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剑花呤 > 第 二 章

第 二 章

2025-03-30 07:26:04

汤丽珠一听,芳心大怒,气得一咬玉齿,马鞭迎空抽出,唰的一声脆响,猛向黄剑云抽去。

黄剑云乃衡山大剑客‘逸尘仙长’的衣钵弟子,学艺十数年,已尽得仙长真传,虽是第一次离开恩师,也从未与人正式交过手,但像汤丽珠这等身手的鞭法,要想抽中他,仍不是一件易事。

但是,当黄剑云仰首一看鞭梢的来势,正待腾起的身形,索性不动了!只听叭的一声脆响,宛如炸开了一个爆竹,虎筋鞭梢,猛的抽在石阶上,仅一寸之差,没抽在黄剑云的大腿上。

黄剑云虽说傲然没动,但心里却也吃了一惊,因为,他根据清脆震耳的响声和飞射的石屑青烟来判断,股下的石阶,至少被抽裂了一道数寸长的石槽。

令他吃惊的不是将鞭梢拿捏得恰到好处,而是以她这等豆蔻年华的少女,居然有如此强劲的腕力,这不能不令他感到惊异!心念未毕,气得娇躯颤抖,粉面铁青的汤丽珠,巳咬牙切齿的恨声说:唔哼,你妤镇定的功夫!黄剑云侧目看了一眼汤丽珠,故意晃着头,讥声说:这就是俗话说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猛虎蹑于后而不乱’的真功夫,你知道吗?汤丽珠除了自己的生母‘金梭女侠’李宁君外,可说从来没有人敢以这等口吻来教训她。

这时听了黄剑云的话,虽然气得娇躯直抖,恨得只咬玉牙,但是手中的马鞭,不知怎的,总不忍向他身上抽下。

当然,这时她还不知道爱情的种子,已在她的芳心深处萌了芽!于是,她冷冷一笑,趁机软化,只得也以讽讥的口吻,冷冷的说:你这等超人的镇定功夫,必是出身武林世家,请问你是那一家的子弟?黄剑云自觉在武林中的家世显赫,不便随意对人透露,是以,也以同样的口吻,冷冷的问:看你的鞭法出神入化,想必也是出身武林世家,请问你是那一家的姑娘?汤丽珠对黄剑云的反问,十分生气,不由怒声说:你这人真奇怪啊!方才在酒棚里,‘黔道三杰’的老大,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黄剑云成心气她,故意摇摇头,冷冷的说:那时我心慌意乱,没有注意,你现在再说一遍,又有什么关系?汤丽珠傲然一笑,神气的一点头,沉声说:好,你听着……黄剑云立即顶上一句,说:你放心,吓不倒我!汤丽珠鼓了鼓桃腮,终于耐着性子,平静的问:陵山凤凰谷你可知道?黄剑云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陵山当然知道,风景也不错嘛,只是凤凰谷却没听说过!汤丽珠听说黄剑云知道,芳心甚是得意,但听到最后,不由气得娇靥再度一变,恨恨的咬着玉牙,一个字一个字的沉声问:那么‘金髯翁’汤老前辈呢?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暗呼糟糕,心想,‘天涯三老’中的汤老前辈世居凤凰谷,我怎的竟笨得没有想起呢?继而一想,祖父‘彩眉叟’黄天石,昔年为了名次问题,曾与其余二老拼斗过几天几夜,虽然争了第一,但三老却一直因此失和,汤丽珠是凤凰谷‘金髯翁’的后人。

在未明了真像前,还是小心一些为是。

心念电转,立即摇摇头,歉声说:非常抱歉,在下见闻浅鲜,没有听说过!汤丽珠虽然野性蛮横,但她的心智却极聪明,只是一向任性惯了,懒得去用智力罢了,方才明明看到黄剑云秀眉一动,显然是暗吃一惊,但他却偏偏说不知。

一气之下,娇哼一声,缓步向前走去,右手的马鞭,微微向后提起,作着随时抽出之势,同时,沉声问:枯竹老人李前辈你总该知道吧?黄剑云看了汤丽珠这等声势,知道这次再说不知,她手中的马鞭必然紧跟而下,而是,既然先说不知‘金髯翁’于前,怎能再说知道‘枯竹老人’于后呢?衡情之下,先不同答,反而迷惑的问:晦?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与这两位老前辈有什么关系似的……话未说完,汤丽珠已理直气壮的嗔声说:金髯翁是我的祖父,枯竹老人是我的外公,你说有没有关系?黄剑云一听,着实吃了一惊,难怪汤丽珠如此跋扈蛮横,原来她有如此震慑武林的赫赫家世。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家世,当然也要探探她的武功,因而淡然一笑,说:这么说,你是一身兼具两位老前辈的绝世武学了?汤丽珠的神色已经缓和,也停止了逼进,这时见问,不由得意的一笑,点着头说:那是当然!黄剑云心中一惊,但却佯装不信的摇摇头说:天涯三老,决斗失和,‘彩眉叟’老人家于第二年病故太华黄府,‘金髯翁’和‘枯竹老人’两位老前辈,也于是年失踪了,生死不明,至今毫无下落,算来已是十四年前的事了,难道你在襁褓中便开始学艺不戍?汤丽珠见黄剑云不信,不由气得大声解释说:我祖父不会传给我爹?我外公不会传给我妈?我爹妈不会传给我吗?话声甫落,心中突然一动,不由又十分惊异而又迷惑的急声问:咦,你呼我祖父为老前辈,为什么呼‘彩眉叟’为老人家?黄剑云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只得无可奈何的一笑,说:因为他老人家是在下的祖父!汤丽珠一听,又惊又喜,不由兴奋的欢声说:啊!你原来是黄家哥哥,难怪你有如此高的镇定功夫?说话之间,丢掉手中马鞭,扑张着一双玉臂,竟亲热的向黄剑云奔来。

黄剑云一见,大惊失色,吓得轻啊一声,腾身站了起来。

汤丽珠芳心一惊,顿时惊觉自己失态,一张美丽脸蛋上,立时飞满了红霞,急忙刹住身势,羞涩的笑着说:小妹只是太兴奋了……黄剑云余悸犹存的连连颔首说:在下知道!汤丽珠看了黄剑云的惊急像,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只得改变话题问:黄家哥哥,你的大名叫什么来着?黄剑云见汤丽珠自称小妹,而且一口一个黄家哥哥,深悔自己方才把话说错了。

实在说,像她这样任性的少女,还是敬鬼神而远之的好,是以,勉强说:在下黄剑云……话未说完,汤丽珠已愉快的笑着说:噢!原来是剑云哥!说此一顿,突然又关切的问:剑云哥,你有什么事要求教‘神妪’前辈?黄剑云既然表明了身份,自是不便再气汤丽珠,只得感慨的摇摇头说:唉,一言难尽……话未说完,汤丽珠已娇哼一声,轻蔑的说:哼,你不说小妹也知道!黄剑云误以为汤丽珠知道了‘追风虎’等人的事,不由惊得急声问:你知道?汤丽珠有些得意的点点头,满含妒意的撇着小嘴说:还不是被那些多情的少女们,缠得无法应付了,才来这里求教气神妪前辈!黄剑云一听,不由笑了,为了避免汤丽珠追究原因,索性默然不语。

汤丽珠一看黄剑云的神色,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名妒火,恨不得‘千面神妪’马上把黄剑云弄成一个丑八怪才好!于是游目一看,这才发现天色早巳暗下来,在东北麓的山下,那些朝山香客的帐幕中,早巳燃起了点点灯火。

汤丽珠看了这情形,不由关切的说:剑云哥,天都黑了我看‘神妪’刚辈一定不会回来了!黄剑云立即摇摇头说:不,神妪前辈根本没出去,正在家中打坐……汤丽珠一听,不由惊异的说:什么时候了还打坐?天都黑啦!黄剑云急忙解释说:在下正午到达的时候,‘神妪’前辈刚刚入定,这时也许快完毕了!汤丽珠一听黄剑云由正午一直等到现在,芳心顿时大怒,立即忿忿的怒声说:哼,这分明是有意刁难搭架子,我不相信我汤丽珠来了她还敢不出来!说话之间,一面伸手去掏镳囊,一面向篱院的右角走去。

黄剑云一见,不由迷惑的问:喂,汤姑娘你要去那里?汤丽珠身形不停,回头忿忿的说:哼,我去屋后放把火,如果她还不出来,那才真算她入了定呢!黄剑云一听,大吃一惊,他已看出汤丽珠的个性,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不由慌得飞步追了过去,同时,急声说:喂喂,汤姑娘,使不得,你不是还要请教‘神妪’前辈吗?汤丽珠一晃黄剑云追来,步法奔得更快了,同时大声嚷着说: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话声甫落,蓬檐下的两扇朱门,呀的一声,突然启开了,同时,传来那位中年妇人的急急招呼声:喂喂,那位穿黄衫的相公,神妪老人家请你进去!黄剑云闻声止步,同头一看,只见方才喝叱他的那个中年妇人,正站在门阶上向他连连招手。

刁钻的汤丽珠一见,噗哧笑了,有得意的笑着说:怎么样?小妹还没放火,她们就沉不住气了!黄剑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折身向门前走去。

汤丽珠知道‘千面神妪’决不会再接见她汤丽珠了,索性急步奔至马匹处,同时凿着黄剑云,轻松而愉快的说:剑云哥,山下的客栈都住满了,小妹今晚在清光镇我表哥‘赛李逵’家里等你,回头见,小妹先走一步了!说话之间,取起地上马鞭,也不待黄剑云解说,飞身纵落马上,一拨丝缰,银鬃红马,昂首一声长嘶,迳向岭下如飞驰去。

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但汤丽珠的马速依然是快如疾雷奔电,眨眼已经不见。

黄剑云看得摇摇头,正待转身,门阶上的中年妇人,已不屑的轻哼一声,忿忿的说:道道地地的野丫头,比起我们家的晓燕姑娘来,差远了!说罢,又望着黄剑云,谦和的一笑,肃手说:相公您请!黄剑云见仍系着围裙的中年妇人先倨而后恭,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急忙一拱手,含笑谦和的说:烦请在前引导!中年妇人笑一笑,当先走进门内,同时,笑着说:我家姑娘都呼我李嫂,相公您随便称呼好了。

黄剑云一听‘称呼’,顿时想起‘神妪’的姓氏,于是谦和的低声问:请问李嫂,‘神妪’前辈的姓氏是……?话未说完,李嫂已笑着说:神妪老人家姓晋,我家姑娘姓纪……黄剑云见李嫂三番两次的谈到她家姑娘,不由皱了皱眉头,断定她说的必是方才那位美丽如仙的紫裳少女。

穿过院中的枫树,距离正中茅屋已经不远。

黄剑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茅屋的门前,尚有一道枯枝编成的迎壁,遮住了门内射出的灯光。

到达迎壁前,李嫂郎向黄剑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在身后。

绕过迎壁,黄剑云的目光不由一亮,一蓬明亮灯光,迳由深垂的竹帘内射出来,八盏明亮纱灯,整齐的悬在横梁上。

由于门内灯光明亮,虽然隔着竹帘,但屋内的情形,仍能清晰可见。

只见屋内的正后方,横置一张亮漆胡床,床上正闭目盘坐着一位白发霜眉,勾鼻薄唇,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婆婆,显然是‘千面神妪’。

‘千面神妪’的身侧是一张汉玉床桌,桌上放着一个湘磁绘花盖碗和一炉檀香,除此,屋内再没—有什么陈设了。

打量间,李嫂已将竹帘启开,同时,轻声说:相公请进!黄剑云颔首示谢,迳自走进帘内。

就在他进入帘内的同时,盘坐在胡床上的‘千面神妪’,倏然睁开了眼睛,两道闪烁冷芒,直向黄剑云的俊面上射来。

黄剑云看得心头一震,不自觉的刹住了脚步,‘千面神妪’的目光虽然威棱逼人,但他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心中虽感迷惑,但却没忘了施礼,于是,就在原地,深躬一揖,正待恭声报名,蓦闻‘千面神妪’怒声说:且慢!黄剑云惊得一楞立即直起身来,茫然望着满面怒容的‘千面神妪’,他闹不清这位脾性怪异的老婆婆为何生气,也许与汤丽珠要放火烧她的茅屋有关。

心念闾,已听‘千面神妪’怒声说:你不必介绍家世,也不必说明来意,酒棚里的那些大汉,已将老身的规矩告诉了你,明天绝早等在盘蛇岭上,胜过老身的轻功,掌法,和兵器,老身自会将‘变相奇术’传给你,不必多说,滚出去吧!说罢,再度闭上了眼睛。

黄剑云一听,虽然十分生气,但他却恍然想起,酒棚同桌的那位龙钟老人,就是‘千面神妪’,这可由她那两道熟悉眼神得知。

这一发现,同时也联想那那位蓬头醉汉,想必也早已看出龙钟老人的破绽,足见‘变相奇术’仍非绝对的安全而不被对方发现。

心念闾,已听到身后的李嫂,将竹帘掀起来,同时谦和的轻声催促说:相公,请退出来吧!黄剑云知道苦求无益,只有等待明天绝早,凭自己十多年所学,与‘千面神妪’奋力一战,而决定结果了。

于是,深躬一揖,也不发话,转身走出门外来,迳向院门走去。

李嫂轻轻放下竹帘,急步跟了上来,同时,同情的悄声说:相公别灰心,俗语说得好:‘苍天不负苦心人’,又说:‘吉人自有天桕’,只要您相公诚心,过往的神灵都会暗中助您的!黄剑云虽然懊恼满怀,心中十分不快,但对好心安慰他的李嫂,却不便说什么,只得黯然一笑,说:在下虽然自知不是‘神妪’刚辈的对手,但在下明早仍要竭力以赴。

说话之间,已到门下,李嫂一面抢先开门,一面机警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立即悄声说:相公千万可别明天早晨才去,最好是三更就到,您必须明白‘神妪’说的是绝早啊。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知道其中另有文章,立即会意的点点头,感激的应了声是,同时走出门外来。

李嫂立在门内,指着就近的一座矮峰,继续热心的说:盘蛇岭上有一间茅棚,相公最好现在就去那里等,这里有一包点心,饿了就拿来充充饥。

饥字出口,右手一丢,一件东西,应手而出,直奔阶下的黄剑云,同时,蓬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黄剑云右手一举,已将来物接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个油纸小包,由于丝丝卤肉香味透出来,显然是吃的东西。

抬头再看,李嫂早已将门关上了,黄剑云这时才发现这位李嫂确是一个天下少有的大好人。

至于李嫂怎的会早在事先便为他准备好了一个食包,由于内心的感激,这时他已不愿去想了。

于是,拿着食包,展开轻功,迳向李嫂指给他的矮峰上,如飞驰去。

盘蛇岭就在枫林的外缘,斜斜上升,看来仅有二三十丈高,但是由岭巅至山麓,斜斜下去,却有七八里地。

二三十丈高的小峰头,黄剑云眨眼已到。

只见岭巅上,生满了翠松碧竹,间而有几株枫树,游目一看,不远处的藤萝乱石间,果然有一个茅棚。

走至近前一看,发现茅棚不大,一丈方圆,棚下三块青石,十分光滑,显然经常有人来此观看景色。

举目一看山下,除了正东一片黑暗,东南和北麓,已是灯火点点,光亮烛天。

尤其那些烧夜香的善男信女们,焚香提灯,蠕蠕上行,将蜿蜒上升的山道,点缀得宛如一条火龙,震荡夜空的钟声,不时由分别建在半山上的古刹寺院内传出来,满山都是荒荒之声。

黄剑云一心想着明早较技的事,无心去看这难得一见的进香夜景,他盘膝坐在光石上,立即将食包解开,低头一看,竟是一些豆干,卤肉和面馒。

黄剑云的确有些饿了,立即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但他的心里,仍一直想着那位热情好心的李嫂。

为了迎接明天的较技,食罢立即闭目调息,他要养精蓄锐,奋力一拼。

至于明天能否获胜,他心中毫无把握,因为‘千面神妪’并非平庸之辈。

因为她与黄剑云的恩师‘逸尘仙长’均为昔年同一时代的成名人物。

不知过了多久,岭下突然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

假寐中的黄剑云,心中一惊,倏然睁了眼睛,他断定是‘千面神妪’来了。

于是,右掌一按石面,飞身纵出棚外,只见月白风清,夜凉如水,正是三更时分,半山上的钟声早已停止,山下的点点灯火,也人部已熄。

黄剑云循着衣袂风响一看,只见岭下二三十丈外,正有一道快速人影,以轻灵的身法,直向岭巅上如飞驰来。

一见来人登岭的方向,黄剑云便知来人不是‘千面神妪’。

因为‘千面神妪’来时,必由枫林方向登岭,而这人却是来自山麓。

由于皎月中天,因而极快的发现来人身上也穿着一袭黄缎公子衫,只是发髻上束着的,却是一方粉蓝色的儒巾。

纫看来人的身材,较他黄剑云似乎略矮,但年龄可能比他黄剑云大两三岁,生得肤如温玉,面若桃花,胆鼻朱唇,秀目有神,是位温雅中透着飘潇的俊美少年。

黄剑云看罢,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昨天午前,他不知道‘千面神妪’还接见了那些人,这位黄衫少年,前来盘蛇岭,自然也是来等‘千面神妪’较技的。

人彤一闪,风声飒然,那位黄衫少年,已飘然纵至岭上,一见立在棚前的黄剑云,似是感到有些愕然意外。

黄剑云一晃黄衫少年到达,首先谦和的拱手含笑说:在下姓黄名剑云,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黄衫少年定一定神,也拱手含笑说:在下魏咸铭,世居清光镇,黄少侠一人孤立岭上,敢莫是恭候‘神妪’前辈?黄剑云一心想着较技的事,早巳忘了汤丽珠走时说了些什么,是以,对黄衫少年魏咸铭说的‘清光镇’也未注意。

这时见魏咸铭谈到‘神妪’前辈,立即颔首说:不错,魏兄想必也是前来恭候‘神妪’前辈了?魏咸铭见问,不由感慨的摇头一叹,说:说来不怕黄少侠见笑,在下侥幸通过了轻功和掌法,仅最后一项剑术没有通过,可谓功亏一篑,说来实在惭愧……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不由赞声说:神妪前辈乃多年前成名人物,武功自然高人一等,魏兄能连胜两项,已是难得了,在下着实佩服!说此一顿,发现魏咸铭黯然无语,因而叹宽声安慰说:魏兄此番前来,想是已参悟出破解之策,在下预祝魏兄明日一战成功!魏咸铭黯然摇摇头说:不瞒黄少侠说,在下确已悟出破解方法,只怕‘神妪’前辈不肯答应罢了。

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不由迷惑的说:在下不懂魏兄的意思?魏咸铭黯然一叹说:黄少侠有所不知,在下此番前来,想趁‘神妪’前辈到达之初,苦苦哀求,希望她老人家能破例给在下一次机会!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抬头看了一眼中天明月,惊异的望着魏咸铭的雪肤俊面,迷惑的问:魏兄是说,‘神躯’前辈三更就会前来?魏咸铭秀眉一蹙,迟疑的说:很多次她老人家都是三更时分就到了,如果较技的人来迟了,她老人家就会斥对方没有诚意,永远不准再向她要求传授‘变相术’的事!黄剑云听得大吃一惊,心中愈加感激李嫂的热心协助,同时,不自觉的转首看了一眼岭下枫林。

又听魏咸铭继续说:但是,有时候日上三竿了,她老人家才迟迟到达,令较技的那人,等得心浮气燥,满腹怒火,还未较技,使先犯了练武人的大忌,交手时自然是有输无赢了。

黄剑云一听,不停的暗呼好险,若非今夜遇到这位姓魏的美少年,明天日上三竿之后还不见‘神妪’前来,不用说,他也是心烦气燥,满腹怒火而中了那老婆婆的圈套。

·因为有了这一发现,不由感激的望着魏咸铭,说:若非魏兄一言先点破,在下势必完全绝望了。

魏咸铭听得神情一楞,不由迷惑的问:在下不明白少侠的意思?黄剑云感于魏咸铭说破‘神妪’的脆叵狡计,是以也坦诚的说:不瞒魏兄说,在下对明天的较技,毫无致胜把握。

魏咸铭一听,不由笑了,立即宽慰的笑着说:黄少侠是惧于‘神妪’老人家是多年前即已成名的老前辈,如果你知道了她老人家的掌法,剑招,与规矩,自然就不怕了。

黄剑云一听,知道魏咸铭有意将自已参悟出来的破解方法相告,他自然也希望知道,但他却不便提出要求,因为在较技的行为上说,这总是有欠光明的事,是以,仅赞同的颔首应了声是。

魏咸铭见黄剑云赞同的应了声是,俊美的面庞上,立现得色,因而,有些卖弄的继续说:譬如‘神妪’老人家独步武林的‘回身迎面三绝掌’……说着,立即摆了一个不敌败走的姿势,继续说:知须神妪老人家与晚辈较技,向来是十招之内绝不还手,还手为输,而在第十一招上也只攻三招,超过三招,便算你胜,在第十招上,她老人家这时必以这个身势,用‘八步赶蟾’的快速步法,诈败退走,只要你一追,她老人家便猛回上身,第一掌以‘力劈三关’之势,分拍你的天灵,璇玑和小腹……说着,以较慢的动作表演了一个‘力劈三开’的掌势,接着,又一面往下表演,一面继续说:黄少侠这时切不可以‘托搭’之势扣她老人家的右腕,那样必被‘神妪’老人家的第二掌‘叶底偷桃’击中,这时你可以‘脱袍让位’之式化解,并以‘犀牛望月’反切她老人家的右时,在此情形下,‘神妪’被迫,只得以‘倒打金钟’来拿你的‘脉门穴’,这时你不能怕丢脸面,应该疾演‘懒驴打滚’直翻数丈以外,不管‘神妪’老人家是否挥掌追击,你都应该践续施展‘脱袍让位’和‘犀牛望月’。

说此一顿,同时停止表演,继演得意的说:须知‘神妪’在施展‘倒打金钟’之际,是以背向你,如果她老人家要追击你,必然猛回上身,仍以‘回身迎面三绝掌’的第一掌取你,那时不管你的‘犀牛望月’能否击中,她老人家都会停手认输,因为再出手就是第四招了。

黄剑云听罢,心中大喜,十分佩服,不由赞声说:若非魏兄指点,小弟势必输在‘神妪’前辈的第二掌‘叶底偷桃’上。

魏镞铭愈加得意的一笑,说:现在我再将‘神妪’老人家仗以戍名的‘进步追魂连环剑’演一遍给少侠看。

说罢,以极轻灵的身法,飞身纵至一株翠竹前,举起细腻洁白的右手,折下一根竹条来。

黄剑云见魏咸铭如此热心,不由连声称谢。

但是,当魏咸铭举手折枝的时侯,黄剑云这才发觉对方的右手,五指纤纤,嫩白细腻,似乎与汤丽珠的玉手有些相似。

俗话说:‘男有女相,主大贵’,黄剑云心想,看来这位魏兄,将来必定是一位大富大贵之人。

心念间,魏咸铭已拿着一根竹枝,飘然纵了回来,同时,选了一个适当位置,望着黄剑云,说:神妪老人家的‘进步追魂连环剑’,瞩目当今武林,除衡山大剑客‘逸尘仙长’外,可谓鲜有敌手,这并非说在下的剑术已极惊人,而是在下经常潜伏在岭上,偷看‘神妪’老人家与人交手,暗中记下了这些剑式,苦心钻研,才悟出今日的对策。

说此一顿,羞惭的笑一笑,继续说:但是,在日前较量兵器时,在下依然没有逃过失败的命运,因为第二招的剑式,实在太玄奥了,令在下不得不飞身后退。

黄剑云何等聪明,一听不得不飞身俊退,灵智一动,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脱口兴奋的说:魏兄且慢,小弟也悟出对策来了。

魏咸铭听得一楞,刚刚摆好的‘仙人指路’架势,只得收起来,同时,惊异而又迷惑的问:黄少侠说的可是化解‘神妪’老人家‘进步追魂连环剑’的对策?黄剑云立即兴奋的点点头,兴奋的说:不错,现在请魏兄以口出招,小弟也以口相对,看看小弟化解的剑式与要诀,是否与魏兄的相同!魏咸铭听罢,不但麦情怀疑,而且神色间也透出不快,鲜红的朱唇,哂然一笑,傲然沉声说:不是在下夸口,瞩目当今武林的用剑高手,除在下一人外,能够破解‘神妪’老人家‘进步追魂连环剑’的人,可说绝无仅有,黄少侠说得如此肯定,不怕在下笑少侠太自负了吗?黄剑云听得一楞,虽觉对方的话太狂了些,但想到魏咸铭的热诚相告,只得拱才含笑,歉声说:小弟一时兴奋,因而失检忘形,尚祈魏兄见谅!说罢,拱手一揖。

魏咸铭一看,顿时楞了,他对黄剑云有如此高深的涵养,似乎颇感意外,因而也急忙还礼,歉然含笑说:少侠有如此宽阔的胸襟和恕人的工夫,实在令在下既钦佩又惭愧,方才言语冒犯,尚望少侠海涵!说罢,不待黄剑云答话,丢掉手中竹枝,愉快的维续说:好吧,现在就依少侠之议,我们在口头上对搏三招,以判胜负吧!黄剑云自幼追随‘逸尘仙长’,在剑道上,苦练足足十年,除和‘逸尘仙长’试招外,尚未在外正式施展过,为了明日较技,此刻不得不请魏咸铭说出‘神妪’的连环剑式,藉以证实明早能否通过这最后一关。

这时见魏咸铭已经应允以口对招,自是高兴,于是拱手谦逊说:小弟初离师门,尚未与人交手过招,万一不能化解‘神妪’前辈的‘进步追魂连环剑’式,尚请魏兄不要见笑!魏咸铭谦和的一笑说:少侠不必谦虚,现在就请你先说出第十招是什么剑式好了,因为‘神妪’老人家向来在第十一招上才还手!黄剑云毫不思索的含笑说:十招之前,均为攻击剑式,小弟最后一剑当然是最具威力的‘凛风厉雪’,企图逼退‘神妪’前辈!魏咸铭也不加思索的说:神妪老人家以‘不倒翁’之势,贴地后倒,让过你的‘凛风厉雪’,挺身弹起,疾演‘三梅吐蕊’,分取你的咽喉与两臂。

黄剑云立即含笑同答说小弟蹲身跨步,以‘孔雀开屏’之式相迎!魏咸铭微微剔了一下秀眉,沉声说:神妪老人家的剑式不变,以疾雷奔电的手法,随着你的‘开屏’之势,沉剑斜劈你的小腹!黄剑云轻松的一笑,胸有成竹的说:小弟‘开屏’为轮,施‘粘’字诀,继而以‘闭窗推月’之式,推封神妪前辈的下劈之剑。

魏咸铭一听,面色立变,寒潭秋水般的秀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黄剑云的英挺俊面,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剑云朱唇含笑,神色自若,任由魏咸铭绞尽脑计去想应付之招,心想,双方生死搏斗,如果楞这么久还不出剑,就是生有三头六臂也被砍光了。

心念未毕,鬓角已经见汗的魏咸铭,以洁白的贝齿,咬着朱唇,明眸一转,突然沉声说:神妪老人家会毅然以‘力劈华山’之势,挥剑而下——黄剑云淡然一笑说:小弟郎以‘横断天河’之式,硬封硬架……话未说完,魏咸铭突然笑了,不由笑着说:你中门大开,岂不是正好让‘神妪’老人家破腹切瓜吗?黄剑云拱手一笑,说:魏兄,非常抱歉,‘神妪’前辈再出剑就是第四招了!魏咸铭一听,雪肤般的俊美面庞,立变苍白,顿时无话可答,久久,才气忿而迷惑的问:你在‘神妪’老人家的第二招随‘开屏’之势,斜劈你小腹之际,你为何不飞身后退,并以‘海底捞月’之式,挑切‘神妪’老人家的右腕?黄剑云愉快的哈哈一笑,风趣的说:那样小弟岂不步入魏兄的覆辄了吗?魏咸铭的俊美面宠一红,故意不解的问:何以见得?黄剑云一听,立即愉快的正色说:我们必须仅记昔年‘神妪’前辈是以‘进步追魂’四字震赫武林,我们只要竭力避免后退,而不让‘神妪’前辈进步追击,冒险应付过第二剑,即使在第三剑上使出令人笑掉大牙的‘懒驴打滚’神妪前辈限于三招已满,也无法再施展她的‘进步追魂连环剑’了。

魏咸铭听罢,久久才慨然一叹,由衷的赞声说:黄少侠不但剑术精湛,而且智慧超人,明日与‘神妪’老人家较技,必然连过三关,诸事顺利。

黄剑云立即拱手感激的说:果真诸事顺利,亦是魏兄之赐,小弟当永记不忘!魏咸铭听了,极为受用,不自觉的笑了,同时谦逊说:些许小事,少侠何必介意!说罢明眸一转,立即抬头去看夜空,神色一惊,立即拱手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在下必须尽快赶回清光镇去……黄剑云听得一楞,不由迷惑的问:魏兄不等‘神妪’前辈了吗?魏咸铭立即解释说:现在有少侠在此,‘神妪’老人家自然要以与少侠较技为借口而拒绝,在下只有等待明天了。

黄剑云觉得魏铁铭为人熟识,颇生好感,立郎挽留说:魏兄何不与小弟再谈片刻,待‘神妪’前辈到达后,魏兄再走不迟!魏咸铭一听,立即正色说:黄少侠有所不知,家兄‘赛李逵’对在下管束极严,今夜之事,如果被他发觉,又要被他严斥一顿了!黄剑云一听赛李达,这才恍然想起汤丽珠临走之时,似乎曾谈及这个名字,只是他这时已不敢确定了,因而惊异的望着魏咸铭,不解的问:魏兄可认识一位汤丽珠姑娘?魏咸铭一听汤丽珠,身体不由一战,瞪大了一双明眸,惊异的问:黄少侠怎的认识在下的表妹?黄剑云一听,知道不会错了,立即羌尔一笑,说:傍晚时分令表妹也去访‘神妪’前辈了。

魏咸铭颇感意外的噢了一声,不由惊异的问:在下的表抹呢?为何未见来此?黄剑云毫不迟疑的含笑说:她已到贵府上去了!魏咸铭听得浑身又是一战,脱口一声惊‘啊’,一脸的惊惧神色,竟然吓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不由暗吃一惊,脱口急声问:魏兄,你怎样了?魏咸铭见问,急忙一定心神,答非所问的慌声说:黄少侠,不瞒你说,在下本想请你于较技完毕后,前去舍下盘桓几天,如今,因为在下突然要去定安村好友处暂住一些时日,邀请少侠之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黄剑云何等聪明,自然看出魏咸铭的不回家,完全是为了躲避他那任性蛮横,飞扬跋扈的表抹汤丽珠。

看了魏咸铭的情形,不由暗暗庆幸自己对汤丽珠早已打定了‘敬鬼神而远之’的主意,心想,像魏咸铭身为汤丽珠的表哥,都畏之如蛇蝎,他黄剑云再去‘清光镇’找她,岂不是自跳陷阱,自投罗网吗?由于有了这一发现,黄剑云觉得最好连魏咸铭也别去找,因为万一汤丽珠仍等在魏家,正好碰上,那还得了?心念电转,正待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呼呼鼾声!他和魏咸铭两人同时一惊,急忙回头,只见午间在酒棚内遇见的那个蓬头醉汉,不知何时已睡在茅棚的草地上了。

黄剑云一看,的确楞了,虽然他一直和魏咸铭谈论着化解‘神妪’招式的事,但说有人接近至两丈以内仍然不知,如非醉汉的轻功已达巅峰境地,便是自己的听觉有了毛病。

两人正感惊异,只见蜷卧在草地上的蓬头醉汉,突然展臂转动了一下身体,梦呓似的含糊自语说:唔,你们两人谈情说爱入了迷,到了这般时候还不想回家去……魏咸铭正感被醉汉接近至两丈以内尚未发觉而大伤自尊心,这时再听了醉汉的含糊自语,美面一红,顿时大怒,不由怒喝一声:你这化子简直找死!死字出口,飞身就向醉汉纵去——黄剑云已断定蓬头醉汉的来历不凡,但他又不便在未证实前而说破,是以,急忙追了过去,伸手一拦魏咸铭,劝解说:魏兄何必与一个暍醉了酒而说梦话的人一般见识!魏咸铭听得一楞,不由停身望着黄剑云,迷惑的问:黄少侠认识他?黄剑云深怕魏咸铭误会,只得含笑解释说:小弟午间曾与他同桌进餐,当时他已喝得酪酊大醉了。

魏咸铭用挺直小巧的鼻子一闻,果然有一阵浓重的酒气,只得望着地上的蓬头醉汉,怒声问:喂,你暍得醉醺醺的为何跑来此地?蓬头醉汉吃力的睁开一对眯忪醉眼,极不客气的沉声说:你问俺跑来此地干啥吗?嘿嘿,俺还正要问你哩!黄剑云深怕醉汉与魏咸铭一言不合打起来,赶紧抢先回答道:我们是来恭候‘神妪’前辈较技的!蓬头醉汉立即横了黄剑云一暇,没好气的说:难道俺是来这里睡大觉的?说着,探手怀中,又掏出那个小酒葫芦,咚咚喝了几口。

魏咸铭一撇朱唇,冷冷一笑,似自语又似对蓬头醉汉,讥声说:哼,较技,你较什么技?蓬头醉汉一翻怪眼,更加气呼呼的说:俺较什么技?告诉你,俺是来找那老虔婆摔跤的?魏咸铭一听老虔婆,顿时大怒,不由怒声说:你这老化子胆敢出口骂人?看我不踢烂你的臭嘴!说话之间,正待举步上前,蓬头醉汉巳倏然由地上坐起来,同时,怪眼一翻,震耳一声大喝,道:别慌!这声突如其来的震耳大喝,魏咸铭惊得本能的站住了,这时他才惊觉到这个蓬头醉汉内力充沛,乃是一位风尘中的怪杰人物。

心念闾,蓬头醉汉已瞪着一双格外威棱逼人的怪眼,怒声说:怎么着?你要和俺打架是不是?好,俺喝醉了打不过你,可是俺还有弟弟正在后面洗澡咧!说罢,立即转首望着棚后,大声说:俺的兄弟,快出来吧?不穿衣服也没啥关系,打起架来更灵俐!魏咸铭一听不穿衣服,面色立变,顿时慌了,看也不看棚后一眼,转首望着黄剑云,急忙一拱手,慌声说:醉酒之人不可理喻,黄少侠再见了,后会有期。

期字出口,腾身而起,不待黄剑云答话,直向岭下如飞驰去。

黄剑云没想到魏咸铭走得如此勿急,只得拱手朋声说:魏兄慢行,敢日再会,请恕小弟不远送了。

话声甫落,蓦闻身后的蓬头醉汉冷冷一笑,讥声说:你最好不要送他,你就是送他一辈子也送不到家!黄剑云听得一楞,同头一看,蓬头醉汉已坐在一方青石上,正打开方才他没吃完的食包,津津有味的吃着里面的卤肉。

他不明白蓬头醉汉的话意,因而迷惑的恭声问: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蓬头醉汉对黄剑云称呼他前辈,似乎是自觉当之无愧,是以也未反对,他横了黄剑云一眼,沉声说:他没有家你把他送到那里去?黄剑云不由惊疑的问:他不是家在清光镇吗?‘赛李逵’就是他的胞兄?蓬头醉汉翻了翻怪眼,似是要说什么,但是,最后终于将一块卤肉,塞进嘴里,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摇摇头,说:唉,人家是小事聪明,大事糊涂,而你这小子偏偏是大事聪明,小事糊涂,你说你气人不气人?黄剑云苦笑一笑,恭声说:晚辈还是不明白您的意思!蓬头醉汉一瞪眼,不由气的挥着手,说:去去去,坐到那边休息你的去,说不定那老虔婆真的快来了。

黄剑云知道蓬头醉汉说的老虔婆,就是‘千面神妪’,因而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枫林方向,接着又抬头去看夜空。

抬头一看,这才惊觉时间果然不早了,的确该调息片刻了。

方才打坐的那方青石已被蓬头醉汉坐了,只得坐在靠棚角的一方较小青石上。

盘膝坐好,立即闭目调息,但是,心中总是想着与‘神妪’较技的问题,因而久久不能进入宁静之境。

心念间,突然想到蓬头醉汉前来找‘千面神妪’较量摔跤的问题,因而不自觉的将眼睁开了。

睁眼一看,心头不由一震,只见蓬头醉汉正在一面嚼着卤肉,一面翻着一双怪眼望着他。

蓬头醉汉裂了裂嘴,沉声说:小子,安心调息,有话等较技完了咱们再说,须知老虔婆不但名堂多,诡计也多,如果你三关通不过,懊脑的恐怕不止你一人哩!黄剑云听得悚然一惊,误以为蓬头醉汉说的是他的师父‘逸尘仙长’,于是恭声应了个是,立即祛虑凝神,闭目调息起来。

果然,心情一净,灵台立明,不觉已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坐下的青石叭的一声脆响,似是被小石子击中了一下。

黄剑云睁眼一看,眼前大亮,天光已经黎明了。

心中一惊,倏然跃下石来,游目一看,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蓬头醉汉,早巳不见了人影。

就在这时,枫林方向,巳传来一阵极速的衣袂风响。

黄剑云心中又是一惊,断定必是‘神妪’来了。

心念未毕,只见一道宽大黑影,凌空飞上岭巅,穿过松林翠竹之间,直向草栅这面驰来。

黄剑云凝目一看,不错,正是白发霜眉,一身黑衣的‘千面神妪’。

只兄‘千面神妪’身法轻灵,满面怒容,一双细目,闪烁着冷芒,不停的向着草棚这面打量。

黄剑云一见,急忙走出棚外,首先向着‘神妪’拱手恭声说:晋老前辈早安,晚辈黄剑云在此恭候多时了。

说话之间,千面神妪已驰至近前。

‘千面神妪’也不还礼,身形一停立即沉声问:你可曾先熟悉一下岭下地势?黄剑云听得一楞,不由迷惑的恭声说:晚辈不懂前辈的意思?‘千面神妪’一见黄剑云的神色,立即沉声说:那怨你自己不够聪明,来,现在趁天色尚采大亮,我们先较量较量轻功吧!·说话之间,迳向岭巅前缘走去。

黄剑云没想到‘神妪’只说了两句话就要开始轻功比赛,心中不但感到意外,多少也有些紧张。

走至岭巅前缘一看,只见岭势斜斜下降,生满了小树、荒草、和怪石,由岭巅到达山麓,至少有七八里地。

打量间,‘千面神妪’已指着斜斜下降的岭势,沉声说:由此地开始,直达山麓,老身喝‘起’就开始……黄剑云曾经蓬头醉汉提醒过,‘千面神妪’不但名堂多,诡计更多,这时一听,急忙恭声插言问:请问前辈,山麓那么大,要跑到什么地方才是终点?‘千面神妪’有些不耐烦的说:由此地直下去,那里有一片敷亩方圆的草地,那里便是终点!黄剑云谨慎的又问:请问前辈,终点的草地上可有见证人?‘千面神妪’一听,十分生气,不由冷冷一笑,轻蔑的问:你可是自信能到达那片草地上?黄剑云秀眉一蹙,毅然沉声说:晚辈即使不如前辈的轻功精绝,但也不会半途而废!‘千面神妪’一听,不由哈哈笑了,同时,傲然笑着说:不是老身夸口,有意在你头上浇冷水而故意打击你,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还没有那一人跑到那片草地上!黄剑云原就有些生气,这时再听了‘神妪’的夸口,不自觉的冷冷一笑说:晚辈虽然自知不是前辈的对手,但自认并不输于那位魏咸铭兄!‘千面神妪’一听,一脸的迷惑,不由沉声问:你说什么?黄剑云冷冷一笑,略含轻蔑的口吻说:晚辈说的是山下‘清光镇’上的魏咸铭,‘赛李逵’魏大侠的胞弟!‘千面神妪’一听,不由嗔目怒声说:简直是胡扯,‘赛李逵’姓于,怎的会变成了魏大侠?老身还没听说过‘赛李逵’于振魁,有什么胞弟!黄剑云听得一楞,再与方才蓬头醉汉的话加以对照,发现这中间的确有些蹊跷,但他深怕‘千面神妪’另有诡计,因而坚持说:晋前辈请放心;即使晚辈落后半里,仍要跑到那片草地上,所以晚辈坚持在终点请一两位见证人等在那里!‘千面神妪’一听,只气得一张红润面庞,顿时变得铁青,一连瞪了黄剑云几限,才恨声说:果然不出燕儿所料,你当真是个自恃家世显赫的倔强年青人!黄剑云一听燕儿,知道‘神妪’说的是她的女徒纪晓燕——昨傍天晚看到的那个紫裳少女。

但是,昨晚进见‘千面神妪’时,连姓名都未容他报出门来,她们是怎知道他黄剑云的显赫身世呢?继而一想,恍然大悟,他昨日傍晚与汤丽珠在门外对话时,纪晓燕和李嫂两人,必是隐身在院中偷听。

心念未毕,蓦见‘千面神妪’举手指着山麓,继续忿忿的说:你快看,老身的燕儿和李嫂,已经到达那片草地上了,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黄剑云循着指向一看,这才发现大约二三里地的岭腰一片方形草地上,果然立着两个人影,虽然看不清两人的面目,但以‘千面神妪’的声望和辈份,自是不会明言欺骗一个晚辈,不过在用智上,可又当别论了。

看罢,即向‘千面神妪’微一躬身,略含讥讽的恭声说:晚辈看到了,那片草地上确有两个人。

所幸晚辈坚持要有见证人,否则,晚辈尚以为终点在山下,势必直达山麓,虽然多跑了三四里路,结果还是输!‘千面神妪’一听,铁青的老脸又变得通红,不由恼羞戍怒的厉声说:现在你也别想赢!赢字出口,身形已起,宛如凌空下扑的苍鹰,直向岭下飞扑下去。

黄剑云一见,顿时大怒,不由大喝一声,尽展轻功,奋力追去。

由于‘千面神妪’起步在先,一丈之差,始终不能追至并肩。

一个是老奸巨滑,早在昔年即已成名的前辈人物,一个是天生异秉,聪颖超人的剑客高足。

两人这一尽展轻功,踏松枝,点怪石,宛如风驰电掣,捷逾飞矢,尤其由岭巅上向下俯冲,更增声势,快逾流星,令人看来,悚目惊心。

‘千面神妪’惊得频频回头,面色大变,施展出浑身解数,急急狂奔,只急得冷汗簌然,因为他已看出黄剑云的轻功,与她只在伯仲之间。

黄剑云咬牙切齿,拼命直追他恨透了这位投机取巧的‘千面神妪’。

一个是怕输给后生晚辈丢尽了数十年声誉,一个是怕赢不了,辜负了那位热心的李嫂和魏咸铭。

于是两个人身形如电,眨眼已过一半,但是黄剑云依然是落后一丈距离无法追及‘千面神妪’。

就在这时,‘千面神妪’飞过的怪石下,突然伸出一只污手来,同时愤怒的骂声说:奶奶的个孙子,是谁的臭脚鸭子踩俺的脑袋?说话之间,那只污手快如奔电,只见五指一闪,已握住了‘千面神妪’的右脚腕。

‘千面神妪’作梦也没想到有人隐在中途握她的脚腕,由于冲力过疾,无法保持平衡,一声闷哼,一头栽向石下——但是,‘千面神妪’究竟是久经大敌的人,早已趁身形栽倒之际,左脚已猛的去踢那人握脚的手腕,一踢之下,那人竟然松开了。

只听石下又是一声愤怒大声叫骂道:怎么着?踩了俺的脑袋不道歉,还打俺,俺和你拼了!叫骂的虽然厉害,但却没见那人上来。

‘千面神妪’无暇看一眼石下握她脚腕的是谁,双掌迅即一拍石面,身形趁势腾起,猛提一口真气,再向岭下驰去。

飞驰间,举目一看,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湼盘’就在这一跦一起之间,身形如飞的黄剑云,早己超前二十多丈了。

心中得意,狂驰如飞的黄剑云,他不必回头去看握住‘神妪’脚腕的那人是谁,他仅听那阵叫骂声音,便知是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蓬头醉汉。

这时距离那片平坦草地已经不远,凝目一看,立在草地上的两人,果然是李嫂和纪晓燕。

只见李嫂和纪晓燕,俱都换了一身伶俐劲装,两人背后都系有一柄长剑,两人正以惊异的目光向着他黄剑云望来。

黄剑云竭尽全力,终以超前二十多丈的距离,当先到达草地上,一个纵身已到了李嫂和纪晓燕的身前。

纪晓燕美艳如仙的娇靥上,充满了惊异神色,一双寒潭秋水般的明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黄剑云,在她闪的耀凤目中,似是尚蕴藏着一丝喜悦。

一身深蓝色劲装的李嫂,却忍不住强抑兴奋的低声说:相公出身武林世家,身手果然出类拔萃!黄剑云心里明白,若非是那位蓬头醉汉热心相助,这次轻功定输无疑,因而,不自觉的慨然摇了摇头。

宽大黑影一闪,风声飒然,只气得老脸发青,双唇苍白,一双细目暴射冷焰的‘千面神妪’,也以凌空之势,到达了草地上。

黄剑云一见,急忙拱手恭声道:承蒙老前辈……。

话刚开口,‘千面神妪’已怨毒的瞪着黄剑云,厉声说:闭嘴,这次便宜了你,快立出门户来和老身较量掌法,十招之内,老身绝不还手,但是到了第十一招上,嘿哼,你要给我小心!说罢,又望着李嫂、纪晓燕两人,厉声说:你两人也给我站远些!纪晓燕和李嫂一见,同时一惊,双双退至三丈以外,她两人对‘千面神妪’为何如此愤怒,当然不敢问。

但是,吃了暗亏的‘千面神妪’,自然也不会将自己投机抢先,中途被人扼住脚腕的事说出来。

黄剑云见这时‘千面神妪’如此愤怒,愈加提高了警惕,于是,惶慌立好,静侯‘千面神妪’示意他进招。

‘千面神妪’,霜眉飞剔,面透煞气,一见黄剑云立好,立即怒声说:既然准备好了,为何还不动手?黄剑云一听,立即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拱手朋声说:前辈小心,恕晚辈放肆了!了字出口,飞身前扑,同时,右手握拳,以一招‘泰山压顶’,高举疾下,猛向‘千面神妪’的天灵击去。

‘千面神妪’看得霜眉一蹙,身形略为一闪,躲开了。

黄剑云一见,再度大喝一声,猛的双拳齐出,疾演‘钟鼓齐鸣’,双拳分击‘千面神妪’的左右耳门。

‘千面神妪’一看,不由连连摇头,宽大右袖轻轻一抖,飞身后退八尺,又轻轻的躲过了黄剑云的第二招。

纪晓燕看得黛眉紧蹙,神色十分焦急,根据黄剑云方才的轻功身手和他显赫的武林家世,拳掌似乎不该如此庸俗。

李嫂的武功虽然并不十分高明,但她看了黄剑云一连施展的两招拳法,也不由楞了,她似乎觉得黄剑云的轻身功夫的确不错,但是掌拳功夫却太蹩脚了。

这时的黄剑云,见‘神妪’一连两招都极为轻松的让过,神色更显得慌急紧张,不由急得再度大喝一声:小心晚辈这招‘黑虎偷心’!心字出口,进步欺身,右手拳猛向‘神妪’的前胸捣去。

‘千面神妪’一见,身形一闪,横飘两丈以外,同时沉暍一声:住手!黄剑云不知何事,只得收势停身,楞楞的茫然笙着‘千面神妪’不知所以!‘千面神妪’冷哼一声,阴刁的沉声说:黄剑云,你敢在老身面前耍花枪,你算瞎了限,你赶快给我使出真本事硬功夫来。

黄剑云听得又是一楞,不由微红着俊面,解释说:晚辈专程前来拜谒前辈,为的就是希望前辈恩允传授‘变相奇术’,假设不能通过掌法,就是方才的轻功跑个第一,还不是白费气力?‘千面神妪’一听轻功跑个第一,怒火倏然再起,不由怒声问:黄剑云,老身问你,自从你祖父‘彩眉叟’黄天石逝世后,你拜在那位高人的门下学艺?黄剑云见问,神情立变惨然,黯然回答说:先租逝世时,晚辈尚在幼年,之后年长,武功均由先祖从仆‘八大金刚’等人轮流传授!‘千面神妪’一听,不由轻蔑的冷冷一笑,缧续问:你的轻功得自何人?黄剑云毫不迟疑的说:第八金刚钟志得!‘千面神妪’缓慢的点点头唔了一声,沉声说:钟志得以轻功闻名江湖,人称‘追风虎’,难怪你的轻功尚称不俗,那么你的拳掌由何人教授?黄剑云回答说:由‘金眼雕’和‘铁流星’两人负责!‘千面神妪’一听,不由轻蔑的哈哈笑了,接着以讥讽的口吻,沉声问:你自觉你的拳掌如何?黄剑云见问,立即面现得色,不由傲然一笑,说:晚辈行道江湖,已有数年之久,会过的一流高手不下数百人,不是晚辈夸口,尚无一人是对手!‘千面神妪’一听,只气得双目如电,面透杀机,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浑身不停的簌簌只抖,恨不得一口将黄剑云吞下肚去!立在三丈外的纪晓燕和李嫂也觉得黄剑云信口扯簧,太狂了。

黄剑云一见,深觉良机难再,突然一声大喝道:前辈既然不信,就请接晚辈这招‘金龙现爪’!爪字出口,身形已扑至‘神妪’近前,左手五指,弯曲如钩,猛向‘千面神妪’的面门抓去——‘千面神妪’愤怒已达极点,恨不得一口咬掉黄剑云的五个手指头!这时一俟黄剑云的左手抓到,不由切齿恨声说:老身今天就要你逢到敌手!说话之间,左手已疾出如电,灵巧的一绕,已握住了黄剑云的手腕,右掌一翻,迳切黄剑云的左肩。

纪晓燕见师父‘千面神妪’在第四招上就出手了,顿时大惊失色,不由脱口一声焦急尖呼道:师父——‘千面神妪’一听纪晓燕急呼,顿时惊觉不妙,虽然左掌急忙泄劲,但是再想收手,业已来不及了。

只听碰的一响,闷哼一声,黄剑云身形一个踉舱,蹬蹬退了两步。

‘千面神妪’楞楞的望着黄剑云,苍白的老脸,只气得青一阵,红一阵,她一生以足智参谋自傲,没想到今天竟中了一个后生晚辈的‘激将’之计。

一看愁眉苦脸的黄剑云抚肩站好,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沉声问:黄剑云,你是否要休息几天再比兵器?黄剑云一听,立即振作一下精神,勉强说:晚辈事机迫切,不容久等……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望着李嫂,沉声说:把剑给他!李嫂恭声应是,立即翻腕撤剑,在东天的朝阳映照下,光华如电一闪,长剑已撤出鞘外,急步将剑捧至黄剑云的面前。

黄剑云前迎数步,接剑在手并向神色关切的李嫂颔首示谢。

转首再看,只见四丈外的‘千面神妪’,已由纪晓燕手中接过一柄寒芒四射,光华耀眼的长剑,一望而知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因而神情不由一呆。

‘千面神妪’自然明白黄剑云为何发呆,立即有些恼羞成怒的沉声说:你放心,老身绝不会仗宝刃取胜!黄剑云一听,只得叩剑拱揖,赞声说:久闻晋前辈的‘进步追魂连环剑’,独步武林,鲜逢敌手,晚辈无时不想一瞻绝学……话未说完,‘千面神妪’已冷冷的笑着说:黄剑云,实话告诉你说,你是‘激将’也好,‘傲兵’也好,甚至‘欲擒故纵’也好,老身是绝对不理你这一套!黄剑云一听,突然秀眉一剔,傲然朗声说:晋前辈连败两阵,依然认定晚辈的身手庸俗,技不如人,晚辈今天定要连过三关,让前辈您输个口服心服!‘千面神妪’毫不生气,反而镇定的冷冷一笑,说:很好,你只要能逃过老身三招而不败,老身不但将‘变相奇术’倾囊相授,而且也将燕儿许配于你!立在一傍的纪晓燕一听,芳心怦动,娇靥通红,不由撒娇似的强忍娇笑,含嗔呼了声师父!黄剑云对‘神妪’这种气话自然不去理会,大喝一声:前辈未免太小觑晚辈了!了字出口,飞身前扑,四丈距离,身形一闪已到了‘神妪’身前,手中长剑一式‘仙人指路’,直刺‘神妪’的‘璇玑穴’。

‘千面神妪’一见,大吃一惊,面色立变,暗呼一声‘好快的身法’,身形一闪,横飘两丈以外。

但是,黄剑云的快速身法,如形附影一般,足尖一点,剑势立变,一招‘拨草寻蛇’,‘神妪’横飞的身形尚未落地,剑尖已到了她的胸腹前。

‘千面神妪’一见,心中大骇,知道再不出剑,势必被黄剑云拦腰斩断。

惊骇之间,疾运真力,劲气直透剑身,光芒顿时暴涨,一式‘大鹏展翅’,闪电斩向黄剑云的剑身。

黄剑云无暇撤剑,但又不颐让‘神妪’将李嫂的宝剑斩断,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得趁势一抬右腕,剑身巳到了‘神妪’的头下颈间。

‘千面神妪’只觉寒光耀眼一闪,冷气已经扑面,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一声惊噑,身形闪电后倒,足跟一蹬,一式‘铁板桥’,后背贴着地面,直射数丈以外。

纪晓燕吓得花容失色,魂飞天外,一声娇呼,飞身扑向‘千面神妪’,这边的李嫂,早巳吓得目瞪口呆了。

黄剑云这时才惊觉把事情弄糟了,方才应该宁愿让‘神妪’将剑斩为两断,也不该将一个前辈成名人物,逼戍这样狼狈。

心念间,一脸愧色,赶紧叩剑躬身,面向惊魂甫定的‘神妪’,惶声说:晚辈为得李嫂的宝剑被斩,情势所迫,不得不疾演‘白猿攀月’,晚辈一是疏忽,万望前辈宽恕海涵!被晓燕搀扶着的‘千面神妪’,别具用心,于是面色一整,竟义正词严的沉声说:一派胡扯,堂堂俊杰,未来的宇内大剑客,岂能因保全一个得惠长者的颜面而折剑,留下一生不可泯减的污点?这番话不但黄剑云感到意外,就是纪晓燕和李嫂,也觉得一向孤傲,个性古怪的‘千面神妪’变了。

‘千面神妪’将剑交给身傍的纪晓燕,又感慨的说:老身虽然败得心服口服,但有一点老身必须弄明白,你的剑法究竟得自何人真传?如果说是八大金刚中的‘穿云剑’任老大,老身不但不信,心也不甘!到了这时,黄剑云自是不能再隐瞒,只得拱手恭声道:家师息隐衡山,久已不历江湖,道号‘逸尘’,前辈常不会忘记昔年故人吧?!‘千面神妪’一听逸尘不由以恍然的口吻说:老身正怀疑你是那杂毛牛鼻子的衣钵弟子,果然没错……话未说完,身边的纪晓燕已兴奋的含着娇笑,说:师父您看,您骂人家的师父是杂毛,人家的脸都红了。

‘千面神妪’倏然住口,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黄剑云的英挺俊面果然红了,不由愉快的哈哈一笑,说:老身非常抱歉,昔年与你那牛鼻子师父称呼惯了一时仍无法改口,老身倒希望你不要介意才好。

黄剑云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老一辈的称呼,大都成了习惯,这是没法子的事,只得恭谨的说了声不敢。

‘千面神妪’又望着晓燕,慈祥的一笑,说:燕儿,今后要看你的了!纪晓燕娇靥绯红,芳心暗喜,但她却故意撒娇推辞说:师父答应亲自倾囊传授给他,燕儿一知半解,怎能代您老人家效劳?‘千面神妪’慈祥的哈哈一笑,突然压低声音,笑着问:你不担心师父年老气衰,精力不足,教的有欠仔细?这话似乎正说中了纪晓燕芳心的秘密,是以,话未说完,纪晓燕已羞红着娇靥,忍笑呼了声师父,一头扑进‘神妪’的怀里。

‘干面神妪’一见,立即愉快而慈祥的哈哈笑了,同时,伸臂将爱徒揽住。

聪明的李嫂,急步走至发楞傻笑的黄剑云身侧,立即含笑悄声说:相公,还不快过去呼声燕姊姊,告诉你,‘神妪’老人家对‘变相奇术’,早已没有兴致了。

说话之间,伸手将剑取过,并用手推了黄剑云一下。

黄剑云自然也看出了;‘千面神妪’的意思,这时再经李嫂一催促,立即拱手一揖,恭声说:小地黄剑云,这厢给燕姊姊行礼了!‘千面神妪’一见,笑得更开心,于是,慈祥的推开怀中的爱徒,笑着说:燕儿,快还个礼吧!纪晓燕娇靥绋红,略显忸怩,深情的瞟了一眼黄剑云,微垂螓首,裣衽一福,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云弟免礼!‘千面神妪’哈哈一笑,愉快而爽朗的说:好啦,回家啦!黄剑云一听回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半岭上的那片怪石处,因为他仍在想着那位中途帮忙拉了一下‘神妪’的那位僧不僧,丐不丐的怪杰。

刚一抬头,‘千面神妪’叉突然以气呼呼的声音说:哼!你别指望他还敢出来,他早就知趣的跑啦!说罢,当先向枫林方向走去。

黄剑云听得一楞,即和晓燕、李嫂追上去。

同时,惊异的问:前辈认得那位前辈?‘千面神妪’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回头说:他就是死了变成灰,我也认得他那个荤酒不忌的穷和尚……紧紧跟在身后的纪晓燕一听,立即惊异的问:师父说的可是‘鲁北丐僧’根净禅师?‘千面神妪’微微回头,没好气的说:不是他还有谁?黄剑云一听,十分震惊的说:根净禅师不是传说早已圆寂了吗?‘千面神妪’哼了一声,头也没阀,但却风趣的说:他在鬼门开打了一个转,阎王爷嫌他六根不净,一脚又把他踢回来了。

如此一说,黄剑云和李嫂、晓燕,都不自觉的笑了。

说话之间,沿着一条小径,已登上了另一岭坡,距离那片鲜红似火的枫林,已经不远了。

进入枫林,四人迳奔枯篱侧院,由一道小篱门进入篱院内。

一进篱院,‘神妪’即向晓燕,说:引你云弟弟到东房内去看看,午饭后就可开始教他一些初步变相技巧了。

说罢,迳向她自己的茅屋门前走去。

晓燕恭声应是,即和黄剑云恭立目送。

李嫂一面解剑,一面也走进她那间厨房兼卧室的茅屋内。

晓燕一俟‘神妪’走远,立即娇靥羞红,凤目含情,望着黄剑云,含笑说:云弟请随我来,就是那间茅屋。

说罢,举手指了指东北院角的一间较小茅屋,同时,当先走去。

黄剑云颔首应是,举步跟在晓燕身侧。

只见那座茅屋,两明一暗,共有三间,周围植满了枫树,距离篱墙较远,想是防人在外偷看。

走至门前,晓燕伸手推门,当前先走了进去。

屋门一开,立有一阵含有幽香的油彩气息扑出来。

黄剑云进门一看,神情不由一呆,只见外面两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年龄的假发,须髯,和薄如蝉翼的假面具。

靠墙两张长桌上,摆着各种装饰油彩和炭灰。

黄剑云看罢,十分兴奋,想到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渴望学得‘千面神妪’的独门绝学‘变相奇术’,而今天,只有他黄剑云一人侥幸成功了,怎不高兴?心念间,身形一转,举手将暗门推开了一道宽缝!但是,就在他将门推开的同时,身侧的晓燕,突然一声娇呼:云弟不要——娇呼声中,绒彤一门,香风袭面,娇靥绯红略显不安的晓燕,已对房门挡住,同时,一面反手将门拉合,一面勉强笑着说:云弟,今天姊姊先告诉你一些变相技巧,从明天起我们再正式学!黄剑云听了晓燕的娇呼,早已惊楞了,而且深悔自己未得晓燕的允许就将暗室的门推开了,未免太莽撞了。

这时看了晓燕的不安神色和羞红的娇靥,不但惊异,也极迷惑。

根据他方才推门的一瞬间,所看到的室内景像,只不过是些各种年龄和不同身份所穿着的种种服装,似乎没有什么不能为外人所见的秘密,但纪晓燕为何如此紧张?心中虽然迷惑,但却不便问,只得退步含笑歉声说:小弟一时疏忽,姊姊请勿介意!纪晓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一笑,肃手一指中央长桌前的几张漆凳,说:云弟请那边坐,姊姊还有要紧的话问你!黄剑云一听,心中更感迷惑,于是颔首应了声是,立即退至桌前坐下。

纪晓燕也在黄剑云身边一张漆凳上坐下来,凤目柔和的望着剑云,含意颇深的问:云弟弟,我问你,假设姊姊作了令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怎样?黄剑云被问得一楞,他不知道纪晓燕为何有此一问?但他迅即联想到方才阻止他推门的事,是以,歉然一笑,说:我想姊姊一定是为了小弟好,才会那样作!纪晓燕一听,娇靥没来由的一红,但却明媚的一笑说:姊姊希望你永远记住这句话!说罢一整神色,又以爽朗的口吻说:好了,现在我们开始谈‘变相奇术’吧!黄剑云一听,精神不由一振,早忘了晓燕要他记住那句话的意思,于是兴奋的连声应了几个是。

恰在这时,门口人彤一闪,满面含笑的李嫂,已愉快的走进来。

纪晓燕一见,首先含笑问:李嫂有事吗?李嫂见问,立即笑嘻嘻的说:神妪老人家合我来给姑娘讲,她老人家说,如果相公的事机迫切,就请姑娘您陪相公去一道……纪晓燕一听,娇靥上立时飞满了光彩,芳心一喜,立即明媚的笑了。

但是黄剑云一听,方才俊面上的兴奋神色却一扫而光,不由慌得急声说:这怎么可以,燕姊姊去不方便啊!李嫂听得心中一惊,又不便向剑云暗施眼神,只得急忙笑着说:我的傻相公,你先把急迫的事情说出来给我家姑娘听一听,也好为你拿个主意嘛,万一真的不方便,我家姑娘也可以这么一变……说着,右手尚比划了一个巧妙的手势,继续风趣的说:变一个老公公和你同行!黄剑云觉得‘追风虎’等人乃是祖父的从仆,彼等从中途变节,觊觎老主人的遗物,乃是一件不可告人的家门丑事,怎好对晓燕和李嫂说明?是以,勉强一笑,不答反而关切的问:学精‘变相奇术’不知需要多少时日?李嫂见娇靥凝霜的晓燕无意回答,只得笑一笑说:据我听我们姑娘说,通常需时半年,最快也要三个月!黄剑云失望的噢了一声,不自觉的自语说:这么久!李嫂赶紧正色解释说:我的傻相公,如果‘变相奇术’学得不精,极易被人识破,那时目的没达到,反而招来杀身之祸,倒不如不学!黄剑云听得暗自一惊,觉得李嫂的话并没有渲染夸大,如果一照面便露出马脚,反不如不变相。

心念间,又听李嫂关切的问:相公,您可是要在你熟识的人口中探听一些秘密消息,而不希望对方认出是您,是不是?黄剑云定一定神,连连含首道:是的,是的……话未说完,娇靥凝霜的纪晓燕,突然沉声问:那人是谁?黄剑云被问得又是一楞,他觉得这问题无法答覆。

因为只要一提到‘追风虎’等人,自然会牵连出租父的遗物‘小锦囊’,极可能因自己一时大意疏忽,非但为‘追风虎’等人惹来杀身之祸,也很可能为武林掀起一场莫大浩劫。

立在一旁的李嫂,望着发楞发呆的黄剑云,只急得鬓角渗汗,最后,只得无可奈何的提醒说:我的傻相公,你现在和我家姑娘已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说出来的秘密?黄剑云听得脑际轰然一声大震,顿时想起‘神妪’在比剑时说的那句,将晓燕许配给他为妻的气话,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完全吓傻了。

就在这时,娇靥苍白,神情哀怨,凤目中含满了泪水的纪晓燕,倏然立起,双手掩面,急步奔出门去——黄剑云悚然一惊,脱口急呼道:燕姊姊请止步,你听小弟解释呀!急呼声中,飞身而出,只见掩面疾奔的纪晓燕,已快到了‘千面神妪’的茅屋前。

黄剑云知道,只要让纪晓燕哭哭啼啼的见到了‘千面神妪’这场祸就闯大了。

慌急之间,正待飞身出去,十数丈外的朱漆院门,碰的一声被人踢开了,同时传来汤丽珠的忿怒娇声说:你跟我来,她们一定知道你家少爷去了那里,昨天傍晚,我是亲眼看着他进来的!黄剑云一听是汤丽珠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急忙闪身在一株枫树后,觑目一看,这一次可是真的惊呆了。

只见汤丽珠,娇靥铁青,手拖马鞭,气势汹汹的走进院来,而真正令黄剑云感到意外的却是跟在汤丽珠身后,一身黑衣,目光炯炯如电的‘追风虎’钟志得。

-------------张丹枫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忆文《剑花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