞧的一呆,只见那少女穿的一袭裙衫和身材发型,无一不和那面壁少女一般模样。
长长的柳眉,一对勾魂摄魄的秋波,闪动着动人的光辉,隆鼻、樱口,美艳得如画中美人。
只见她缓缓走到那面壁而坐的少女身侧,似是和那少女,轻轻谈了数语,转身向外走去。
万良心中生好奇怪,暗道;这女娃儿如是带我去故友墓前奠拜,怎的连一句招呼也不打呢?正自心中怀疑,忽听那面壁而坐的青衣少女,道:我那妹子,素来不喜多言,你只管跟着她去,也就是了,不要问她什么,免得闹出不欢而散之局。
万良道:如是在下在墓前发现了可疑事物,想问令妹几句,那也不可以吗?那少女略一沉吟,道:你最好别和她说话,看出可疑事物,留在心中就是。
万良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呢?但见那少女已然远行室外数丈,只好放步追了上去。
这时,左少白和黄荣等,远远站着,眼看一个美艳照人的青衣少女,大步走了出来,却不见万良,心中大感奇怪,正想举目到茅屋中瞧瞧,瞥见万良快步走了出来。
左少白大步迎上,道:老前辈,此刻何往,那位姑娘是谁?万良低声说道:她们是我那故友弟子,此刻咱们要去他墓前奠拜一下。
左少白嗯了一声,道:我等在此等候呢?还是一同前往?万良道:我们一起去瞧瞧……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过,这位姑娘素来不喜多言,咱们不要和她说话就是。
说罢,举步向前。
左少白、黄荣、高光依随在万良身后而行。
那青衣少女带着几人,行约四五里路,进入了一个幽静的山谷中。
这是一条死谷,一座高峰拦住了去路,两侧尽都是光滑的削壁。
万良目光流转,不见任何坟墓,心中陡生疑虑,暗道;这丫头把我等骗来此地,难道还会有什么阴谋不成?忖思之间,忽见那青衣女,直向拦路高峰下一块巨大的岩石走了过去。
万良心中虽是疑窦重重,很想问个明白,但想到自己曾经再三劝告左少白等,不可和她说话,如是自己最先忍不住,必将为三人讥笑,当下强自忍住,不肯多问。
疾行两步,紧随在那青衣女的身后。
他暗作打算,只要瞧出这青衣女有什么阴谋行动,立时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抢先出手。
只见那青衣女走到石壁下大岩前,转过身子,绕入了大石之后。
万良紧随身后绕去,只见一支雪白的玉手,不停的抬动。
原来,那大岩之后,有一道裂缝,如峭立的石壁,有两尺左右的距离。
万良略一沉吟,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身子一侧,走了进去。
只见两间房子大的一座天然石洞,打扫得十分干净,那青衣女早已对着一具石棺跪了下去。
粉颊上,滚落了两行清泪,无声无息的暗自垂泣。
万良望了那石棺一眼,不禁黯然泪下,急步走近石棺,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左少白、黄荣、高光,也随着进入石洞,耳闻万良悲哭之声,目睹那青衣女无声饮泣,亦不禁为之黯然。
左少白等虽不知那石棺中是何人物,但他们已从万良口中,得知了这位作古之人,是一位才气横溢的异人。
心中对他,早生崇敬之心,不觉间对着那石棺跪了下去。
万良哭了一阵,停了下来,自言自语说道:范兄啊!范兄,你身怀绝世之才,就这般无声无息的离开人间,是何等凄凉悲苦之事,兄弟无法见你生前一面,但这死后遗容,兄弟岂能不看?他虽是自言自语,但言外之意,却无疑是说给那青衣女听,虽见石棺,仍无法消除心中怀疑,他要开棺瞧看。
只见那青衣女,举手用衣袖揩拭一下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望着万良,一对明亮的大眼睛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辉,欲言又止。
万良无法从那青衣少女奇异的眼神中,瞧出他心中所思,但他心中却决定要打开石棺瞧瞧。
缓缓退后两步运足腕力,托着石盖,猛力向上一托。
但闻吱呀一声,石棺应手而开。
一股白色的烟气,由那石棺中飞扬起阵阵幽淡的香气,扑入鼻中。
回首望去,只见那青衣女伏在石棺前面,双手掩面,双肩不停的耸动。
显然,她哭的甚是厉害,但却听不到一点声息。
白色的烟气,由浓转淡,已然可见石棺中的景物。
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身穿一袭蓝色长衫,神态安闲的仰卧在石棺之中。
万良凝目细看,发觉他除了更显得清瘦一些之外,几乎和数十年前,相见之时,无甚不同。
不但尸身未坏,连那眉目、面貌、也有些栩栩如生。
万良久走江湖,心中明白这尸体能够历久不坏,恐怕全是那棺中白烟之力,眼看棺中的烟气逐渐散去,心中大急,正待放下手中格盖,瞥见那棺中人枕头之下,露出一角白笺,必然是早经安排,二女在放他尸体时未能瞧见,我这么推动石棺盖子一震,白笺自露一角,说不定这张留笺中,就是说的他死亡之秘,或是指明那凶手是谁。
心中念头转动,手却疾快的伸入棺中,取过白笺,藏人怀中,缓缓放下石盖。
那青衣少女,仍然伏在石棺前面,可是左少白等却瞧的十分清楚。
万良取过白笺,心中迫不及待的想瞧瞧那白笺上说些什么?立时缓步向后退了下去。
暗中施展传音之术,对左少白等说道:三位请留心这位姑娘。
人却向室外退去。
左少白已知他用心,轻轻一拉高光、黄荣,三人站了一个半圆形,把那青衣女,转圈围了起来。
且说万良退出石洞之外,取出白笺一瞧,原来竟是一封密简,封口上毫无损坏痕迹,显是未曾经人拆过。
只见那白色简套上面写着书奉万良亲拆七个草字。
万良暗暗惊道:原来,他在死亡之前,已知死后,我会来此看他,而且非得打开石棺不可,竟留下这样一封密简。
拆开封套,里面是一张薄薄函笺,只见写道:此函入兄之手,弟已死去数年,兄千里奔丧来此,正值江湖杀劫峰起之时……万良只瞧得短短两行,心中已自惊异不已,暗暗赞道:这范仲明把死后之事,竟然能了解得这般清楚。
黯然一叹,向下看去,寒舍依旧,山色如昔,兄对弟之死亡。
必是疑窦丛生,为兄所疑……万良暗道了一声惭愧,接着瞧了下去:弟受先天体质所限,无法习得上乘武功,只好转而他求,习学五行星卜奇术,别走旁径,唯因此等学问,深奥博大,虽穷毕生精力,已难登峰造极,弟为此闭门求进,谢绝所有造访之人,正值小有心得,渐入佳境之时,突然体内起了变化。
万良暗忖道:原来,他是读书读的活活累死了。
向下瞧去,只见写道:正值彷徨着急之时,忽有农家,送来弃婴一对,姊妹二人,一胎同生,各具异禀,才高常人,正乃小弟衣钵佳弟子也。
只可惜天妒红颜,二姝虽各具殊色,但却天生残缺,姊盲妹哑。
万良看到上处,恍然而悟,暗道:原来如此,那茅舍中面壁而坐的少女。
定然是姐姐了,她和我对谈甚久,却始终不肯转过脸来,这随来之人,自是妹妹无疑。
心中暗自忖道:可惜啊!可惜!虽然未见那盲女之貌,但只瞧他背影,和那甜美声音,已不难猜想到定然是一位绝世玉人。
这哑妹之美,更是有目共睹,当真‘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可叹那樱口菱角,竟然是不能吐出清音。
他心中连叫无数可惜,才向下面看去。
但见笺上写道:弟收养二女之后,生活大变,终日里逗笑二女取乐,竟使油尽之灯,为一种人性至高的惜爱之心支撑着活了下去。
二女才慧,果在弟预料之中,姊姊虽盲、却有耳闻能熟之才,而且举一反三。
妹妹虽哑,却有过目不忘之能,一经阅读,必能烂熟于胸。
盲哑二女,终日相伴,笑语解颐。
使弟多活了十余年,也使弟心愿得偿。
把心中所学传于二女。
只可惜尚未能尽授所知,病情突然转剧。
斯时弟已知此病难起,不久人世,特草成此书,留上吾兄。
写至此处,大约那范仲明已然再难支撑,下面几字,似字非字,已难分辨写的是什么。
万良虽然无法猜想出下面那几个字写的是什么?但留函无损,已然全了解内情。
他叠好薄笺,套好封简,珍藏入怀,故友遗墨,已是弥足珍贵,何况他深知亡友之才,处处都有着惊人安排,那似字非字的遗墨,也许是别有含意,只是自己才难意测,日后找一个才识过人之土,也许还可瞧出一些隐秘的内情。
心中念转,人却缓步走回石洞。
只见那青衣少女,仍然伏在棺前,蒙面而泣,心中更是惶愧,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孩子,不要哭了。
他自觉和那范仲明情同手足,二女既然是他收养的义女,叫声孩子,自是理所当然。
那青衣女缓缓抬起头来,娇艳的粉颊上,泪痕纵横,望了万良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她哭的如梨花带雨,但举动间却端庄凝重,望了左少白等一眼。
高光低声说道:老前辈,咱们是守在这里呢?还是跟着她走?万良道:跟着她走吧!当先举步出去。
一行四人紧随在那青衣少女身后,重又走向那茅舍所在。
高光闷了一肚子疑团,几度想叫住那青衣少女问个明白,但想到那万良谆谆告诫之言,又强自忍了下去。
行近茅舍,那青衣少女也不和几人招呼,径自进入了茅舍之中。
万良停下脚步,低声对左少白等说道:诸位请再留此片刻,老朽去和他们姊妹谈谈。
高光道:我瞧不用谈了,贵友既已死去,咱们来此目的已空,和两个女娃儿有什么好谈的?万良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他虽已死去了数年,但在留笺之上,已说明江湖上有了大变,而且早已料定我必到此。
黄荣生恐两人冲突起来,急急接道:那范老前辈既然能在数年前料知江湖大变之事,想必有所安排了?万良长叹一声,目光凝注到左少白的脸上:道:她们肯不肯拔刀相助,那要看你的造化了?左少白心中暗道:难道那小姑娘小小年纪,还能助我左少白查出父母蒙冤的内情不成?心中虽是不以为然,但口里却恭恭敬敬的说道:全凭老前辈作主了。
万良道:老朽必尽全力,劝请她们出山相助兄弟……他仰起脸来,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万某人一生中除了多犯了点杀孽之外,自信所作所为,无一不可质诸天日,但愿二女能以得自老朽故友所学,出而挽救这次武林浩劫。
举步向茅舍中走去。
左少白望着他走向那茅舍的背影,举步落足之间,十分沉重,显然,他对能否劝得二女出山的事,异常重视。
茅舍的木门,虚虚的掩着,万良举手一推,木门应手而开。
只听一个柔细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舍妹告诉我,你很守信诺。
万良注目望去,只见原来那面壁而坐的少女,仍然是面壁而坐,而那哑女却傍着姐姐身侧而立,粉睑上纵横的泪痕,仍未干去,只觉心头愧然,拱手一礼,道:老朽从石棺中取得亡友遗书,始知适才多疑二位姑娘,心中甚是不安。
那面壁而坐的青衣女道:不妨事,老前辈故人情深,那也是难免的事。
万良道:我那范兄在遗书之中,提到两位姑娘,已能尽得他心中之学。
那面壁少女答道:先师胸博古今,学究天人,愚姊妹残缺愚质,虽得先师数年教诲,实则所学难及万一。
万良道:二位姑娘也不用客气,我那范兄,已在遗留给老朽的书信中说的明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目下江湖上,正值杀劫涌起,两位姑娘既已得我那故友绝世才智,岂可常居斯地,埋没才华,不如随老朽出山入世,做一番惊天动地救世大业,也不负我那范兄对两位一番培育的苦心。
茅舍中沉默了一阵,那面壁少女方才缓缓说道:老前辈太高估我姊妹了……她长长叹息一声,接道:万老前辈既是先师的好友,想来先师必在遗墨中说明了,姊盲妹哑,天生残缺。
万良接道:这个,在下亡友遗书中确曾提过,但我那范兄,在遗书中,亦曾大赞两位才华过人,卓有识见,承他衣钵,青出于蓝。
那青衣女叹息一声,接道:那是先师的褒奖了,我们姊妹,虽承先师的爱护,视若亲生。
尽其所能,倾囊面授,但因质才愚拙,致负先师厚望,天生残缺,受制甚多,实难担当那挽劫救世的大责大任。
只好有负老前辈的盛意隆情了。
万良听她口气坚决,似是已无商量余地,呆了一呆,道:两位姑娘不肯出山,难道就长居此地么?他见室中一切布置的简陋,似是二女并未作长住打算。
那面壁的青衣女道:万老前辈是先师至友,晚辈也不相欺,近日内晚辈和小妹,即将迁往恩师遗体存放的那石洞中去,常伴灵侧,终老石室,此生不再离开。
万良急急接道:我那范兄,把他一生所学传给了两位姑娘,两位要常伴灵前,不出石室,固是尽了孝道,但岂不埋没了两位所学,辜负了我那老友一番授艺苦心?那面壁少女突然转过脸来,缓缓说道:姊盲妹哑,一对天生残缺的弱女子,就算得了大部真传,那又能在武林中,做出些什么事呢?万良转眼望去,只见那面壁少女,容貌的确娇美,似尤在妹妹之上,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秀眉,轻闭着一对眼睛,神情撩人,如果不早知她双目已盲,谁也想不到这样美貌的姑娘,竟然是目难见物。
当下叹息一声,道:我那仁兄,在留给我遗书上,已然说的十分明白。
那少女启动樱唇,露出了一排整齐白齿,道:那更好了,老前辈既已知晓,那也不用再要我姊妹以盲哑残缺混迹在江湖中了。
万良急急说道:我那亡友,虽然在遗书中,说出了两位身有残缺,但也尽力推举两位姑娘的才学。
青衣女举起手来,掠一下鬓前散发,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就算能说的天花乱坠,舌翻莲花,晚辈姊妹也不愿以残缺之身混迹于江湖之上。
万良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也许在下能找到一位名医,使姑娘双目复明,令妹哑口能言。
那盲女淡淡接道:老前辈的好意,晚辈姊妹们心领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男女有别,老前辈如是再无其他的事,也该走了。
万良料不到她竟然下起逐客令,呆了一呆,道:两位姑娘可知我那亡友,留致老朽的遗书中,说些什么??那宫女摇摇头,道:不知道。
万良心中暗道:这两个女娃儿,因为自伤残缺不愿混入江湖,说不得只好想法骗她们一遍了。
心念转动,肃然接道;如若我那亡友,留给在下的遗书上,指命两位姑娘出山卫道呢?那育女呆了一呆,道:果真如此,先师自会在事先告诉我等。
万良心中一动,道:他可曾告诉过两位吗?那盲女拼命摇头,道:没有。
万良道:如若他在留致在下遗书中,说明要两位姑娘出山,算不算令师的遗命呢?那盲女沉吟了一阵,道:如是当真,自应算是先师的遗命。
不过,我不信先师会在地留致老前辈遗书中,要我们姊妹出山。
万良回想那遗书上的内容,只是推重二女的才华,确未明确指定,让二女出山的事。
他原想说上几句谎言,但忽然想到,自己堂堂男子,身为长辈,欺骗两个盲哑小姑娘,如是被当面拆穿,自是无地可容,就算她们信了,那也是一场终身大恨大憾的事。
念转至此,长叹一声,道:令师留致我的遗书上,虽未正面说出。
要两位承继他的遗志,出山行道,但字里行间确有使两位出山之心,他不肯言明,或是别有用心。
那盲女突然说道:老前辈可否把家师遗致的书信,给晚辈姊妹瞧瞧?万良连道:可以,可以……由怀中取出遗书,递了过去,心中却暗自奇道:你双目全盲,不知要如何一个看法?那盲女接过书简,缓缓转交到妹妹手中,道:你瞧瞧告诉我。
那哑妹接过书简,伸出右手,按在姊姊手上,五指弹动,有如弹琴一般。
这等传话之技,世所罕见,只瞧得万良目瞪口呆。
那哑妹动作甚快,片刻已借弹指之法,把书中所记,一字不漏的传给了那盲女。
只听那宫女长长叹息一声,道:恩师慈命难违,咱们倒是不能不答应他了。
万良只听得莫名其妙,道:怎么,两位姑娘可是答应出山了么?那宫女点点头,道:家师留致老前辈的遗书说的明白。
如是老前辈请求我出山……万良紧张的接道:怎么样了了那盲女嫣然一笑,道:我等不得推倭。
万良奇道:怎么老朽就未瞧到这一句话呢?那盲女道:先师用隐语写成,老前辈不解其意,自然是瞧不出了。
万良道:是啊!可是那信尾处,一连串似字非字的圈圈么?那盲女沉吟了一阵,道:那是说的另一件事,老前辈请妥为收存此信,日后还有大用。
万良接过书简,道:当年令师活在世上时,他所作所为,事先总把老朽装入闷葫芦中,想不到两位姑娘,也学到了他的毛病了。
那盲女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中有消长之机,微妙得很,实难先作预言,还望老前辈多担待了。
万良哈哈一笑,道:但见两位作此一事,己有令师遗风。
那宫女长叹一声,接道:老前辈请和同伴商量一下,给我们姊妹三日限期,三日之后,老前辈请再来此,接我们姊妹上道。
万良道:两位也该有时间料理一下私事,咱们就此一言为定,三日之后,老朽再来。
转身出了室门。
左少白等正自焦急,眼见万良走了出来,大步迎了上去,道:老前辈可和那两位姑娘谈好了么?万良笑道:谈妥了,但要给她们三日时间料理一下私事,咱们三日之后,再来接她们上道。
左少白道:咱们也利用这三日时间商量一下江湖大事,今后行止。
万良道:老朽有一事,要对三位早作说明。
左少白道:什么事?万良道:咱们请出她们姊妹二人出山之后,对二人必须言听计从,才能使二位发挥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