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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凤楼宁负美人恩

2025-03-30 07:25:34

轮回巷里余家旧宅的后园,有一座三层的小楼,那是一座\'凤楼\'。

只见每层屋檐尖角处都雕出一个凤嘴,口衔铜铃,极为精巧。

小楼翼展如翅,那楼上的旧匾上却还是御笔亲提的三个字:美人恩。

韩锷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字,只见笔意间温柔蕴藉,架构缠绵。

他识得当今圣上之字,心中竟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推开那扇咿呀直响的门,就上到了楼头。

楼头的窗却有一扇还开着,楼内灰尘久驻,想来久已无人来过了。

--为什么,那余姑姑说他查清轮回巷里的事后就可以找出所寻的人的下落了?这轮回巷中究竟又出了什么样的事?韩锷今日却是有备而来,他的长剑\'长庚\'与短剑\'含青\'一在腰侧,一在袖中。

他从那扇开着的窗中注目后园,只见那园中的一亭一榭都建构得极为奇怪,初看似清晰,再仔细一看,却似测不准任何两座建筑之间的距离一般。

而小石花径,具显特异。

韩锷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搭窗沿。

他的手指才触及窗沿,就象烫了一下似的猛地往回一缩--他的手指竟触到了一个人的手上!他大惊,抽身一退,果见那窗沿上正扒着一个人的手!那手干干枯枯,全无血色,五指紧缩,看似极有力道。

韩锷眉毛一挑,缓步重又向前欺去,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无声无息欺近他的身侧!可他眼睛向窗下一望时,却立时呆了,所见景象让一向凝定的他也大吃一惊--那只手下,竟什么也没有!--那是一只断手!手腕断处斩截,分明已斩断有好多年了,那只手却并没有腐烂,依旧那么有力地抓着木头窗沿,似要在那窗沿上抓出一道痕迹来。

那只断手的手指上套了一只银戒,韩锷凝目看去,却见那银戒上居然有字,是\'紫宸\'二字。

韩锷一愣,他知道这银戒的来厉--紫宸是当今朝廷大内侍卫中绝顶好手组成的一个组织的密称,所谓紫宸银戒,声震九重。

在长安城中,可谓技击圈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能当选\'紫宸\'之人,必是在某一项技艺上已是不得了、了不得的高手。

怎么这样一个人会遭断腕?而且是在这楼上?这楼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而那手分明断日已久,却丝毫没有腐烂,这分明就是只听过传闻的所谓\'止水不腐、废枢不蠧\'之术,那可是只有\'法华宗\'才有的秘术,出自佛家,为\'优昙真气\'所凝。

这个小楼,究竟藏有什么秘密?韩锷眉头深拧--只见那手里却握着一张旧绢。

韩锷轻轻抽出那张绢帕,绢质极好,历经风霜,居然未朽。

只见绢上,黑迹淡淡,他还不及看那绢上写画了些什么,忽有警觉,一抬头,只见院墙外面,人影一翻,竟有个轻巧人影翻了进来。

看人影那来人似是个女子,她分明已经受伤,伤在肩胛。

只见她才进园来,似是对这园子颇为熟悉一般,并不四顾寻路,一跃一跃,正向这楼下池边跃来。

天上隐有钩月,池水泛光,微现潋滟。

等她跃近时,一点微光照出了她脸上好大一块青记。

韩锷一愕--已认出来人正是天津桥头刺杀了于自望的那个女子。

只见她肩上黑了一片,那却是血色在这暗夜里呈现的颜色。

韩锷一惊,他当日一会,已知那女子身手不俗,却不知怎么受的伤。

这时只听一声冷笑,院墙外又自翻进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高背阔,手里仗了一柄厚背腰刀,正是那日天津桥上也曾现身的七品带刀捕快\'厚背刀\'候健。

只见那候健进了园子并不急追,反慢慢靠前,冷冷道:姑娘,看来我猜的果真不错,你果与这轮回巷大有关联了。

那带伤女子惨笑了下,面容在这月色下看来颇为凄厉。

只听候健又道:你要以为躲进了这轮回巷中的\'十诧古图\'就可以安然无虞,那你可就错了。

要知,这\'十诧图\'虽然厉害,可在十七年前就已经被破了。

--\'十诧古图\'?--那是什么?--韩锷脑中似有印象,难道和发源自大凉山的川西\'排教\'有关?--十七年前?那是余国丈遇害的日子吗?韩锷心中正自踌蹰,那女子已停身池前,只是抚肩喘息,并不说话。

只听候健道:余国丈这件案子已积压有年,当年也在我手里经过的,可惜后来被刑部夺去了。

这案子显然别有内情,可他们查了一番,毫无结果。

这事虽然一直未能查清,但据我所知,洛阳城里近几年来一直潜流暗涌,犹有人执意要彻查此案,以报当年之仇。

这一党人以\'来仪\'为号。

嘿嘿,\'来仪\'、\'来仪\',那是\'有凤来仪\'了,只怕和当年莫名而死的余皇后也有关联吧。

--近日声势颇盛的\'来仪\'口令就和姑娘大有干系?他说着,双眼直盯着那女子,定声道:据说当年那凶手能破这\'十诧古图\'布成的\'轮回密阵\',就和前日遭姑娘刺杀的于自望大有干联。

姑娘刺杀于自望,可就是为此吗?那女子轻声冷笑道:你别问了,我虽受伤,可还不是伤在你的手下。

如果我不是在\'仆射堂\'偷窥失手,中了一箭,凭你,也未必能蹑得住我的行踪所在,你又装什么胜算在手?枉你身为洛阳捕快统领二十余年,当年一出血案,你究竟又查出几分端倪?可笑、可笑,现在还在我面前大言不惭。

候健脸上一烫,一振手上之刀,正容道:姑娘,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管辖下动手,我候健虽官品低微,但你已乱朝廷法度,无论你背景如何,声势多盛,只为此一点,我就不能不拿下你了。

他说完并不多言,反后退了一步,人影就虎踞犬坐一般。

韩锷一见之下,已知他已允称技击名手。

--这一番架式,分明已极精通北派\'卧虎居\'之\'锯锉刀\'。

\'锯锉刀\'招式雄猛,以\'犬坐\'为守,\'虎踞\'谋攻,轻易不动,动必伤人。

那候健面色凝肃,用手指抚了下他手中的厚刀之背,喉里就低哼了一声。

那女子似颇忌惮,伸手在袖中一抽,就抽出了一柄她当日曾用的短刀,依旧是左手执着,她刀身轻窄,看来用的是招术险恶的近身搏击之技。

韩锷也呼吸一紧,他虽为技击名家,算得上海内精通此道之人中的翘楚,但知技击一道,说起来其实是没有什么高下的,任何偶然因素都可以干扰看似强弱已分的一局。

那候健这时却动了,只见他走中宫,踏坎入离,一刀直直而来。

这一刀毫无花巧,胜就胜在力劲刀疾上。

mpanel(1);刀未到,那刀风已荡开了那女子额前之发。

那女子神色一变,似没想到候健一把厚刀居然可以使得迅捷至此。

她扭腰一避,手中刃短,却还不出招来。

候健喉中又低吼了一声,第二刀变劈为抹,分明\'锯锉刀\'一十三路他已可以顺手指挥,不必再缚手缚脚的顺套而发。

韩锷眼中一亮,已来了精神--一般俗手,往往为招路所缚,一经动手,只知依套路而行,不知这才是搏击大忌。

看这候健如此出手,分明已得刀中三味。

那女子腰功极好,脚下不动,拧腰一避,才待还以颜色,候健第三刀已变抹为削,已直击向她肩胛。

那女子这时再原地避让不得,只有耸身一退,让出了她适才谋就的最佳地位,手中短刃却也寻隙而进,一脱手--她刃上居然有索,飞掷而出,一击而收。

候健面色凝肃,\'嘿\'了一声道:没想到十余年后,居然又看到了鲁夫人当年所创的\'轮回刃\'。

他两个刀中好手俱已不敢大意,楼下只闻风惊刃响,他两已拼杀在一处。

韩锷见那女子始终处于弱势,知她为伤势所限,今夜,无论如何,怕是也逃不过候健之擒了,心中却闪电般地想起下午\'玉钩斜\'边余姑姑的话:如果你能查清轮回巷里的事,你就能找到她的出处了;如果,你能干一件侠义的事,你就能查出她的出处了;如果,你能帮助一个弱女子,你就能查出她的出处了。

她指的弱女子,是不是就是眼前这个善用\'轮回刃\'的女子呢?韩锷正自凝思,却见楼下局面已变,只听候健喉中低沉道:姑娘,原来你艺业如此精湛!候某要是在你没负伤时拿你,只怕倒颇为难了。

没奈何,候某只有伤你了!他口里\'伤你了\'三字才出,手中刀法已是一变,竟倒转刀锋,以刀背向那女子击砸。

那女子容颜惨变,惊叫了声:厚朴刀!厚朴本为中药,为落叶乔木,性干,叶呈长圆,花大而白,以树皮入药,有燥湿利气之用。

用名在这候健刀法之上,果然干燥爽烈。

候健这时以\'厚朴刀\'心法行\'锯锉刀路\',就是才名如韩锷,也不由不对他刮目相看了。

只见那女子忽仰天叹了一声:老天,老天,你居然如此不公!她声音悲忿,韩锷心中一动,只见她脸上胎记之下,一张容颜竟也颇有可怜之处。

不知怎么,那张脸上的某些东西就让他想到了方柠。

所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韩锷只觉心中血气一涌。

那\'厚背刀\'候健已得空隙,一招\'倒逆锉\'就已向那女子肩上劈下。

那女子闪已无及,只听楼上韩锷大喝了一声慢!手里随手抓断一根窗棂,直向候健击去。

他这是用的\'攻敌所必救\'。

那候健眼看要得手,刀背已砸到那女子肩上,那女子肩上已有一声轻微骨碎之声传来,这时却只有闪身收力,退步疾避。

只见好候健,避暗器之余,犹有余暇一抬头,冲楼上喝道:谁人?韩锷也不想就此陷身入这洛阳城中他不明白的一局争斗,心头一转念,已退身暗影。

伸手一捋,已从那只枯手上卸下了那枚银戒,抖手一掷,变声低喝道:接着!他这一掷,为显已威,虽只一枚小小银戒,也如暗器般声势惊人。

候健面色一变,一翻腕,看来势料对方无伤己之意,当场接住。

然后他张开手掌,凝目一看,面色就一变:紫宸?怎么,宫中也来人了!韩锷本不善说谎,只有隐身于窗后闭口不言。

那候健却以已意忖度对方意思,想了一刻,一跺脚,好,你们要插手,我候某人不管了。

说着,他就已转身而退。

可那女子忽叫道:慢走!候健一怔,想:你不巴望我快走还要拦阻?那女子已道:表记留下。

候健愣了下,喉里\'哼\'了一声,一张手掌,那枚银戒脱落于地。

一耸身,人已飞跃了几跃,翻墙而去。

那女子捡起了那枚银戒,不知怎么,一望之下,似颇有失望之色。

定了定神,才回头向楼上道:多谢恩公。

韩锷当此情形,本不愿与她朝面,无奈心中记挂要寻之人,犹豫了一刻,才一跃而下。

那女子看他跃下的身法,轻轻一叹道:果然是韩公子。

韩锷一怔--怎么,这洛阳城还有人认得他?那女子已明他所想,开口道:这提纵一术支脉虽多,但艺出太白的\'踏歌步\',当世之中,本已罕见。

至于能用到这等清刚矫健地步的,怕也只有\'太白剑客\'韩锷韩公子能为之了。

韩锷不知怎么回答,只听那女子道:何况我也知韩兄已至洛阳。

韩兄该还记得有个脸上有青记的小孩儿,名叫\'小计\'的那个吧?韩锷点点头。

那女子已轻轻一叹:我就是他姐姐。

我叫于婕。

她这时却抱膝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

她所伤不轻,先中箭创,后来候健的一刀也让她肩骨轻裂。

只听她笑道:我知道韩公子所为何来。

没错,我已得了那副图。

她侧顾了一下韩锷的身影,目中一亮,一亮后居然微泛忧怨之色,唇角却微微含笑真是个好美的女子--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韩兄这等高才吧?难怪韩兄忧切至此。

她抬抬眼,似是颇有自伤身世之感:人生富贵多如意,没想她出身如此家门,生来如意,就是找个体己人,也强过我这薄命飘荡之无根之女多多了。

不知怎么,韩锷望着她的神情,心里不由就几近升起几分怜惜来。

这于婕他虽仅只初面,也见过她\'轮回刃\'一击之利,但不知怎么,还是让他有一种由弱生怜的感觉。

这感觉,他在方柠身上从没体会到过。

他摇摇头,心里暗想:韩锷呀韩锷,你可别胡思乱想,人家姑娘只不过偶尔自伤身世罢了,和你可没什么相干。

但他毕竟是个年轻男子,听到对方这么话里分明暗赞自己,还是不由得心里掠过一丝窃喜。

只见那女子对他的神态似颇喜爱,轻笑道:她,该就是韩兄近年来一同名传,人称\'索剑为盟,神仙眷属\'的\'索女\'方柠吧?她手中这时已掏出了那副画,那画上炭笔草就的人儿在这月光下似展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静好。

于婕轻笑道:当真是\'静女其姝\',也难怪韩兄这般\'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了。

她面上隐露调侃,韩锷只觉羞涩尴尬,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面皮微红,虽还为这夜色遮着,但一只脚已忍不住地在地上轻轻蹭着,状极不安。

那女子似很爱见他这般羞窘的男儿模样,有意看看那图,又看看他,分明拖长挨延,赏鉴他那副我见犹喜很男儿气的羞窘。

她这里看来看去,可把韩锷折磨惨了,直到韩锷已被她折腾够了,她才笑道:韩兄当真要知道她下落?韩锷红脸点了下头。

那女子扬脖一笑道:那好,韩兄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她这一扬脖,虽脸上为青记所妨,颇碍姿容,倒也别有一种韩锷从未在别的女子身上看到的爽落潇洒之态。

韩锷有些扭捏道:什么事?那女子道:反正不违侠义,不悖私德,韩兄你答应吗?韩锷脱口道:我答应。

那女子面上微微一黯,轻叹道:我知韩兄不是一个轻诺之人,这么快答应,想来对这方柠可是真心关切了。

她真……好有福气。

她面上又有一种自伤的神情,韩锷哪懂得女孩儿们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只觉她那么双眉一蹙之态,实在……实在……心生暇思,他面上不由又一红。

那女子已笑道:我要是要韩兄答应--只要你答应娶我,共此一生一世,我就帮你找那方柠,那韩兄你也照办吗?韩锷几乎大惊而倒,那女子已爽朗笑道:韩兄放心,我于婕还不至于那般杀风景。

我只要……她面色一肃:我只要韩兄答应,从今日起,无论如何,全我性命,以待我报完身负大仇。

如韩兄做不到,让我轻易而亡,那韩兄就要帮我报这轮回老巷的旧仇。

她轻轻一叹:以韩兄艺业,我知韩兄还是护得住我的。

只要我的仇报了,韩兄就可以就此忘了我这个女子,以后生死,绝不与韩兄相干,而我一定会帮韩兄找到这方柠,韩兄你答应吗?韩锷只觉在这么个宛转潇酒而又神秘莫测的女子面前,全无自己说话的余地。

但此诺非轻,他想了会儿,才点头道:我答应。

那女子轻声一叹,脸上微有寥落之意:但愿无论如何,韩兄你无悔今日之诺。

--三日之后,我探查已定,就再于此告知韩兄所寻之人的下落。

说着,她站起身来。

她本挨得韩锷颇近,这一站,两人几乎颜面相触。

韩锷也不好退,只觉一股女儿幽香细细传来,那于婕轻声道:我已受韩兄之助,却以此相挟,逼韩兄陷入我惹的麻烦,韩兄没有觉得我是一个小人吗?韩锷慌乱道:没有。

于婕笑道:看来韩兄果然是一个怜花惜柳的人,难怪余姑姑说,韩兄身子骨架所藏命相,虽千好百好,只怕就是度不过脂粉之劫。

--这一切,只为我是一个女子吗?她轻轻一捋头发,现出一张朴素淡丽的容颜,轻轻笑道:韩兄真是,何乃……太多情?韩锷被她调弄得心头已乱,张口结舌竟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那女子已罢了调笑之态,轻轻叹道:--何乃太多情?但多情何似总无情啊!这话我不该说--但到时你就会知道了。

方柠虽好,只怕却非、--却非是韩兄佳偶。

她说完,伸手竟满含怜惜地在这时已有些傻傻的韩锷颊上一拂而过,轻笑了下,笑声中隐有叹喟,人已经一闪而去。

韩锷怔在当地:怎么这几天,他碰到的都是这些奇异的事?他凝思了一刻,心头也难索解,忽然他耳朵一竖,已听得墙外不远处刃声忽起,同时还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惊呼--那正是于婕之声。

他心中一惊,身形一拨,已运起了那于婕适才所称的\'踏歌步\',人影如飞,直翻出墙外。

一抬眼,只见小巷尽头,有三个人影正在夹攻于婕。

他适才已有所诺,当即飞身扑上,欲待相救。

那三个人影好敏捷的身手,就在他起身一跃的工夫,已点倒于婕,擒在背上,背负着就要远去。

韩锷怒斥道:且慢!他身形加快,已如飞鸟般疾扑而上。

那三个人影也奔得快,似乎一击得手,就待速退。

韩锷腾跃工夫极佳,虽然后发,虽轻捷如电,几闪身间,已到巷口,与那三个人相距已不足一箭之地。

韩锷心头一安,知道自己再提气数次腾挪,就可追到。

这时小巷口前的街左处却车声辘辘,一驾马车正趁夜寂无人,轻快疾驰而来。

韩锷不理,就向前追,可这时身后忽轻轻传出了一声轻啊!韩锷只觉那声熟,心头如受重击。

他一回头,只见一辆碧纹圆顶的轻巧马车正在身后驶过。

那车中人似说了声什么,车子猛地一慢。

韩锷一望之下,已见得那车儿极为精致,虽在夜中,还是看得出帐幔富丽,当真是\'凤尾香罗薄几重\'。

韩锷一抬眼,只见那帘儿轻启一隙,里面就露出了一张亦惊亦诧的姿容绝世的脸。

他心头只觉被重锤狠锤了一下,喉头发干,脑中一时都迷糊了--众里寻她千百度呀,众里寻她千百度!--那张脸儿所属的人,分明就该是他千寻万念的方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