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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外小技 充满阳和

2025-03-30 07:26:24

那人淡淡地一笑说道:小脚色!值不得骆朋友下问。

二位请吧!骆非白略一思忖,便点头说道:天婆婆是前辈先进,如今用了一个‘请’字,我们不去那是不识抬举。

尊驾请先行,我们随后就到。

那人挥手,四人一同退出门外。

外面一共六匹马,空着没有人的显然是骆非白和冷月原来的坐骑,正好夹在当中。

骆非白和冷月到了这种时候,自然不能不上马。

六人六骑,跑得很快。

正是日高三竿的上午,阳光和煦,却抵不住晨风料峭。

骆非白将马带到冷月旁边,轻轻问道:冷月!冷吗?冷月心里又是一颤,除了当年的毗蓝夫人,没有第二个人,尤其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细心的关怀过她。

她想说声谢谢,但是,她怕自己一张口的时候,会掉下泪来。

她只是一磕双腿,催动坐骑,冲过前面两匹马,拔盏狂奔。

骆非白一怔,刚叫一声:冷月!前面两匹马两人双双一抖手,飞出两股套索。

显然这两个人对套索的功夫十分高明,套索飞得快极,也飞得准极,上套冷月的项脖,下套坐骑的双蹄。

说时已迟,那时实快。

骆非白人从马背上一弹而起,马快、人去得更快,只见他从空落下,疾如鹰隼,寒光起处,长剑从背上拔出,一掠而过,两股套索掉落在地上,骆非白也落在地上,手中持剑,昂然而立。

再看冷月已经勒停坐骑,并且手里还抓住骆非白那匹几乎受惊的马。

这两个人的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期在极度艰难的情形下完成的,表现了功力,更表现了胆识,尤其表现了两个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休戚相连的情感。

来的四匹马也不是弱者,匆忙中各自停住了马匹,而且还完成了包围的态势。

骆非白环视四周之后,纳剑入鞘,叉手朗声发话:能将套索运用得如此神奇的,而且能用鹿筋揉合人发制成套索的,只有天山草原之鹰马原,请问尊驾与天山有何关系?那为首的人,缓缓收回套索,淡淡地说道:骆朋友!你年纪不大,江湖上的事,你倒知道得不少,叫人好生佩服。

骆非白说道:多承夸奖,江湖历练不多,但是我恩师告诉我的却是不少。

那人有了凝神注意的样子。

令师是哪路高人?我恩师是隐世的人,遵训不必对外宣扬。

我不敢强求,但是,我有些失望。

不过我是否可以请教,令师关于马原的事,还告诉了一些什么?天山草原之鹰是个血性汉子,在天山猩猩峡扬名立万,少到中原,马术超群,飞刀了得,在草原上独来独往,不结怨,不怯敌,是一个人物。

那人没有再说话,脸上也木然没有表情。

冷月在一旁气鼓鼓地说道:天婆婆请客是叫你用绳子套着去的么?骆非白在一旁接过缰绳,跃上马背,劝解着道:冷月!看来这是一个误会,算了。

那人这时也冷冷地说道:对不住得很,冷月姑娘!说起来也算不得是恶意。

因为天婆婆的住处,不喜欢有人惊扰,我怕你一马冲到,那样对你并不是件好事。

骆非白立即接口说道:这么说,天婆婆的住处已经不远了。

那人说道:走过这边,你就知道了。

顺着他的手看去,前面十来步远,一处突出的山嘴,大家纵马缓行,转过山嘴,立即有如雷声震耳。

回旋进去约五十来步,豁然有一道清溪流过眼前,溪的源头处是一、二十丈高的峭壁,溪水从上面倾泻而下,势若银练悬空,十分雄伟磅礴,那轰隆如雷的声音,就是从那奔流的水势中迸发出来的。

可是这瀑布一经流到溪里,立即由怒吼的雄狮,变成了柔驯的绵羊,那么的缓缓地、静静地,甚至没带一线水纹地朝前流着。

整个溪水是那么的清澈,是那么的柔和,淡绿的溪流,和雪白匹练的瀑布,形成了奇景,使人觉得造物者的神妙。

溪流以一个椭圆形的大弯流,包围着一片平畴,和一脉山峦。

虽然这时节是迟来的早春,一片枯黄,但是可以令人联想到春天真正来这边塞的时候,是如何葱绿,如何的充满生机。

甚至使人难以相信,这里就是远离山明水秀的倒马关附近。

六匹马停在溪边,那为首的人招呼大家下马,不知何处出来一个人,将马牵走,这时候从上游接近瀑布的地方,出来一只红漆小舟,单人只橹,摇到近处靠岸。

为首的人拱手说道:我们接引的差事,到此为止,骆朋友!你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年轻人,祝你好运。

骆非白此时越发觉得这人不俗,忍不住说道:我们和尊驾可有再见面详谈的机会?那人已经朝着山角里走过去,只是顺嘴答道:没有人能知道。

骆非白自语地说了一遍:没有人能知道!不觉脱口大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请问你的大名可是天山草原之鹰……言犹未了,舟上的人已经在催请:二位请上船罢。

冷月忍不住悄悄地问道:骆大哥!你认为他是天山草原之鹰马原吗?骆非白摇摇头,他伸手握住冷月的柔荑,轻轻捏了一下,也悄悄地答道:冷月!今天怪事太多,回头我们慢慢再谈吧。

两个人跳上船,很快地摇到对岸,越过一丛高大的树木,眼前是一大片房屋。

两人刚一穿过树林,立即就有人过来,是两个年轻的女人,看长相似乎不是中原人。

可是两个人说得一口官话,带着笑容说道:请二位跟我们来。

穿房过屋,走进一间高大而又空洞洞的房子里,两个女人请骆非白和冷月坐下以后,便说:请二位稍候,我们去请婆婆。

冷月看她进去了,才悄悄地说道:戈姑娘不知道安危如何?骆非白说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吉凶难料,最重要的是沉下心来,准备应变,如果一急,乱了脚步,我们不但救不了戈姑娘,连我们本身的性命都将难保。

冷月!请你相信我,我并不怕事,也可以说我并不怕死,我是说要将一腔热血,洒的是地方、是时间。

我懂得你的意思。

我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我今天说得多,冷月!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安危,我无须有这么多顾虑的。

这样的话,是一种赤裸裸地表示感情,冷月显然是受了感动。

但是,冷月毕竟是在一个沐受恩情的环境中长大的,这种人往往会把自己的一切,摆在次要的地位。

她停顿了一下,调整了呼吸,转换过一个话题,说道:骆大哥!这位天婆婆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人,看样子她很凶、很厉害。

骆非白笑了笑说道:在倒马关这样的地方,居然有这样山明水秀的风景,真好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一样,如果这里的主人是凶神恶煞的老婆婆,那真是大煞风景的事。

他的话刚一说完,从后面传来一阵步履声,前面走的是原先接待他们的两位年轻的女人,后面是一位穿着一袭宽大飘逸、色泽暗红的长衣、年龄看上去约四十左右,只是两鬓白发,增添了几许老态的女人。

看在冷月眼里,觉得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风韵,那应该是一种十分成熟的美,是一种令人观之忘俗的美,只可惜她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使人在她美的风韵中又感受到一分冷峻。

冷月和骆非白当时心里几乎都有一种同样的疑问:这个女人是谁呢?不会是天婆婆吧!因为婆婆这两个字,至少代表着老迈年高,而这个女人只有四十岁左右。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人刚一来到面前,就说道:请二位上前见过我们天婆婆。

后面的中年女人这时候微微一笑,随便说道:两位是我的客人,不必拘礼,请坐。

这真是让骆非白和冷月大吃一惊的事,他们断断没有想到这位美极也冷极的中年妇人,竟然就是弄毒的高手天婆婆,可见得天下事,不是亲目所睹,是难以相信的。

骆非白和冷月倒是站起来一抱拳,口称:晚辈见过天婆婆老前辈。

天婆婆脸上那份淡淡的笑容,使她变得可亲得多,她一摆手,然后自己坐在当中椅子上,问道:我请二位到我这清江小筑做客,是有一项疑问要请二位说明的。

骆非白连忙说道:天婆婆有什么需要晚辈等说明的,晚辈等知无不言。

很好!你们二位之中,谁会医术,懂得药性?晚辈略知一二。

啊!你姓骆?是的。

晚辈名叫骆非白。

你是河南上蔡人吗?天婆婆对晚辈的家世知道得很清楚。

有一样我不清楚,我不知道你善于解毒。

我想知道你是用什么药解除我的毒?骆非白与冷月对望了一眼,他们断没有想到请他们前来竟然是问的这样的问题。

天婆婆的脸色变了,眼睛自然使人感到有一分寒意。

缓缓地说:我为自己订了一个规定,只要有人能解破我的毒物,我就必须做两件事。

第一,我要邀请这位破毒的高手,来互较一场毒计;第二,这场较量的结果,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

骆非白一听心里大惊。

天婆婆接着说道:年轻人!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方法破除了我的毒物。

骆非白是个聪明人,遇到当前这种情况,一时为之失措而无法作答。

天婆婆仍然是那么轻声细语地说道:说老实话,本来这件事与你毫无关联,我那四个愚蠢如猪的手下,败走在你的手底,自形惭愧也就算了,偏偏又与你们狭路相逢,他们既然自知在武功上,占不了便宜,就擅自动用了清江小筑的特制毒物,没想到他们一再丢人。

他们已经受了应得的处分,但是,既然发现了你这位破毒高手,我就不得不邀请你们到这里来作客……冷月突然此时打断天婆婆的话,叫道:天婆婆!我有一句话要向天婆婆请教,所以不得不打断天婆婆的话。

天婆婆微有不悦之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晚辈叫冷月。

你有什么话要说?天婆婆!江湖上有个规矩,说冤有头,债有主。

不知道这个规矩在清江小筑可不可以适用?冷月!你想要说什么?不要故意绕弯子。

在客栈解除毒烟的是我,打败你四个手下也是我,当然,在野店里破毒戏弄你那四个愚蠢部下的更是我,你要问,就问我,与他有什么相关?耽误了你天婆婆的时间事小,找错了对头,在天婆婆来说,岂不是个笑话?骆非白一时急得大吼道:冷月!你在胡说些什么?冷月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倒是笑嘻嘻地对天婆婆说:天婆婆!如果你找的是医家,他稍微懂得一二,如果你要间破毒除毒的方法,冷月不敢说精通,到目前来说,我还没有遇见过不能破解的毒。

骆非白真的急了,他连忙说道:冷月!你这是何苦?冷月没有答话,只是露着可爱的笑容,对天婆婆说道:男人总要在女人面前逞强。

天婆婆一直在看他们两人说话,这会儿她露出微笑,那冷霜满面的脸,像是解冻的冰河,又恢复了可亲的面貌。

她问道:冷月!你和他,我是问你们两人是怎么称呼?冷月立即接着说道:不相干的!我是半路上碰到他的,他……总而言之,我跟他没有关系。

男人嘛!总是爱逞能多管闲事,就是这样他跟我一起到了天婆婆这里。

骆非白刚一叫道:天婆婆!……冷月立即说道:天婆婆!一切的事情,都由我来答复,不要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在这里,请他走吧!骆非白冷静了,他深深明白了冷月的用心,他沉静地说道:天婆婆!我坦白地告诉你,冷月是我骆某人未过门的妻子,她怕我输给天婆婆,出不了这清江小筑,所以才乱编谎言。

天婆婆!你是何等人物,你自然可以分辨谁说的是真话。

天婆婆一伸手,纤纤手指一摆:你们不要再说了。

她转向冷月间道:冷月姑娘!你说你能解破我的毒物,请你将解毒的方法告诉我。

冷月立即说道:可以。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骆非白刚又要开口,天婆婆脸色一沉,厉声说道:我尊重你是我邀请来的客人,请你也要尊重我的决定。

我和冷月姑娘说话,请你暂时委屈一下,不要插口。

我再说一遍,请尊重我的决定,保持你做客人的风度。

骆非白几至离座而起,但是他忍下来了。

因为他的内心有了决定,不再争执,紧紧地闭着嘴,不再说一句话。

天婆婆这才脸色稍霁,问冷月道:你有什么条件?说说看。

按说,天婆婆是从不接受别人条件的,但是我说过,你们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我为你破一次例。

冷月点点头说道:我的条件很简单,请天婆婆放走戈姑娘,让骆非白护送戈姑娘离开这清江小筑,我便将破毒的秘方,照实以陈。

天婆婆眼睛注视着冷月,直如两把利刃,要穿透冷月的心底。

可是冷月微微地在笑,并且也注视着天婆婆。

良久,天婆婆微微感唱地说道:冷月姑娘!如果你对我说了谎言,那你就是天大的胆子。

冷月没有说话,只是在微笑着。

天婆婆点点头说道:好吧!我相信你。

冷月连忙说道:天婆婆既然相信我的话是真的,就请大婆婆先接受我提出的条件。

天婆婆又摇摇头说道:不行!戈易灵这孩子我不能让她走。

冷月急道:为什么?天婆婆!你不是答应接受我的条件吗?天婆婆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半晌才说道:我没有答应你什么条件,即使我愿意和你谈条件,戈易灵也不在条件之列。

为什么?你不要间理由。

天婆婆有此暴躁。

冷月也站起来问道:天婆婆!难道你不想知道解毒的秘方了吗?天婆婆转过身来,又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说道:冷月姑娘!方才骆非白的话说得很对,我天婆婆是何许人?就能够这样让你们两个把我骗住吗?冷月急道:天婆婆!你……天婆婆还是那么缓缓地说道:冷月姑娘!我不追究你们的谎言,你和骆非白一齐请吧!这是你们一次难得的机会,下次可就没有这么便宜。

至于你们为什么能够在野店解除了我的毒物,我会查明白的。

你们快走吧!不要等我反悔。

冷月突然断然说道:不!我不会走的!骆非白很沉着地说道:天婆婆!我想你一定可以想到,冷月不走,我骆某人也一定不走。

哦!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

你当然不会想到,因为你的心里充满了仇恨,充满了唯我独尊的嫉妒,你怎么会想得到人与人之间,还有珍贵感情?骆非白一听冷月的言同太过激动,他紧张了,他怕因此激怒了天婆婆,他连忙说道:冷月!要注意我们做客人的礼数。

天婆婆一直凝神地望着冷月,脸上带着那样一丝不变的笑容,挥手止住骆非白的说话:你不要拦她,让她说下去。

冷月的神情是十分严肃,她昂着头,眼光注视着屋外,语调铿锵,继续说道:我是要说下去的!戈易灵姑娘与你天婆婆有什么仇恨?你要如此千方百计将她掳到这里来?天婆婆!即使你的武功盖世无双,你也赢不到一个‘理’字。

至于说我,我只不过是戈姑娘一个使用的人,戈姑娘待我情如姊妹,就凭这份情感,我可以为她而死,这绝不是你的毒技,你那让人一寸一寸的死的毒技,可以阻住我的。

骆非白没有起光那份畏惧心理,此刻内心充满了感动,他以充满感情的声音叫道:冷月!冷月这才回过头来接着说道:至于骆非白,与我非亲非故,但是,我们气味相投,秉性相近,一见如故,我不是他的未过门妻子,虽然我可能会嫁给他,那是以后的事,处在你清江小筑这种环境之中,谁能保证还有以后呢?可是,他要留下来与我同受苦难,这是什么?这是人类尊贵的爱,真正的友情与爱情,不是生死二宇可以改变的。

天婆婆!你为什么没有想到?那是因为你的心里,只有毒、只有制服人、只有驱使人,除此之外,你是什么也不知道。

骆非白用手握住冷月的手,说道:冷月!够了!无论如何,此刻我们还是清江小筑的客人,客人有客人的分寸。

天婆婆仍然含笑如故,慢声细语地说道:不错!你们还是清江小筑的客人,主人对客人总要谦让三分。

冷月姑娘!你还可以继续说下去。

冷月一鼓作气说到此处,没有料到天婆婆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脸上那份淡淡笑容,似乎不是假装出来的,这个意外的情况,使冷月气馁了。

她变得有些嗫嚅:我……天婆婆嗯了一声说道:对!你可以继续照刚才那样说下去。

冷月紧紧握着骆非白的手,低下声音说道:我,以为你会生气的,或者你会用极残酷的毒技来对付我们,可是你并没有。

为什么呢?天婆婆!天婆婆的笑容浓了,说道:是不是你也有没想到的事,对吗?冷月姑娘!人生有许多令人意外的事,而且随时都有。

因为随时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所以,预判一件事,与了解一个人,都是十分不容易。

譬喻说,你们两人是否可以预料得到,我下一步的动作要做什么?冷月摇摇头。

骆非白立即说道:我和冷月都很抱歉!我们的言词,都十分冒犯了你,希望你能够大量不会计较。

天婆婆说道:骆非白!你的话说得太晚了,我是要计较的。

她招手吩咐两个女情:端茶来!奉茶敬客你们都不懂,清江小筑没有规矩。

两个女侍应了一声,匆匆走进里问。

天婆婆坐的姿态十分优雅,微微颔首说道:你们请坐呀!冷月与骆非白对视一眼之后,不知道天婆婆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两人心里都在忐忑不安,但是,虽然不安却也没有惧意,因为,打动身来找天婆婆那一瞬间开始,生死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骆非白忍不住说道:天婆婆!我们有承当问题的勇气,只是希望让我们有一个了解的机会。

戈易灵为什么……天婆婆断然拦住他说下去。

骆非白!你不要再说了,你们有勇气承当问题,你们就准备承当吧。

说到此处,两个女侍从后面端出一个红漆托盘,当中放着一个盖碗,青花白瓷,十分精致。

女侍将托盘放在靠天婆婆手边茶几上,垂手退到一旁。

天婆婆说道:你们二位一定很奇怪,两位客人却只奉上一杯茶,两位恐怕又是没有想到吧!骆非白一与冷月没有说话。

天婆婆的脸上笑容收敛了,不是冷峻,而是十分庄严,她缓缓地说道:方才你们都表现了很好的风度,也表现了尊贵的友爱与情感。

我说是‘尊贵的’,那是因为你们彼此可以互替生死,这的确使人感动。

冷月挺挺脊梁,说道:天婆婆!天婆婆拦住她说道:你们不仅有男女之间的真正情爱,最难得的是对于戈易灵的反情也是那样的重视。

十分难得,弥足珍贵!这一顿夸奖使骆非白与冷月都怔住了。

天婆婆继续说道:方才冷月说我是个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内心里只有恨……天婆婆!我很抱歉你用不着抱歉,你说的确乎有理。

虽然如此,我还是愿意接受你的看法,也接纳你们的请求,我现在决定要将戈易灵送出清江小筑之外。

骆非白和冷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真的?当然是真的。

真谢谢天婆婆,我们要为方才的失言失礼,向天婆婆陪罪。

那倒不必,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冷月抢着说道:只要你能让戈易灵姑娘平安地离开清江小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天婆婆微微嗯了一声说道:我想你会这样答复我的,你不问问我是什么条件吗?骆非白这回抢着说道:天婆婆!你是前辈,难道你还会用什么方法刁难我们不成?所以,我们是毫不考虑自己的能力。

天婆婆笑了。

骆非白!你很聪明,也很会奉承,不过,这次你错了。

我的条件不难,难在你的决心和勇气。

我的条件就是这一碗茶。

这一碗茶!骆非白心里起了一阵微颤。

是的!就是这一碗茶。

这一碗茶,是溶入了清江小筑最厉害的毒,喝下去,就可以让人瘫痪,然后一寸一寸的烂,一点一点的死。

天婆婆!我们不懂你的意思。

骆非白!我会让你懂的。

只要你们两人之间,任何一个人喝下这一碗茶,我立即送戈易灵离开清江小筑。

骆非白和冷月说什么也没想到天婆婆提出的是这样一个条件,不由地一阵气向上撞,但是,刚一开口,他又忍下来了。

他十分冷静地说道:天婆婆!你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吗?天婆婆慢条斯理地说道:道理很简单,第一,你们能在野店中解除我的毒,在这里应该你也能。

第二,如果你解不了毒,为了戈易灵你们可以替生死,不是吗?第三……冷月突然插嘴说道:我们喝了这碗茶,你就可以送戈姑娘离开这里吗?天婆婆的话,从来不打折扣的。

冷月一声不言语,就朝着天婆婆那边走过去。

骆非白忽地一展身形,从冷月的身旁掠过去,伸手一拦,正色问道:冷月!你要做什么?冷月沉下脸来说道:骆大哥!你不要想拦住我,那样就不是做朋友的道理,换过你,相信你也会这么做。

冷月!你听我说,我们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我们如果力拼,不但没有获胜的希望,而且当我们败亡之后,戈姑娘仍然脱离不了虎口。

老实说,处在这种绝对的劣势之下,我还真要感谢天婆婆为我选择了最好的路,以我的死换得戈姑娘的安全,我死得太有价值。

我的性命算什么,如果以价值来衡量,天婆婆高估了我。

骆非白断然说道:不!你的生命对我来说,超过了一切。

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选择这样的下场。

他说得很激动。

我们可以死,但是,不是这样眼睁睁地去听人摆布,我们要力尽而死,死得像个武林客。

冷月摇摇头说道:骆大哥!确是如此,但是对我不一样,为了戈姑娘,我可以一切都不考虑。

骆非白突然一变,有份凄凉说道:冷月!难道你就不能为我想一下。

冷月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骆大哥!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骆非白点点头说道:冷月!我不能勉强你,你有充分的理由为戈姑娘而献出生命!但是你也不能勉强我,因为我也有充分的理由为你而献出我的生命!他说着话,电转回身,伸手端到那个青花白瓷的盖碗,冷月大惊,一扑上前,伸手就夺,但是,已经迟了,同时也挡不住骆非白的力量大,左臂一伸,挡住冷月,右手的盖碗凑到口边,一仰头,咕噜噜,一碗茶喝得净光,然后将盖碗轻轻放在茶几上。

冷月一时竟忍不住放声大哭,脱口叫道:骆大哥!非白!你不能为我而死,你这样的死,没有价值。

骆非白脸上露着凄凉的微笑,说道:冷月!不要再跟我争这些空洞的名词,你快护着戈易灵姑娘,离开这里。

冷月突然说道:不了!她转向天婆婆说道,天婆婆!你能成全我吗?天婆婆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可以。

我已经想到这一点,我早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一招手,两个女侍很快地就端来一碗茶。

骆非白大叫:天婆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管怎么说,你是一位武林前辈,你不能失信于我们。

天婆婆说道:我没有失信。

骆非白叫道:天婆婆!你说过,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喝下你这碗茶,你就要让戈易灵姑娘平安离开你这里。

对!没错!我并没有说不履行诺言。

那就不应该让冷月也喝你的茶。

天婆婆!一条命换回戈易灵姑娘的安全,那是你的诺言,如果你要让冷月也喝下这碗茶,就是你天婆婆的失信。

天婆婆笑了笑说道:骆非白!你错了。

冷月要喝这碗茶,是我接受她的恳求而成全她的。

骆非白痛苦地叫道:不!天婆婆脸色一正说道:我说你错了,你还不承认。

冷月是自愿要喝这碗茶,没有任何一丝勉强的意思。

骆非白!你这个混小子,冷月喝下这杯茶,是对你的殉情。

一个纯真的少女,能对一个男子以死殉情,这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我能不成全吗?骆非白!。

你应该感到欣慰与满足呀。

骆非白喃喃地说道:我应该欣慰与满足。

半晌他突然大叫:不!我不要这种欣慰与满足,我不要。

我只要冷月能够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天婆婆!我求你……。

冷月滴着眼泪说道:非白!不是我不顾羞耻,此刻我要告诉你,在客栈相会的那一刻,我的心早就属于你,只是我自问不配。

没有料到竟如此意外地获得你的眷顾,我满足极了!非白!此心已属君,我何能独自偷生苟活?她说着话,伸手端过茶碗。

骆非白满脸汗水泪痕,凄厉地叫道:冷月!你听着,我不爱你,我对你根本没有意思,你如果喝下这碗茶,你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冷月带着泪眼笑道:是吗?那就算我傻吧!她捧着茶碗,刚一凑到嘴边,骆非白猛地双手一张,作势就要扑过来。

但是,他的脚步还没有挪动,两腿一软,人倒在地上。

冷月微微颤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去搀扶,只是点点头说道:非白!此生不能结连理,黄泉路上做夫妻,你等着我,我会陪伴你的。

一仰头,咕噜噜一口气,将这碗茶喝了下去。

这一切都看在天婆婆的眼里,也都听在天婆婆的耳里,她的脸上虽然仍是如此的平静,可是却掩饰不住她的眼角有了湿润之意,不过,她借着仰头长吁巧妙地掩饰了。

就在这个时刻,骆非白骂开了。

天婆婆!我现在才真正知道,你是一个多么残酷无人性的人。

你知道吗?你绝情、你残忍,将来你会得到报应的,你将是孤苦伶仃的老婆子,你会慢慢地在痛苦煎熬中死去,比我们现在死得更痛苦。

天婆婆居然对骆非白的痛骂,丝毫不以为忤,仿佛是充耳不闻。

反倒微笑着说道:骆非白!你又犯了很多错误。

骆非白反唇相讥说道:我又犯了错误!除了死还要再罚我什么呢?天婆婆!为人不可斩尽杀绝,你让冷月喝下这碗茶……天婆婆拦住他说道:骆非白!你的第一个错误就是说我将来死的时候,比你还要痛苦。

我问你,你现在痛苦吗?骆非白眼见着冷月喝下那碗茶,确是很痛苦。

但是,那种痛苦是属于精神上的,是属于感情上的,而不是肉体上的。

他此刻除了一双腿软绵绵的站不稳之外,感觉不到有什么痛苦。

天婆婆又追问一句:我问你,你现在痛苦吗?骆非白看看冷月,除了满脸汗水,看不出有什么痛苦模样。

天婆婆缓慢地说道:如果我让你一寸一寸的烂,一点一点的死,现在你应该是痛苦不堪的情况了,你还能这样跟我讲话吗?骆非白怔住了,从他双腿发软开始,他就一直以为自己死定了,此刻经过天婆婆如此一说,他自己不觉暗自行功,默察的结果,居然没有发觉有任何异样。

天婆婆似乎知道骆非白在行功默察,静静地在注视着他,然后说道:你错了是不是!骆非白有几分嗫嚅地说道:可是我的腿……天婆婆微笑说道:至少你没有一寸一寸的烂,一点一点的死。

至于你的腿,搁下回头再说。

她说到这里,回头望一望冷月,冷月此时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十分庄严。

天婆婆接着说道:你的第二个错误是说我让冷月喝下这碗茶,言下之意我有见死不救,或者是投井下石的意味。

你明明看到冷月自愿喝下这碗茶的意念,是多么的坚定,我不成全她,她会用其他的方法殉情,如今我成全了她,让她从容而又没有顾忌地说出她心底的话,骆非白!除了在这样的时刻,你怎么能够这么快就听到她爱你的一念真情!骆非白!如果说,用一死而能换得另一个人的真情,死也就并不可怕,更不可悲!你还诅咒个什么?骆非白仿佛受了鬼魔一般,张口结舌,无法说出答辩的话来。

天婆婆又接着说道:第三个大错误是你说我是一个绝情的人,是一个残忍的人。

她说着话,缓缓立起身来,踱到窗前,凝望着窗外,半晌,她用低弱的声音说道:以前也许我的看法、想法,钻进了牛角尖,导致我变得迹近绝情与残忍,那应该不是我的本性。

至少,此时我看到你们两人,为了爱对方,争着为对方替死,真正感动了我,一个能被别人的真情感动的人,是不可以称之为绝情与残忍的。

骆非白又找到了话题了。

为了你一个自私的心,非要用别人的生命来满足你,这不叫做绝情残忍叫什么?你无端掳来戈易灵,又要我们用生命来交换,一切都是有悻常情,我真想不透,你那两碗毒药是怎样拿得出手!是的!对于两个敢于为别人献出生命的人,我的毒药的确是拿不出手。

因此,我并没有拿毒药。

可是,那两碗茶……还有我的腿……那两碗茶是真正来自千里之外的普洱茶,里面没有丝毫毒,如果说这茶里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那就是茶里我滴了几滴我炼炙的补剂,可以益气培元。

至于你的腿,那是因为我怕你一时冲动,拦阻住冷月的慷慨殉情,年轻人!如果我不拦住你,你如何能听到冷月的一番真情倾诉?因此,我用了一点小技,让你双膝暂时酸软,此刻你应该已经复元。

这一番话,听在骆非白与冷月的耳里,真是天外奇音,叫他们难以相信。

两个人对视着,半晌说不上话来。

终于,骆非白站了起来,走向冷月,两个人四只眼睛,都是热泪盈眶,突然,两个人的手,互相握得紧紧的,紧紧的,仿佛是经过了一番生离死别,那种在死亡边缘重新找回的生命,显得人间是如此的可爱!骆非白放下一只手,转过身去,朝着天婆婆问道:天婆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天婆婆!我们只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做。

我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真的有了以互替生死的情感!我看你们彼此抢着承当苦难,不相信那是真的。

我们不会有假。

当然,我这两碗普洱茶已经为你们作了最有力的证明。

老实说,我不止是受了感动,而且,我发觉以往我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

骆非白不敢问她是什么重大错误。

天婆婆接着问道:你们还有问题吗?冷月立即说道:有!请问天婆婆,为什么你要掳来戈姑娘呢?冷月!这件事从开始你们就错了,对戈易灵,你们不能用‘掳’字。

啊!我是要在她身上回报一份恩情。

天婆婆!我们不懂你的意思。

天婆婆点头说道:我会让你们懂的。

她回身挥手,吩咐那两名侍女:将戈姑娘推出来。

冷月听到一个推宇,心里上不住一阵惊吓,骆非白紧握着她的手,低低地说道:冷月!大概是我们错了,我看天婆婆似乎没有一点恶意。

从后面传来一阵辘辘的轮声,一辆装着有四个轮子的平台小车,推了出来。

车上躺着戈易灵姑娘,冷月一眼瞥见,不禁惊呼出声,就要冲过去,但是,她被骆非白抓住。

戈易灵人是昏迷的,躺在平台上人事不知。

浑身扎着许多金针,包括头上的太阳穴、耳根、印堂、人中,一根一根金针,露在外面的约有一寸多长,样子十分怕人。

骆非白连忙问道:天婆婆!你对戈姑娘用了针灸?天婆婆点点头,说道:我忘了你是懂得医术的。

骆非白说道:对于医术,我只是略知皮毛,而对于针灸,却是一窃不通。

请问天婆婆,戈姑娘这样浑身扎满了针,是要医治她什么呢?天婆婆说道:不只是治病。

还有其他作用吗?我说过,我要在她身上回报一份恩情。

你们大概奇怪了,像我这样的人,还会回报别人的恩情吗?天下事往往不是别人所想像中那样的。

二十多年以前……她走回到原先的座位,笑了一笑。

我知道你们此时的心情,担心戈易灵的安全,实在没有心清听我叙述二十多年前的无关往事,但是,你们要想知道戈易灵,就非得听完这二十多年前的老故事不可。

其实……她长长地叹喟一声。

这些往事我实在也不愿意触及,因为谈及往事前尘,难免有后悔的意思在里面,对我来说,是不容许后悔的。

冷月带着一点怯怯之意问道:天婆婆!你不计较我问一个失礼的问题吧!天婆婆微笑说道:如果我计较,我会计较你没有喝下这碗茶之前所说的那些话。

冷月脸一红,嗫嚅地说道:天婆婆!真对不起得很。

你说吧,你要问什么?天婆婆!你方才说二十多年以前,有一份恩情需要回报。

依我估计,天婆婆你在二十多年以前,应该只是一位小女孩,会有什么江湖恩怨?天婆婆笑了,而且笑出声来。

当她笑得如此爽朗的时候,她脸上的阴霸和冷峻,一扫而空,真正显露出她是美极了的女人。

她牵动着笑意未敛的嘴角,随意反问道:冷月!你以为二十多年以前,我应该是多大年纪呢?冷月摇摇头尴尬地笑道:我不敢乱猜。

我可以告诉你,二十多年以前,我的女儿与你现在的年龄差不多。

啊!你们别惊奇,不要以为我这样一个古怪孤癖的老婆子,一个人住在这样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我的行为又是如此与众不同,我一定不通人情,毫无人性……骆非白与冷月同时抢着说道:天婆婆!原谅我们当时的胡说。

天婆婆仍然是十分祥和地说道:不相干的事,当时换过我,也会这么骂人。

因为一个住在边塞,而且又专门弄毒的老婆子,违情悖理,是十分正常的。

其实你们知道吗?我从前也有一个家,我有丈夫、有女儿,有十分温馨的生活。

冷月问道:天婆婆!恕我直问一句,你的家如今还在吗?应该还在。

天婆婆!我不懂什么叫做‘应该’还在。

因为我离开他们,已经多年,没有讯息,人事沧桑,变化太大,我只能说他们应该还在。

天婆婆!我还可以再问吗?前尘已经启封,你就问吧!天婆婆!照你的说法,是你离开了他们的,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离开一个温暖的家呢?你们呢?你们有没有一个温暖的家?如果有,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呢?冷月和骆非白对视一眼说道:天婆婆!我们不同,因为我们……天婆婆立即接着说道:你们不必说原因,每个离开家的人,都有一个自认为是不得已的理由。

但是,不管这个理由是否正确,一个离开家的人,都会想念自己的家。

冷月现在对天婆婆已经没有了俱意与敌意,很自然地问道:天婆婆!我知道你是想念家的,想念过去温馨的生活,想念家里的人。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为什么不回去呢?我相信,只要你回去,那里的一切,都还在那里。

天婆婆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说的也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想,可是……她刚说到这里,侧耳一听,说道:清江小筑又来了客人,而且是不速之客。

奇怪了!清江小筑来不速之客,还是少有的事。

她立即吩咐:将戈姑娘送回到房里去,小心照护。

她又对骆非白和冷月说道:愿意随我过去看看吗?骆非白和冷月不但对戈易灵的安全放了心,而且对天婆婆有极大的兴趣,他们两人同样相信,在天婆婆的身上,一定蕴藏着动人而又曲折的故事。

两个人亲切地随在天婆婆身后。

天婆婆随便问道:骆非白你的腿复元了?你们两人再试试自己的内力如何。

骆非白和冷月果真收敛心神,运用功力,很快地默察自己,发觉非但没有不适之意,而且,体内似乎有一股阳和暖意,增加了不少内力。

天婆婆等他们二人睁开眼睛之后,便问道:如何?骆非白道:五脏六腑充满阳和。

冷月说道:想必是天婆婆在普洱茶里所放的补剂发生效用,天婆婆!我们真是越发的惭愧与不安,我们也不能用一个简单的谢字,来表达我们的感激。

天婆婆笑笑说道:且慢说感激,你们知道那几滴补剂是什么吗?是我贮藏的千年鳝精的血,是盖世难逢的补品奇珍。

骆非白大惊,赶紧拉住冷月的手,行礼说道:天婆婆!我们……天婆婆伸手说道:起来,用不着谢我。

说实在的,千年鳝精的一滴血,可以抵得上一整年的面壁苦修。

我所贮存的不是鲜血,却也是有助于内修功力。

如果你们要谢,那要谢谢两个人,一个就是你们自己。

如果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真情,着实感动了我,如果你们不是敢于牺牲,你们也喝不到这碗茶。

所以,这碗加了千年鳝精血的普洱茶,对你们来说,是自求多补。

第二个人你们应该感激的是戈易灵。

骆非白和冷月此时心里是充满了惊异,也充满了谢意,一时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天婆婆说道:走吧!来人如果越过了清江小筑的第一道禁制,那就不好看了。

冷月忍不住说道:天婆婆!戈姑娘她……别再纳闷,回头会让你们知道得清清楚楚。

天婆婆走得很快,稍时停在溪水之旁的一座小凉亭里,这座凉亭设计很巧妙,两棵盘根错节的老榕树,正好遮挡着对岸的视线,而亭子里面的人,却又可以将对岸看得一目了然。

对岸一个戴着斗笠的人,看不清楚面貌,面对着他的是方才迎骆非白和冷月的那四个人。

显然,对方要渡过这道溪流,而这四个人阻拦住了他,口头上的交涉,看样子已经成为过去。

这为首的人正是骆非白认为是天山草原之鹰的马原。

他的右手已经拔出弯刀,左手挥开其他三个人,蓄势以待,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对方仍然低垂斗笠,遮去脸庞,从容地站在那里。

天婆婆脸上有了诧异,近乎自语地说道:奇怪!清江小筑想不到会有这样的高人前来。

冷月问道:天婆婆!对方身手很高吗?骆非白没等到天婆婆说话就插口说道:冷月!来人身手高出我们的想像。

冷月问道:你怎么知道?天婆婆也投过来询问的眼光。

骆非白说道:天山草原之鹰马原居然用兵刃对付空手,对方功力之强,可以想见。

天婆婆哦了一声问道:你认识马原?不认识。

对了!我忘了你有一位博学多闻的师父。

天婆婆知道我的恩师?回头再谈吧!看他们快要动手了。

隔着溪流可以看到天山草原之鹰马原霍地一扬弯刀,闪电般的劈出三刀,这三刀不只是快极,而且逼近递招,闪躲不易,十分凌厉。

对方居然从容腾挪,连间两刀,最后斜侧仁身,右脚单挑,飞快地从刀光中,踢向马原的右手。

这种以攻代守的打法,是需要胆大心细的,而且出招快速而准确,否则就有一刀断腿的后果。

马原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如此冒险抢攻,只是瞬间一怔,就听得当地一声响,马原的弯刀被踢飞开老远。

冷月不禁脱口惊呼,骆非白显然也感到有些意外。

天婆婆却在微笑,只说了一句:马原的确有两下子。

说时迟,那时快。

马原的弯刀被踢飞,人借势落地一滚,躲开对方连环旋踢。

就在这个时候,从马原身上飞出三点寒星,分成上中下,直取对方要害。

这就是天山草原之鹰成名的绝技——飞刀,在他滚身的瞬间,不知是用什么手法发出三把飞刀。

腕力足、认位准,双方距离又是如此之近,看来对方是无法躲开这飞刀之危。

就在这一刹那的时间,对方身形从踢腿一变而为风摆残荷,单足拄地,人向后面一倒。

几乎与马原飞刀贴身的同时,戴在头上的斗笠一晃而下,斗笠替代了靶子,噗、噗、噗,从上而下,三柄飞刀,竟然整整齐齐插在斗笠之上。

马原惊呼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敏捷的身手。

骆非白和冷月惊呼了。

他们在对方一脱斗笠的时候,竟然发觉来人就是野店里的那位老头。

虽然他的衣服换整洁了,腰也不佝偻了,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天婆婆也惊呼了,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微张着嘴,那没有声音的惊呼。

天山草原之鹰马原站在一旁,没有再攻击,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这时候在溪流的上流,淌下来一只朱红小舟,站在舟尾摇橹的,竟是扎着小辫子的小飞虹。

老头将三柄飞刀摘下来,双手交给了马原,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但是,从远远地看过去,可以看得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表情。

小舟靠岸了,老头对马原起手作礼,跳上小舟,朝着这边划过来。

冷月口中哺哺地说道:真没想到,是他们!天婆婆问道:怎么,冷月你认识他们吗?冷月摇摇头答道:不认识。

但是,在野店中为我们解毒的就是这位老大爷。

天婆婆几乎是浑身一震,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意外所震撼。

骆非白关心地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天婆婆!是前来挑衅的吗?天婆婆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愿他是。

她缓缓地走出凉亭,沿着小径,向溪流走去。

来到一处天然堤防的斜坡,她停住了脚步。

那老头也已经弃舟登岸,朝着这边走过来,走到斜坡之下,仰着头,望着上面,凝视着,嘴唇在微微的颤动,但是,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候骆非白和冷月真正看清楚了,来人已经不是野店中又老又脏的怪老头子。

除了满头苍白之外,倒是有一股中年人的英挺之气。

骆非白轻轻一扯冷月的衣襟,低着头说道:冷月!你看得出来吗?冷月也悄悄说道:老大爷似乎是与婆婆相识。

天婆婆却冷冷地大声说道:我们岂止是相识……老头颤抖的嘴唇,终于说出一句:如秋!原谅我来得冒昧。

天婆婆先没理他,且回过头来对冷月和骆非白说道:如秋是我的名字,我姓荆,十多年前荆如秋,十多年后天婆婆,代表着两个不同的生活。

现在他能直呼我的名字,你们可以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

骆非白和冷月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老头见她没有答话,又说道:如秋!我在你这清江小筑附近住了将近三年,就是不敢惊扰你,可是今天……天婆婆哦了一声若有所悟地说道:哦!我知道了。

原来你已研制成功了解毒之药,你达到当初你的诺言,难怪你来找我。

可是,当年的话我们彼此都记得,今天就在这里较量比划一下,只要你赢了我,当年的话,我还照样履行。

老头连忙说道:这就是我在清江小筑附近开了三年野店,不敢前来找你的原因,如秋!我绝没有要超越你,甚至制服你的意思,当年没有,现在尤其没有,我只是想……你只是想证明你当年的话是对的,是不是?当然不是。

如秋!当年我是一时气盛,把一份好意说成了对你的伤害。

我当天就后悔,我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对你说话。

可是当时你说了。

这就是我应该接受这么多年惩罚思念的应得之罪。

如秋!不要再讲过去,过去的让它过去……天婆婆忽然说道:受惩罚的是我,当然,也许我是错了。

……老头急忙拦住说道:不!不!你没有错,即使你我有不同的见解,我可以劝,可以解释,可以疏导,却不可以用意气来激。

你们父女在一起,至少比我……唉!我并不后悔。

老头黯然地说道:小秋已经在五年前,一次意外事件中,过世了。

天婆婆一震,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知从什么地方小飞虹窜了出来,两三跳,跳上斜坡,飞快地跪到天婆婆的面前,仰着头,睁着一双含泪的大眼睛,突然间一声撕人心肝地叫喊:外婆!这一声叫喊,是那么尖锐地刺痛人的心 是那么震撼着人的心灵。

天婆婆只问得一句:她是……?老头也含着泪水说道:小秋的女儿,叫飞虹。

天婆婆是那么突然迸发地搂起小飞虹,一种完全崩溃了的呼叫:飞虹!外婆的小心肝!这是一个什么场面呢?这是使人一掬同情之泪的场面。

冷月擦了一擦自己的泪痕,轻轻扯一扯骆非白,准备悄悄避开,无论如何这种撕肝裂肺的相逢,应该没有第三者在一旁的。

他们刚一移动脚步,天婆婆就说道:冷月!你们不要走,我们没有什么可回避的事。

实际上我倒觉得有许多事,应该让你们知道。

冷月嗫嚅地说道:天婆婆!我们还是走开一下的为是。

天婆婆说道:去吧!去把你石伯伯接上来。

我说是你们石伯伯,应该不算为过。

论年龄、论江湖上的历练,多手如来石中成算得是你们的前辈。

骆非白应声而出,比什么都快,飞身而下,恭恭敬敬对老头一躬说道:石伯伯!晚辈奉命来请。

那个老头就是江湖上一度名气响亮的多手如来石中成,他擦去泪水,笑呵呵地说道:小子!你还记得在野店中我向你索取一万两银子的报酬吗?石伯伯!你是前辈,我可不敢说笑。

石中成纵声大笑,伸手拍拍骆非白的肩膀说道:小子!此刻是你对我老人家最好的报酬。

天婆婆荆如秋一直搂着小飞虹,没走几步,却望着冷月说道:人真是奇怪得很,我坚持了半辈子的事,让你和骆非白感动于先,又让这个小精灵一声‘外婆’击溃于后。

我在想,如果当年也有人这样来启发感动于我,我会怎样呢?小飞虹靠在外婆怀里,仰着小脑袋,滴溜溜地转着人眼睛说道:外婆!我知道。

天婆婆荆如秋哦了一声笑着问道:你这个小精灵,你知道什么?小飞虹说道:外婆!我知道,要是当初……要是……我是说我们那样一定过得好快乐的。

天婆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自言自语:谁说不是呢!那应该是好快乐好快乐的日子,那应该也是好美好的日子,可是,却让我们自己白白地糟蹋掉了。

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一念之差,就可以造成终身之恨。

千手如来石中成跟在后面说道:如秋!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天婆婆慢声应道:是吗?还有日子让我们补救吗?石中成立即接着说道:一定的。

如秋!一个人的晚景美好,是最有福的,绚烂的夕阳,并不比光耀的朝晖逊色。

天婆婆并没有回头,淡淡地无声地一笑。

这时候,清江小筑的大门外,雁行分列着八个侍女,引导着、侍卫着大家人大厅。

大厅里已经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

天婆婆满意地笑了,说道:把酒长谈,倒是时候。

酒有时候是可爱的,有许多话,不想谈、不能谈、不愿谈,但是,三杯酒后,可以毫无顾忌,谈的人没有尴尬,听的人也都十分自然……石中成说道:如秋!有许多话要说,那是自然不过的事,十几年的沧桑,说也说不完,何必一定要在今天?天婆婆笑笑说道:又有了不同的意见是不是?石中成一怔,立即纵声大笑说道:如秋!我好像是习性难改,罪过!罪过!冷月和骆非白同声说道:我们洗耳恭听!天婆婆招呼大家坐下,自己将小飞虹安置在身旁,耐心而细心在逐样问小飞虹喜爱与口味,挑捡了许多菜放在小飞虹的面前。

然后才举起酒杯,邀饮大家。

她举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说道:自古言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但是,一个人遭受到重大的变故之后,或者真正濒临了老年,还是会改变的,因此,我对于过去的岁月,是有一分悔意的。

石中成立即说道:如秋!……天婆婆摆摆手,放下酒杯,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在四十多年以前,我还像冷月这样的年龄,生长在非常优裕的家里,骄宠、溺爱,集于一身,在我认为,天下没有不顺心的事,可是直等有一次遇见一个人,我才知道,在我的生活圈子以外,世界可大着哩!而在这个广大的世界里,顺心的事少,不如意的事可多了。

这个人……石中成笑着说道:这个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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