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峰关切的笑道:贤侄方才酒喝得太快了,快去休息一会,就会好的。
范子云又向万选青、索寒心二人说了告退的话,才退出书房,在他想来,师傅要自己假装头痛,离开书房,必然会在走廊上等候,或者有什么话要告诉自己,哪知一直回到东院,并没有遇到师傅。
紫玉却在院中等候着,看到范子云跨出院门,立即含笑迎了上来,凝眸说道:范公子,你喝了酒哪?范子云想起昨晚师傅说过,紫玉并不简单,心中一动,暗想:自己跟夏伯伯说了头痛,在她面前,可不能露出破绽来。
当下以手加额,攒攒眉道:酒喝得不多,只是有些头痛,所以先告退了。
紫玉关切的道:公子一定喝醉了,小婢扶你进去。
正待伸手来扶。
这倒不劳姑娘。
范子云笑道:在下只是觉得头痛,可并没喝醉酒。
紫玉道:那就快些进去休息,小婢给你沏一盅浓茶,可醒酒。
范子云跨进左首书房,在临窗一张椅子坐下。
紫玉已经沏了盅浓茶,还绞了一把热面巾走入,说道:公子怎么不回房去歇一会呢?范子云道:我在这里坐一会就好。
紫玉放下茶盏,轻轻把一方热面巾,折成一条,款步走到他身边,说道:公子靠着,小婢给你敷在额头,头痛就会好些了。
范子云伸手去接面巾,说道:还是我自己来。
紫玉幽幽的道:公子不避嫌疑,给小婢治伤,小婢给公子敷头,又算得了什么呢?范子云听了她的话,不觉猛地一跃而起,一把抓住紫玉的手腕,惊喜的道:你……就是紫玉,我一直还当不是你呢!你不知道我一直在惦记着你……他确实一直在惦记着她,因为太高兴了,才不加掩饰,实话实说,把积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紫玉被他吓了一跳,心里自然甜甜的,一张粉脸,也羞了个通红,低着头,忙道:公子快放手,给人家看见了,多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
范子云急忙放开了手,说道:!娘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呢?紫玉羞涩的道:现在不是告诉了么?你头痛,还不快坐下来?范子云道:在下头不痛了,哦,那天晚上,你是假装的?紫玉被人点了穴道、手脚被捆,嘴里塞了破布,藏在床下。
)紫玉一双晶莹美眸,凝注着他,低低一笑道:不是那样,如何瞒得过金管事和夏堡主?你连我也蒙得好苦!范子云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直望着她,想了想,问道:在下想问你一句话,不知姑娘肯不肯说?紫玉俏皮一笑道:那要看你问什么了?范子云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尊姓芳名,可以告诉在下么?紫玉眨眨眼睛,轻声道:‘到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范子云道:依在下猜想,姑娘不会在这里待得很久的,姑娘今天再不告诉我,以后叫我到哪里找你去呢?紫玉手指绕着手绢,轻声道:过几天再告诉你不是一样吗?范子云道:在下明天就要到金陵去了。
公子明天就要到金陵去。
紫玉颇感意外,惊异的望着他,旋即点点头,说道:公子是应该到金陵去,这是老管家临终时最大的心愿…………范子云跨上一步,双手握住她纤小柔软的一双玉手,低低说道:紫玉,不要叫我公子,我叫范子云,你就叫我子云好了,我知道你不是紫玉,你应该告诉我真实姓名了。
紫玉郝然低头,一张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她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握着,幽幽的道:子云……我日前还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我只能说到这里为止,请你相信我……范子云握着她双手,轻轻摇了摇,点头道:我相信你。
然后才轻轻放开了她的手。
紫玉抬了下眼睛,问道:堡主答应了?范子云道:是夏伯伯要我去的,明天和黄山万少庄主兄妹一同去。
紫玉眼中闪起一丝异芒,奇道:这就奇了,会是夏堡主要你去的?范子云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紫玉微微摇头道: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但我想不出其中道理来。
范子云心中暗道:紫玉的想法,和师博差不多,他们对夏伯伯好像有着很深的成见,唉,这也不能怪他们,夏伯伯有好些地方,实在不无令人生疑……紫玉看他沉思不语,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没有。
范子云抬起头,笑了笑道:等我金陵回来,你还在这里么?那很难说。
紫玉低下头,幽幽的道:就是我不在这里了,我也会找得到你的。
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部道:你到金陵去,住在哪里呢?范子云道:夏伯伯说,盛记镖局老局主,和在下有两代交谊,要我到盛镖镜局去。
这样就好。
紫玉脸上飞过一丝喜色,眼珠一转,说道:我有一封信,你给我带去好么?范子云道:你要我带给谁的?紫玉道:我会写在信封上的。
范子云道:好,那你就去写吧!紫玉道:你方才还说头痛,还是进房去休息一会吧I范子云点点头,就站起身往卧房走去,他并不是真的要休息、而是自己休息了,就不用紫玉伺候,她可以回房去写信了他回转房中,闲着无事,本待在榻上做一会功夫,哪知才一坐定,就觉得思潮起伏,很难安得下心来!一会想起玉容姊姊清瘦娴雅。
淡雅绝尘的容貌,和她对自己似乎有着一份真挚的情意,这可以从她和自己说话的神情中,看得出来!今天夏伯伯竟会当着万少庄主和索寒心的面,和自己提亲这件事,似乎已成定局。
自从自己第一次见到玉容姊姊,虽然她戴着面纱,但目已可以感觉得出来,她有些近乎多愁善感,昨天见了面,她果然有些消瘦,也可以看出她内心似乎有些忧郁,和落落寡欢的模样,但自己对她有着一份感激的心情,和美好的印象。
一会又想到紫玉,想到自己替她起出梅花针时的情形,和紫玉走后,(紫玉当然没有走,但那时他认为她已经走了)自己对她念念不忘,时时刻刻会想起她,才知道自己对她已经发生了情愫!这二位姑娘,有如春花秋月,难下评章,也更难取舍,有这二位姑娘的纤影,不时在他闭着眼睛的眼前浮现,教他如何静得下心,澄得下念,更不用说运气做工夫了。
既然安不下心,索性不再跌坐,就和衣躺了下来,这下却迷迷糊糊的睡熟了,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忽听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练武的人,都特别警觉,范子云倏地睁开眼来,看到进房来的是紫玉,急忙翻身坐起,说道:是你。
紫玉轻啊一声道:是我把你吵醒了?没有。
范子云道:我只是躺着,并未睡熟!紫玉嗤的笑道:你还说没睡熟呢!我方才进来,你就睡得很熟呢!’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说道:我信写好了,你要藏好,别让人家看到了。
范子云接过书信,只见信封上并没收信人的姓名,只是一个白信封,忍不住问道:你不写姓名,叫我捎给谁去呢’!紫玉朝他甜甜一笑,低声道:我是怕人看见,所以用了两个信封,你到金陵,拆开外面的信封,就可看到里面信封上写的地址和姓名了,只是此事十分重要,你千万不可告诉任何人。
范子云看她说得神秘,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小心藏好的。
说话之时,就把书信收入怀中,贴身放好。
紫玉感激的瞥了他一眼,才道:我先谢谢你了。
范子云道:你和我,还用得着说谢字么?紫玉有些羞涩,但也喜悦的轻轻的道:嗯,那我不说就好了。
忽然她哦’了一声,抬头道:我要出去了,方才翟总管来探望你,我进来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惊动你,翟总管曾说待一会再来,我在这里不方便,此人城府很深,你可得小心厂说罢匆匆退了出去,刚走到小客室,就看到翟开诚施施然从外走了进来,急忙迎上去欠身道:小婢见过总管。
翟开诚口中唔了一声,一手摸着下巴,抬头问道:范公子醒来了么?紫玉道:回总管,范公子刚起来,小婢是打胜水去的。
翟开诚口中又晤了一声。
紫玉回转身,像青翅蝴蝶一般,翩然往里奔去,娇声道:范公子,翟总管来了。
范子云走出客室,翟开诚急忙趋前一步,恭敬的躬身道:在下见过范公子。
堡主把女儿亲口许给范子云,他焉得不曲尽奉承?范子云忙道:翟总管不可多礼,在下方才听紫玉姑娘说,总管已经来过一次了,不知可是夏伯伯见召?翟开诚陪笑道:公子方才饮酒之时,微感不适,堡主不放心,要在下前来看看,不知公子可曾好了些么了范子云道:多谢夏伯伯关怀,在下方才睡了一觉,现在已经好多了。
如此就好。
翟开诚道:堡主因公子和万少庄主兄妹,明日即将前往金陵,今晚设宴饯行,堡主特命在下前来相请。
范子云道:既然夏伯伯见召,那就走吧厂翟开诚连忙躬身道:公子请。
两人走出东厢,一路往花厅而来,刚转过长廊。
范子云忽听耳边响起一缕极轻的声音,说道:徒儿,中午索寒心曾在你酒中,下了‘迷迭散’,幸好为师早有防范,才保无虞,不过见了堡主,你要说头还有些昏胀,服下‘迷迭散’之人,神智并不迷失,只是奉命唯谨,永无二心,因此不论堡主说什么,你都要一口答应,切不可有考虑之事,好了,有什么疑问,为师今晚自会再和你说的。
这是师傅以传音入密说的话。
范子云不觉脚下微微一停,暗自忖道:夏伯伯居然会要索寒心在酒中下了‘迷途散’,他这是为什么呢?施展传音入密,本身必须有极高深的内功,练音入丝,以内功送出,出我之日,人彼之耳,第三者是无法听到的。
因此屈一怪和范子云说的话,跟在范子云身后的翟开诚,自然不会听到,他看到范子云走路的人,忽然停下步来,急忙问道:范公了怎么了?范子云用手摸摸额角,说道:我觉得有些头晕。
翟开诚道:在下扶着公子走吧!,范子云放下手道:不要紧,我已经好了!’说完,大步向前走去。
翟开诚自然知道,服了迷迭散的人,酒醒之后,还会头昏,这是必然的现象,但渐渐就会好起来,当下也就紧跟在范子云身后而行。
(上次屈一怪服了迷迭散,装作出头痛如裂,神志全失,在地上倒竖打转,那是因为索寒心知道屈一怪功力深厚,怕药量少了,不能生效,在一壶酒中,下了比平常人多五倍的药量,屈一怪也料到了这一点,故而装作得极像,连九头鸟索寒心都被他瞒过了。
)范子云跨入花厅,夏云峰夫妇和万选青兄妹,已经在厅上坐着闲聊,范子云卜前跟夏伯伯夫妇行了礼。
夏云峰一睑关切的问道:范贤倒,现在觉得好些了么?范子云眼看夏伯伯一副慈蔼亲切之容,几乎真的不敢相信他会要索寒心在自己酒中下毒,一面躬身道:多谢夏伯伯关注,小侄中午大概多喝了几杯酒,回去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只是头脑还有些昏胀。
夏云峰微微含笑道:老夫说过,贤侄不会喝酒,酒喝得太快了,男人喝醉酒是极平常的事,不过你是第一次,才会头昏,但这不要紧,过一会就会好的。
邢夫人一脸堆笑,接口道:范公子快请坐,以后不会喝酒,就得少喝些!范子云唯唯应是,退到下首一把椅子落坐。
万飞琼朝他嫣然一笑道:范公子,我听哥哥说……我该恭喜你啦I范子云俊脸一红,一时答不上话来。
邢夫人连忙接口微微含笑道:万姑娘,这件事还早着呢,保主还得派人去和范夫人商量,你待会见到……她要说:待会见到玉容,不可提起,但只说到见到,只听一阵环佩之声,传了过来,夏玉容已经走入花厅,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万飞琼看到夏玉容,赶忙站起身,翩然迎了上去,叫道:玉姐姐,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夏玉容拉住了万飞琼的纤手,歉然道:小妹来迟了,让你久候了。
接着低低的道:琼姐姐,待会小妹有件事告诉你。
万飞琼轻笑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该恭喜你了。
夏玉容奇道:恭喜我什么呢?你还装糊涂!万飞琼道:你要告诉我的,不是伯父把你许给范公子的事么?夏玉容羞急的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倒取笑起我来了。
万飞琼正色道:谁取笑你了,我是听哥哥说的,伯父今天中午亲口和范公子提的亲,只要等范公子令堂同意了,就成定局了。
夏玉容被他说得满脸羞红,低低的道: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万飞琼道:也许伯父要等范公子令堂同意了,再告诉你吧!夏玉容哼道:这大概是邢氏出的主意了,她一直住在老子山,就是嫌我,才……万飞琼道:王姐姐别瞎猜了,哦,那你方才要告诉我的又是什么事呢?夏玉容附着耳朵,说道:唐夫人昨晚出了事,你知道么?万飞琼点头道:‘小妹听我哥哥说过。
夏玉容低声道:好像其中还另有内情。
万飞琼一怔道:那会是什么事呢?夏玉容道:大概和邢氏有关,我待会再和你详说。
二位姑娘一见面就手拉着手,一直说个没完,大家也也没去注意她们,等她们说了一阵,才回到边上的两把椅子坐下。
夏玉容姑娘因万飞琼告诉了她,爹当面跟范子云提亲的事少女总是脸嫩,见了范子云.就经晕双频,一副腼腆模样,没有昨晚那般亲切。
范子云自然也和她一样.不敢把身和她招呼,于是跟万选青说话。
不多~会,使女们摆上酒席,这一席酒,是为三人饯行,作为主人的夏云峰夫妇,殷勤劝酒。
范子云心里另有一个疙瘩,那就是师傅说的,中午索寒心在酒中下毒之事,推说头脑昏胀,不敢再喝。
万选青只道他中午醉了酒,因此也井不劝酒,倒是万姑娘一会要敬范子云的酒,一会要敬夏玉容的酒,直把两人闹得个脸红耳赤,又羞又喜。
这一席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才算散席。
夏姑娘拉着万!娘,先行退席,二人到绿云庵品茗去了。
范子云推说头昏,也起身告辞,回转东院。
紫玉还在院门口相候,迎着道:范公子,你不是说过头昏么,不知现在可曾好些了么?范子云笑了笑道:那是我故意说的,不然,今晚又得喝醉了。
紫玉轻轻的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好坏,连我都相信,人家方才还一直替你担心呢!范子云心头甚是感动,但因师傅曾说晚上会来,不敢和她说,忙道:时间太晚了,姑娘快去睡吧!紫玉道:你要不要洗一把脸,我给你打脸水去。
范子云道:不用了,明天一早就要上路,在下也要休息了。
紫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点点头,回身往里行去。
范子云眼看时光已经不早,不敢耽搁,也就独自走入房中,掩上房门,一口吹熄灯火,静静的坐在椅上,恭候着师傅。
直到二鼓之后,只觉窗前微风一凛,屈一怪已在书房现身,低声道:徒儿,你还没睡么?范子云急忙站起身道:弟子正在恭候师博。
屈一怪点了点头,在地对面一张椅子坐了下来,伸手一指说道:你也坐下来,为师有话和你说。
范子云依言坐下。
屈一怪道:堡主今天和你提了亲事?范子云脸上一红,低首道:是的,弟子曾对夏伯伯说,弟子是找家父来的,如今家父尚无消息,家母在堂,弟子年纪小,不能作主。
屈一怪忽然轻轻叹息一声,才道:玉容这孩子,倒是不错,只是……晤,你确实年纪还小,这件事,过些时候再说也好,好在你就要离开这里了……他略为一顿,又道:据为师看,万少庄主只怕也已被索寒心在酒中做了手脚,为师这里有一颗解药,你好好收藏,目前暂且不可吐露口风,伺有机会,不妨暗中给他服下。
你此去金陵,见到盛老前辈时,可把此地所见所闻不用隐瞒,暗中告诉他,但必须没有第三者在场,这一点,你务必切记。
还有。
屈一怪又道:堡主不知道你‘迷迭散’已解,你住到盛记镖局之后,可能会有后命,要你去做什么,你凡事必须和盛老前辈商量,方可行动。
好了,你初次出门,凡事自己小心,为师要走了。
不待范子云多问,一道人影,已穿窗而出。
范子云轻轻掩上窗户,正待就寝,只听房门上响起一声极轻的剥啄之声,心中微微一怔,问道:什么人?门外响起紫玉的声音,轻声道:是小婢,给公子送茶来了。
范子云心中暗道:自己明明告诉她已经睡了,这时候她还做什么来呢?心中想着,还是起身打开门闩,房门开处,紫玉一手端着灯盏,一手果然端着一盏香茗,轻盈的走了进来,清澈的眼神看了范子云一眼,嫣然笑道:公子果然还没有睡,小婢给你送茶来,没有错吧!说着一手把灯盏放到桌上,然后又双手捧着茶碗,送到范子云面前,娇声道:公子请用茶呀厂范子云从她手上接过茶碗,含笑道:多谢姑娘,夜色已深,你干么还要给我送茶来?紫玉缓缓低下头去,说道:因为……明天一早,你就要走了,不知哪一天才能见到你。
··所以……所以……她连说了两个所以,头垂得更低,幽幽的道:我……再想来看看你……范子云走上一步,感动的道:谢谢你,其实我心里出和你一样,再想看你一眼。
紫玉道:方才你问我姓名,我没有告诉你……范子云道:姑娘是特地来告诉我的么了不,我说过日后你自会知道。
紫玉背着身,幽幽的道:但我想…范子云不待她说下去,急着问道:你想什么?紫玉声音说得更低,轻声道:也许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里了,再见到我,你也许不会再认识我了。
范子云道:那怎么会呢?我水远也不会忘记你的。
紫玉摇摇头,羞涩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范子云道:那你是说…紫玉缓缓转过身来,举手掠掠鬓发,嫣然一笑道:因为你认识的是紫玉,不是我,见了面,自然认不出了。
范子云轻哦一声,诧异的望着她,低声问道:你易了容?紫玉轻轻点了下头,又轻轻摇了下,说道:我如果易了容,这里的人,都是老江湖了,能瞒得过谁?我只是稍微化了些妆,掩去了本来的我。
范子云喜道:那你是为了要给我看看你的本来面目来的了?紫玉点点头道:这就是我不避嫌疑,要在深夜来的缘故了。
范子云道:不敢请耳,因所愿也。
紫玉道:‘那你就不许偷看。
她很快转过身,背着他,用手绢在脸上轻拭了一阵,倏地转过身来,低声道: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我了。
紫玉本来就是生得面目清秀,甚是娟好,但她这一转过身来,竟然完全变了个人!不,她脸型是不会变的,但黛眉如画,没有方才那么粗了,一双灵活清澈的眼睛,却比方才大多了,瑶鼻更挺,樱唇像水红菱一般,更有棱角,本来脸色稍嫌白中透黄,如今却白中透了红,白得像羊脂白玉,晶莹有光!他几乎不敢相信,转眼之间,她会变得像天仙下凡!夏玉容也很美,但美得文静,只是稍嫌冷肃。
青凤万飞琼也很美,轻盈得像头百灵鸟。
紫玉和她们都不同,她在娇婉妩媚之中,另有一股英气,像朝阳中含苞初放的玫瑰花,散发着清新有生命的朝气。
他看得呆了,怔怔的望着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她一双清澈的眼神,也脉脉含情的望着她,双颊有些红晕,低低的道:你现在认识了吧!范子云嗫嚅的道:你真美!紫玉羞涩的白了他一眼,轻嗔道:人家和你说正经咯厂范子云心头跳动,伸手抓住她双手,低声央告道:你再仔细给我看看好么?紫玉没有挣动,柔顺的嗯了一声,缓缓的抬起头道:你还没看够么?范子云壮着胆,顺势把她拉入怀里,低声道:我永远也不会看够的。
他搂着她柔软的娇躯,一颗头缓缓的低了下去。
紫玉轻微的挣了一下,颤声道:你………她底下的话,就给两片火热的嘴唇给堵住了。
她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无言胜有言,两个人都可听听到对方的心跳!房中立时沉寂下来,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喷!’,紫玉轻轻推开了他,羞不可仰,映红着脸,说道:你坏……我不来啦!范子云也胀红了脸,嗫嚅的道:姑娘,在下是情不自禁,你不生气吧?谁生你的气了?紫玉脸上娇红欲滴,幽幽的低声说道:明天你要走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范子云道:你说,你要告诉我什么?紫玉红着脸,低声说道:前次……你替我……起针……我是女儿家,冰清玉洁之躯,都……给你……看到了……我此生此世,除了你……我……我……!她眼中忽然间蕴育两点晶莹的水珠,盈盈夺眶而出!范子云急道:姑娘放心,在下不是薄悻之辈,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
紫玉心里甜甜的,含泪一般。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间已经不早,你该休息了。
她转身欲去。
范子云低低口叫道:姑娘……紫玉柳腰一扭,像一阵香风,闪了出去,回头低笑道:你也该睡了,我不再打扰你了!金陵,这名称的由来,相传战国时楚灭了吴,占领吴的疆域,恐怕这地方有帝王之气,就把金子埋到地下,作为镇压,所以有金陵夕称。
三国时代,诸葛亮就说过:钟阜龙皤,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盛记锻局在金陵开业已经有四十年历史。
不但在金陵是首屈一指的源局,就是在江湖上,南七北六同样是响峻峭的金字招牌。
盛记激局的局主盛锦堂,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不但躯干挺得笔直,健步如飞,就是脸色也是红光满面,看去不过五十出头。
你不论什么时候看到他,这位老探头手上总是盘着两枚铁胆,滚转如飞,因为他的外号就叫铁胆。
这外号可不简单,据说盛锦堂的身上,有五枚铁胆,飞胆取穴,百发百中,而且还可以五胆同发,从不虚发,据说从他出道以来,最多只用四枚,同时出手,也从未用过五玫。
盛老缥头出身华山,还是当今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的师兄,就凭这一点,金陵盛记源局的镖,江湖上还有哪个敢动。
盛老缥头早就把盛记缥局交给了他儿子盛振华掌管,这么说,他该享清福了,但他可并没享清福,他把总嫖头的职务交给儿子之后,他却屈居其下,反而当起盛记镇局的缥头来了。
原来盛老嫖头是个好动的人,他说:流水不腐,户枢常新,一个人生下来,就是要动的,不动连铁都会生锈。
他把总缥头交给儿子,是把操心的事儿交出去了,他只当一名镖头,可以随着镖车,到处走走,看看老朋友,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盛记镖局在金陵,无异是华山派在金陵的会馆,只要是华山派的人,到了金陵,都会到盛记镖局落脚。
这回,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到金陵来,就住在盛记镖局里。
范子云和万选青兄妹,赶到金陵,已是傍晚时候,万选青兄妹是奉慈母之命,来迎接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和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的,因为今年端午的黄山大会,是由黄山、华山、峨嵋三派值年。
(青云道长本来落脚在金陵百川镖局,如今已去了武当)迎迓掌门人,总不能傍晚去,因此万选青兄妹就在西城,找了一家客店落脚。
范子云是投奔盛锦堂来的,他只在店里洗了把脸,就别过万家兄妹,按址找到盛记缥局而来。
盛记镖局开设在南城大街的一条横街上,那是一所五间三进的大宅子,门前有一大片空地,空地前面,种着一排十几颗桐树,前面就面临横街石板大路。
盛记镖局大门敞开着,大门左首,有一块长型的白铜招牌,写着盛记镖局四个黑字,白铜招牌擦得光可鉴人,四个黑字,也就分外清楚。
范子云在大路旁跳下马,把马系在树下,越过空地,走近门前,就看到大门里面一条长板凳上,正有三个穿蓝布短靠的汉子,坐着聊天。
其中一个汉子看到范子云走来,已经站起身来,招呼着道:……公子找谁?‘范子云跨进门,拱拱手道:在下是专程拜谒盛局主来的。
这三个汉子当然是缥局的趟子手了,他们终年在江湖上走南闯北,招子自然极亮,范子云年纪虽轻,气宇轩昂,一身锦袍,腰佩名剑,一望而知是大有来头的人。
那汉子连忙含笑道:公子请到里面奉茶。
说罢,举手肃客,引着范子云穿过大天井,进入客厅,然后陪笑道:公子贵姓大号,如何称呼?在下好进去通报。
范子云道:‘不敢,在下范子云,从巢湖来的。
那汉子客气地抬抬手道:公子请坐,在下这就进去通报。
范子云道:老哥请。
那汉子转身退出客厅,急步行去。
范子云略一打量,这间大厅相当宽敞.正面上首,高悬一方朱漆金字的横匾,上书我武维扬四个金字,四面墙上也挂满了不少横匾,那都是盛记镖局护运官饷,由官府颁发的匾额以及各地殷商鸣谢的横匾,不下十余方之多,由此可见盛记镖局信誉如何卓著了。
范子云正在仰首观看之际.一名汉子送卜一盏香茗,放到几上,含笑道:公子请用茶范子云说了声:多谢,只听一阵脚步声,走进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年轻汉子,朝范子云拱手道:范公子光临,在下失迎,还劳公子久候,真是抱歉之至。
范子云看他不过三十出头,紫膛脸,生相甚是英武,听他口气,好像是镖局的负责人一般,当下连忙还礼道:不敢,在下还未请教兄台……范公子请坐。
青袍汉子抬着手,等范子云坐下,他也在下首一把椅上坐下作陪,说道:在下盛振华,范公子远莅,不知有何见教?原来是盛老哥。
范子云朝他拱拱手,心想:不知此人是盛老爷子的什么人?一面略为欠身,说道:在下是专诚叩谒局主来的。
盛振华含笑道:敝局就是由在下负责,范公子有何贵干,但请直说。
他就是局主!范子云听得不由一怔,望着他,说道:在下先祖、家父,和这里盛老爷子是世谊,在下远从巢湖而来,是叩谒盛老爷子来的。
盛振华起身笑道:范公子是从巢湖来,令尊莫非就是青衫客范大叔?范子云跟着起身,接口道:老哥说的正是家父。
自己人,哈哈!盛振华大笑着,亲切的道:家父多年不曾见到范大叔,还时常在心中惦记着呢,恕我不客气,称你一声范兄弟,快请到里面坐,家父正在书房里陪掌门人聊天,你随我来。
说完,引着范子云往外就走。
范子云跟着他转过长廊,进入第二进,但见天井中两边木架上,放着不少盆栽花卉,比起前进,就清幽多了。
盛振华却领着他从左首迥廊折入另一道腰门,那是另一座院落。
天井里栽着几棵碧绿的芭蕉,和几盆盛开的兰花,跨进门,就可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东首一排三间,几明窗净,隐隐可闻有人正在谈话。
盛振华走近门前,就笑道:爹,有位远客前来见你老人家。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苍老声音问道:谁?盛振华笑着道:孩儿已经把他请进来了,爹见了一定会十分惊喜!一面回身道:范兄弟请进。
这是两间打通的一间精雅起居室兼书房,此时一张紫檀雕花的木榻上,隔着小搁几,正坐着两个人!左首坐着一个年约五旬左右的青袍中年人,生得长眉入鬓,朗目如星,脸色白皙,胸飘黑须,举止从容,就是盛振华方才不说:家父正在书房里陪掌门人聊天,也可以看得出是一位十分正派的人物!他自然是万选青专程来请的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了。
右首一个身穿蓝缎大褂的老人,个子高大,生得满脸红光,除了头发和颏下一把疏朗朗的胡子已见花白,一点也看不出他的老态来!这人不用说就是铁胆盛锦堂盛老爷子了。
盛振华摊手朝老父一抬.给范子云引见道:范兄弟,这位就是家父了。
盛锦堂不认识范子云,连忙从榻上站起,愕然道:振华,这位公子……盛振华含笑道:你老人家不是时常惦记着范大叔么?他就是范大叔的哲嗣范子云。
范子云已经走上一步,拜了下去道:再晚范子云叩见老爷子。
哦?呵呵!盛锦堂随着呵呵大笑,一把把范子云扶住,说道:老侄台快不可多礼,令尊有消息了么?还没有。
范子云站起身,恭敬的答道:再晚前来金陵,就是打听家父消息来的。
哈哈!老侄台也有这么大了。
盛锦堂高兴的打量着范子云,一面说道:来,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华山派商掌门人,和令尊也是素识,你就称他一声商老伯就好。
范子云转身又朝商翰飞作了个长揖道:晚辈见过商伯父。
商翰飞站起身,含笑道:范贤侄远道而来,快请坐下好说。
盛振华道:‘范兄弟请坐,我外面有事,恕不奉陪了。
范子云道:盛老哥请便。
盛振华走后,一名青衣汉子送上香茗。
商翰飞含笑道:令堂可好?范子云欠身道:多谢老伯,家母幸托粗安。
盛锦堂一手摸着花白胡子,问道:老管家呢,身子还健朗吧?范子云神色一黯,说道:老管家已经过世了。
盛锦堂一怔道:这是几时的事?范子云道:就是上个月,他陪同再晚前去夏家堡,中风死的。
盛锦堂道:老侄台见过夏堡主了?范子云道:再晚就是从夏家堡来的,和再晚同来的,还有黄山少庄主兄妹,他们是迎迓商老伯来的。
盛锦堂问道:他们怎么没和你同来?范子云道:万选青兄妹现在落脚西城万安客栈,预定明天再来拜见商老伯。
盛锦堂道:万选青兄妹到了金陵,还住什么客栈?长根,快去叫局主进来。
一名青衣汉子在门口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盛振华走入,请示道:爹叫孩儿,有何吩咐?盛锦堂道:黄山万家少庄主万选青兄妹,奉他们母亲之命,迎迓掌门人来的,现在落脚西城的万安客栈,你快去把他兄妹接来,到了金陵,还住什么客栈?范子云道:老前辈,再晚和盛老哥同去。
盛振华道:这样就好,我和万少庄主从未见过面,有兄弟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盛锦堂手持苍髯,朝范子云道:当年令祖在日,他是镖行的前辈,老朽那时刚刚出道江湖,承蒙令祖不弃,和老朽忘年论交,老朽称他老叔,他称我老弟,令尊呢,因令祖称老朽老弟的缘故,坚待称我大叔。
其实老朽大令尊不过十四五岁,所以老朽却坚持咱们应该兄弟论交,称他一声老弟,这是老朽和老侄台尊府上两代纠缠不清的称呼。
他微微一笑又道:如今老侄台又因老朽曾和令祖认识自称再晚,其实老朽和令尊谊着兄弟,因此老朽觉得老侄台称我一声老伯,你自称小侄,反而来得亲切。
江湖上这种情形也多的是,所谓各交各的,别去管祖上三代的事,老朽是个生性爽直的人,喜欢干脆,老侄台以后就不许再和老朽客气了。
范子云听他这么说了,只得躬身道:老伯吩咐,小侄遵命就是了。
盛振华催道:范兄弟,咱们走吧!华灯初上,盛振华、范子云把万选青兄妹接到盛记镖局,自有一番寒喧。
接着在镖局第二进的客厅上,摆上了一席丰盛的酒菜,算是给万选青和范子云洗尘,另有一番酬醉,不必细表。
(盛记镖局三进房屋,第一进是镖局里的镖头、帐房住的地方,第二进是接待宾客之用、第三进为趟子手、杂役的住所和厨房)席后,盛振华陪同万选青、万飞琼、范子云三人登楼,这是镖局接待宾客的住所,每人一间,收拾得十分整洁,比起客栈来,自然舒服得多了。
-------------幻想时代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