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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宴无好宴

2025-03-30 07:25:53

柳二呆不禁暗暗诧异。

他纵目望去,赫然有数十枚之多,翻腾飞舞,竟绕着自己打起转来。

那知每发一掌,好像更助长了这些银色蝴蝶回翔飞腾的冲力。

奇怪的是,这些小东西像具有灵性,知道借力使力。

掌势一缓,立刻又粘了过来。

粘过来如何伤人?柳二呆只知凡是暗器,必能伤人,因此他不敢丝毫松懈,掉以轻心。

其实这些银色蝴蝶无刃无剌,劲力又不猛锐,并不能直接伤人,但那蝴蝶的翅翼上,却涂有剧烈的毒液,一旦粘上人体,便会立刻麻痹。

甚至会立刻溃烂、死亡。

这是当今武林,独步天下的歹毒暗器。

沈小蝶当然知道,却苦无破解之法,眼看柳二呆困在重围之中,不禁芳心大震。

柳二呆,你别白费力气了。

白凤子森森冷笑:迟早你会倒在地上,化成一滩浓血。

好狠毒的话,但这也许正是事实。

柳二呆倒还不解,因为他估不透这些小东西如何厉害,沈小蝶听在耳里,却不禁心惊肉跳。

忽然心中一动,皓腕扬处,乌光连闪。

这是蓬针雨,菱花飞针。

开始时偏差甚大,拿捏不住准头。

那知后来居然愈练愈精,几乎针无虚发,甚至能一次连发数枚,针针中的。

这是天生成的巧手,并非每一个人一学即会。

此刻,她同时打出了十余枚。

只听轻啸破空,接着是一阵连续的嗤嗤轻响,居然大有收获。

半寸不到的细针,有的打在银色蝴蝶的翅膀根,有的直贯胸腹,有的甚至一针双蝶。

本来没有生命的东西,照说应该绝无妨碍。

但这些银色小蝶本就极轻极微,由于打造精巧,翅膀薄如蝉翼,刚好借着连续不断的掌风,鼓翼飞舞,一旦钉上了一枚细针,立刻加重负荷,失去了平衡,纷纷坠落实地。

沈小蝶暗暗心喜,皓腕飞扬,又是一蓬乌光。

白凤子眼看不妙,唰的掣出一柄鸾刀,尖叫一声,凌空飞了回来。

崩崩崩,机簧连响,那十名艳女也同时发难。

图穷匕见,看样子是要真的一拼了。

好在是那些蝴蝶只剩三三两两,遥落欲坠。

柳二呆乘个空档,双肩晃动,脚步一滑,斜剌里飘出一丈五六,再一闪,又躲过了两支乐器中疾射而来的暗器。

大喝一声,抓住了一名艳装少女。

沈小蝶手扶腰际,崩的一响,弹出了一支软剑,青光流转间迎住了飞来的鸾刀。

居然还没渡江,就遭遇了一场恶战。

柳二呆被那些奇特的飞蝶困扰了一番,此刻又遭到这些艳装少女的暗算,显然已动了真怒。

他身法轻灵诡异,闪纵如飞,区区几支暗器当然伤不了他。

这谷中两山夹峙,中间有条溪流。

柳二呆手无寸刃,也不想杀害这些少女,单臂一抡,竟将那个抓住的少女向溪流中扔去。

飞扑中身子一旋,又抓住了一个。

于是抓一个,扔一个,片刻之间,竟将那十名少女扔得一个不剩。

一时惊叫不绝,十名少女全在水中挣扎呼号。

溪水不深,虽然不会淹死,但已是水湿淋漓,浓妆艳抹花一般的娇靥弄得满脸泥沙,娇滴滴的小美人都变成了妖怪。

倒在地上的两名少女,早就被沈小蝶弹指点了穴道,柳二呆也不理会。

白凤子和沈小蝶刀剑相接,战成了棋逢敌手。

白色的人影天矫游龙,刀光霍霍,粗布裙衫的沈小蝶也是兔起鹘落,一支剑如灵蛇吐信。

可惜白凤子耳听溪流中一片呼叫,心神已乱。

心神一乱,刀法跟着大乱,斗志也就大打折扣,当下银牙一咬,倒飘而起。

这是她的长处,能够当机立断,能够识相。

她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也是个最懂得权变的女人,虽然一口气愤恨难平,却会不得将自己的一条性命立刻赔了进去。

明知再战下去必吃大亏,何必还要做这种傻事?因此她这一飘,足足飘退了两丈四五,端了口气,抱刀而立。

承让啦。

沈小蝶并不追杀。

哼。

白凤子冷冷道:你算赢了吗?不算。

沈小蝶道:不过也没输,就算两下拉平了吧。

拉平?白凤子双目中冒着毒火:从今以后,有你无我,一辈子莫想拉平。

她竟不顾那些挣扎在溪流中的少女,身形一闪,翩然而逝。

一起一落,隐入了深林。

沈小蝶没有追出。

柳二呆当初入山,只是为了营救龙怀壁和萧季子,如今听说这两个人业已脱出牢笼,也就不想再生事端,因此他也不追。

眼看天色已晚,两人相偕出了山口。

第二天便赶到了一处滨江的市集,打算停留一宿,渡江向西。

原先已经说好,要等过了大江之后,两人便不再结伴同行。

今天当然还不分手。

因此就在同一家客店要了两间上房,安置以后,由于天色尚早,沈小蝶便要柳二呆同去江岸走走,看看明早是不是有渡江的船只。

市集沿江而建,倒也十分热闹。

柳二呆仍然一袭蓝衫,像个落第秀才,沈小蝶更是洗尽铅华,成了荆布裙钦的小家碧玉,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并不引人注意。

那知刚刚转过街角,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华服少年,居然一揖到地。

原来是柳兄。

尊驾是……柳二呆呆怔了一怔。

在下秋山寒。

那华服少年道:一向客居金陵,是以见过柳兄。

哦?柳二呆淡淡应了一声。

他知道,在金陵城里识得他的人甚多,尤其像这样公子哥儿之类的人物,常常在背里拿他开心。

这位是……秋山寒眼角瞟向沈小蝶。

柳二呆又是一怔,一时间不知如何置词,沈小蝶却大大方方的笑了笑。

我跟他是表亲,我叫庄玉奴。

哦,原来如此。

秋山寒道:今日遇到柳兄,真是幸会,在下想作个小东……这……这不必了。

柳二呆说。

实不相瞒,在下对柳兄一向无限钦敬。

秋山寒道:寒舍就在不远,岂可过门不入,莫非柳兄瞧不起在下这个俗人?哪里,哪里,秋兄言重了。

柳二呆道:只因尚有急事要办,无法……什么急事?在下能否效劳?这……也不算什么急事。

沈小蝶接口道:只不过找只渡江的船而已。

哦。

秋山寒道:原来这点小事,容易得很,舍下就有大小船舶数十艘,莫说柳兄只要渡江,就是飘洋过海,都包在在下身上。

柳二呆尚自沉吟未决,沈小蝶却以目示意,要他赶快答应。

如此就有劳秋兄了。

柳二呆说。

别客气,这算是柳兄赏光。

秋山寒道:但不知柳见何时起驾?就明天一早吧。

沈小蝶接口道。

好,好,在下这就吩咐下去,渡江无须大船,一叶扁舟就够了。

秋山寒道:不过今晚在下理应尽地主之谊,两位万勿推辞。

他言词诚恳动人,显得热情而豪放。

柳二呆却暗暗诧异,在金陵城里他虽落落寡合,孤芳自赏,但认识的却也不少,像白下四公子都曾点头论交,就算从未交言之人,面孔也都很熟,怎么这个秋山寒在他脑海里竟没半点印象?秋山寒?一个很别致而又颇富诗意的名字。

这个人应该不俗。

但奇怪的是,半年前在白玉楼上的那宗事早已轰传江湖,金陵城里人尽皆知,这个人怎么没有一言提及?避而不言,这是何故?表哥。

沈小蝶居然帮腔,而且叫得很甜:这位秋公子一番诚意,你就答应了吧!对对,庄姑娘说的是。

秋山寒道:在下至诚奉邀,略备水酒……如此输诚纳交的人,当真少有。

莫非又是一个小孟尝?那就多谢秋兄了。

柳二呆只好听从沈小蝶,却道:不过在下想先回客栈小憩……好,好,柳兄请便。

秋山寒道:不知柳兄现寓那家客栈,少时在下好来恭迎大驾。

越说越客气,未免太已过分。

岂敢,岂敢。

柳二呆谦谢道:就在转角不远的那家泰来客栈。

哦,泰来客栈。

秋山寒道:在下知道了。

于是相互一揖而别。

大江日落,已将近掌灯时分。

柳二呆和沈小蝶转回客栈,进了上房,沈小蝶居然吩咐伙计,先送两份饭菜,还说越快越好。

小蝶,这怎么回事?柳二呆摸不着头脑。

难道你不饿?沈小蝶睨着他。

当然是有点饿了。

柳二呆道:但是那个秋山寒不是说……说来恭迎大驾对不对?小蝶,我可是不想去的。

柳二呆道:是你说人家一番诚意,我只好……不错,是我说的。

沈小蝶道:不过我估计那种饭吃不饱的,甚至……小蝶,你快说,我早已起疑。

起疑什么?我从没见过这个人,也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柳二呆道:如此热诚相邀,令人大大费解。

这有什么,沈小蝶笑道:因为你是金陵大侠呀,这世上拍马屁的人多得是。

别瞎说了。

柳二呆也笑了。

难道说的不对?可疑的就在这里,柳二呆道:发生在白玉楼的那宗事,震动江湖,他却绝口不提。

也许他并非江湖人物。

沈小蝶道:所以对这种事漠不关心。

若是真的这样,柳二呆摇了摇头道:他又何必如此谦恭,巴结一个在金陵城里孤零潦倒,一向被人取笑的柳二呆?你在发牢骚吗?沈小蝶展颜一笑。

我发什么牢骚?我从来没有牢骚。

柳二呆道:我只是在想……你是怎么想的?他绝口不提白玉楼上的那宗事,并非不知,只是故意撇清他不是江湖人物。

你是说他正是江湖人物?我想应该是的。

看准了吗?小蝶,你也别装腔。

柳二呆笑道:你既然要先填饱肚子,必是早已心里有数。

唉呀,好厉害,连我也看穿了。

沈小蝶扑哧一笑:那就先填饱肚子,然后赴约。

好,但你总得说说,这个秋山寒……只听房门一响,一个伙计用只大木盘端来了两份饭菜,放在一张白木桌上,然后转身而去。

热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鼻,桌面上升的热气,更增添了一份温馨之感。

于是两人相对而坐,开始进食。

沈小蝶边吃边说道:大江之上,龙蛇混杂,这个秋山寒的确可疑……你看他……我怀疑他是另外一个人。

沈小蝶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这是一个强敌。

你猜的是谁?赏花公子蓝玉飞。

赏花公子?蓝玉飞?柳二呆一连念了几遍,终于摇了摇头道:恕我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听过。

也不是什么正牌货色,一个帮闲人物而已。

你不说是个强敌吗?强敌不是他,是他的老板。

沈小蝶道:不过他也可能想自己出出风头。

若是这样,我们何不另外雇船?这不是船的问题,由此向西到处可以渡江,不一定要在这里,只是既然遇上了,我并不想躲。

沈小蝶笑道:其实要对付的是我。

对付你?正是。

沈小蝶道:你只是受到了牵连。

牵连?柳二呆仰头一笑:小蝶,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胆子很小?假的。

沈小蝶笑道:我就怕你胆子太大。

我的胆子不算很大,也不算很小,也许刚刚恰到好处。

柳二呆也笑道:不过依我估计,他要对付的未必一定是你,可能也有我的一份。

为什么?这很好解释。

柳二呆道:那齐天鹏称霸江南二十余年,在白鹭洲上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庄院,他所结交的一批死党,据说都是大江之中的水上豪杰,他这一死,料想找我柳二呆算帐的必然大有人在。

嗯,这话倒也有理。

沈小蝶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个秋山寒若真的就是赏花公子蓝玉飞,他要找的必然是我。

你跟他……我……我跟他……沈小蝶顿了一顿,我并不认识这个人。

一个互不相识的人,当然没有什么仇恨,更谈不上什么过节,但江湖上恩恩怨怨有时牵连甚广,甚至可以扯上好几代,甚至一个平白无辜的人,有时也会卷入一场风波,遭到一场杀劫。

赏花公子蓝玉飞为什么要找她?她虽然不认识这个人,至少她已知道有个赏花公子蓝玉飞。

这就可以证明,不是绝无瓜葛。

沈小蝶虽然口气含糊,却也并未否认,只表明纵有过节,也不是她惹来的。

柳二呆当然也不再问。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吃完了一顿饭,伙计刚刚收拾走了碗筷残羹,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柳兄,柳兄……像是秋山寒的声音。

果然来了。

是秋兄吗?柳二呆立刻走了过去,将门打了开来,道:如此盛情,实不敢当。

那里话,柳兄金陵贤士,在下有幸攀交,感到无比荣宠。

秋山寒笑道:柳兄就请起驾。

这种恭维之词,听了倒是令人十分窝心。

但他绝口不提金陵大侠四个字。

秋兄如此谬赞,柳某人委实惭愧无地。

柳二呆谦逊了一番。

柳二呆只好和沈小蝶相率而出。

店门外居然备妥了一顶软轿,两匹骏马。

这项软轿显然是替沈小蝶备的,两匹骏马当然是宾主各一。

秋兄不说府上就在不远吗?不远,不远,的确不远。

秋山寒道:只不过三五里路程。

三五里路程居然也备轿马,足见礼遇之隆。

秋兄府上不在市集?市集之内人烟嘈杂,车尘马嚣,在下极不习惯,郊外乃是祖业,临江一片庄院,景色十分秀丽,朝迎风帆,暮看云飞。

秋山寒笑道:在下虽然学识简陋,却想附庸风雅……秋兄本来就是高雅之士。

柳兄见笑了。

柳二呆向沈小蝶看了一眼,本想用眼色征询一下。

沈小蝶却没看他,直向那顶软轿走去。

这表示她很乐意接受这份邀请。

她乐意的事,柳二呆当然绝不反对。

于是便向秋山寒拱了拱手,从一个青衣汉子手中接过缰绳,踏镫上马。

秋山寒也跟着跨上了雕鞍。

软轿在前,骏马在后,片刻间出了市集。

夜幕渐降,大江之上烟笼雾锁。

但听惊涛拍岸,远处烟波浩渺中,闪起了几点渔火,忽明忽灭。

此刻乃是沿江而东,原说只有三五里路程,在柳二呆的感觉中至少已超十里以外。

秋兄,到底还有多远?到了,到了,这就到了。

秋山寒支吾道:在下且去前面领路。

忽然一抖马疆,骏马长嘶,从左翼越过了软轿。

在下追随秋兄。

柳二呆双腿一紧,用劲一夹马腹,也追了上去。

他存心要和秋山寒并马而行。

原来打从出了市集之后,他已提高了警惕,尽量保持和秋山寒之间的距离,顶多只差一个马头,随时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般一步一随,当然十分厉害。

被盯住的人,至少有种如芒剌在背之感。

江流滚滚,野草凄迷,凝目望去,前面江峰之上,忽然坟起一座孤山。

柳二呆心中一动,更加留神起来。

轿马如飞,片刻已到山麓,山虽不高,但树木繁茂,在这无月之夜,黑越越显得十分阴森。

月黑风高,密林如墨,要有什么举动,这种地方显然最好。

柳二呆深深吸了口气。

啊,柳兄快看。

秋山寒故意失声道,右腕一扬,打来三点寒星。

一动未动,那四名轿夫同时飞快地从轿杆里抽出四把长刀。

但见寒光连闪,打从四个不同的方位戳入了软桥里。

惊变乍起,只在电光石火一瞬。

好贼崽子。

柳二呆大喝一声,人已离鞍而起,躲开了三支暗器,从脚底而过。

半空中一个翻身,举拳下劈。

咔嚓,咔嚓,四把戳入软轿的长刀,竟然断成了八截,蓬的一声巨响,软轿一震而开,打从四散的木片中矫矫游龙般飞起一条人影。

这人当然是沈小蝶。

但听嗖嗖嗖嗖,双臂齐挥,寒光飞泻中,闪击千里,分向四名青衣轿夫打去。

闷哼声中,一个个翻身栽倒。

原来并非什么奇特暗器,赫然竟是刚才被折断的四截断刃。

四柄长刀怎么会断?四截断刃又怎么到了她的手中,这是在软轿里发生的事,谁都没有看到。

不过这委实不可思议,令人叫绝。

秋山寒人影倏闪,从马背上斜纵而起,躲过柳二呆凌空一击,落在两丈以外。

再一闪,隐入一片矮树林中。

但柳二呆这一掌并未落空,堪堪击中了马首。

健马悲嘶,轰然一声倒了下去,四蹄踢动了几下,登时气绝。

好,好,嘿嘿嘿嘿……半空里忽然传来了一串咭咭怪笑之声:好个屁。

这人说话前后矛盾,显然有点颠三倒四。

但笑声中气充沛,震人耳膜,掩抑了山风的呼啸、江流的幽咽。

柳二呆和沈小蝶不禁同时怔了一下。

举目望去,只见半山里一座突出的岩石上,直挺挺地站着一个黑衣人。

你是什么人?柳二呆扬声喝问。

哼,传说的不错,你小子果然是个书呆,问得好笨。

那黑衣人沉声道:本座已从十年以前开始,从不答复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问题很无聊?很多余。

说的也是,的确多此一问。

柳二呆眉峰一耸,冷冷道:管你阿猫也好,阿狗也好……住嘴!黑衣人怒叱。

怎么?柳二呆冷笑一声。

敢对本座知此放肆。

黑衣人怒叫道:你莫非想立刻就死?我并没这么想,你也未必有这种本领。

柳二呆口角一哂:凭空说的话多半不能作准,你要是有这种能耐,就滚下来试试。

哼,你知道本座是谁吗?问得无聊。

柳二呆抓住机会,立刻还以颜色,反唇相讥:多余。

黑衣人身躯抖动了一下。

看来他在江湖上是上颇有名气的人物,但他的太自傲显然遭到了挫败。

柳二呆。

沈小蝶忽然道:难道你听不懂他的意思?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早在十年以前便已名满天下,举世皆知。

沈小蝶道:所以这十年来已无须提名道姓,你若不知他的大名,还配在江湖上混吗?她又转向那黑衣人:我说的对不对?哼,你很聪明。

也不见得。

沈小蝶道: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不懂你为什么要装模作样?你说什么?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你真的不懂?我们身边并没有什么贵重财物。

你当然没有。

黑衣人道:再说普通的珠宝财物,本座还没瞧在眼里。

那你……小妞儿,别装糊涂,其实你早已知道。

黑衣人冷冷道:本座要的只是一幅草图。

草图?对,外加两条小命。

啊……沈小蝶故作一惊,失声道:这手段未免太辣了点吧?好。

黑衣人立刻减价:就一条吧。

一条?你只要交出那幅草图,本座立刻放你一马。

黑衣人冷森森的道:至于这个柳呆子……我该死。

柳二呆说道:绝难活命,对不对?不错。

黑衣人沉声道:让你风光了半年,也该够了。

照这口气,居然跟白鹭洲上的齐天鹏有关。

柳二呆忽然笑了笑,仰天大笑。

你还敢笑?黑衣人怒道:有什么好笑?当然好笑,要不然我怎么笑得这般起劲。

柳二呆大笑说道:你当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你说,本座是谁?你口口声声本座本座的,其实只不过大江之上一个小头目而已。

柳二呆连连冷笑,一字一字地道:鲤鱼帮主李铁头。

胡说,什么鲤鱼帮。

黑衣人立刻纠正道:飞龙帮。

我只能叫你鲤鱼帮,因为你们还没跳过龙门。

柳二呆道:称‘飞龙帮’还差得远。

原来大江之上,的确有个飞龙帮,帮主就是李铁头,柳二呆是在故意拿他取笑。

沈小蝶掉过头来,盯着他星眸一闪,嘴角牵动了一下,颇有嘉许之意。

你还真有点学问。

沈小蝶道。

你别夸奖我。

柳二呆故意皱了皱眉头:我已经豁出去了。

这怎么说?他已经放你一马,我可是性命难保。

嘿嘿嘿嘿……李铁头扬声大笑:柳呆子,你知道就好。

好什么?柳二呆问。

好得很。

李铁头厉声道:好好地等死。

柳二呆,你真可怜。

沈小蝶忽然又道:不过我也很糟。

你糟?柳二呆道:糟什么?那幅草图我忘了带在身上。

你忘了?李铁头大叫:小妞儿,别打歪主意,你想骗过本座是不是?不是,我没骗你。

胡说。

这是真的。

真的?本座不信。

你想怎样?沈小蝶道:我是个女孩子,莫非你想搜上一搜不成?本座当然要搜。

李铁头叫道:要好好地搜,仔仔细细地搜,彻头彻尾地搜。

好,你来搜吧。

……谅你也不敢。

沈小蝶忽然一声冷笑:我早就着穿了你,你只不过在装模作样,你敢下来,我叫你李铁头变成李无头。

什么?你……李铁头泻气了。

至少也要折断你一条腿。

沈小蝶继续道:叫李铁头变成李铁拐。

李铁头不响了。

对,你想得美妙。

柳二呆接口赞道:反正要他变一个字。

也许不止一个字。

沈小蝶笑笑。

不止?也许这三个字都该变一变。

统统,这怎么变?这个我不知道。

沈小蝶笑笑,忽然大声道:反正他不是李铁头。

不是李铁头?柳二呆怔了怔,不禁大感意外。

不是李铁头是谁?哪里露出了破绽?只见沈小蝶身子一转,面向着一片矮树林,叫道:秋山寒,你又何必藏头露尾?夜风萧萧,矮树林里一片寂然。

对了,你这三个字也该变一变。

沈小蝶提高了嗓音,叫道:什么秋山寒,你分明是赏花公子蓝玉飞,对不对?哈哈,对极了。

矮树林里忽然有了回声:瞧不出你果然很厉害。

你服了吗?笑话,本公子难道只有这点苗头?哼,别吹牛。

沈小蝶冷笑:你弄个人假冒飞龙帮主李铁头,不怕真的李铁头找你算账!他不会找我。

不会?他是个大忙人,尤其此刻正忙得要命。

矮树林里传来蓝玉飞的笑声:哪里有时间找我?他忙些什么?忙着找你。

哦,我明白了。

沈小蝶口角一哂:你不知用什么诡计骗走了他,然后就利用这个空档,假冒他的名头来对付我?你猜对了,不过还得加上个柳呆子。

可惜你妙计成空。

成空?谁说的?矮树林里传来赏花公子蓝玉飞得意的笑声:你以为对本公子没有个满意的交代,就这样走得了么?走不了?沈小蝶冷笑一声:莫非你还设有十面埋伏不成?你的口气真不小。

此话怎说?就凭区区两个人,用得着十面埋伏吗?纵然不要十面埋伏,总不能只凭几句空话。

沈小蝶道:这样躲躲藏藏,岂不可笑!等会儿本公子要你哭。

说大话没用。

沈小蝶不屑地道:别以为仗着这片林子护身,我们就不敢进来找你。

哼,逢林莫入,你还是小心点的好。

用激将法是不是?就算是吧。

只听蓝玉飞的声音道:反正我犯不着冒这大的险。

我倒想冒一冒。

欢迎。

沈小蝶抬头望望,发现那座突出的岩石上业已空空荡荡,那个冒充李铁头的黑衣人早已踪迹杳然,然后她转过头来,面向柳二呆。

你说,我们要不要冒这个险?这家伙十分可恶。

柳二呆说。

你是说该冒一冒?对,我打头阵。

你打头阵?你怎么打?沈小蝶笑笑道:你又不是铜浇铁铸的。

你是说……你瞧,江岸上好像有堆干草。

沈小蝶道:快去弄了些过来……干草?莫非你想……放火。

沈小蝶大声道:趁这夜风劲厉,风助火势,打从上风头放起,把这片林子烧个精光。

妙,炒极了。

柳二呆道:我这就去。

这的确很妙,简直是记绝招,只要火势一起,一阵劈劈啪啪,火光熊熊,不管烧不烧得光这片林木,谁还能在林子里藏身。

崩崩崩,矮树林里忽然一阵弓弦响起。

柳二呆刚刚还没走出几步,只听嗖嗖嗖,几支利箭已如飞蝗般射了过来。

原来林子里埋伏了强弓硬弩。

此刻显然已开始发急,害怕遭到焚身之劫,赶快来个先发制人。

可惜弓弦有声,利箭破空生啸,虽是暗器,对于一个身法矫捷的好手,并不能造成有效的伤害,柳二呆只不过轻轻飘飘的身子一转,便闪开了五六支利箭。

右手一扬,两指又挟住了一支。

蓝玉飞。

沈小蝶冷哼一声,道:若是只有这点本领,何苦丢人现眼。

丢什么人?蓝玉飞忽然从林子里钻出来:本公子只不过想省点事罢了。

这叫省事?动手动脚总是麻烦。

你怕麻烦?本公子养尊处优,疏懒成性。

蓝玉飞道:一向不愿流汗。

为何不说害怕流血?这有什么好怕,本公子不知见过多少血腥满地,肚破肠流,断首飞头的惨事。

蓝玉飞道:反正流的都是别人的血……今天该轮到你了。

我?嘿嘿……蓝玉飞连连冷笑:说,哪一个先上来?他忽然间变得神气活现,看来颇有气派,不知所凭是什么。

我。

沈小蝶说。

不,我先来。

柳二呆抢上了三步。

嘿嘿,鹣鲽情深,委实令人感动。

蓝玉飞翻腕肩头,呛的一声,拔出一柄剑来。

剑长三尺,青光流转,在星光下一闪一闪。

柳二呆没理会他语涉轻狂,目光炯炯,却注视着他手中那支剑。

好剑!他赞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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