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图报倒不敢当,不过,在下要奉劝夫人几句。
王夫人道:壮士但请吩咐。
李寒秋道:怀璧其罪。
你们母女三人,早已在人家重重监视和围困之下,要想突困而出,实非轻易的事。
王夫人缓缓说道:壮士怎么知道呢?李寒秋道:在下如非预知,怎会这般巧地赶来?瑜儿突然接口说道:妈啊!这人的声音好熟啊!王夫人点点头,道:阁下是李相公么?李寒秋听她叫出姓氏,只好说道:不错,正是李某。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李相公有何图谋,还请明说出来吧!李寒秋望了望瑜儿身上的包袱一眼,道:那包袱之中,可是仙芝。
王夫人脸色一变,道:李相公早已知道了?李寒秋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地道:目下江湖知知晓此事之人,又何止在下一人。
王夫人缓缓说道:至少阁下也是其中之……语声一顿,接道:你救了我们母女,应该有所优先,你有什么企图,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李寒秋道:适才相救,算在下报答了贵母女一番收留赐药之恩。
此刻起,咱们是恩怨两清了。
王夫人道:那是说,从此刻起,李相公也可以对我们母女下手了?李寒秋道:那倒不是。
王夫人道:这就叫我听不懂语中含意了。
李寒秋道:含意很简单,在下绝不从你们母女手中抢夺仙芝,但如你们手中之物,被人抢去,在下可以从别人手中抢回来。
王夫人沉思了片刻,道:如是无人抢去呢?李寒秋道:在下也绝不动手。
王夫人道:看起来,李相公心中似是很有把握,别人会由我们母女手中,抢走仙芝了。
李寒秋道:那要看你们母女的运气如何了。
王夫人深深一福,道:有一事拜托相公。
李寒秋吃了一惊,急急向后退了两步,道:夫人有话好说,不用如此多礼。
王夫人道:老身并非为难公子,只是相求一事,在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李寒秋皱眉,道:什么事,请说吧!王夫人道:老身这把年纪了,曝尸荒野,倒也就罢了,但两个小女,都还未过二十,待字闺中,如是尸不掩土,未免是太不雅观了。
我们母女死后,还望相公替我们掩上一杯黄土,我们母女九泉之下,也很感大德了。
李寒秋道:你们母女未必一定就死啊!王夫人道:除非是仙芝不失,不论何人,在抢去我们的仙芝之前,先要取我们母女之命。
李寒秋黯然垂首,默不作答。
王夫人道:老身恳托相公之事,不知是否得蒙赐允?突闻一阵低声的凄泣,传入了耳际。
原来瑜儿心情激动,忍不住心中酸楚,哭出声来。
王夫人冷冷说道:住口,不要哭。
瑜儿强自忍下,不使哭声传出。
李寒秋回顾了瑜儿一眼,低声对王夫人道:夫人,在下并非是心生贪念,谋图夫人的仙芝之人。
王夫人道:说得很光明啊!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也许夫人不信,不过既无法,也不愿多作解说。
我只是阻止那仙芝不让它落入方秀之手,如若你们母女能够平安地破围而去,在下绝不对你们母女出手。
瑜儿突然接道;你武功比我们强,如若没有夺取仙芝之意,为什么不帮我们冲出他们的围困?李寒秋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瑜儿道:哼!你不帮我们,那就是有着觊觎仙芝的用心,不用如何解说,我也不会相信。
李寒秋心中暗道:为什么一定要你相信我呢?心中虽作此想,但口中却未说出,生怕刺伤了瑜儿的心。
但闻王夫人叹息一声,道:瑜儿,不要过分地强人所难。
人家李相公和咱们母女没有这份交情啊!李寒秋大感为难,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么,在下要仔细地想想,才能答覆了。
瑜儿道:你还想什么,不答应就是不答应了,为什么还要骗我们?李寒秋十分为难地叹息一声,道:这要在下如何解说?王夫人适才目睹李寒秋出手,知他确是剑术精绝的高手,如若他肯相助,破围而出,实大有希望。
是以,很耐心地站着不动。
她老谋深算,已看出那李寒秋并无相助之意,但他年轻面嫩,被瑜儿几句话套住,无法摆脱。
但她心中明白,一旦李寒秋困于情面,答应了保护她们母女,不管他内心是否真的愿意,他将会出言必践,全力以赴。
苹儿隐身于大树之后,把几人对答之言,听得十分清楚。
眼看李寒秋沉吟不语,知他心中为难,生恐一言错出,误了整个大事,急步行了出来。
李寒秋正感为难,听得身后传来了步履之声,回顾了苹儿一眼,道:苹姑娘,这该如何才好?苹儿缓缓说道:江南大局,已然开始变动,如是措施失当,立时就助长凶焰,不知要多少高手正义碧血,才能弥补大错。
李寒秋扬了扬双目,道:这仙芝,当真的如此重要么?苹儿道:是的。
因此,我们不能让这仙芝落入方秀之手。
王夫人突然把目光投注在苹儿的脸上,很仔细地瞧了一阵,道:你自幼在方秀家中长大,你的话如何能信?苹儿回顾了李寒秋一眼,道:是不是肯相信我,那是李公子的事,用不到你夫人担忧。
王夫人缓缓说道:仙芝的功能,非同小可,但世上知晓应用的人确是不多,如是运用得当,固然可以发挥它的功能神效,但如应用不当,也可能糟蹋了仙芝神效。
李寒秋道:听夫人的口气,似乎你很了解这仙芝了?王夫人四顾一眼,道:不错,我不但了解它的效用,而且还了解捉它之法,而使它不受损害。
语声微微一顿,道:了解这仙芝,并非是一朝一夕之功,老身在这方面下了很多年的工夫。
李寒秋道:夫人不用解说了,在下确无在你手中抢夺仙芝之意,但你如落人别人手中,在下出手夺回,那就和夫人无关了。
三位请上路吧!王夫人神情速变,欲言又止,转身对两个女儿说道:咱们走。
放步向前行去。
苹儿白了李寒秋一眼,道:你这人很善良,不但相信朋友,连敌人也是一样相信。
李寒秋听不懂话中之意,一皱眉头,道:此话怎讲?苹儿道:你怎么知道方秀一定还会有拦截她们母女仨人?李寒秋奇道:这不是你说的么?苹儿道:你别忘了咱们破坏了他们联络的讯号,巳使他们耳目失灵。
万一方秀人手调派不当,使她们母女漏网而去,那将如何?李寒秋道:根本上,咱们也没有抢她们母女仙芝的用心啊!苹儿道:你当真是面对仙芝,毫不动心?李寒秋道:千古神物,一生难求,谁又能不动心呢?苹儿扬了扬柳眉儿,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动手抢呢?李寒秋摇摇头,道:大丈夫要有所不为,那仙芝本是人家母女之物,咱们如何能抢?苹儿双目凝住在李寒秋的脸上,瞧了一阵,轻轻叹息一声,道:也许你是对的,侠、盗之间不同之处在此,我没有看错人,咱们走吧!举步向前行去。
李寒秋看着她行走的方向,还是追随那王氏母女的方向,只好也放步向前追去。
且说王氏母女,一口气奔出了七八里路,将要进入官道,突见那进入官道的路口之上,并肩站着三人,居中一人长衫儒巾,正是金陵方秀。
在方秀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身着劲装的大汉,却各自捧着一把长剑。
王夫人呆了一呆,道:是你?方秀微微一笑,道:不错,夫人可是感觉到很意外么?王夫人道:一点也不意外。
方秀淡淡一笑,道:那很好,夫人能够挑了我们的联络讯号,足见高明了。
李寒秋和苹儿跟随母女三人身后三四丈处,见王氏母女停下身,立时设法隐入了一丛深草之中。
这时,东方已白,一两丈内的景物,清晰可见。
但听王夫人冷冷说道:你要干什么?方秀脸色一寒,冷冷说道:你伤了我六个属下。
王夫人心中暗道:人虽不是我们所杀,但此情此景之下,倒是不能不挺了。
只好含糊糊的应道:那六人可是受你的差遣么?方秀道:不错。
王夫人道:我们母女和你无怨无仇,不知为什么要遣人截杀?方秀绝口不提仙芝的事,却把文章做在六个大汉的身上,当下冷笑一声,道:他们六人怎样了?王夫人道:死了。
方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们母女三人,杀了我六朋友,这笔账不知要如何交待?王夫人心中暗道:这方秀果然是心地恶毒,他绝口不提仙芝,却声声要为他六个朋友报仇,即是存心要取我们母女之命了。
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方院主,此地除了我寡弱母女三人之外,都是你方秀的属下,实也用不着借故掩饰,你如真心替你死去的属下报仇,何不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却鬼鬼祟祟地带着人,埋伏在路边拦截我们母女?方秀哈哈一笑,道:夫人,你们已杀了六个人,就算你们全被在下杀死,你们母女也有得赚的,应该死而无怨了。
目光一掠左右两个劲装大汉,接道:你们动手吧!两个大汉一齐抬腕,唰的一声,齐齐抽出了长剑。
王夫人心知今日难善了,不禁暗暗一叹,低声对两个女儿说道:方秀武功高强,咱们母女听怕是难逃毒手了,但也不能让他坐享其成。
瑜儿道:如何处置仙芝?王夫人道:放了它吧!瑜儿点点头,解下背上的垂形包袱。
王夫人道:你向后退,由我和你姊妹对敌。
瑜儿应了一声,急步向后退去。
这时两个大汉已然逼近了王夫人,陡然间,大喝一声,齐齐向两个人冲了过去。
王夫人举剑一挥,当先迎了上去。
王大姑娘也紧随在母亲身后,接住了右面大汉的剑势。
但闻衣袂飘风之声,方秀突然飞身而起,天马行空一般,从王夫人等头上掠过,直向那瑜儿追了过去。
王夫人等已为两个大汉凌厉的剑势,逼得全神迎敌,无暇回救瑜儿。
这时,隐身在草丛中的李寒秋和苹儿,巳然瞧出了瑜儿的危急情势,李寒秋正待起身相助,却被苹儿一把抓住,低声说道:不要慌。
但见方秀如流星划空一般,越过了瑜儿,回身拦在瑜儿的前面,缓缓说道:小姑娘,如是想留下小命,那就交出仙芝。
瑜儿一扬手中宝剑,冷冷说道:杀了我,也不给你。
方秀淡淡一笑,道:你如死了,哪里还能保有仙芝呢?瑜儿道:我如打你不过,自会在死亡之前,把仙芝毁去。
方秀一皱眉,道:这是你妈教给你的么?瑜儿道:不要你管。
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急急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
她说得一片天真,显是不解江湖上的阴诈。
老奸巨滑的方秀,也不禁听得莞尔一笑,道:什么事?瑜儿道:我妈已在仙芝之内,动了手脚,你们纵夺了去,也是无用。
方秀道:你可知道动了什么手脚?瑜儿道: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们。
方秀抬头瞧了王夫人和两个大汉搏斗的情势一眼,只见两个大汉,已然占了上风。
目光又转到瑜儿的身上,低声笑道:我不信你知道!原来,他见瑜儿一片天真,想从她口中会出一些实话出来。
瑜儿道:我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要骗你呢?方秀道:你说出来,老夫听听,才知是真是假。
瑜儿沉吟了一阵,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方秀笑道:你不说,老夫也可以找出原因。
瑜儿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别想套出我的话。
方秀缓缓说道:好吧!等你亲眼看到你母亲和姊姊死后,老夫再慢慢问你。
瑜儿听得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回头看去。
就在瑜儿转目回顾的一刹那间,方秀巳出手如电,抓住了瑜儿的右腕。
瑜儿警觉要待闪避时,已来不及。
方秀五指加力,瑜儿骤觉着半身麻木。
方秀轻轻地取下了瑜儿手中长剑,笑道:现在,你乖乖的站着,看你母亲和姊妹死去之后,咱们再慢慢地谈谈。
瑜儿想挣扎,但方秀扣在腕上的五指,有如一道铁箍,使瑜儿已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但她此刻很关心母亲的和姊姊的生死,全神观战。
这时,王夫人已然和女儿联手拒敌,但母女仍然处于劣势。
两个黑衣劲装大汉,手中的剑势,愈来愈快,攻势如迅雷骤雨,迫得母女只有招架,全无还手之力。
方秀道:刀剑无眼,碰上了不死必伤。
瑜儿突然叹息一声,道:我如把仙芝给你,能放过我姊姊和母亲么?卧龙生《还情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