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身形魁梧,手中紧握着一对铜锤。
奇怪的是,这对铜锤竟然是一大一小,小的如瓜,大的如斗。
这想必是江湖上所说的母子金锤。
子锤的柄端系有一根一丈五六的练条,想必可以飞锤攻敌。
你是谁?沈小蝶抡剑喝问。
哦,好个漂亮小娘子。
紫袍人咧嘴一笑:在下铜雀别馆大总管蓝虎。
蓝虎?沈小蝶脸色一沉:看你像只猫。
猫?对,一只笑猫。
说的也是。
蓝虎居然承认道:在下狠如虎,柔如猫;因人而异……此话怎讲?好讲的很,眼前就是例子。
蓝虎抡锤一指柳二呆,笑道:若是碰到了这小子,在下就是一头虎,遇上了小娘子,当然就是只猫了。
若是见到了封八百呢?这……就是一条狗。
小娘子。
蓝虎两眼一瞪:在下可是一番好意,而且是大馆主亲口关照……大馆主?沈小蝶道:是封八百吗?正是。
蓝虎道:大馆主说要好好对待小娘子,不许伤了一根汗毛。
哦?沈小蝶鼻孔一哼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嘿嘿。
蓝虎暖昧地笑了笑:小娘子聪明绝顶,这个还用在下明说吗?哼。
沈小蝶道:这倒蛮有意思。
就是么,有意思得很。
蓝虎嘻嘻一笑:小娘子只要点个头,就有享不尽的衣锦荣华……真的如此?是的。
蓝虎。
沈小蝶眉峰耸动,忽然冷笑一声:这一下你可惨了。
在下怎么惨呢?怎么不惨。
沈小蝶道:纵然我要杀你,谅你也不敢回手。
这不会吧?蓝虎笑道:小娘子还是温柔点的好,大馆主不喜欢像泼妇般的女人。
哼。
沈小蝶道:我不但是个泼妇,而且还是个扫把星。
扫把星?对,我要把这座铜雀别馆扫个精光,弄的落花流水,家破人亡。
沈小蝶冷冷的道:让你们这些靠封八百喂饭的都变成野狗。
嘿嘿。
蓝虎笑道:想不到人生得如此秀气,话倒说得很大。
你认为这是大话?小娘子。
蓝虎满不在乎的道:你且闪开,本总管要先收拾这个柳呆子。
这才是大言不渐,柳二呆那有这样好收拾。
沈小蝶冷笑了笑,柳二呆已收回长剑,霍地一旋,转过身来。
他索性放了蒋山青一马,目光一抡,仿拂两支利箭一般盯住蓝虎:你说什么?本总管说要收拾你。
蓝虎抡起钢锤。
就是凭这对铜锤?当然不止。
蓝虎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的道:本总管承大馆主付托之重,作事一向踏实牢靠,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这倒是把好手。
怎么?你当铜雀别馆的大总管是好干的吗?蓝虎得意的道:那怕你只是一只小老鼠,大总管也把你当作一头雄狮……这未免小题大作了吧?麻是麻烦一点。
蓝虎道:不过办起事倒有很多好处。
什么好处?至少从无差错,百无一失。
好一个能干的大总管。
柳二呆冷冷道:这是说你对会鄙人已有万全的准备?你总算明白了。
还没有,鄙人压根儿就不明白。
柳二呆道:你有什么十拿九稳的妙计?这不是妙计。
不是?本总管又不是诸葛孔明,那有什么妙计。
蓝虎目光四下一转,冷笑道:是不是有点怕了?是有一点。
柳二呆道:若是你只说不练,鄙人的胆子立刻就会大了起来。
这不是好事。
蓝虎冷笑道:胆子大的人,死的也快。
真的吗?在江湖上这是常理。
蓝虎道:有几个胆子大的人能保善终?你不但能干,而且很精明。
嘿嘿。
蓝虎得意地笑道:可惜你此刻知道,为时已晚……也许真的晚了,临死不悟。
柳二呆冷笑一声,忽然长剑一震,寒星乱颤。
他知道多言无益,利在速战。
蓝虎猛的一怔,脸色顿变,左右铜锤互击,当当当,一连敲了三下。
显然,这是讯号。
从刚才的对话可以知道,蓝虎不是个大胆的人,也是一个不想死得太快的人。
他所以大胆,是因他早有布置。
锤声甫落,只听浓密的柳荫中嗖嗖连声,一条条的人影立刻飞闪而出。
喝,这可吓人一跳。
这些人不但服饰五颜六色,居然一个个面涂油彩,形同鬼怪,狞恶无比。
有的甚至还撑出两支森森的狼牙,中间拖着根猩红的大舌头。
半夜三更,在这幽暗的林木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批怪物,胆子再大的人也不禁毛骨悚然。
好在柳二呆一眼就已看出,这分明都是人扮的。
他好细一数,正好一十三人。
哈哈,好精彩,这就是地字十三煞吗?柳二呆大笑:果然名不虚传,真像凶神恶煞一般。
我看是唱戏的。
沈小蝶忽然口角一哂。
唱戏的。
柳二呆目光一扫,也不觉好笑起来。
一批戏班子。
沈小蝶说。
此刻这一十三人已绕成一个圆周,形成了合围之势,蓝虎已跃出圈外。
尽管笑。
他冷冷的道:笑不了多久了。
鄙人倒是弄不明白,柳二呆和沈小蝶在圆周中背向而立,耸了耸肩道:好好一批人偏要扮鬼,这该多么滑稽。
嘿嘿,蓝虎阴森森的道:快死的人不哭反笑,也滑稽得很。
这很难说。
柳二呆沉声道:地字十三煞未必有这份能耐。
马上就知道了。
蓝虎双手一抡,当当当,铜锤又响三下。
嗖嗖嗖,三条人影忽然凌空飞起。
一支短戟,一柄厚脊的两刃钢刀,戟尖雪亮,刀光打闪,剁、扎,呼的一声,掉头下扑。
同时间上下呼应,左右两翼又上了两柄快斧,一对判官笔,三杆练子枪。
来势汹汹,阵势十分吓人。
上三下六,就在这一眨眼间,地字十三煞出动了三分之二,其余四人,坚守四个方位,个个蓄势以待,以防漏网之鱼。
配合严密,几乎天衣无缝。
蓝虎没有说错、这不是妙计,而是一场硬战,以地字十三煞,加上他自己,对付柳二呆和沈小蝶,至少用了七倍的人力,他作事的确很踏实、很牢靠,没有半点轻敌之心。
论武功,地字十三煞全是一等的好手。
这样的安排,难道还有差错。
蓝虎站在圈外,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心喜,只等地字十三煞马到成功。
他做了三年总管,立下许多功劳,前后替封八百弄了五位姨娘;巧取豪夺,争得良田九百亩;蒋山青是封八百的智囊,而他则是封八百的左右手。
智囊用脑,而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出力、流汗。
因此,这地字十三煞全由他来统率、调派,天字九枭则是封八百亲自指挥。
封八百也是个枭雄人物,对于用脑的人,表面上言听计从,其实深具戒心;对于用力的人,则是信任有加,凡事推心置腹。
在封八百心里,蒋山青的分量显然不如蓝虎。
这蓝虎当然是第一号红人。
蒋山青也许并不知道;蓝虎却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他也表现的更加卖力。
今夜,他估计又将立下一件奇功。
但却令他十分失望,场中忽然起了变化,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变化。
只听一声娇叱,闪起了两道光华。
这是两支剑,一支有如游龙升空,一支盘地飞绕,剑气森森,气弥六合。
吭当!吭当!兵刃落地,血雨横飞。
左面掉一下条断臂,右面飞起一颗人头,卜通!卜通!半空里栽下了三具尸体。
寒光连闪,只不过电光石火一瞬。
飘风不终夕,骤雨不终朝,发生的快,消失的也快,眨眼之间,地字十三煞栽倒了五个,重伤四人,其余四个骇然大震,倒飘出一丈五六。
蓝虎打了个冷颤,掉头就想开溜。
且慢。
沈小蝶冷哼一声,飞纵而上,半空中幻起一道弧影,后发先至,截住了去路。
你……蓝虎脸色大变。
地字十三煞几乎死了一半。
沈小蝶沉声叫道:你好意思活着?蓝虎不响,忽然飞起一锤,迎面打来。
这是柄大锤,力沉劲猛,虎虎生风,来势火辣无比,一晃而到。
显然,这是拼命的打法。
此时此刻,除了拼命,他已别无选择。
沈小蝶腰脚一扭,人如旋风,灵快地侧滑了三步。
蓦地怒叱一声,剑如风发,寒光一闪而起,攻入了蓝虎的右胁。
这一剑疾如奔电,来势刁钻。
蓝虎吓了一跳,忽然身子一歪,就地一个翻滚,滚出一丈四五。
任何武术中绝没这样一招,他一时心慌意乱,为了保命,居然创下这样一种怪异身法。
今晚他若不死,应该是开山鼻祖。
可惜他滚的快,沈小蝶更快,一道寒光有如天外飞来。
惊虹一闪,剑到血崩。
只听夺的一声,蓝虎两眼一翻,咽喉间立刻喷老高一条血柱。
一剑毙命,死得干净俐落。
这是不是已经结束,当然没有。
地字十三煞剩下四个,已走得无影踪,蒋山青却早已怏怏而去。
此人头脑灵活,是不是还继续对封八百更忠心耿耿?铜雀别馆是不是还容得下他?虽然蓝虎已死,但他刚才那副哀告乞命之状,未必能瞒过封八百。
至少还有四煞逃离现场,难保不抖露出真相。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几声锣响,当当当当当……连敲了九下。
小蝶。
柳二呆道:只怕九枭就要到了。
还有封八百。
那正好。
不。
沈小蝶道:我们先避一避。
避一避,为什么?天字九枭不比地字十三煞,再加上封八百,甚至还有白凤子,倾巢而至,其锋不可当。
沈小蝶道:我们犯不着打这种硬仗。
难道还有更有价值的仗?当然有。
沈小蝶道:我们暂且避过这阵锋头,在他们的热锅上浇盆冷水,先泻一泻他们的气。
气一泻,斗起来就易。
然后呢?然后各个击破。
好是好。
柳二呆道:但……但什么?沈小蝶扬起脸来道:是不是不够英雄气概?这……可惜我们的对手并不是英雄。
沈小蝶道:他只是一只老狐狸,一匹狡猾的狼,而如今又在它的狼窝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一口咬中咽喉。
比喻的好。
柳二呆道:但我们……我们先离开这里。
这铜雀别馆不过湖中几个小岛,离开到那里去?柳二呆道:他们必然会分头搜寻……这不正好。
好什么?我不说过各个击破吗?沈小蝶说:我正要他们分开,越分散越好。
不错。
柳二泉终于想通了:此计甚妙。
那就走吧!好。
铜雀别馆的大厅上,重又亮起了灯火。
那张虎皮交椅上像是长了针,封八百一忽儿坐下,一忽儿站起,显得坐立不安。
他脸色凝重,双目发红,披散的长发乱糟糟的,快变成一条疯狗。
交椅的左右,高高矮矮簇着二三十个人,连花小侯爷都在其中。
但封八百不说话,谁都不敢吭声。
干爹。
白凤子终于打破了沉闷:他们只是一时得逞,逃不掉的。
哼。
封八百浓眉一剪:谅他们也逃不过老夫的掌心。
他伸出右掌,蓦的握掌成拳,像是掌心里握的正是柳二呆和沈小蝶。
拳头握得很紧,似是要活活把他们捏死。
干爹,你坐下来。
白凤子真的像个很孝顺的女儿:也好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封八百额头上冒出了青筋:搜,赶快搜。
搜过了。
在那里搜?湖岸柳林全都搜过了。
湖岸柳林?封八百吼道:笨蛋,笨蛋,全都是一群笨蛋!干爹是说……难道这两个丫头小子,还在柳林里等死?干爹,熄熄火吧。
白凤子道:其实天字九枭并不笨,只是……只是……只是什么?有些地方他们不敢去搜。
不敢?封八百双目一睁道:那些地方不敢?譬如一些姨娘们的住所,还有二妹子的涵香院,一向是铜雀别馆的禁地。
这丫头小子去到这种地方干嘛?干爹难道忘了。
白凤子道:他们本来就住在涵香院,还是二妹子的客人。
这该死的丫头。
封八百连脖子都气粗了,叫道:都是她惹来的麻烦。
他虽然叫得嘴响,说那柳二呆和沈小蝶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事实上他也知道有了麻烦。
而且这麻烦还真不小。
一个得力的助手蓝虎死了,地字十三煞去掉了三分之二,蒋山青行踪不明,这对铜雀别馆来说,无疑是记重重的打击。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打击如此严重,封八百等于临头挨了一记闷根。
他虽然强自镇定,实在已心惊肉跳。
搜,快搜,什么地方都要搜。
封八百气吼吼的道:纵然逃出了铜雀别馆,也要全力追杀。
好,干爹有这句话就成了。
去吧,九枭由你领队。
封八百一屁股坐在虎皮交椅上:老夫坐镇在此。
是,凤儿会随时派人传报。
黎明将至,夜色更昏沉。
天地肃穆,万象寂然,铜雀别馆刁斗无声,但隐隐充满了杀机。
九个颀长的黑衣人,黑布蒙面,站在阴暗的树影下,俨然九个黑衣无常。
这就是天字九枭。
枭为猛禽之一,惯于夜出,视力敏锐,飞行无声。
以人比枭,号称天字九枭,这九个人想必轻灵娇捷,武功十分杰出。
这九个人也像地字十三煞装模作样,个个涂成一副大花脸,形象狞恶,但这些瘦长的身形,一身漆黑,打从蒙面黑布的两个洞孔巾,露出一双灼灼发光,是利刃般的眼神,更加充满了神秘的诡异。
神秘令人胆寒,诡异令人莫测。
神秘、诡异,加起来就是恐怖,乍然出现,令人有种窒息之感。
地字十三煞全是杂牌,这天字九枭却很正规,清一色每人一支长剑。
普通的剑不过三尺。
这九支剑却很奇特,每支剑都在四尺以上。
青蒙蒙的剑锋,森寒凛凛,冷焰逼人。
白凤子低声叮嘱了一声,将九个人分为三组,然后举手一挥。
记住了。
她在发号施令:这就开始行动,遇有警讯,立刻吹起号角,不得有误。
在栖霞山她曾独当一面,发号施令她是能手。
为首的三个黑衣人同时应了声是,九个人蓦的腾身而起,分向东、北、南三个地方掠去。
果然身手不凡,飞行绝尘,眨眼已杳。
这的确是批江湖之杰,可惜所遇非主。
白凤子眼看这九个人离去的身法,不住点头称赞,表示十分满意。
然后她领了四名花衫少女,向西而去。
向西是涵香院。
她当然知道,柳二呆和沈小蝶绝不会回到涵香院,只不过想去看看她口中的二妹子封采灵,如今落得怎样一副狼狈景象。
她早就料到,封彩云绝不是沈小蝶的对手,也绊不住柳二呆。
湖中小岛,处处花木扶疏。
若在白天,尤其是春光明媚的季节,百花吐蕊,争奇斗艳,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但在这初秋的黑夜里,却显得有几分清冷阴森。
今夜,更是草木皆兵。
白凤子沿着一条幽静的曲径一路行去,刚刚走近涵香院,忽听东北角上响起一声号角。
但一声响过,忽然中断,只剩下余音袅袅。
这情况好像不妙。
白凤子吃了一惊,不待迈跨进涵香院,口中叫了声走,人已飞纵而起。
这是警号,必然是发现了柳二呆和沈小蝶的踪迹。
看来这两个人躲藏的并不隐秘。
东北角上有座六角凉亭,雕栏玉砌,构造精美。
这地方风光如画,景色幽绝,若在乎时,应该是最好的休憩处,但此刻却充满了血腥。
一个黑衣人倒躺在木漆柱下,胸口血迹殷然;另一个黑衣人软软的伏在栏干上,头颅下垂,喉管也在滴血,白石阶上流了一滩。
栏杆外的草丛里,还有个黑衣人,胸脯起伏,好像还没断气。
一只号角却扔在三尺以外。
白凤子一掠而到,目光接处,登时脸色大变。
这三枭到底被何人所杀?当然,这是想都不用多想的事。
白凤子本曾想到,力量不可分散,但如集中摸索,一处处寻寻觅觅,势必延误时辰。
封八百坐镇在大厅之上,岂不更急躁难耐?因此,她叮嘱各组三人,一有发现,立刻用号角传递讯息。
想不到还是被柳二呆和沈小蝶所乘。
白凤子定了定神,目光四转,除了这三个黑衣人之外,已不见任何一条人影。
于是她闪出栏干,走向草丛中的那个黑衣人。
这人果然还有口气,他抡起手臂,向左侧一座茶蘼花架下指了指,忽然脑袋一偏,登时气绝。
他指那花架是什么意思。
显然,若非柳二呆和沈小蝶从这里出现,便是从这里逸去,但不管他指的是什么,这已于事无补。
白凤子皱了皱眉头,又咬了咬牙,脸上神色显得一片铁青。
忽然,东南方又传来了号角之声。
白凤子不笨,沈小蝶却显得比她更精。
号角虽然可以传递讯息,但高手相搏,刹那间生死立判,柳二呆和沈小蝶无疑是两支快剑。
而且他们打的不是硬仗,猝然而来,一晃而去,攻杀之间,快如闪电。
若等待闻声驰援,当然为时已晚。
东南角是座九曲回桥,长桥卧波,形如游龙戏水,为铜雀别馆八景之一。
白凤子赶到之时,只见桥头上直挺挺躺着一个黑衣人,其余两个却已踪迹不见。
这两人那里去了?桥下湖心,却有两大片血水。
血水那里来的?这也不问可知。
白凤子一向自视极高,在栖霞山一举囚禁了近百十位江湖人物,颇有几分骄得自满,但此时此刻,却禁不住有点心惊胆寒起来。
她两番闻讯而至,没有碰上柳二呆和沈小蝶。
但她心里有数,碰上了也许更惨,因为她深深知道,自己并不是柳二呆和沈小蝶的对手。
江湖上除了凭籍武功分庭抗礼,还能凭藉什么?她在封八百面前争得这项任务,原是想借重天字九枭,报那栖霞山一箭之仇,尤其是对沈小蝶,她显然已恨之入骨。
如今不但报仇之望已成泡影,她甚至已隐隐看出,铜雀别馆即将土崩瓦解。
若是再有一声号角,是不是赶去驰援?她呆立桥头,越想越不对劲。
一股凉意袭上心头,几乎不敢去见封八百。
她不说话,四个花衫少女也不吭声。
湖水悠悠,潺潺流过桥下。
大厅上,封八百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白凤子没有捷报传来,他左右的人却已越来越零落,自告奋勇出去助阵的人,都没有回音。
花小侯爷没去助阵,他是不告而别。
很久以来未曾一试锋芒的那柄九环金刀,如今已紧握在封八百手里。
他手按刀靶。
脸色青白不定。
当然,他对自己这柄刀仍然充满了信心,当年他纵横江淮,除了四空先生未遇敌手。
这个柳呆子难道是四空先生复生?就算他是四空先生的传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羽毛未丰、历练不够,怎能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
纵然四空先生的传授得法,充其量也不过剑术造诣略有成就而已。
少年人心高气傲,便自以为不可一世。
最可恼的是,居然折损了许多部属,除非一刀劈了这双男女,委实难消心头之恨。
封八百越想越气,双目中禁不住喷出火来。
他原本想亲自出手,只为了怕贬低了自己的身份,想不到事情好像越来越糟。
气势赫赫的铜雀别馆,竟被这双初生之犊的男女,搅得昏天暗地,委实是想不到的事。
目前大厅之上,只剩下四名随身护卫。
这四个人武功平平,只不过追随多年,忠心不二,封八百视为心腹。
偌大的厅堂之上,就这几条孤零零的人影。
铜雀别馆衰象已呈。
蓦地,灯光微闪,帷漫无风自动,厅堂之上忽然多了两条人影。
这来的什么人?莫非来禀报捷音?怎么?封八百瞧也不瞧,依然大模大样的道:情况如何?糟得很,简直糟透了。
其中一人冷笑道:天字九枭已经翘了七个……?口音生疏,居然还在冷笑,封八百忽然觉出不对,目光一抬,不禁怔住。
你……你是谁?他已一跃而起。
我就是柳二呆。
居然是柳二呆。
这不消说,另外一个当然是沈小蝶。
你是柳二呆?封八百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却不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面前这双男女,男的蓝衫一袭,抱剑而立,这不是柳二呆是谁?嘿嘿,你好大的胆子。
封八百脸色俱厉,暗地里却抽了口凉气。
天字九枭竟然死了七个,这话是真是假?柳二呆难道是在吹牛?想到刚才俄顷之间,地字十三煞一下子去掉了九个,另外还加上个铜雀别馆的大总管蓝虎,如今天字九枭死掉七个又何足为奇?要不是真的如此,柳二呆怎敢公然闯上大厅?封八百毕竟是个人,并不是一尊神,事到此时,也不禁心惊胆寒起来。
他一向自视如虎,天字九枭和地字十三煞是他的两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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