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喝声中,身形骤然加快,疾如脱弦之箭,直向黑衣人影追去。
这时他已认定仓惶逃走的黑衣人,就是‘百步神弹’谢富安了。
前面急急狂逃的黑衣人,一听黄剑云厉喝谢富安,不由惊得急忙回头望来,在他炯炯如电的目光中,充满了奇异惊骇,想是对一个被‘金眼雕’追上致死的人,这时反而为‘金眼雕’追击仇人而大感意外。
就在黑衣人回头的一瞬间,黄剑云已追至近前。
这时,他才发现那人身穿宽大黑袍,面罩黑巾,手中拿着一柄黑漆铁弹弓,急急向生满了巨树的崖边奔去。
黄剑云一见那人逃向崖边,心中暗喜,方才他曾经沿着那道深涧崖边疾奔,发现两崖之间,最窄处也在十丈以上,断定那人无法飞纵过去,是以,再度厉声说:谢富安,你还不站住吗?前面急急狂逃的黑衣蒙面人一听,这才惊觉到黄剑云愈追愈近了,心中一惊,转身加劲,直向崖边狂奔。
黄剑云循着黑衣人的奔向一看,心中一惊,面色立变,只见对崖一株斜伸过来的巨木树干上,赫然系着一根粗如桃核的麻绳,而绳端却系在这面的树根上。
看了这情形,黄剑云着实吃了一惊,原来黑衣人处心积虑,早已有了准备,这种用心,显然非止一日。
心念间,那人已飞身跃起,直向麻绳扑去。
黄剑云一见,又急又怒,大喝一声,迳将手中的铁骨褶扇掷出,一道乌光,势挟厉啸,直向左手已握住麻绳的黑衣人,电掣射去——就在黄剑云将扇掷出的同时,黑衣人右手的铁弹弓,猛然一挥,铮的一声,麻绳应声而断!也就在麻绳斩断,宽大黑影下荡的一瞬间,叭的一响,闷哼一声,铁骨褶扇恰巧射在黑衣人的小腿上。
黑衣蒙面人身形顺绳一滑,握弓的右臂,急性将麻绳挟住,险些跌进脚下的万丈深渊裹。
但是,‘阴司秀才’装有机簧毒箭的铁骨褶扇,却坠进万丈下的深渊里。
黄剑云看得一呆,顿时想起回店后无法向‘千面神妪’交待的事,即使照实说出来,恐怕那老狐狸也不会相信。
就这一呆之际,黑衣人已荡过对崖,头也不同,一跛一拐的仓惶奔进荒草乱石中那根麻绳,荡了两荡,笔直的垂在两崖的中央。
黄剑云一看垂绳的距离,最多六七丈,略微一纵,即可握住那根麻绳,继而爬上树干,到达对崖,怕的是黑衣人仍在乱石堆中窥伺,那时势必被他的弹弓击毙。
正衡量间,一片明亮灯光,迳由背后射来。
黄剑云回头一看,不由又是一呆,只见左右后三面,近百名举着灯笼火把的庄汉,有的近,有的远,正逐渐缩小范围向这面搜来。
看了这情形,恍然似有所悟,断定这是一道弧形涧,如果不飞渡对崖,最后终被他们发现。
心念未完,蓦闻右方的庄汉们一阵呐喊:秦总管快看,在那边!黄剑云大吃一惊,循声一看,只见右侧方的庄汉们,高举着灯笼火把,已到了十数丈外,正纷纷呐喊奔来。
当前一人,手提殡铁鞭,正是虬髯横飞满面杀气的秦总管。
秦总管一见立在崖边的黄剑云,立即破口大骂道:姓郝的小子,算我秦义山瞎了眼,有种的你就别跑!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深悔方守没有尽快脱掉月白长衫,恢复本来面目,沿着崖边脱离是非之区。
如今,再想脱衣变相已经来不及了,看看左侧方的庄汉尚远,只得沿崖向左奔去。
前进不足十丈,秀目倏然一亮——只见前面五丈以外的另一株大树身上,赫然也系着一根粗如桃核般的麻绳,另一端则系在对崖的斜伸巨树上。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固然喜出望外,但也担心那个黑衣蒙面人仍在对崖!紧急间,灵智一动,立即想了一个疑兵退敌之计。
于是,缝续飞奔至麻绳前,佯装未见,继续前奔,猛然闪身一方巨石后,接着绕石而出,飞身扑向麻绳。
这一招的确出人意外,假设对崖的黑衣人,方才已经举弓搭弹,看了黄剑云直奔过去,势必因失望而将弓放下。
黄剑云就趁黑衣蒙面人失望放弓的一瞬间,飞身前扑,运足功力的右掌,同时劈向麻绳。
就在他左手握紧麻绳的同时,沙的一声轻响,右掌已将麻绳切断,身形顺势而下,猛向对崖荡去。
黄剑云为了断绝秦总管的追击念头,佯装失手坠崖,脱口发出一声震憾山野,直上夜空的惊心惨叫。
同时,为了预防对屋黑衣蒙面人的弹弓偷袭,身形刚刚荡过一半,双手猛然一拉麻绳,藉力挺身,企图凌空飞过对崖。
但是,就在他藉力挺身,双手尚未松开的一瞬间,嗖的一声,一点黑影,划空带啸,迳由对崖射来。
沙——的一声轻响,系在树干上的麻绳,应声而断。
黄剑云早已假设黑衣蒙面人仍在对崖,但是却没料到对方发弹如此奇快。
这时一听破空风响,只得心头一横,趁势松手,藉着身形续有的荡力,一连两个‘云里翻身’,猛向对崖翻去。
但是,距离对崖尚余两三尺,翻滚之势已竭,身形直向崖下坠去。
—黄剑云翻滚的身形虽然已竭,但他猛提的一口真气仍凝聚在丹田内,是以,趁身形下坠之势,双手本能的扑抓崖壁上的斜松和藤萝。
伸手一抓,突然握住一株斜松的枝头,左手赶紧握住另一斜枝,由于斜松小,坠力大,斜松连根拔下。
但是,经此一顿,身形已到了崖壁上,黄剑云双手迅即握住崖壁上的虬生藤萝,同时,隐住了下坠身势。
这时崖上早已有了灯光,仰首向上一看,灯火点点如豆,人声十分吵杂,距离崖巅,至少已有二十余丈。
黄剑云确没想到,仅仅一坠一滑之势,竟然下降了二十多丈。
低头看看脚下,一片漆黑,冷气森森,隐隐听到水响。
左右一看,秀目不由一亮,就在右上方的三四丈处,竟有一方突出壁外的尖锐石笋。
在‘华寿山庄’的庄汉未离去前,他绝不能攀登上崖,而且,黑衣人也极可能仍在上面,是以,决心到石笋上休息等待。
心念已定,握着虬生藤萝攀了过去,而且极为容易。
攀至石笋上,发现石笋宽有六尺,长约一丈,上面虽有藤萝枯叶,但却十分干燥,显然日光经常射到。
再看崖壁上,有道宽仅容人的裂隙,虬生的藤萝,几乎将隙口封闭。
黄剑云盘膝坐在石笋上,心情已经安定下来,他首先脱下月白长衫和儒巾,就用丝巾擦掉脸上的变相油彩,恢复了本来面目,顺手将长衫丢进深涧内,想想方才握绳荡涧的一幕,也不禁暗呼一声好险。
回忆方才的种种经过,令他发觉了许多破绽,首先是那个黑衣蒙面人,似乎不可能是‘百步神弹’谢富安。
因为,既然谢富安不敢以本来面目射击‘金眼雕’,何以要用刻有自己绰号姓氏的亮银弹?其次,既然向‘金眼雕’暗下毒手,何以不将‘金眼雕’击毙,而仅将其击晕,显然有嫁祸他人之嫌。
如果,‘金眼雕’醒来,发现身边的亮银弹,盛怒之下不察,迳去找‘百步神弹’理论,加之谢富安前来‘华寿山庄’诘问之嫌,两人势必火拼,所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正好中了那人的借刀毒计。
最大的一个破绽,是黑衣蒙面人射断麻绳的暗器,竟是飞蝗石或铁蒺藜,而不是亮银弹,显然黑衣人只有一粒。
当然,这并不能证明‘百步神弹’谢富安没有嫌疑,果真那个黑衣蒙面人就是谢富安故弄的玄虚,他的智慧与狡黠,可称得上,冠盖天下,无人匹敌了。
心念未完,涧内光线一暗,抬头一看,崖上的点点灯光已经不见了,‘华寿山庄’的秦总管和庄汉们,显然已转回山庄去。
但是,黄剑云仍不敢就此攀上崖巅,因为那个黑衣蒙面人,也许仍候在崖上。
既然不急于上去,索性闭目调息,待等天明再上去,黑衣蒙面人深怕被人视破,势必早已离去。
心绪宁静,灵台自明,片刻已入忘我之境!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喘息声!黄剑云心中一惊,倏然睁开了眼睛,天光已经黎明,他本能的看一眼身后的裂隙内,他深怕裹面凄伏着毒蛇猛兽。
凝目一看隙内,心中不由大喜,这时他才发现七八尺内,竟有一道斜斜上升的阶梯。
由于发现了阶梯的奋兴与惊喜,早已忘了方才听到的那阵喘息,挺身跃起,迳向裂隙内走去。
到达石阶前,轻快的拾级而上,石阶时宽时窄,宽者三四尺,窄处一二尺,有时仅能容一人侧身前进,但,每隔四五丈,便有一道裂隙和圆孔透下一缕光亮来,是以,裹面景象,隐约可见。
黄剑云沿着石级上升,时左时斜,不觉已升了数十级,除了石壁干燥外,尚未发现有何异样?太华山区的洞府,他大都听‘逸尘仙长’讲过各洞深度,圆径,以及形状,名称,像这座以原始裂隙改成的洞府,他还没听说过。
正前进间,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黄剑云悚然一惊,急忙止步,这声叹息,低沉乏力,好似发自垂死人之口,同时也想起了方才听到的那阵微弱喘息。
根据叹息和喘息,似乎不像是毒蛇猛兽!如果是人,那么洞中的人是谁呢?难道是昨夜那个黑衣蒙面人,被褶扇掷中后,撞出铁骨内的毒箭,而因受了重伤不成?假设是那个黑衣蒙面人,他是由什么地方进入洞内,难道崖上另有进口?有了这一想法,好奇心愈炽,心想,裹面喘息叹息的人,果真是黑衣蒙面人,昨夜射晕‘金眼雕’之谜,岂不立破!心念已定,迳向深处走去,双掌护胸,暗凝功力,以防对方偷袭。
前进不足一丈,又是一阵微弱的喘息,但在微弱的喘息中,却有断续无力的咳嗽声,显然是另有一人。
黄剑云听得大吃一惊,再度停止了前进,他方才的想法,这时完全被推翻了,因为洞中显然是两个人。
既然知道洞中有两个人,断然不会有昨夜的黑衣蒙面人在内,那么洞中的两人是谁呢?尤其整个太华山区,近数十年来,一直是他黄家的势力范围,而在山区的四面八方,建有八个山庄,划分成八个分区,由‘八大金刚’分驻掌管,怎会有人隐匿山隙中而不知?如果是已死去的‘铁流星’等四人,他们又都是死于中毒,意外,和内伤,并没有一人是失踪!一想到失踪,心头猛然一震,同时也升起一种奇妙的幻想,他正在幼年的父母,不是双双在公主峰上失踪了吗?难道这涧中的两人,就在传说被暴风雨打下万丈深渊的父母不成?由于有了这一想法,胆气大壮,迳向深处急步走去。
洞势渐宽广,同时传来一阵潺潺水响,而那阵喘息和轻咳,也听得更清晰了,似乎就在前面的左转支洞内。
悄悄来至转角处,凝神一听,喘息之声,果然就在里面,而且距离并不太远。
他首先闭目诚心,暗暗祷告过往神灵,希望洞中的两人,就是他失踪多年的父母。
祷告完毕,悄悄探首向内一看,他不但大失所望,同时也惊呆了。
只见洞内竟是一座形如覆碗,圆约三丈的大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个两尺儿方的石墩,上面准满了瓶罐小盒等物,石墩的两边,各有一个厚厚的大蒲团,而在蒲团的附近,分别倒卧着两个人。
黄剑云根据两人的衣着发须,和体型,显然不是他失踪多年的双亲。
左边一人,体型宽大,蓬发乱须,身上已没有多少遮体衣物,瘦得已成了皮包骨,仰面躺在蒲团左侧三尺处,不停的喘息,看不见面目。
右边一人,身材硕长,衣服破碎,同样的骨瘦如柴,蜷缩伏卧在蒲团上,如银蓬发,已遮住了他的整个头部,轻轻咳嗽的正是此人。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断定这两人在洞中,必定渡过了不少年月,看样子两人都到了油尽灯干的时候!就在这时,蓦见仰面躺在地上的那人,突然停止了喘息,有气无力的说:李……老……鬼……陪葬……的已……到了……门口……了喊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剧烈喘息,遗令他不能再说下去。
但是,立身门外的黄剑云,却着实吃了一惊,急忙退后两步,他确没想到这两个垂死的人,尚有如此敏锐的听觉,显然不是寻常人物。
就在他退步的同时,突然听到另一人,厉声问:什么人还不现身?话声甫落,又是一阵咳嗽。
黄剑云自恃艺高胆大,加之好奇心的驱使,毅然走进室内。
一进室内,黄剑云心头猛然一震,惊得倏然停住脚步。
只见室内的两人,同时停止了咳嗽喘息,俱都以寒电暴射的目光向他望来。
黄剑云看了这等棱厉骇人的目光,顿时惊觉自己的功力与这两人柑比,自是无法比拟,而能够活着出洞的希望,自然也太渺茫了。
惊疑间,拱手一揖,深深到地,同时恭声说:晚辈被人追杀,失足坠崖,误入两位老前辈的修真圣地,冒犯之处,万望两位老前辈海涵!话声甫落,身材硕长的那人突然发出一阵哈哈厉笑说:修真圣地,修真圣地,修得两人都剩了一张皮,哈哈哈……哈哈哈……黄剑云惊得急忙直身,只见鄙人蓬发罩头,银髯颤抖,除了两道冷电目光和一张哈哈大笑的嘴,看不见面目轮廓。
硕长老人的笑声愈来愈低,终于被咳嗽代替。
另一个仰面躺在地上的老人不言不语,用冷电般的目光,一直盯着黄剑云,对硕长老人的哈哈厉笑,听如未闻。
黄剑云自然不甘把宝贵的生命,陪着两个垂死的老人,葬送在这座石洞内,如果转身逃走,等于加速死亡的降临。
于是灵智一动,拱手恭声说:晚辈既然有幸进入两位老前辈的洞府,必是与两位老前辈有缘,两位老前辈如有未了结的心愿,尽请吩咐,晚辈虽赴汤蹈火,必与两位老前辈了结。
黄敛云恭谨话完,两个枯瘦老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直望着黄剑云的老人,突然转首望着咳嗽的老人,说:李老鬼,你可看出这小子的骨骼奇佳,质资迥异?硕长老人一面咳嗽,一面没好气的说:质资迥异又怎样,难道收徒弟还有你的份?躺在地上的老人一听,顿时大怒,倏然撑臂坐起,怒声说:难道我一身无敌天下,冠盖海内的绝世神掌,就此绝传了不成?话声甫落,硕长老人突然呸了一声,极轻蔑的说:真不要脸,自吹自擂,你是什么神掌?狗屁,我的神指才是天下第一,这小子已是我的徒弟,你老小子别在那裹打主意!黄剑云见这两个老人,垂死之际,尚拼着耗尽自身仅余的一点真力来争徒弟,不禁感慨的摇了摇头。
撑臂坐超的老人,早已怒声说:你别作梦,这小子是我先发现的,我有权收他作徒弟!硕长老人,也突然坐直了身体,怒目瞪着另一老人,恨恨的说:梦想,没你的份,这小子我要定了!说罢,猛的转头望着黄剑云,厉声说:小子,跪下来给我磕头!撑臂老人一见,也急忙望着黄剑云厉声说,小子,跪在地上喊我师父……话未说完,硕长老人已怒目望着黄剑云,厉声说:你小子敢,你的膝盖一弯,我就将你的两腿戳断……另一老人也厉声说:你小平只要给他叩头,我一掌就将你劈成稀糊烂!黄剑云早已看出两个老人,只能上身动,腰部以下,业已瘫痪,但是要想转身逃走,仍此登天还难,因为两位老人都是掌上的功夫。
为了安定两位老人的激动情绪,然后再伺机逃出洞去,只得摇动着双手,佯装焦急的慌声说:两位老前辈都想收晚辈为徒弟,实在是晚辈莫大的荣幸,不知可否将两位老前辈的盖世绝学,都傅给晚辈一人……话未说完,两位老人同时一摇头,齐声坚定的说:不行,只能学我的神指!不行,只能拜我一人为师!黄剑云佯装为难的一皱眉头,说:晚辈既然没有福气一人兼学两位老前辈的神奇绝技,晚辈只好出去再找一人来共同学习……话未说完,两个老人已同时冷冷一笑说:你小子乖乖的给我跪下叩头,少打歪主意,否则,我立即毙了你!黄剑云心中一动,佯装愁眉苦脸的说:为了两位前辈其中一位的盖世武学得以在武林继续,晚辈想问一问两位老前辈的出生年月时日?硕长老人想了想,才说:我是甲子年隆冬十一月十一日,酉时生。
另一老人立即接口说:我也是甲子年隆冬十一月十一日,酉时生。
黄剑云蹙了蹙秀眉,故意问:不知两位老前辈昔年在武林中的武功,那一位是第一?撑臂斜坐的老人,立即抢先说:我是第二位,他是第三名!硕长老人一听,立即骂声说:放屁,我是第二,你是第三好不好!黄剑云听得心头一震,恍然似有所悟,不由急声问:两位老前辈,为何都称第二,那第一名的是那一位呢?两位老人都有些失意的说:输给了老鬼黄天石了!黄剑云一听,果然所料不错,咚的一声跪在地上,俯身叩首,恭声说:云儿叩见两位爷爷!两位老人听得一楞,不由惊异的沉声问:你小子在搞什么鬼?黄剑云俯身恭声说:晚辈黄剑云,乃先祖‘彩眉叟’黄天石的独孙,两位老前辈和先祖父,交称莫逆,情如兄弟,岂不是云儿的爷爷吗?两位老人同时一楞,惊异的问:这么说,你小子认得我们两个了?黄剑云立即直身说:右边的是‘枯竹老人’李爷爷,左边的是‘金髯翁’汤爷爷!身材硕长的‘枯竹老人’,赞许的点点头,同时咳嗽了两声,说也奇怪,‘枯竹老人’一咳嗽,左边的‘金髯翁’也开始了微弱喘息。
‘金髯翁’撑臂望着‘枯竹老人’,无神喘息着说:李老鬼……我把权利让给你了……你收这孩子……作徒弟吧!‘枯竹老人’立即摇摇头说:我要当爷爷,我不要当师父!‘金髯翁’又是一阵喘息,问:我们这当爷爷的……总应该给这孩子点……见面礼吧?说着,缓缓倒下身去,依然仰面躺在地上,同时深深吸了口气,显然有些真力不继。
‘枯竹老人’点点头,咳嗽两声,望着黄剑云,说:孩子,我和汤老鬼各别传你一套昔年独步武林的绝学,但也希望你为我们两个老鬼办一件事……黄剑云依然跪在地上,急忙恭声说:两位爷爷请吩咐,只要云兄能力所及,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仰面躺在地上的‘金髯翁’立即停止了喘息,低沉的喝了声好。
‘枯竹老人’赞许的点点头,断断续演的咳嗽着说:在你祖父的墓室内,有三具铜棺,左右两具是我和汤老鬼的,中间一口是你祖父的,希望你能设法将我们两个老鬼送回去!黄剑云一听,立郎黯然说:云兄只知先祖‘彩眉叟’在弥留之夜,突然离去,据说是自己走进他事先觅妥的坟墓内,但是墓地究竟在何处,云儿自己也不知?‘枯竹老人’和‘金髯翁’同时惊异的噢了一声,两人尚未发话,黄剑云又黯然迷惑的问:请问两位爷爷,是怎的知道先祖的坟墓内,同样的也为两位老前辈各别准备了一口铜棺的?‘金髯翁’立即停止了喘息说:我和……李老鬼……是由棺内偷偷……跑出来的……黄剑云听得暗吃一惊,毛骨悚然,不自觉的联想到成精骇人的活僵尸,因而紧张的惶声说:两位爷爷既然由墓地跑出来,为何不自己再跑回去?‘枯竹老人’叹息了一声说:我们就沿着这道洞隙跑出来,但是,不知怎的,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墓地了!黄剑云听得又是一惊,不由惊异的问:两位爷爷是说,沿着这道裂隙前进,可以找到云儿祖父的墓地?‘枯竹老人’注视着黄剑云久久才正色问:你当真不知?黄剑云三听,也正色说:云儿的确不知,而且,云儿也正希望能找到祖父的墓地!躺在地上的‘金髯翁’,立即停止了喘息,望着枯竹老人,迷惑的说:李老鬼……黄大哥不是说……有一张墓地图……交给了……任老大……他们了……吗?黄剑云一听黄大哥,知道‘金髯翁’指的是祖父‘彩眉叟’,因而急声问:汤爷爷说的可是一个小锦囊?‘枯竹老人’迷惑的回答说:是不是小锦囊则不清楚,只知有一张墓地图交给了‘八大金刚’为首的‘穿云剑’任老大。
黄剑云听得疑信参半,因为他的恩师‘逸尘仙长’仅谈到小锦囊,并没有谈过墓地图的事,因而迷惑的说:既是这样,晚辈即刻前去‘恩平山庄’找任仕昌,索回墓地图后,火速赶回以便将两位爷爷送同铜棺内……话未说完,‘金髯翁’已摇摇头,喘息着说:小子……你不能走……等你找间墓地图来……我恐怕……已断了呼吸……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不知‘金髯翁’为何不让他离去,灵智一动,只得佯装兴奋的贸然问:汤爷爷可是要先将您的‘神掌’绝技传给晚辈?‘金髯翁’黯然一叹说:不错……我要把‘乾坤掌’的名称……改为‘金髯掌’……以便我‘金髯翁’的名气……永传于世……话未说完,正在咳嗽的‘枯竹老人’,也急忙接口说:对,我的‘冠宇指’也要改名为‘枯竹指’……于是,先由‘金髯翁’传‘金髯掌’的口诀,再由‘枯竹老人’傅‘枯竹指’的心法!教者得法,学者聪明,加之黄剑云自幼学得‘彩眉叟’的秘宗吐呐功夫,不但有良好根基,且学了‘逸尘仙长’冠绝武林的剑术。
是以,未出半日,已将‘枯竹指’和‘金髯掌’的口诀心法,熟记领会,只是施展时的威力程度和火候问题。
传完了口诀和心法,‘枯竹老人’已是咳嗽不停,而‘金髯翁’也喘息不已。
‘枯竹老人’强抑着咳嗽,指了指石墩上的两个小瓶,低沉无力的说:那个翡翠小瓶内,是汤老鬼的‘解毒捕血丹’,那个红玉小瓶里是我的‘增气壮元丸’,你今后,每月可服一粒,一粒即能增十年功力,但不可操之过急……说着,一阵剧烈咳嗽,缓缓垂下头去,同时挥动着干枯右手,低沉的催促说:孩子,你现在可以走了!黄剑云心地淳厚,怎忍心放下两位垂死的老人不管,因而黯然恭声说:云儿意欲留此伺候两位爷爷……话未说完,仰面躺在地上喘息的‘金髯翁’勉强摇摇头,乏力的说:你尽快将……墓地图找来……把我们两个老鬼……送回棺内……比什么都有意义……难道你愿……限睁睁的……看着……我们两个老鬼……断气……?黄剑云一看眼前情形,断定最多再有一二日势必气绝身死,因而嗫嚅着说:只怕云儿去不两天,两位老人家已……话未说完,咳嗽渐趋稳定的‘枯竹老人’已宽声说:孩子……你尽管放心前去……一年半载……我和汤老鬼……还断不了……气……黄剑云一听,只得拱揖下跪,同时恭声说:两位爷爷请安心餐息,云儿此番前去,如无意外,最多三五日,必然将墓地图索回,并亲将两位爷爷负回墓地,以实现两位爷爷的心愿。
‘枯竹老人’和‘金髯翁’一听,同时无力的连声说好。
黄剑云叩头起身,将两个小玉瓶放入怀内,又望着两个垂死的老人,黯然恭声说:两位爷爷珍重,云儿走了!‘枯竹老人’和‘金髯翁’,仅动了动干枯的右手,没有再说什么!黄剑云怀着沉重的心情,疾快的奔出洞来,站在洞口的石笋上,仰首一看,红日当空,温暖的阳光,直射下来。
但是,低头看看脚下的深涧,云气弥漫,依然是漆黑一片!这时,他觉得暗察祖父遗物‘小锦囊’的事,固然重要,将‘枯竹老人’和‘金髯翁’送回墓地去,尤为急切。
是以,本来应该去找‘追风虎’钟志得,这时只得先去‘恩平山庄’找‘穿云剑’任仕昌了。
心念已定,腾身而起,攀藤箩,踏斜松,二三十丈高度,眨眼已登至崖上。
黄剑云立身崖边,游目一看,不由心胸一畅!只见杂花似锦,满山翠黛,深处群峰矗立,叠嶂峭壁巉岩,白云缭绕,雾气弥漫,在灿烂的艳阳照射下,云蒸霞蔚,幻彩流丹,加之万绿丛中隐约可见的‘八大庄院’,真令人有琼台仙境之感!尤其玉女峰,峭拔笔立,雄浑峻险,穿云直插霄汉,所谓‘宇内诸山,峭拔难登,未有如华岳者也’,部指玉女峰而言。
黄剑云一看到玉女峰,顿时想起往访‘法空’师伯的恩师‘逸尘仙长’,他认为祖父‘彩眉叟’,是否真的交给‘穿云剑’任仕昌一张墓地图,只要一问恩师便知道了。
因为,在祖父自己走进他亲自觅妥的墓地前,曾经数度秘密派人前去衡山与恩师‘逸尘仙长’连络。
如果恩师说没有墓地图,何必再去‘恩平山庄’找任仕昌,倒不如设法沿着洞隙去找寻墓地来得容易。
心念已定,立展轻功,直向深处驰去。
前进不足百丈,即是一片数百亩大的菜园,里面植满了桃梨等树,枝上结满了脆梨,坠得枝叶几乎触地。
由于园内地上无草,落叶稀少,不但证明经常有人整理,而且也必派有专人看守,根据方位区域判断,这片果园显然归‘华寿山庄’负责看管。
黄剑云一夜奔驰,虽不十分饿,但喉间却极干渴,他自认是自家的果园,根本不必顾忌,伸手在枝上摘下来三个又肥又大的葫芦梨。
游目一看,不远处正有一道小山溪,于是,举步走了过去。
走到溪边一看,水清见底,溪流不疾不徐,溪边正有数方整齐光滑的青石,显然是人工砌成的灌溉果园的汲水处。
黄剑云将梨洗净,就坐在方石上吃起来,太华著名的葫芦梨,真是止渴生津,香,甜,脆!吃罢了三个梨,顿时想起了‘枯竹老人’赠给他的‘增气壮元丸’,面前现成的溪水,正好先服一粒。
心念已定,立即探手怀中,摸了许久,才将那个红玉小瓶摸出来,因为他怀中原就有一个装有迷魂香的白玉兔,这时再加上两个小玉瓶,乍然间,尚无法将红绿两个小瓶,熟练的分别出来。
黄剑云启开瓶塞,并无一般传说中的那样清馨扑鼻,香气四溢,心想,也许是年月已久,失了效力。
心念间,倾瓶向掌心一倒,红光一闪,竟是一粒大如豌豆,鲜红如血的药丸,美艳醒目,十分好看。
黄剑云看了这情形,决心将药丸服下去,即使没有‘枯竹老人’说的那样神奇,至少也可增一两年的功力。
心念已定,立即将药丸放入口内,迅即盖上瓶塞,但是,尚未伸手捧水,口内的药丸已化津液,顺喉流了下去,仅有些微甜蜜香气。
黄剑云一面将玉瓶放进怀内,一面感慨的摇了摇头,心里却不停的暗自称奇。
抬头看看红日,恰是正午,他决定以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登上玉女峰,见过恩师后,再决定去找‘穿云剑’或者是‘追风虎’。
于是,挺身站起,正待转身,腹内突然一阵剧痛,宛如爆开了一团火焰,—两腿一软,咚的一声,又跌坐在方石上。
黄剑云心中一惊,只觉火焰般的热流,分窜四肢百骸,疼痛难忍,他恨不得跳进溪水里去。
他知道,只要往水里一跳,痛苦立解,但是,也就登时气绝身死。
他曾听恩师‘逸尘仙长’说过,凡服食了灵丹妙药和仙果,都需要强耐痛苦,将灵丹仙果的灵气精华纳入‘丹田’,渗入血内,方为有效。
是以,他强忍着痛苦,盘膝打坐,立即开始祖父‘彩眉叟’亲口授给他的秘宗吐呐,循循诱导四窜的热流,进入丹田之内。
片刻之后,黄剑云周身三尺之内,已罩上一团蒸腾热气,身上汗下如雨,同时散发着愈来愈浓的清香气息。
体内燥热渐渐消除,灵台立见清明,遂入忘我之境。
不知过了多久,蓦然响起一阵天风啸声,刹那间松涛万顷,如海潮汹涌!黄剑云自幼居在衡山祝融峰上,熟知天风多起自申时以后,心中一惊,倏然睁开眼睛,转首一看,红日已到了正西的鹿鸣峰头。
看了这情形,黄剑云着实吃了一惊,他确没想到,竟在溪边方石上,盘坐了两个多时辰!心惊之际,挺身跃起,仅仅略微提气,便跃起五丈有余,心中一呆,缓缓飘下,竟然轻如柳絮。
黄剑云楞楞的立在当地,他简直不敢相信,看来‘枯竹老人’的‘增气壮元丸’,果然为他增了不少功力。
心中一喜,飞身跃走,踏着茂盛叶树,直向深处的玉女峰,电掣驰去!一经展开身法,身形如烟,捷逾流矢,只觉天云旋飞,松石倒逝,两耳风声呼呼,直如御风飞驰。
黄剑云激动兴奋,不觉已尽展轻功,虽然身法快如电掣,但他并不觉得真气迟滞,而且,力劲滚滚而至,不知来自何处。
想到‘枯竹老人’的一粒药丸,即有如此神奇的效力,若是吃上十粒八粒,甚至七八十粒,那还了得?心念至此,他几乎忍不住停下身形来,查看一下红玉瓶内还有多少粒,但是,高插云上的玉女峰,正以倾倒之势迎来,立即打消了查看药丸的念头。
到达玉女峰下,西坠的红日才隐进鹿鸣峰的浓郁树荫内,计算一下时刻,最多半个时辰,与他预定的时间,竟快了两倍。
黄剑云虽然没去过‘法空大师’的清修静地,但他却听恩师说过,是在玉女峰的峰巅深处,以褚色岩石筑了数间石屋。
心念间,身形不停,两臂一振,凌空上升。
玉女峰笔立如削,崎险至极,但是原就有了良好轻功根基的黄剑云,这时又增了功力,上升之快,宛如飞天的大鹏,瞬间已达峰上。
只兄峰上,青葱苍翠,天风强劲,松涛如啸,刺耳惊心,设若功力平庸者,休想在峰上行动。
黄剑云不敢大意,展开轻功,直向深处驰去,想到片刻之后即将见到恩师,孺慕之情,充满心中,如果把遇到天涯二老之事禀报给恩师听,不知他老人家该是如何高兴。
一阵飞驰,深入至少百丈,只见前面一片铁枝虬生的苍劲云松中,果然露出一角褚色石室。
黄剑云一晃,心中愈加激动,直向石屋前驰去!前进问,凝目一看,发现石屋共有六栋,中央一栋最大,左右两栋相同,后面一栋有烟囱,想必是炊饭用的厨房。
而最令黄剑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另有两栋石屋,却分别筑在距中央大屋十数丈外的正西和西南两处。
正飞驰打量间,秀眉突然一亮,发现前面竟是一片以中央大屋为中心,而以石屋同一色彩的方石铺成的广院。
广院很大,方圆至少四五十丈,就以四周铁枝虬生的云板为墙,仅中央屋前,植有两簇青翠碧绿修竹。
黄剑云来至广院正面一看,急忙刹住身势,顿时呆了。
只见十数丈外的中央大屋的屋门未开,而左右圆窗也紧紧关闭,‘法空’师伯显然不在屋内。
但他知道,每次‘法空’师伯前去,都曾和恩师‘逸尘仙长’暗中谈论‘法空大师’的徒弟问题,但是,每次恩师都把他遣出来不让他在旁伺侯。
为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愿胡乱猜测,看目前情形,恩师与‘法空’师伯必是因事下山了,去了什么地方,至少师伯的徒弟会知道。
心念间,本能的向西走了数步,探首一看,奇怪,座东朝西的石门窗,同样的关闭未开。
黄剑云心中一惊,急忙又向东走了几步,探首一看西屋,方始将心定下来,因为西屋的门开着,‘法空’师伯的弟子必在里面。
心念间,正待举步,蓦闻院外西南方向的石屋前,突然传来一声怒喝问:什么人贼头贼脑,鬼祟偷看?黄剑云一听,心中又惊又怒,他不相信那位有道高僧‘法空’师伯的弟子,竟会不问清红皂白,出口不逊。
循声一看,竟是一个头东银丝儒巾,身穿蓝缎黑边长衫,足登剑靴,年约二十八九岁的黄面青年。
只见黄面青年,琉眉鹞眼,勾鼻薄唇,双腮内陷,下颚微尖,一幅奸刁之相,正怒气冲冲的向这面奔来。
黄剑云看了黄面青年的装束和衣着,断定必是‘法空大师’的弟子无疑,虽然心中不悦,但仍拱手含笑说:小弟黄剑云,特来拜见‘法空’师伯与家师,因见禅房无人,故而在此张望……话未说完,中央石屋的门前,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娇呼:啊,你是衡山的黄师哥!黄剑云闻声一惊,转首一看,秀目不由一亮,只见一个秀发披肩,绿裳粉裙的丽质少女,正含着甜美娇笑,急步向他走来。
绿衣少女,年约十六七岁,生得娥眉凤目,肤赛皑雪,风致嫣然而雅丽,黄剑云觉得绿衣少女与他见过的汤丽珠,纪晓燕二女相比,似乎另有一种韶秀神韵。
急步走来的绿衣少女,见黄剑云以炙热闪烁的目光望着她,芳心不由怦怦乱跳,芙蓉般的双颊上,立时升上两片红霞。
绿衣少女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急娇态,急忙举起纤纤玉手,指着面色铁青,目光中充满了妒火的黄面青年,含笑娇声说:黄师哥,这位就是小辣的大师兄蓝海宝!把话说完,已到了近前!黄剑云对黄面青年蓝海宝出言不逊,仍在生气,但是一经介绍,便不能失礼,只得含笑转身,再向蓝海宝拱手说:原来是蓝师兄,小弟黄剑云这里有礼了!说罢。
恭谨的深深一揖。
岂知,蓝海宝礼也不还,傲然冷冷一笑说:师兄的称呼在下不敢受,希望你尽快说明来意,尽快离开此地!绿衣少女一听,不由瞪大了凤目,惊异的忿声问:大师兄,你……?话未说完,蓝海宝突然怒目厉声说:闭嘴,你早就喜欢这小子是不是?黄剑云原就对蓝海宝的傲慢不满,这时一听,顿时大怒,但他仍强捺心头怒火,沉声说:蓝师兄深受师伯多年教诲、苦心栽培,怎的竟如此不适道理?蓝海宝一听,突然仰面发出一阵极轻蔑的哈哈大笑!气得娇躯颤抖的绿衣少女,也不由怒声警告说:你如此任性无理,难道不怕师父把你逐出门墙吗?蓝海宝想是被绿衣少女说中了心痛之处,立即收敛大笑,目射怨毒的注定绿衣少女,切齿恨声说:这不正是他的好借口吗?绿衣少女一听,娇躯颤抖的尤为厉害,但却正色怒声说:师父老人家不喜欢你,可是‘逸尘’师叔对你不错呀……蓝海宝一听,又是一声轻蔑厉笑说:他也不过是假惺惺,作作样子罢啦!黄剑云一听,那能容忍,大暍一声:你敢侮蔑尊长?大喝声中,五指弯曲如钩,直向傲然站立的蓝海宝抓去——绿衣少女一见,不由慌得脱口急呼:黄师兄使不得——黄剑云闻声一惊,倏然停身,惊异的望着娇靥苍白的绿衣少女,沉声问:师妹何事?绿衣少女,惊惶异常,樱唇牵动,似是有所顾忌!黄剑云一看,立即沉声催促说:师妹有话尽管讲!绿衣少女只得迟疑的说:大师兄犯了冒渎尊长的大逆律条,应该由两位老人家惩处,我们作弟妹的……话未说完,蓝海宝已冷冷一笑?傲然沉声说:你怎的不说我的‘铁沙劈空掌’,得天独厚,参悟玄奥,较老和尚的功力尤为厉害高超呢?黄剑云本待依照绿衣少女的建议,禀报尊长处理,这时看了蓝海宝那付自负傲态,即使死在对方的‘铁沙劈空掌’下,也要和他较量一下。
是以,冷冷一笑,明知‘法空大师’的‘铁沙劈空掌’独步武林,时下鲜少敌手,但他仍傲然一笑,轻蔑的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居然也敢在人前厚颜自夸。
绿衣少女一听,花容立变,脱口一声轻啊,顿时呆了,她似乎觉得这个黄师兄比蓝海宝更自负更自大。
蓝海宝早已疏眉飞竖,鹞眼闪光,黄脸上充满了杀气,他以怨毒的目光,注定黄剑云,咬牙切齿,缓步逼来,同时恨声说:大爷早已有心毙了你,只是没有好理由,现在一掌将你劈成肉酱,可别恕我手辣心狠。
说话之间,右掌上提,随着咯咯骨响,右掌逐渐变成乌黑。
黄剑云自觉与蓝海宝无怨无仇,也不相识,不知对方为何会恨他入骨,但在此刻,他已懒得去询问理由了。
这时见蓝海宝故意把骨骼弄得咯咯只响,在壮声势,不由冷冷一笑,说:有本事你就施展出来,何必装腔作势!话声甫落,绿衣少女已望着蓝海宝,慌急而紧张的连声嚷着说:大师兄,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蓝海宝那里肯听,反而大喝一声:姓黄的小子,你纳命来吧!大喝声中,飞身前扑,乌黑的右掌,以雷霆之势,呼的一声,劈向了黄剑云的面门。
黄剑云深知‘铁沙劈空掌’的厉害,它不但可以开碑裂石,且可以隔空劈出一道刚猛无俦的棱厉劲风。
但是,他根据‘金髯翁’教授的口诀,威势,他便知道‘金髯掌’远较‘铁沙劈空掌’更高明,否则‘金髯翁’也不会被尊列为‘天涯三老’了。
这时见蓝海宝面目狰恶,神色怨毒,出手便想致人于死,因而也顾不得‘法空大师’的自尊了,决心刹列对方的傲气。
是以,冷冷一笑,不闪不移,一俟蓝海宝的铁掌劈到,出手如电一绕,竟将蓝海宝的健腕握住。
蓝海宝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喝一声,飞起一腿,猛踢黄剑云的小腹,同时,右掌猛力后撤。
岂知,黄剑云侧身吸腹,右臂向外一推,蓝海宝非但没有向后退,反而猛的踉跄前冲数步,一头向一株雪松撞去。
绿衣少女一见,脱口一声娇呼,再度呆了。
咚的一响,闷哼一声,蓝海宝虽然竭力坠身拿桩,依然连头带肩撞在树身上,立即撞了个发昏十三章。
蓝海宝本性暴戾,狂傲自负,尤其当他发现他的功力已超过了‘法空大师’之后,更是不可一世,此刻被黄剑云推送在树身上,尚以为自己粗心大意,黄剑云施展的是小巧功夫。
是以,不待头脑昏眩停止,倏然转身,满怖血丝的鹞眼,怒目瞪着黄剑云,一个字一个字的恨声说:今日我不杀你黄剑云,誓不为人!黄剑云岳峙而立,秀目如星,冷冷一笑,说:像你这种口出不逊,冒渎尊长的人,最好举掌自毙!毙字出口,蓝海宝已气得厉喝一声,身形一蹲,暗中蓄满功力的双掌,呼的一声,猛力推出——一道排山倒海,势挟隐隐雷鸣的狂飙,一卷已到了黄剑云的身前。
黄剑云第一次施展‘金髯掌’法的‘拿’字诀,便将蓝海宝推送的踉跄撞在树上,因而信心大增。
这时蓝海宝孤注一掷,双掌并排推出一道威猛掌风,身形一侧,左‘坤’掌闪电向前一‘引’,蓝海宝推出的刚猛掌风,轰隆一声暴响,应声击在另一株铁技雪松上,‘克喳’一声脆响,一株百年雪松立被击成两断!蓝海宝一声闷哼,身形又是一个踉跄,双掌猛的一抚前胸,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道血箭!黄剑云右‘干’掌正待击出,绿影一闪,一声惊呼,绿衣少女已飞身将摇摇欲坠的蓝海宝扶住,同时,不停的戚声关切问:大师兄……你你……你觉得怎样?面色灰败,浑身颤抖的蓝海宝,理也不理绿衣少女,迳自怨毒的望着黄剑云,极轻蔑的恨声说:好个道貌岸然的‘逸尘仙长’……口口声声自称……掌法不如老和尚……黄剑云常听恩师对自已说,剑法高于‘法空大师’,但掌法却不如对方。
可是,此时此地,他自然不能说自己的恩师技不如人,因而冷冷一笑,说:人人都应该有洒虚自谦的美德,岂能处处逞强?话声甫落,蓝海宝突然厉声说:为什么老和尚向那牛鼻子苦苦哀求他都不……绿衣少女一听,慌得急忙叱声说:大师兄你不要胡说,快进屋里去……说话之间,同时强自扶着蓝海宝向前移步!但是,蓝海宝却望着绿衣少女,怒目厉声说:滚,那个要你假惺惺!说话之间,猛的一挣,右肘竟将绿衣少女撞得踉跄后退五步,同时,扑张着两臂,仰天哈哈厉笑,踉踉跄跄向着西南石屋前缓步走去。
黄剑云见蓝海宝不但呼自己恩师牛鼻子,而且对‘法空大师’也直呼老和尚,对关切扶持他的师妹,非但毫不感激,而且破口讥骂,险些推倒在地上,像这等近乎疯狂,不可理喻的人,如果仍让他活下去,将来不但遗祸武林,恐怕还要乱世害人。
心念电转,不自觉的脱口厉声说:蓝海宝,你站住!蓝海宝似乎知道他停身后的结果,是以,理也不理,依然仰天厉笑,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
绿衣少女见黄剑云面色数变,目光闪烁,杀气直冲天庭,知道他要杀蓝海宝,不由惊得颤声问:黄师哥……你你……你要作什么?黄剑云目注蓝海宝,在心里正作着理智和忿怒,师训和事实的抉择,是以,对绿衣少女的问话,根本没有听到。
这时蓝海宝踉跄大笑,不理不睬,自是不能作背后下手,有欠光明的蠢事,但是,他也不敢肯定,蓝海宝决不会就此改过自新,今后势必更变本功厉,为害武林!想到恩师带对他的训示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待人以诚,恕人以德,设非元凶巨恶,严禁杀戮’!当然,照蓝海宝现在的行为,自然称不上是元凶巨恶,但是,黄剑云他有一种预感,蓝海宝终有一天会应上那四个字。
为了恪遵师训,眼看着这个未来的恶魔走到了他的石屋前,心中又怒又急,而又不能有所施为,不由气得脱口厉声说:蓝海宝,为仇敌,为兄弟,在你自择,欺师长,忘根本,终遭天谴,今后如敢丧心败德,辱及师门,那时再碰在一起,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毙了你!你字出口,久已蓄满功力的右‘干’掌,发泄性的向着两丈以外的一块褚色方石,振腕劈出——轰然一声暴响,碎石四射,褚烟飞扬,破空厉啸,刺耳惊心,那块约两尺见方的褚色方石,顿时不见了。
走至石星斗前的蓝海宝,一听震耳暴响和厉啸,顿时大吃一惊,头也不同,仓慌急奔数步,一头扑进屋内。
黄剑云对他突然骤增的功力并没有惊呆,而被这惊人的一掌给吓坏了!想到方才他紧跟‘坤’掌之后而欲劈出的‘干’掌,如果没有绿衣少女的适时惊呼,同样蓄满功力的一掌,劈在蓝海宝的胸上,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念及至此,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不能不感激绿衣少女的飞身将蓝海宝扶住,因而感激的转首去看那位不知芳名的同门师妹。
转首一看,心中一惊,不由又是一楞,只见绿衣少女,花容惨淡,玉手掩口,凤目惊惧的望着他,显然是被他的惊人功力惊呆了。
于是,赶紧微一欠身,含笑歉声说:师妹,愚兄方才……话刚开口,绿衣少女宛如大梦初醒,一声轻呼,转身疾奔,直向她自己的西屋门前驰去。
黄剑云看得一楞,不由脱口急呼道:师妹请站住!可是,绿衣少女的身形,非但不停,反而将速度加快了!黄剑云心中一惫,身形凌空而起,快如电掣,越过绿衣少女的头上,直落房前,立即将门挡住!也就在他飞身落在门前的同时,绿衣少女也到了近前。
绿衣少女见黄剑云凌空而下,芳心又惊又急,赶紧刹住娇躯,即使如此,仍险些撞个满怀。
她根据黄剑云的神速身法和方才施展的功力,知道硬闯是绝闯不过去,索性站在那里侧首不理。
黄剑云赶紧含笑歉声说:师妹,方才……话刚开口,绿衣少女已仰面望着潇天彩霞;,嗔声说:你不要解释,我不要听!黄剑云误以为击伤了蓝海宝令她伤心,但是自己也不知道‘金髯掌’的‘引’字诀,较‘拿’字诀,尤为厉害,因而歉声说:师妹有所不知……话刚开口,绿衣少女竟突然嗔目望着黄剑云,忿忿的大声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快闪开让我过去!黄剑云不知绿衣少女芳心深处的痛苦,误以为‘法空大师’的男女弟子,都是如此任性而又不可理念,因而也忿忿的沉声说:我想问师妹几个问题,答覆了我马上走。
绿衣少女似是惊觉自己失态,侧目看了黄剑云一眼,嗔声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告诉你。
黄剑云吁了口气,问:师伯和家师为何不在此地?绿衣少女淡淡的回答说:两位老人家听说昔年被‘三老’放逐海外的‘二怪’又潜回中原来,双双出去侦察虚实去了。
黄剑云惊异的噢了一声,立即关切的问:不知两位老人家去了何处?绿衣少女仰首望天,没有回答。
黄剑云一看,断定她不知道,所以懒得回答,只得改口问:家师走时,可有什么话交代?绿衣少女淡淡的说:要你尽快找到‘彩眉叟’老前辈的遗物和墓地!黄剑云一听墓地,顿时想起找‘穿云剑’索墓地图的事,根据‘法空’师伯和恩师临走时的交待,进入祖父的墓地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但他也关心蓝海宝方才说的几个问题,因而急切的问:方才蓝师兄说,他得天独厚,功力较‘法空师伯’尤高一筹,这话可真实?绿衣少女有些没好气的说:方才你不是看到了吗?在他没偷吃祖师爷培植的‘灵芝’前,他的‘铁沙劈空掌’,会有那等威势?黄剑云因为自己一掌劈碎了一方褚石,自然不会觉得蓝海宝的‘铁沙掌’如何惊人,何况还有他以‘坤’掌‘引’的力量!但是,他曾听恩师‘逸尘仙长’对他说过,将来要把祖师爷遗留下来的一株‘灵芝’分给师伯的弟子和他服用,以增功力。
这时听说蓝海宝未得‘法空大师’的允许,竟偷吃了‘灵芝’,不由惊异的问:那株‘灵芝’不是要给我们大家分食的吗?岂知绿衣少女竟讥声说:你还想服‘灵芝’呀?哼!你再服食了‘灵芝’,恐怕师叔你都不会放在眼里了,遑论我这个同门师妹了!说罢,绕过黄剑云的身侧,急步走进屋内。
黄剑云听得一楞,他自觉没有轻视过这位同门师妹,何以会说出这种话来?转身正待询问,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黄剑云本来是来此请示恩师有关祖父交给‘穿云剑’任仕昌墓地图的事,没想到恩师和师伯都不在,竟惹了一肚子的不愉快。
一想到墓地图,觉得在此已无停留必要,只有再去恩平山庄擦‘穿云剑’任仕昌,索墓地图了。
心念已定,转首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转身举步,正待离去,左窗内突然传出绿衣少女的哭声说:你走好了,走了就永远别回来!黄剑云听得一楞,倏然止步,他迷惑的望着窗口,简直闹糊涂了,他揣不出这位同门师妹,究竟是什么个性。
但是,想到恩师的留言,以及隙洞内的‘枯竹老人’和‘金髯翁’,只得望着窗口,恳切而为难的说:根据师妹方才转达的家师留言,显然事态已极严重,但是愚兄对先祖父遗留的‘小锦囊’,至今毫无眉目,更不知先祖父的墓地究在何处,际此情形,片刻必争,愚兄实无心情留此,万望师妹谅解愚兄的苦衷!黄剑云说罢,窗内并无反应,他误以为绿衣少女已知他的时间宝贵,显然允他离去,是以继续和声说:师妹保重,愚兄走了!了字出口,已展开轻功,穿过中央大屋与东屋之间,直向东北驰去。
这时红日全没,暮色已笼罩了太华山区,但是正西的天线上,仍残留着几片晚霞,但已失去了光彩。
到达峰崖,飞身疾泻,片刻已达峰下,依然直奔东北,因为‘恩平山庄’就位在东北半山恩平岭下的山坳内。
黄剑云这时功力大增,踏石掠树,越涧绕峰,飞驰速度,捷逾流星。
他一面飞驰,一面仍想着方才发生的事,他根据前年‘法空’师伯前去衡山的郁闷神色看,显然与蓝海宝偷食‘灵芝’有关。
去年‘法空’师伯去时,神情愈加颓废,想必发觉蓝海宝桀傲不顺,功力已超过他本人,但为了避觅武林遗祸,有意与恩师联手将此逆徒除去?而被恩师劝阻。
由于恩师的劝阻,‘法空’师伯只有恳求恩师将近十年来参研的新奇绝招转授,以便由他自己将蓝海宝制服。
徒弟‘青出于蓝’,本是一件可喜之事,但是像蓝海宝这样不听管教,侮蔑尊长,忘却师恩的徒弟,却是令师父最痛心最失望的事。
至于那位同门师妹,他似乎听恩师与‘法空’师伯谈过,但由于二老都在私下商议,他仅是于送茶时本能的听到一两句,是以也没听得清楚。
当然,尊长私下谈论的事,长者不说,作晚辈的自然不敢过问,因而,他一直不知那位同门师妹的姓氏和芳名。
至于,恩师为什么不告诉他‘法空’师伯座前弟子的姓名,显然与蓝海宝品行不端有关。
心念间,秀目一亮,蓦见数百丈外的昏暗浓荫间,现出一片明亮灯光!黄剑云急忙收敛心神,仰首一看满天星斗的方位,加之一座凹形翠岭横在眼前,那片灯火明亮处,显然就是‘恩平山庄’。
到达岭巅上,那片明亮灯光就在半岭上的凹坳处。
黄剑云停身一看,发现‘恩平山庄’较之‘金眼雕’赵世钦的‘华寿山庄’至少大了一倍。
一座宏广富丽庄门,灯火如昼,笔直的石道,直达岭下的宽大山路,黄剑云知道,那条山路,分别通至其他庄院和山外。
再看庄门内,拱形建有三座屏门,中门内是座广大天庭,衔接着一座气势磅礴的巨厅,由于建有天庭,仅有些许灯光由天窗上射出来。
天庭左右,各有一道角门,和左右屏门,分别通向两边房屋栉比占地极广的十数跨院。
巨厅后的中门内是过厅,通厢两边是傍院,过厅之后,才是一片金碧辉煌的琼楼丽阁,显然那就是‘穿云剑’任仕昌的内宅。
还有一与‘华寿山庄’不同之处,就是在内宅之后,依山建有一座广大花园,小亭、荷池、拱桥、假山,均能隐约可见。
黄剑云看了岭腰那么一座富丽大座院,而祖父却慨然赠给了‘穿云剑’,足见祖父对任仕昌的器重与信任。
但是,祖父‘彩眉叟’托付给他们保管的遗物‘小锦囊’被劫后,‘百步神弹’,‘金眼雕’,甚至‘追风虎’,三人都为此焦急不安,四出查寻可疑之人,唯独没听到他任仕昌查问被劫的原因和消息,想来实在可气。
黄剑云有了这一想法,对这位未来的岳父老大人,在心理上先留下了不佳印象,觉得他有亏职守,未尽已责。
当然,他也想到了任仕昌是他的未来岳父,但是他此番前去,是以少主人的身份察问墓地图与‘小锦囊’的事,决心不谈‘穿云剑’女儿任玉蓉的事。
一想到‘穿云剑’的女儿任玉蓉,他的心头便不由一沉,脑海里同时浮上三个不同典型,不同个性的美丽少女——汤丽珠,纪晓燕,还有那位同门师辣绿衣少女,他不知道‘穿云剑’的女儿任玉蓉像那一位?黄剑云觉得汤丽珠太泼辣,娶她作妻子,必是一位咆哮山庄的河东狮,而那位同门师妹,虽然比汤丽珠好一些,但也太任性。
纪蛲燕比较端庄,可是她太聪明,跟着一位以老狐狸出名的师父学艺,多少总会感染土一些动辄用智的习性。
一想到老狐狸,立即联想到等在山下‘宏安老店’中的纪晓燕、李嫂和‘千面种妪’,不知她俩这时等得是如何的焦急!根据目前的情形看,三五日内恐怕还不能下山,希望她们能等得不耐烦时,迳自转回终南山去。
就在这时,半岭凹处的‘恩平山庄’上,突然响起一阵叮当有序的‘云板’声响,在夜幕初垂的深山里听来,清脆悦耳,群峰齐鸣。
黄剑云一定心神,急忙仰首去看太空,发觉已经定更了。
于是,再不迟疑,展开轻功,飞扑而下,快如搏兔苍鹰,沿着斜下岭脊,直向庄门前绕去。
飞驰中,清脆悦耳的云板声响?戛然停止了。
黄剑云转首再看,‘恩平山庄’两边的十数跨院中的灯光,大部已熄,只有内宅和庄门,依然灯光如昼。
绕至庄门前的宽道上,立即放缓身势,继而大步走去。
前进中,凝目一看,‘恩平山庄’可以称得上富丽堂皇,由庄门到内院,斜斜而上,由黄剑云前进的庄道上,举目前看,宅内的琼楼丽阁及精舍,均可一目了然。
反过来说,由内宅深处的楼阁上向下看,半岭以下的山势和景色,当然也可以游目全览。
细看庄门,巨石高阶,近丈高的黑漆大门上各有一个海碗大的金兽环,两尊青石巨狮,分列门外两边,愈增庄门的磅礴气势。
庄门下的两条长凳上,分别坐着四名青色劲装庄汉,在四盏斗大的防风纱灯下,似在轻声交谈。
庄门上建有一座朱红漆门金色琉瓦的阁楼,而最令黄剑云注意的是阁楼上的那方金漆巨匾,上面横书六个大字‘黄府·恩平山庄’。
‘黄府’两字,朱红色,‘恩平山庄’四字在下,碧绿色,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十分醒目。
黄剑云觉得奇怪,不知别的山庄是否有扁额,上面是否也有‘黄府’两字。
上次去‘华寿山庄’因为伪装‘阴司秀才’,心情恍惚,一心想着模仿‘阴司秀才’的形态和八字步,加之庄汉的提前招呼,令他无法全神贯注。
心念未完,灯光照面,不觉已到了庄门前,但他仍贪恋的看了一眼高悬阁楼上的那方巨型横匾。
但,就在他抬头上看之际,庄门的高阶上,突然有人沉声问:喂,你一路走来,东瞧西看,手里既没有拜帖,也没有请柬,须知这里不是随便瞧瞧的大观园!黄剑云一听,顿时大怒,举目一看,高阶上已傲然立着一个青色劲衣,神色轻蔑的年轻庄汉!看了庄汉的傲慢神态,黄剑云对‘穿云剑’任仕昌又增了一层恶劣印象。
他并不是因为年青庄汉冒犯了他这位小主人,而是‘穿云剑’没有管好这些庄汉,因而沉声问:你们对远道而来的访客,一向都是如此对待吗?年青庄汉似乎不怕得罪客人,居然冷冷一笑,反而轻蔑的问:你说该如何对待?黄剑云毫不客气的指着阶下,怒容沉声说:应该迎至阶下,抱拳躬身,请问过宾客来意和访谁,或进内通报,或由负责守门的长者答覆……岂知,话未说完,年青庄汉已冷冷一笑,说:我就是守门的头儿,有话你就对我说罢!黄剑云一听,愈加怒不可抑,守门的负责人,应该是年资最深,阅历最丰的老仆,昏庸的‘穿云剑’怎会派一个年轻小伙子,尚敢如此大胆的顶撞客人?心念未毕,门内一个中年庄汉,以提醒的口吻,警告说:黄竹,恐怕是少爷的朋友哟?高阶上的年青庄汉黄竹一听,立即回头不耐烦的说:少爷的朋友我没有不认识的!黄剑云一听少爷,断定指的是‘穿云剑’任仕昌的儿子,因而怒声问:难道你们少爷就没教导你如何接待来访的客人吗?年青庄汉黄竹,想是见黄剑云一味以责备的口吻斥问,因而生了气,是以,愈加轻蔑的摇着头,说:我家少爷没有教导过!黄剑云一听,真是火冒三丈,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手屈一指的‘太华黄府’属下的庄汉,居然如此不懂礼貌,大胆慢待客人,这若是傅扬出去,将来他黄剑云还如何立足武林,继承祖父的宏志?心念闾,早已挥动着右手,催促说:快去叫你们庄主出来!年青庄汉黄竹一听叫而不说请,顿时大怒,不由傲然怒声说:你也配!话声甫落,门下的其余庄汉,突然惊得立起来,同时高声,说:少爷来了!黄剑云举目一看,只见一个身佩宝剑的华服少年,急步匆匆的走出来。
华服青年,生得白净面皮,两道浓眉,和一双有神的圆眼,挺胸大步,左手抚剑,一脸的傲气,神气十足,想必是‘穿云剑’的儿子。
打量未完,华服青年已望着恭立的庄汉们,沉声问:什么事?其余庄汉尚未回答,叫黄竹的年青庄汉,已急步迎了过来,依然随便的一指门外的黄剑云,恭声说:这人来了就教训小的,还令小的把总管爷叫出来!说话之时,还特把叫字加重了语气。
华服青年一听,立郎噢了一声,裂着厚嘴唇,满面怒容的走向阶口来。
到达高阶上,傲然而立,注定阶下的黄剑云,毫不客气的沉声间:你拜访老总管有什么事?黄剑云一看华服青年的傲慢神态,难怪那个叫黄竹的年青庄汉那样的无礼待客,因而望着华服青年,以责备的口吻,沉声问:难道令尊大人教导你时,竟是敌你以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来访的客人吗?华服少年一听,顿时大怒,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来教训我?大喝声中,飞身扑下阶来,右掌迎空一挥,一式‘力劈三关’,挟着一阵掌风,迳向黄剑云的面门劈来。
莫说黄剑云此刻已经增长功力,身具‘天涯三老’中的两位老人的绝学,即使未遇二老前,黄剑云也不会将‘穿云剑’的儿子放在心上。
这时华服青年一掌劈来,脚不移,身不动,右掌迎空一绕,未见如何作势,已将华眼青年的右腕握住。
同时,冷冷一笑,沉声说:你也配和我交手?手字出口,振腕一抖,华服青年被抛起一丈多高,挟着一声惊叫,一连两个翻滚,咚的一声,着实跌在地上。
围立阶上看热闹的庄汉一看,俱都吓呆了,其中一个,转身就跑,直奔门内。
华服青年一向夜郎自大,自恃是太华山庄黄府‘八大金刚’之首‘穿云剑’的公子,总觉得武功高超,剑法无敌,今晚吃了这个亏,焉肯心服?于是,趁滚势稍歇之际,大喝一声,挺身跃起,双脚落地,身形一连几个踉跄,险些又跌坐在地上。
但是,他仍然匆忙撤出剑来,寒光一闪,大喝一声:少爷和你拼了!大暍声中,仗剑竟向门前扑去。
立在高阶上发呆的庄汉们一见,大吃一惊,知道华服青年被摔昏了头,纷纷指着阶下,大声疾呼:少爷,那小子在那边!华服青年一听,倏然折身,两手紧握剑柄,猛向黄剑云刺来。
黄剑云既然动了手,索性就以华服青年为开始,奸好的整顿一下‘八大山庄’上的纪律,重振太华武林世家的显赫声威!是以,一俟华服青年的长剑刺到,身形闪电向后一侧,左‘坤’掌向外一‘引’,右掌一绕,以‘枯竹指’的功夫,将刺来的剑身捏住!紧接着,功贯中、食、姆,三指,用力一揑,铮然一声,剑身应声而断,华服青年一个跟跄,直向正前栽去。
就在这时,庄门内突然响起一声内力充沛的惶声大喝道:狗才还不退下。
大喝声中,一道宽大身影,如飞扑了出来。
黄剑云一听这声大喝,断定是‘穿云剑’任仕昌到了,循声一看,阶前已多了一个头载毡缨帽,身穿烟缎袍的魁伟老人。
魁伟老人,霜眉银髯,虎目狮鼻,神色十分慌张,一见黄剑云,惶得急上数步,躬身拱揖,惶声说:不知少爷回府,老奴恭迎来迟,万望恕罪!立在高阶上的庄汉们一见,吓得都纷纷奔下阶来,垂手肃立两边。
正待以断剑反扑的华服青年,这时也吓呆了。
黄剑云本待寒喧几句客气话,但由于满腹的怒火,无论如何也客气不来,只得竭力放缓声调,沉声说:任老伯……话刚开口,‘穿云剑’任仕昌,赶紧恭声说:老奴不敢!黄剑云对‘八大金刚’称呼老伯,是遵师父‘逸尘仙长’的指示,至于他们自己如何自称,不必去管,是以,继绮沉声说:我们‘太华黄府’,乃武林第一世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均在黑白两道豪杰们的注意中,祖父老人家仙逝后,小侄远在湘东,这维护家声,严管八大山庄从仆家人的责任,郎应由老伯肩负……‘穿云剑’任仕昌,一直躬身恭立,不停的颔首应是,这时趁黄剑云一顿之际,赶紧恭声说:老奴教子不严,愿受少爷重责!说罢转首,怒目瞪着华服青年,厉声说:狗才还不跪下报名请罪!华服青年这时自然知道是谁到了,但看了老爹卑恭之态,焉敢不跪,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恭声说:任大春叩见少爷!话声甫落,‘穿云剑’立即怒声说:要自称小的或是奴才!黄剑云立即阻止说:今后不必过份讲求称谓,任兄只是性情暴躁,不问根由,动辄便逞强出手,这应该严责黄竹。
早巳吓得屁滚尿流的年青庄汉黄竹一听,咚的一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流泪连声哀求说:奴才该死,都是小的错,方才少爷出来也没问清楚……‘穿云剑’一听,立即怒声说:闭嘴,黄府只有一位少爷黄剑云,其余都是奴才!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立即沉声说:这事回头再问罢!‘穿云剑’一听,立即恭声应了个是,虽然黄剑云并没有让任大春起来,但他关心儿子,是以趁机望着任大春,怒声说:还不滚起来!任大春忿忿的跪在地上,想到方才还是人人尊敬的少爷,如今,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奴才,越想越不甘。
这时一听老爹喝叱,只得没好气的叩了一个头,挺身立起来,怨毒的看了一眼黄剑云,心说:我终有一天要将这个少爷头衔再夺回来。
黄剑云对任大春怕忿懑神情和怨毒目光,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年青庄汉黄竹,见‘穿云剑’未让他滚起来,只好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
‘穿云剑’偷看黄剑云的神色,见他对任大春起来并没有不快,这才躬身肃手,恭声说:少爷请至厅上坐!黄剑云也不谦逊,微一颔首,迳自举步登阶!‘穿云剑’任仕昌,恭谨的跟在身后,同时,并向肃立一侧的庄汉们,暗暗挥了一个手势。
黄剑云自然看到了,但他佯装未见,只是暗提警觉而已,需知‘八大金刚’都是昔年的黑道巨擘,个个心狠手辣,一个比一个狡诈,他在心里不得不有所防范,虽然‘穿云剑’对他毕恭毕敬,严守主仆界线,但他仍不能大意。
心念间,只见两个中年庄汉,恭谨地走过身侧,急步向紧闭上锁的中央朱漆屏门走去。
‘穿云剑’老经世故,深怕黄剑云看到了他的手势,立即望着黄剑云,恭声说:自从老主人仙逝升天后,此门从未开过,整个内府除了打扫的仆妇侍女外,也从无人敢擅自进入!黄剑云听得秀眉一蹙,颔首唔了一声,但他心里却极为迷惑。
正待说什么,身后庄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如骤雨的烈马蹄奔声。
黄剑云和‘穿云剑’等人心中一惊,同时回身,站在高阶上向下一看,只见斜斜下伸的庄道上,一匹烈马,疾如奔雷,铁蹄过处,火星四飞,虽然是向上奔来,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根据奔马的勿急速度,显然有了意外或发生了重大事故。
黄剑云功力深厚,凝目一看,发现鞍上挥鞭打马的人,竟是一个身穿银灰色劲衣的大汉,因而开切的问:着银灰劲衣的是那个山庄的人?正感迷惑的‘穿云剑’听得心头一震,不由暗暗心骇,他还没有看出马上是否有人,而黄剑云已看清了来人的衣着,这份功力,真不知高出他任仕昌多少倍!惊急间,早已震惊的恭声回答说:是‘百步神弹’谢三弟、‘华松山庄’上的人!话声甫落,飞马奔来的庄汉,想是见门下有人,立即在马上挥动着马鞭,兴奋的大声嚷着说:喂,门上的兄弟们快去通报,咱们在衡山学艺的少爷回来了。
黄剑云听得心中一惊,暗呼糟糕,心想,我前来恩平山庄,‘百步神弹’谢富安怎会知道?心念间,蓦然一声烈马长嘶,一团黑影,带起一阵急旋劲风,那个身穿银灰劲衣的庄汉已飞身纵下马来。
灰衣庄汉一见‘穿云剑’立在高阶上,立即抱拳躬身,兴奋的恭声说:启禀任大爷,咱们衡山学艺的少爷回来了,我家三爷特命小的飞马来请您大爷前去欢筵!‘穿云剑’听得张口一呆,立即郑重而惊异的问:你说咱们少爷现在何处?灰衣庄汉,再度兴奋的说:我家三爷正恭陪着在大厅上饮茶!-------------张丹枫OCR 旧雨楼 独家连载忆文《剑花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