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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俊侠出浴

2025-03-30 07:25:52

卫擎宇无精打采地走到近前,这才发现前面乡道突然下斜,竟然有一道大河横在下面,原来是一个小渡口,这座草棚当然是供渡人暂避风雨用的。

打量间,蓦闻棚下的脏和尚,道:穷小子,进来挤一挤吧?看你这副架势,也不像是住店付得起钱的样子!卫擎宇转首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因为脏和尚的一对眼,有如鸡卵大,而穷老道的一对眼,看来似乎比花生米还小;脏和尚颊下精光无须,穷老道的下巴上却蓄着几根狗缨胡。

脏和尚生了一副如轮大齿,而穷老道却生了一副洁如编贝的牙齿。

穷老道见卫擎宇愣在那儿发呆,立即催促道:傻小子,秃贼让你进来挤你就进来吧,客气啥?卫擎宇一听,心里就不禁有气。

和尚呼他穷,老道喊他傻,把他看得一文钱不值似的,心想:我还嫌你们臭呢!心念间,哼了一声,不屑地瞪了和尚老道一眼,悻悻地走到草棚对面的一株大树下,倚着树身坐下来,两手胸前一抱,立即闭上了眼睛。

脏和尚向着穷老道一耸肩,自我解嘲地一摊手道:瞧,人家还嫌你杂毛臭呢!穷老道一瞪小眼,立即反讥道:人家是嫌你臭,与道爷俺有什么相干?卫擎宇早已闭上了眼睛,看不见穷老道是什么表情,根据他那副尊容,不难想象他那副样子。

就在这时,头上突然响起一阵舒坦的嗯嗯声音。

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睁开眼眼,仰脸一看,只见头上的一条细干上,正仰面睡着一个人。

这时,他正展臂伸腿,舒展身子,仅有屁股坐在树干上,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地,眼看就要掉下来。

卫擎宇哪敢怠慢,急忙起身,赶紧站远些,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但是,树干上的那个人却用手抹了抹嘴,盘膝坐好,巴嗒了两下嘴唇道:好香的酒,准是烧刀子。

贼秃子,在谁家偷来的呀?这时他也看清了那人的装束和面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要饭的。

臭花子一身破衣,满头蓬发,唯一不同的是手脸耳朵上都没有油泥巴。

打量间,脏和尚已不屑地向上一翻卵眼,轻蔑地道:你在做梦,哪里来的烧刀子?臭花子一瞪眼,立即不服气地道:胡说,明明是烧刀子的味道,骗得了我?快拿来,你们两个害得我好梦正甜没得圆,你们两个要负全责!脏和尚揶揄地问:梦见了谁?是不是那三个老富婆?臭花子似乎真的生气了,只见他猛地一挥手,瞪眼大声道:少扯别的,快拿酒来,再不拿来本大仙可要骂人了!卫擎宇听得虎眉一蹙,心说,大仙?他是什么仙?心念间,蓦见穷老道向着那位大仙斜着眼,道:瞌睡虫,别找错了碴,喏,喝酒的主儿在那儿哪!说着,还特意向卫擎宇努了努嘴。

盘坐在树枝上的老花子一看,噢了一声,立即瞪着两眼向卫擎宇望来。

这时卫擎宇才发觉,原来是他的酒气把那位大仙薰醒了,而且,还断定他喝的是烧刀子,鼻子这么灵光,当为酒仙一流的人物。

心念方动,蓦见树枝上的那位大仙,目光一亮,竟飞身向他扑来。

卫擎宇看得心中一惊,本能地退了半步。

但是,那位大仙,势挟劲风,就在他的身前五步处刹住身势。

只见这位大仙,伸长了脖子瞪着眼,把卫擎宇英挺俊逸的泥污脸,仔细地看了半天,突然回身望着草棚下发愣的和尚老道,急忙招手道:秃贼、杂毛快来,你看这浑小子像谁?话未说完,劲风已经袭面,人影闪处,和尚老道两人已到了近前。

穷老道首先拨开那位大仙,道:你闪开,让俺瞧瞧!大仙立即不高兴地道:闪开干啥,前面又没有座山挡着,你看不到?老道瞪着一双小眼,在卫擎宇的脸上溜了半天,才摇着头,道:除了一脸的污泥,俺啥也没看到!卫擎宇看了这情形,顿时大怒,不由剔眉怒声问:你们三人要做什么?和尚立即道:你凶啥?告诉你,你小子碰上我们三个,你有福了,保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左拥右抱!卫擎宇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亏你还是佛门弟子!脏和尚卵眼一翻,沉声道:你怎的知道我老人家是佛门弟子?卫擎宇举手一指和尚的天灵穴,怒声道:因为你头上有戒疤!穷老道立即煞有介事地一指卫擎宇,正色道:嗨,这小子还真有一套,他居然知道和尚的秃头上有戒疤!那位大仙却不耐烦地道:别尽在那里打哈哈,你们两人到底看出点儿门道来没有?和尚老道同时摇摇头道:啥名堂也没看出来!大仙一跺脚道:他小子很像玉面神君嘛!和尚老道听得目光一亮,大小眼一齐对着卫擎宇瞧,同时,噢了一声道:真的?但是,卫擎宇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大仙一见,脱口急声道:别跑!跑字出口,前进如风,右手已搭向了卫擎宇的肩头。

岂知,卫擎宇略微一闪,大仙的右手竟然抓空了!这不但使大仙神色大惊,就是和尚老道也愣了。

只见那位大仙急忙一定神,大声道:好小子,原来你还会两下子,我老人家今天倒把你看走了眼了!说话之间,一连几闪已挡在了卫擎宇的身前。

和尚老道似乎也觉得,今天晚上如果让这浑小子跑了,正经事办不成先不说,这个人可丢大了。

是以,两人一对眼神,立即跟了上去,三人形成一个品字,竟把卫擎宇围在了中间。

卫擎宇一看,越想越气,第一天下山便碰见了这种事,因而怒声问:你们要干什么?那位大仙道:想跟你小子聊聊!卫擎宇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和尚突然问:你从什么地方来?卫擎宇反问道:方才你没看到?老道放缓声音问:小子,你师父是什么人?卫擎宇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告诉你?和尚、大仙、老道,三人的脸都有些气青了,往日口若悬河的嘴巴,这时似乎也无用武之地了。

那位大仙哼了一声,不由怒声问:你自己姓啥叫啥总该知道吧?卫擎宇却冷冷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大仙听得一愣,大喝一声,道:你不告诉也不行!大喝声中,飞身前扑,右掌迎空一挥,一式力劈华山迳劈卫擎宇的天灵,势挟劲风,又快又疾。

卫擎宇脚下下丁不八,卓然而立,一俟对方招式用实,突然出手,其快如电,伸指迳点对方的掌心!大仙一惊,怒哼一声,急忙沉腕翻掌,倏怱变劈为削,右掌反腕划了个弧形,直奔卫擎宇的肩头。

岂知,卫擎宇的手指,就像粘在大仙的手腕上一般,跟着他的掌势变幻,中食拇三个手指,照旧捏向他的右腕。

大仙这一惊非同小可,厉嗥一声,连翻手腕。

三翻两翻,七扭八转,大仙的手腕似乎仍难逃脱,卫擎宇的三个手指之间。

和尚的大卵眼一转,大喝一声,出手如电,突然抓向卫擎宇的笑腰穴。

卫擎宇一见,顿时大怒,怒哼一声,左掌顺势一拨……只听砰的一声,脏和尚闷哼一声,一个胖大身体,就像一个大肉球股,直向数丈外滚去。

和尚这么一插手,才算解了大仙的被拿厄运。

但是,卫擎宇的股腹之间,似乎也被脏和尚摸了一下。

老道见和尚一直滚了六七丈才停身,倒在地上直哼哼,目光一亮,惊呼一声,飞身奔了过去。

只见老道纵至和尚身前,急忙惊喜地悄声问:怎么样?到手了吗?蜷卧在地上直哼哼的和尚,向着老道一挤眼,立即将抱着肚子的一双油泥手动了一动。

老道定眼一看,神情不由一呆诧,脱口惊声道:好家伙,黄澄澄,好大的个儿,这小子八成是偷来的吧!把话说完,悚然一惊,急忙转首一看,只见卫擎宇紧蹙虎眉,神情迷惑,似乎正在那儿纳闷。

因为他仅用了两成功力,轻轻一拨,怎会把和尚拨的直滚?再说,他也曾暗自运气,发现左股和小腹之间,不痒不痛,和尚的脏手虽然触身,可是和尚似乎还没来得及使力。

这时见老道向他望来,觉得这三个人的来路怪异,武功不俗,还是早些离开的为妙,是以,哼了一声,大步再向镇前走去。

岂知,刚刚举步,蓦闻老道伤心地道:三更半夜,满天的星星,你居然杀了人不偿命?卫擎宇觉得这三人都有些要无赖,因而止步道:他又没有死,我为什么要偿命?老道倔强地道:没死也下行,他被你打的鼻青脸肿,嘴里直哼哼,你至少也得留下颗大元宝给他看看病!一提大元宝,卫擎宇神色一惊,急忙探手腰间,一摸之下,大惊失色,唯一的一颗大元宝不见了。

心中一急,急中生智,他突然想起了师父以前谈起过的江湖怪癖人物——乾坤六怪杰!想一想:贼僧、丐道、瞌睡仙;金妪、富婆、姥宝烟,男女各占了一半。

他记得师父曾对他说过:遇见三乾跟着走,碰到三坤躲远些!可是,方才讽言相对,大打出手,现在怎么还好意思套近乎呢?心念间,只见老道向着他一挥手,无可奈何地道:好,好,你去吧!看你可怜兮兮的,也是穷小子一个,剥下你的衣服来也当不了几分银子!说话之间,发现卫擎宇仍愣愣地站在那儿望着他,不由一愣,道:咦,叫你走你为啥又不走了呢……话未说完,那位大仙已走至卫擎宇的近前,举手一指丐道,问:小子,你知道那老杂毛是谁?卫擎宇一见瞌睡仙,立即没好气地道:贼!丐道小眼一瞪,指着蜷在地上的脏和尚,正色道:贼?贼在这儿躺着哪!瞌睡仙望着卫擎宇惊喜地一笑道:这么说,你小子已知道我们三位老人家是谁了?丐道立即怒叱道:什么老人家的?咱们要拉他入伙,就要称呼他小兄弟!卫擎宇见到有了转机,立即尴尬地笑一笑,道:三位是有名的乾坤六……六……丐道见卫擎宇六了半天,怪字不便出口,索性自动地道:六什么?六个老怪物,还是六个老不死?说此一顿,特地举手一指卫擎宇,继续道:知道吗?古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

你小子现在不趁着年纪轻轻,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等你小子的头发白了,告诉你,你吃屁都没有热的……卫擎宇未待丐道说完,立即蹙眉道:老前辈……话刚开口,丐道已瞪眼道:什么老前辈?要喊穷哥哥……卫擎宇赶紧正色道:不,不,晚辈还是要呼三位老前辈!丐道一挥手道:随便你,你爱喊什么就喊什么,反正我们三个老不死的都喊你小兄弟,咱们是你叫你的,俺叫俺的,井水不犯河水!卫擎宇苦笑一笑,正待说什么,只见丐道砰地一脚踢在贼僧的大屁股上,同时催促道:快去弄两缸酒来,小兄弟今天晚上入伙,兄弟们要好好地喝一顿……话未说完,贼僧已由地上跃起来,欢声道:打酒买菜俺最乐意,反正不花俺的银子!说话之间,身形如烟,直向镇前飞驰去。

丐道哼了一声,道:慷他人之慨,真不害臊!一边的瞌睡仙则扯开了嗓门,大声道:别忘了,烧刀子!俺知道!话声传回来,贼僧已到了数十丈外了。

瞌睡仙得意地一笑,兴奋地一拍卫擎宇的肩头,愉快地道:走,咱们到草棚下去等着!话声甫落,数十丈外突然传来贼僧的惶声嘶叫道:哎呀不好,快来救命!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转身,只见镇前一片昏黑,看不见有任何人。

但是,瞌睡仙却扯开嗓门,大声道:来了!卫擎宇一听,飞身就待向前奔去。

丐道出手如电,急忙将卫擎宇抓住,同时急声问:你要干啥?卫擎宇被拉得一愣,不由迷惑地道:不是去救贼僧老前辈吗?丐道一笑道:那是我们彼此援手的记号,说过就算了,不必真去救他,他死不了!卫擎宇听得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因而迷惑地问:不去救他?那……话未说完,丐道己拉着他走到了草棚前,同时道:那是我们三个人遇到三个老虔婆的呼救讯号……卫擎宇立即不解地自语道:呼救的讯号?丐道继续道:不错,如果遇到其中一个,就喊‘不好’,遇到其中的两个,就喊‘不得了’要是三个都碰上了,就叫喊‘全到了’到了那时候再不去就不行了。

卫擎宇听得又想笑又下好意思笑,只得忍笑问:那么贼僧老前辈方才是碰见了哪一位呢?丐道道:那谁知道,只有等贼秃回来问他了!卫擎宇心里想着,已跟着丐道、瞌睡仙走进了草棚内,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你们三位和那三位,可是有什么过节儿?丐道一指棚内的几块石头,道:你先坐下来,待俺慢慢地告诉你!於是,卫擎宇和丐道坐在一起,瞌睡仙则倚坐在棚柱上。

卫擎宇刚刚踏入江湖头一天,自然对外界的一切都觉得新鲜。

虽然他的恩师对他也讲了一些武林轶事和当代知名人物,但他也大都忘掉了,就拿当面的丐道、瞌睡仙来说吧,他就不大清楚他们的底细。

是以,这时屁股一碰石头,便迫不及待地道:老前辈,您快说吧!丐道点了点头,正色问:那三个老虔婆的雅号你知道吧?卫擎宇赶紧颔首道:晚辈知道,好像是金妪、富婆、姥宝烟!丐道立即正色道:不错,正是她们三个!说此一顿,突然又正色问:你可知道她们三个的底细?卫擎宇摇摇头,没有答腔。

丐道继续道:我告诉你,金妪虽然是排在第一位,但她却是最穷的一个,真正有金山银山的还是栖凤宫的富婆……卫擎宇立即不解地问:那人们为什么要送她一个雅号叫金妪呢?丐道解释道:那是因为她手里拿的那柄兵器鸠头杖是乌金打造的,外表看来乌黑发亮好像铁似的……卫擎宇一听乌黑发亮,心中一动,脱口急声问:那位老婆婆可是穿着一双铁弓鞋?丐道听得目光一亮,脱口正色道:是呀,怎么,你们认识?卫擎宇赶紧摇头道:不不,我根本不知道她长得是什么样子!丐道立即不高兴地道:那你为什么知道那老虔婆的脚上,穿的是一双铁弓鞋?卫擎宇不便说出:我方才的酒钱还是她付的呢,只得一笑道:晚辈在镇口的酒楼上喝酒时,看到一位老婆婆的脚上穿着一双铁弓鞋……丐道一听,急忙望着瞌睡仙,兴奋地嗨嗨了两声,老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可奈何起来。

卫擎宇转首一看,这位怪杰真不愧称为瞌睡仙,他早已倚在棚柱上睡着了。

丐道突然大骂道:老秃贼,买酒怎地去了老半天,直到现在才回来!瞌睡仙急忙睁开眯眯眼,挺身而起,啊了一声,急声道:酒?待俺来开缸!丐道立即没好气地道:慌什么,还没有下酒的菜呢!瞌睡仙知道已受骗,立即下高兴地道:又是你,哼,好梦正甜!丐道懒懒地道:好梦正甜那你就再睡吧!瞌睡仙立即不高兴地道:既然被你吵醒了,哪里还能再睡得着,到底是什么事嘛?丐道淡然道:小兄弟碰见了第一号!只见瞌睡仙目光一亮,瞪着卫擎宇,兴奋地问:真的呀?小兄弟!卫擎宇正在想啥是第一号,这时经瞌睡仙一问,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而道:因为我没看她的面目,不敢肯定是不是她!瞌睡仙立即不以为然地道:这就怪了,为啥碰了头没看清面目?卫擎宇不便说出当时的情形,只得道:因为当时是背向着我。

瞌睡仙不解地问:那你干啥专看人家的臭脚丫?卫擎宇被说得双颊一热,赶紧解释道:因为我师父说,你们六位中的一位常穿铁弓鞋,武功极高,她的凌空一击‘喜鹊登枝’,十分厉害……看了丐道一眼的瞌睡仙,立即关切地问:你的师父是谁?卫擎宇正色道:晚辈真的不知道。

丐道突然道:你的师父年轻时,一定很英俊!卫擎宇摇摇头,道:晚辈也不知道。

丐道突然有些生气道:他的底细你可以说不清楚,但是他的面貌是丑是俊,端庄与否,你总不能说不知道吧?卫擎宇只得道:因为他老人家已经六十多岁了!丐道一听,不禁有些生气地道:你看我老杂毛年轻的时候是否英俊潇洒?说话之间,立即把一张老脸向卫擎宇送过来。

卫擎宇一看,秃眉小眼,朝天鼻,薄薄的两片嘴唇,稀疏的几根胡须,一张黄脸,满是油泥,这副尊容,实在不敢恭维。

好在丐道有自知之明,立即沉声道:你说,你能说我年轻的时候是个英挺俊拔的少年吗?卫擎宇望着丐道的那张油脸,既不愿摇头,也不敢称是,令他十分为难!恰在这时,一阵疾速的衣袂破风声,由远直奔过来。

卫擎宇急忙转头,循声一看,只见一道宽大人影,迳由大镇上如飞驰来。

这时,原野黑暗,大镇上的灯光较之方才少多了,因而显得夜空上的星星,格外明亮。

打量间,已听丐道兴奋地道:是贼秃回来啦!只见贼僧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提着酒缸,嘴里叼着一个小包袱,头上顶着四个大瓦碗,到达近前,直望着丐道瞪卵眼,显然是要丐道快接酒。

卫擎宇看了贼僧这副身手,又想笑他滑稽,又暗赞他的本事。

於是,他急忙起身,先把菜篮接过来。

但是,丐道接过酒缸后,噗的一声,戟指把缸口的封盖戳了个大洞,立即凑近在瞌睡仙的鼻子下。

卫擎宇一看,这才发现两三句话的工夫,瞌睡仙又睡着了。

只见瞌睡仙浑身一战,脱口急呼道:烧刀子!把话说完,才睁开了两眼,抬头一看,望着贼僧一笑道:俺的活祖宗,你可回来了,怎的去了这么久?贼僧理也不理他,兀自解开叼在嘴上的小包袱,不由分说,白花花的银子,你一个,他一个,卫擎宇一个,贼僧自己的兜里放一个。

卫擎宇一看,原来贼僧是在分银子,手法熟练,乾净利落,小包之内,至少有一百多个二两重的银元宝。

瞌睡仙一看,一边接银子,一边瞪大了眼眼,问:怎么?偷的呀?贼僧理也不理,看也不看,继续一个一个地丢过去。

当最后一锭银子丢给卫擎宇的时候,卫擎宇的目光一亮,恍然似有所悟,不由脱口急声道:我的大元宝……这时,贼僧才煞有介事地道:大而无当,留着没用,干脆换成银锭大家分开用……话未说完,丐道和瞌睡仙已同时赞声道:好,俺赞成!卫擎宇却焦急地道:可是……话刚开口,贼僧已挥手道:别可是可是的,身上带着那么大的金元宝行道江湖,你会发现它是个累赘,是块废物。

卫擎宇一听,心中更加焦急,正待说什么,瞌睡仙已送过来一碗酒,同时,哈哈笑着道:小兄弟,今晚是你请客,这第一碗酒理应先给你喝,来,老哥哥先敬你!说罢,兀自端起自己的一碗,咚咚咚,一连喝了三大口。

卫擎宇心里又焦急又生气,哪里有心思喝酒!但是,一旁端着酒碗的丐道,却一竖大姆指,得意地道:小兄弟,这叫难兄难弟,大家有福大家享,大家有难大家当,有了银子当然也大家分,来,喝酒,杂毛哥敬你!说罢仰颈,一气牛饮,顺手在菜篮里抓了一把牛肉。

卫擎宇气得两手一拍膝头,焦急地道: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话刚开口,贼僧已沉声问:你师父怎样?说此一顿,突然又似有所悟地问:你师父是谁?说罢,又转首去看猛吃猛喝的丐道和瞌睡仙。

丐道咽下牛肉,又嘶了一条鸡腿才含糊不清地道:小兄弟自己也不知道!贼僧听得一愣,不由望着丐道,问:那么小兄弟姓啥叫啥?丐道被问得一愣,这才想起,闹了半天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尊姓大名。

瞌睡仙则爽朗地道:小兄弟就是小兄弟,何必一定知道他姓啥叫啥?你贼秃姓啥叫啥?恐怕你以前是哪个庙里的小和尚已记不得了。

贼僧耸耸肩头做了个滑稽相,道:这倒是真的。

卫擎宇则自我介绍道:晚辈姓卫,保卫国家的卫,擎是一柱擎天的擎,宇,四海寰宇的宇……宇字方自出口,三位怪杰已同时一拍大腿,竖起大拇指头,赞声道:好,好,好名字,就凭小兄弟的这个名字,将来一定能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咱们的计划也一定能成功!卫擎宇听得虎眉一蹙,不由迷惑地问:老前辈,什么计划?话未说完,贼僧已翻着卵眼沉声道:什么老前辈,老前辈,你不觉得这样称呼俗气、恶心?卫擎宇一听,不由面现难色,虽然说这三位怪杰嬉笑怒骂,游戏风尘,遇事不拘形迹,但是,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而他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再怎么说,也不能太离了谱儿。

心念问,丐道已望着贼僧,问:你方才遇见了哪一号?贼僧啃着一块猪脚,漫不经心地道:拿棍子的!瞌睡仙急忙兴奋地道:嗨,小兄弟也碰见了她呢!贼僧听得卵眼一瞪,望着卫擎宇,兴奋地问:真的呀?在什么地方?丐道代答道:在镇口的八仙阁!贼僧突然恼懊地问:糟,小兄弟,她有没有和你照面?卫擎宇正待回答,瞌睡仙已爽快地道:一个屁股对着他,你说算是照面没照面?贼僧宽心地噢了一声,喝了口酒,又问:小兄弟,那你怎么认得她?卫擎宇道:我并不认识金妪前辈,是因为她穿了一双铁弓鞋……贼僧一笑,问:是谁告诉你的?卫擎宇道:是我师父说的。

贼僧有些得意地问:噢?这么说,你师父也知道我们这六个老不死的了?卫擎宇颔首道:是的,他老人家常谈起你们六位。

丐道也颇感兴趣地噢了一声,关切地问:你师父怎么说?卫擎宇未言先笑,道:他老人家告诫我,‘遇见三乾跟着走,碰到三坤躲远些’……话未说完,三位怪杰已同时哈哈笑了!瞌睡仙则哈哈笑着道:我看你师父是位多情种子,以前一定吃了她们不少的亏!卫擎宇听得面色一沉,心里很不高兴,他不希望别人用讽讥的口吻谈他的恩师。

丐道赶紧挥手道:咱们不谈这些,先谈正经事!说罢,转首望着贼僧,问:说真格的,你怎的会碰见那老虔婆?贼僧道:我吆喝的时候距离她们还远……丐道和瞌睡仙听得神色一惊,脱口急声问:什么,她们?你是说还有拿烟袋的呀?贼僧立即不耐烦地道:不是不是,另一个是风月仙姑……瞌睡仙却迷惑地道:奇怪呀,风月仙姑怎的和那老虔婆搞在一起了?贼僧不高兴地道:你问我,我问谁?丐道则催促问:后来呢?贼僧道:我看她们两人好像是为什么事在争执,我怕你们两个不晓得,吆喝了一声就走了!瞌睡仙问:她对你可有啥表示?贼僧一翻卵眼,立即没好气地道:废话,她对我会有啥表示?还不是瞪我一眼算了!丐道则迷惑地道:奇怪呀,前天在田光镇发现了拿烟袋的,今天又遇见了拿棍儿的,莫非咱们三人的计划走漏了消息?瞌睡仙一听,立即不高兴地沉声问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是贼秃,还是你自己?丐道立即正色道:我是担心别人偷听了去!如此一说,贼僧和瞌睡仙不由对看了一眼,似乎在道:会吗?卫擎宇这时才关切地问:老前辈们说的那位拿烟袋的人,可是……丐道一定神,立即噢了一声道:拿烟袋的就是姥宝烟,有钱的就代表是富婆……贼僧突然问:小兄弟,你可知道那些江湖上的无聊人物,为啥喊她叫做姥宝烟?卫擎宇摇摇头没有吭声,但在任何人都看得出,他正在竖着耳朵听。

丐道继续道:那是因为她的那根旱烟袋,全长三尺三,统体都是鲜红的金刚钻,而且粗如鸭卵……瞌睡仙立即指着卫擎宇,正色问:重六七斤的金刚钻,你说得值多少银子,你说是不是块宝?卫擎宇愣愣地点点头,连声应了两个是。

瞌睡仙突然又郑重其事地问:小兄弟,你愿不愿意亲眼看一看那老虔婆的金刚钻烟袋?卫擎宇当然希望能见识一下这么大的金刚钻烟袋,但他知道一定很难,是以,怀疑地问:能看得到吗?瞌睡仙正色道:当然能看得到,非但能看,而且你还可以拿在手里把玩,把玩……卫擎宇只是一个大孩子,虽然生性倨傲,但他依然童心未泯,这时一听,不由精神一振,但却有些不信地问:真的呀?贼僧则正色道:老哥哥们还骗你干嘛?只要你按照老哥哥们的计划去做,那老虔婆不但愿意把她的烟袋给你看,而且还甘愿规规矩矩地伺候你,你说新鲜不新鲜?想必是这件事太新鲜了,新鲜的近乎有些不可能,因而,卫擎宇紧蹙虎眉,噢了一声,一脸的迷惑。

但是,他仍忍不住望着贼僧、丐道、瞌睡仙三人,迷惑地问:不知三位前辈是什么计划?瞌睡仙抢先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要你暂时冒充别人的儿子……话未说完,卫擎宇顿时大怒,突然站起身来,嗔目怒声道:晚辈尊敬你们三位是当代武林的前辈人物……贼僧立即轻蔑地道:哎,我说小兄弟呀,干啥发这么大的脾气呀?叫你冒充别人的儿子,只是到他家里偷一样东西罢了……卫擎宇听得脑际轰的一声,上身一晃,险些一头栽在地上,不由气得厉声问:你说什么?冒充别人的儿子不算,还要做贼去偷人家的东西?丐道则轻描淡写地道:这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的事,有的人就是一辈子恐怕也难得遇上一次呢……卫擎宇听得俊面铁青,浑身直抖,只觉胸间一阵翻腾,哇的一声一张口,方才在八仙阁吃的酒菜,全部吐了出来!就在他张口呕吐的同时,耳畔已听到瞌睡仙道:小兄弟已喝醉啦!先让他睡一觉再说,这件事咱们暂时下提,明天再继续商议……话未说完,卫擎宇已被人点了一指,他的脑际一眩,顿时晕了过去。

◇  ◇  ◇朝霞满天,旭日东升,又是一天的开始。

被三位怪杰折腾了半夜的卫擎宇,终於睁开了眼睛。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满天繁星的夜空,而是糊着粉白花纸的房顶,心想:这是什么地方?他眨眼想了想,立即想起了昨夜在小渡口,草棚下和三位怪杰喝酒的事。

转首一看,发现竟是一间尚称雅静的客房,这时朝阳照窗,室内明亮,却不见三位怪杰的影子,他自己却躺在一张大床上。

卫擎宇虽然感到惊异,但他却断定必是三位怪杰见他呕吐,趁机点了他穴道,并将他送到这家客店里来。

他缓缓地撑臂坐起,发现床尾尚有一面椭圆形的大铜镜。

卫擎宇一看镜内自己的影子,脱口惊啊,大吃一惊,掀开薄被跃下床来,口里尚不停地嚷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嚷叫着,再度凑近镜前一看,只见自己俊面润白,朗目虎眉,挺直的鼻子下,两片微向下弯的丹唇,发髻清新乌亮,蓝带光滑崭新,而自己的破蓝衫,也换了一袭新的。

卫擎宇看罢,急忙离开床前,正待奔出门房去,房门呀的一声推开了,三位怪杰一齐含笑走了进来。

三位怪杰同时哈哈一笑道:小兄弟,睡醒啦?卫擎宇立即焦急地问:三位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贼僧立即正色道:冒充人家的儿子去偷东西,不穿一身新衣服那怎么成?卫擎宇一听,这才想起了昨晚上的那个计划,顿时大怒道:三位前辈如再提这件事,可别怪晚辈不客气了!说话之间,双掌一错,立即作了一个发招的架势。

贼僧、丐道、瞌睡仙,三人一见,立时把张老脸沉下来。

瞌睡仙首先凝重地问:你认为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平素为人如何?卫擎宇毫不迟疑地怒声道: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瞌睡仙继续问:那么你自己呢?这一问把卫擎宇问住了。

他似乎还没想到他自己,想了想才愤愤地道:至少也会为芸芸众生着想,做一些有利武林的事!三位怪杰一听,同时一竖大拇指头,齐声道:好,小兄弟,有你的,就凭你这两句话,咱们的计划就有了十成的把握了……卫擎宇一听还谈那计划,立即断然愤声道:不,只有冒充人家的儿子偷东西不干!丐道郑重地问:那么要你偷的这件东西,关系着包括你我在内的生命,武林即将来临的浩劫,你去不去?卫擎宇听得一愣,不由吃惊地问:这么严重?瞌睡仙道:不严重能做这种缺德事吗?不但叫你改名换姓当人家的儿子,还要做贼偷人家的东西?丐道立即瞪眼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贼僧也不高兴地道:瞌睡虫,我秃头先警告你,你若是把小兄弟说火了,到时候你去!瞌睡仙慌得急忙一指自己的鼻子道:我?你看我这副德性,凤宫仙子她会信吗?卫擎宇急忙关切地问:凤宫仙子是谁?贼僧见问,顺手一指圆桌鼓凳,道:你先坐下,咱们慢慢地谈!於是,四人各自捡了一只鼓凳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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