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光的龙卷风经过十数日的春雨绵绵,难得今天太阳露出了笑脸。
湿度、低气压和头顶上几乎也可以碰到的层层乌云,抑郁了许多天的翳闷,突然看到小小的一片蔚蓝的晴空,我的心情突然豁然开朗,很想活动一下。
驾驶着敞篷小跑车,迎着和风,晒着暖暖的夕阳,我的心情很愉快。
车子很快便转去了市区,奔驰在蜿蜒曲折的市郊公路上,来往的车辆较少,能把车速增快的感受,是懂得驾驶的人,所喜欢享受的乐趣。
在市区中,能把排挡推上五挡的机会不大,所以我经常觉得,将它买回来此地用,有点委屈了它。
这想法使我下意识地,要经常创造机会,把它推上第五挡,仿佛这样就能补偿一下自己的歉意。
很快便抵达以大雾著称的山顶,把车停泊下来,跳出车厢,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青草香味的清新空气。
我走到一幅绿草如茵的平地上,虽然草上还孕育着雨珠,也顾不得会把鞋子弄湿,稍作热身后,便在草坪上施展一套少林十三抓。
三十三式操演下来时,风势急了,把背漉皆被汗水湿透的我,吹得很感凉快。
太阳被东方迅速吹来的雨云遮掩住了。
云层也像挂上了铅一般,低坠了下来。
风的速度愈来愈劲,云层之间的摩擦,因为高度和比重不同,风向回旋各异,因而亦增加。
天色仿佛在慢慢地被拉上了黑幕地暗了下来。
我心中想:这场雨一定很大!我珍惜跑车兰茜厢内附设的仪器,如果被雨淋湿,损失就大了。
我立即跑回车边,正播着傍晚六时的新闻报告很久没有身临其境的,仔细观察一下一场暴风雨是怎样形成的了。
我这时突然产生这种童心,留了下来,看看大自然的杰作。
旋风从南方的海面骤然形成,扶摇直上,构成漏斗形状的一股黯黑的涡流。
这是‘龙卷风’!我忍不住惊叹出声。
出顶的气流霎时间停顿下来,变得一点风也没有了。
我渐渐觉得耳膜胀痛,双手本能地掩着双耳。
气压怎会变得这样快?这种耳胀感觉我是熟悉的,每次飞机升降时,由于气压与血压的不平衡,就会产生压差现象。
虽然紧掩着耳朵,耳膜却还是愈来愈痛,似乎就要爆裂,把我疼痛得连脑子也胀了起来。
还好我仍可听到声音——一种从远处传来的啸叫,渐渐移近。
刹那间,整个山顶啸声四起,震耳欲聋。
我的眼睛睁得很大,看见黑柱迅速移近,也顾不了耳痛,连忙打开车门,钻入车厢,以快至我也不能相信自己竟会这样敏捷的速度,将两边玻璃绞起。
心下忖道:这股龙卷风看来不大,而且刚刚成形,破坏力也不会太大。
车壳和引擎虽是铝质,其他的都是钢的,加上自己的体重,就不怕被它卷走了。
我虽然身在车里,眼晴却一刻也没有放过车外的情况变化。
我看到四周风生了。
骤然变得很强,环绕着车子四方的植物,都向同一方向倒。
细小的砂粒和碎石,开始滚动,瞬间车子四周,变成白茫茫一片。
水珠、湿气、砂石混在一起,能见度几乎是零。
车身和玻璃,传来了密集的噼呖、啪啦声音。
我坐在座位内,仿似在碉堡中,受到四周的轻重机枪密袭。
我下意识地绑上安全带。
车厢在摇晃,愈来愈剧烈。
我的身体也像坐在怒海的一叶轻舟般,晃荡起来,双手要紧握着驾驶盘,才能避免抛离座位。
我感到驾驶盘突然可以旋动,心里明白车子的重量也有点吃不往,龙卷风所产生的旋转吸力。
因为车子是后置引擎的设计,前轮部位较轻,被旋风吸离地面了。
这时,我心里很恐惧,想逃离险境。
我立即将兰茜启动,但兰茜只在怒吼,不能动,我只好再把引擎停下。
我感到呼吸渐渐困难,气压产生改变,被旋风产生的低气压将车厢存留的空气抽走了。
我的耳朵逐渐丧失机能,听不到声音,只觉得非常疼痛。
我一连吞咽了几口涎沫,情况没有一点改善。
我要口鼻一齐吃力呼吸,才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氧气需要。
因此,我不能不将放在座后的潜水用的水肺设备,吃力地抵抗着剧烈的摇晃,搬至侧座来,将阀门扭开,将水肺导管的口承,塞入口腔之内,贪婪地连吸数口,身体缺氧的情况,才逐渐平复。
虽然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仅在一二分钟之间,我的感觉却仿似很长,我无法透过白茫茫的外界,看到什么东西,亦不知这种恶劣情况,会持续多久。
我毅然将供气的阀门关小,希望节省筒内压缩空气的消耗。
我曾经历过多次的大自然恶劣环境,每次都凭自己的机智、体能和当地现场可利用的一切有助因素,虽然事后自己挣扎到筋疲力尽,但总能极尽人事,逃出生夭。
这次的情况,与即往的处境完全不同,我竟然蠢到因贪一时的痛快,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并且将自己囚于车厢之内,变成瓮中之鳖,任由龙卷风肆恣蹂躏,自己却手足无措,发挥出一点抗衡的力量来。
几次我曾起意,打开车门跳出牢笼。
但因车外白茫茫一片,情况如何,毫不明确。
再者,车厢空气稀薄,要靠水肺才能呼吸,若然自己再轻举妄动,跳出车外,如不缺氧窒息,也不知被卷到哪里去了。
我才把跳车的念头打消。
气压愈来愈低,我体内像被充着气般,逐渐膨胀。
我看到紧握驾驶盘的双手,像攀满了蚯蚓般,所有血管都凸了起来,蠕蠕窜动,挣扎着想破皮而出,身体像过量充气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在频频的闪电光中,我充满血丝的眼睛,带着恐惧、无助和绝望,看到碰击车身的沙石渐渐减少,晃荡却加剧了,把着驾驶盘的双手,觉得无处着力,我立即改握座底,保持身体的稳定,以免随着晃动而碰伤身体。
突然间,我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向座背,脊背像被折断般疼痛,脑子和眼睛一起,同时产生天旋地转的感觉。
好一会,我才意识到,我己经像火箭起飞时,太空人所采用了躺坐方式一样,车子已被旋风吸得竖起,车尾较重在下,像一块被旋转的硬币,以车子纵向中心线为轴,须着旋风作反时钟方向,慢慢旋转。
我已身在旋风中心!这是我当时尚算清醒,脑袋里所能分辨得出的情况。
旋转所生的离心力,使我脑部和脚部的血液骤增,龙其是脑部充血,我的意识逐渐模糊,可控肌及其他官能,也失去应有的控制。
眼睛呆瞪着,眼珠几乎夺眶而出。
我的身体,因偏离转轴而产生抛离力,与安全带作着抗衡,像是试验着安全带的强度。
这试验使我身体与车厢内壁产生碰击,我却没有疼痛——痛觉也消失了。
我甚至连本能的求生意志,也没法凝聚,更谈不上生起挣扎的力量。
我完全昏迷前的一刹那,能留下记亿的印象,是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口井,一口上大下小的、五光十色的、十分美丽的、没有水的光井,井底发着非常强烈的眩目的幻变的光,把整个井照得通亮。
我连闭上眼睑的力量也没有,脑子闪出最后的意念:原来天堂之门是这样美丽的!天堂之门闭上了,我坠人黑暗之中!我奇怪我会嗅到硫璜和臭氧的气味。
我不知自己是否已醒,只感到连续儿次强烈的震动和非常的疼痛,但不明确是哪里痛,仿似全身都在痛。
我发觉自己的前额垂靠在驾驶盘上,眼前闪动着绿色的荧光:六:二十三、六:二十四……我克服肌肉的疲软,以手撑着驾驶盘,将身体支起,希望解除安全带勒着前胸的窒息感觉。
当我的背部倚着座背时,呼吸渐渐畅顺了。
我发觉口里塞得满满的,连忙以指扣出,原来我将水肺通气管的口承咬断了。
气筒也不在侧座上,也不在车厢内,即看到后窗的透明胶片不见了,大概被气筒碰撞,一齐飞出车外了。
车子的晃动减弱了,悬浮的感觉也消失。
我不禁望出车外,即发觉身处于万籁俱寂的世界之中。
我看见大大小小的石块纷纷下坠,混杂着枯枝小树……袭击车壳及车篷。
我只感到车子密密的抖动,似被千万小锤无情地敲击,只看到车壳凹陷不断的增加,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幸好这种惨不忍睹的摧残,并没有大石、大树的参与。
常识告诉我,轻的东酉是最后下坠的。
更幸运的,是这种无情的袭击,仅持续了数秒钟!真可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从后窗外望,灰暗的天色中,隐约地可看到在下着雨,雨点很大,把悬浮不坠的空中沙尘,洗涤干净(我用洗涤来描述因为在我的辞藻,没法找出比洗涤更贴切的动词),效果就像车前的,模糊不清的挡风玻璃,被水和皂水混和,在电动水拨揩刮下,变得澄清一般。
但雨点所清洗的是空气中的浮尘,不是我车子的挡风玻璃。
人的思想有时非常矛盾,刚才我还在为我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的笨蛋、傻瓜、蠢猪……,危险稍为改善了一些,好像把说过的话全部忘了,连身在惊风骇浪、呼救无门的险况也忘了。
好奇心又充斥在脑之中,我突然想起曾看到一口上大下小的光井,没有水而会发光的井?哪里来的井?这是龙卷风的风眼!从下往上看,不就是上大下小吗?我高声狂呼,但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重重叠叠的黑压压云层,使天色变暗,能见度仅及二百余公尺。
我四周望去,寻找刚过去的龙卷风。
看到它在北方,离我三百公尺左右,锥形的光四周,飘舞着许多七彩缤纷的物质,都是朝逆时钟方向,旋转上升。
按理我身处北半球,由于地球自转的影响,旋风应该是顺时钟方向旋转才对。
这个发光的龙卷风方向相反,说明它是由刚才南方海面的气压,忽然急剧增高,空气骤然急向四方流动,因此形成这个螺旋形状的反旋风,旋转的方向才会与正常的旋风相反。
但是,为什么这个反旋风会发光呢?什么原因,致使南方海面的气压突然升高呢?(事实上灾难并未过去。
我把情事描述得这样详细,主要原因是这个不幸遭遇,对整个故事的密切的关系,很多环节对故事都有影响,上述的过程是追忆和整理过的。
)我看到的龙卷风,有很多次,有远有近,有大有小,但从来没有一个与今天看到的相似——螺旋滑斗的上方,竟然有像焰火般的光。
要我形容这种光是怎样的,我只能勉强地说,光的亮度有些像烧电弧焊时,焊枝和焊物间的弧光,若入过电影院,看到过放影机镁光灯闪烁时的镁光金属燃烧光,小孩在节日燃烧的滴滴金光……统加起来也不及光井的七成。
光是这样的强烈,又是这样奇幻吸引,我看得呆了,甚至忘却用手去遮挡,或是将眼睛或脸转向别处,免受灼伤。
现在想起来,当时我的眼睛的确已经被灼伤了。
虽然那种不知从哪里来的强烈光线,只延续了三四秒,但这种比直视太阳还要强烈的光,我只看上一两秒,两只眼球的角膜,瞳孔虹彩的胍络膜及网膜视神经等,都受到破坏或者是组织分裂了。
眼睛没被灼瞎,真可算是万幸!我的视觉并没有消失,而且看到的绚丽色彩,比往常能看到的,多出很多,比三棱镜折射所得的太阳光的色散多得多,也并不是杨赫尔姆霍斯理论中的三原色可以调混出来的。
这些色彩已经超越了人类给予颜色的定义,我真没法用文字来形容,只能用自己的概念,姑且将它命名叫幻彩吧!一方面幻彩二字,经常被人引用来形容美丽而变化多端的情境,另一方面,我怀疑我在那几秒钟所看到的,是我视觉神经受到骚扰所产生的错乱反应。
我凝视这强烈的反旋风光,主要的还不是被幻彩所吸引。
能令我惶乱失去控制的,是当时我看见了一些我本来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它们是这样不可思议,将我对宇宙的已往概念,完全推翻了,令我的脑子变成一片空白。
我就是像一名刚出世的无知婴孩般,盯视着幻彩的迷离缥缈变化。
人都有好奇心,对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总想多望一望。
幻彩消失后,我的耳朵突然恢复了听觉,感到好像有一架七四七珍宝客机,在身前起飞,震耳的啸吼声渐近。
脑子里即在后悔,这次出游没有拉了卜算子卜洛夫一起来。
否则,我和他同时看到幻彩的云谲波诡,光怪陆离的景象,就可以省却我的一番唇舌了。
我像是在机场观望塔中,送走了一架珍宝客机般,愣楞的看着龙卷风消逝在北方的黑幕中。
耳根突然的清静,黑夜的降临,使我产生如置身于幽冥的感觉,不寒而栗。
霎不是滂沱大雨的敲击车壳声,和云层中的雷电交加,将我惊醒,我真不知道自己还会沉溺在那种脑子空白、神智停顿的状态要多久。
噼呖一声的春雷,随着强烈的闪电,在附近响起。
我惊愕地随着闪电的余辉望去,朦胧的挡风玻璃外,仿佛有人在暴雨下踱步。
我全身骤然像处于冰窖般,迅速地淌过一股冷流,鸡皮疙瘩和汗毛竖起,恐惧万分。
我怀疑自己眼花,直觉的反应是将四盏车头灯和水拨开关扭开,希望刚才所看到的仅是我的幻觉。
强烈的车头灯光束,把车头前方五十公尺内的事物,照射得一片通明。
通过将雨水拨清的扇形区域,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的事物。
我用事物来描写眼前看到的,当然除了山顶存在着的一切景物外,还存在一些行为或变故。
我所看到的,却不是人的行为,或者是人或大自然所做成的变故。
这种事物是这样匪夷所思,为了免致罗嗦重覆,我留后面故事的对话中,再作叙述。
我在数秒间的明智决定,是立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用括号把明智和可怕两个形容词括起,原因是当时的决定,事后想来一点也不明智,而且非常笨拙,那个地方本来一点也不可怕,而且是我经常喜欢到的心爱地方之一。
)我浑噩地觉得兰茜在怒吼、在动,然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驰骋于崎岖的路上,不断地把我抛离鞍座。
我看到树木、山石……在强烈的前灯照射下,高速地向我冲来,五光十色的,不该看到的笑脸,带着揶揄的手势迎来,然后连续地在两旁消失。
我不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只将自己交给了兰茜,让它将我带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只听到兰茜所发出的吼吼和吱吱声,身体随着它的偏侧和产生的向心、离心力量,作相应的晃荡。
我根本没发觉我的手脚也相应地在动。
前灯光线下的景象,将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住了。
我呼吸到死亡气息,我甚至弄不清自己是不是死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害怕很可笑,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哈哈,哈哈!我肆意大笑,笑得全身剧痛:原来死人也有痛觉的!兰茜的性能,得到了自由地尽情发挥,令到迎面而来的强光,纷纷向右方闪避,我的狂笑声和车尾破玻璃传入的咒骂声、兰茜的怒吼声,混杂在一起……前面是一段很长的直路,兰茜跑得更快。
我忽然看见迎面而来的强光,高速地将我的同类残忍地冲散,感到莫名的愤怒,立即吩咐兰茜傍向右方,阻挡着迎面强光的来路,引来一阵强光的忽骤摆动和吱吱的怪声,兰茜带着我的欢笑声,扬长而过。
直路尽处看似无路,忽然左方转出一红白相间的庞然大物,兰茜与它几乎撞在一起,只见它吱吱地把我抛向右方,离红白大物仅隔数公寸,擦身而过。
我奇怪地觉得,前额有水流下。
兰茜像怕了熙来攘往的行人和车辆,跑跑停停的缓慢得像只蜗牛。
我却被七彩缤纷的灯光眩惑了眼,连兰茜怎样钻入石牢,为什么会停下,都不了解。
我机械地踏出车厢,走向另一个铁箱。
我发觉自己身处于一个熟悉的地方,万分疲倦地走进浴室,把汗湿的全身衣服脱下,蛄在淋浴花酒之下,开了全部阀门,在任由水流由头淋下,希望能将自己的疲劳消除,结果前额的烙痛把我震醒,发现处身在自己浴室中。
当冷水自头上洒下,我潜意识地闭上眼睛,发觉眼前的光井的光芒形状,还相当强烈地存在于自己紧闭了的眼睑之内,蓝白色的光影,历历澄现可见。
我知道我的眼睛已经被灼伤了。
我临离开车厢前,曾盯了数字钟的荧光屏一眼,记得屏上显出的,是七:十七。
换言之,从幻彩的呈现到现在,足足已过去了五十多分钟,这幻彩印在眼幕的光影,还没有消散,说明是反常的现象,眼球角膜已受到了损害。
经过冷水的冲洒,我的脑筋没有刚才的混噩,可以正常转动了。
我打开了浴盆上的镜箱门,拿出了含有轻量薄荷和维生素A 的眼滴药水,滴人满布红网的眼里,连眨数下,希望能阻止受灼伤的眼睛,不会恶化。
我心中奇怪自己怎会回到寓所里,我强制自己追忆这段心神恍惚、半失忆状态的过程。
上述的梦一般的描述,就是我完全恢复意识后,追忆出来的心态。
现在想起当时还没有死去,真为自己的侥幸,抹去一额冷汗。
能够安全地回到寓所,简直是一项奇迹。
回想起当时疯狂地潜意识地驾驶着兰茜,对迎面而来车辆的车灯视若无睹,还将兰茜故意地越过反向车道,捣蛋一番,仅引起一阵混乱和咒骂,没引起连环撞车,在急转弯时,又能避过与巴士碰撞,真的好像有如神助。
兰西简直就像全自动化的,由程序控制的电脑跑车,能避进行人和车辆,通过红绿交通灯,会听从指挥,会停车及开车,能认得路,把我带回寓所大厦的地库停车场,并能停泊在自己车位里,端端正正的,并无越过间格界线。
这一切没有神助,难道我的潜意识能办得到吗?可是神又在哪里?不是神又是什么?难道是我在山顶上,看到我不该看的事物,我会误会为同类的幽灵?我想不通,或者卜算子可以为我解释!卜算子就是卜洛夫——我中学时的同学。
他现在是本地灵魂学的权威之一,颇负国际声誉。
今天我所看到的,我能找人解迷的,除了卜算子是最适当人选外,再没有别人。
拟人化的维纳斯玫瑰石像事前我曾经先摇了电话,因此,我在卜洛夫的书房中,能找到他。
要不,很难有人能在晚上八时后,在他家中找到他,不管他在家里,还是真的不在家里。
卜算子的脸色很难看,更没有一丝欢迎老友的挚诚,只见他蹙着眉,以沙哑而又混杂着抱怨的语气,说道:你这孤魂野鬼,危言耸听的会捉耗子的小狗,今次又有什么‘骇人听闻’的经历,要到‘三宝殿’来讨论的?卜洛夫经常埋怨我,无事的是时候,永远不会找他叙旧,有了与他有关的疑难时,就来找他。
他说我这个人,真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势利小人。
看来今天晚上,又是有一个重要的聚会,被我这位老友小人耽误了,否则他不会给我玄坛脸孔的。
我只好嬉皮笑脸地,以轻松的语气,希望能将气分变得融洽:大法师,我知道你是夜间工作的,晚上才是你的驱魔捉鬼的时间。
我的事要是不重要的话,我会等待到明天下午,才到这里来将你从床中揪起。
但事情的确太重要了,我若不趁我现在还有‘魔眼’法力在身,立即跑来与你这位权威人士交换意见,法力消失后,再谈你也不会相信了。
我不理卜洛夫的数次企图截停,我一口气将黄昏前后所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像烧爆竹般说出。
不知道是否我的口才好,侃侃说来娓娓动听,还是故事的内容吸引了他的兴趣。
卜洛夫尽管提起左手看了数次表,居然乖乖地坐在破旧不堪的沙发里,静静地聆听到我将故事说完。
虽然是短短的,前后加起来不到二十五分种的事,我竟曾用了一倍的时间,才能把它说完。
我还删去了龙卷风的形成和消失的许多不重要枝节。
墙壁上的挂钟,现在是还差五分钟,就已经晚上九时正。
卜洛夫听完故事,没作声,侧身拿起儿上的电话,拨了一个七位数的号码。
喂,我是洛夫。
我很抱歉,今晚临时有要事,不能出席。
卜洛夫说罢,走至一幅油画前,就像开门一般把它打开了,画后露出嵌火墙内的保险箱。
卜洛夫以密码将它打开,箱门也不关,拿了一个长形锦匣,走回沙发坐下,将锦匣递了给我。
你说你仍有‘魔眼’法力,试试你能从匣内的倒像中,看到些什么?我静静地接过锦匣,将盖轻轻揭开。
我的眼睛突然一亮,我看到的是一尊长仅尺许的精美石像,它是以十八世纪的艺术手法雕刻的,石像泛彩晶莹,非常名贵可爱。
我忍不住要用手去触摸它,却被卜洛夫突然而来的问话,使我抑制了这个冲动。
我看到了‘维纳斯’!我的回答充满诗意。
无论是谁,也猜不到我这句充满诗意的话,竟然会将卜洛夫唬吓得从沙发中跳了起来。
卜洛夫站在我跟前,以非常惊诧和迷惑的目光,盯着我目不转睛地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你怎会知道,我这个石像是代表美和爱之神‘维纳斯’?它本身就是‘维纳斯’石像嘛!谁也知道啦。
你以前看见过这石像?大法师,现在是二十世纪了,人们的知识水平都普遍提高。
我相信本地一半以上的人,看见这半裸的断臂美人,都会叫得出它是爱神‘维纳斯’!半裸、断臂?卜洛夫惊叫起来。
这回轮到我感到奇怪和诧异了,谁也知道这座希腊女神像是半裸和断臂啦,为什么卜洛夫像是第一次听到的一般,为这尊神像惊叹起来?人们认为这尊女神像臂断了而婉惜,很多艺术家、雕刻家都试图替它修补上双臂,却发觉无论怎样,也没法能恰当地将手的安放位置设计出来,而又能保持原来的美态。
这是众人皆知……我说的是这尊石像!卜洛夫不耐烦地,粗莽的截断我的话,指着我双手扶放在膝上的锦匣中石像,高声地说。
我垂头再看了一眼锦匣内的石像,无论怎样看,也是与普通工艺品店窗橱中,所展出的石膏维纳斯像,没有分别。
一定要我说的话,就是卜洛夫的石像,石质和雕刻功夫,比市面看到的,当然精细得多,线条也美得多。
尤其是石质的取材配合,更是一绝!露出的裸体,是肉色的,小腹下的裙裾,是粉红色的,头发是金黄色的……这样晶莹可爱,所以我第一眼看到它,就忍不住要触摸它,我甚至意识到触摸时,会产生的柔软、温暖和滑腻的感觉。
维纳斯都是一样的啦,你这尊也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石质好,雕刻家的对石色的设计和配合,雕刻技巧的精细熟练,比一般好得很多吧!卜洛夫听了我的话,半声不响地跑出书房。
四秒钟不到,又一溜烟跑回来,手里拿着一面镜子。
在锦匣侧面调整着角度。
你从镜中,可以看到石像吗?从卜洛夫将镜晃动,调整着角度开始,我就知道卜洛夫要我观看镜子中的石像。
因为镜面的反射角向着我。
我的目光也就专注在镜面上,刹那间,我愣住了,连卜洛夫的问话也听不到。
我的目光忙得很,膝上的石像和镜中的石像往复不停地转换着。
我甚至在摇头,用手不停的拭了几次眼睛,所看到的,还是令我难以置信。
大法师,你又在捣什么蛋,拿面‘魔镜’来唬哧我,令我产生幻觉!这不是‘魔镜’……你先告诉我,你在镜子里看到的石像是怎样的?别作弄我了,我还不知你玩我的诡计,想用一张玫瑰雕塑照片,来骗我上当。
告诉你,你找照片,也不要找太离谱的,应该找一张像这石像这样细腻……哎哟!我不能不惊叫出声。
因为我正在洋洋得意地,揶揄着卜洛夫品味差,说到爱神像皮肤的细腻时,我的食中二指,忍不住抚摸着石像,眼睛却注视镜中的反映。
我这动作,是想藉手指的触觉,分辨锦匣中石像,证实我视觉上的分歧,锦匣中直接看到的是真实的,还是镜中间接的才是真实的?我的触觉证实了,间接从镜中的,才是真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因为这是不可能的。
一样物件,怎会产生两种映像呢?我的眸子,惊诧地转投在锦匣的石像中,看到的仍是无懈可击的精致绝伦的维纳斯,它是这样的娇美、柔滑、丰盈……我的手指,怎会告诉我,它却又是这样棱角峥嵘,粗糙宛若蒺藜呢?我忍不住又将食指按住维纳斯高耸的双峰上,触觉却不是两点微凸的乳蒂和两个半球状的平滑表面,而是三尖八角的两座刺手的荆棘!我立即抽指改抚它的小腹,触觉也说明不是平坦圆滑的波状起伏,而是粗糙的鳞甲状的表面。
我转头望向卜洛夫,目光一定非常迷乱。
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卜洛夫耸耸肩,将镜子放在几上,坐在我身旁。
它的确是一尊‘维纳斯’!它是公元前三四世纪的艺术品,神奇的艺术品,已经辗转于收藏家手中,流浪了二千多年了。
我问的是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卜洛夫有点答非所问,解决不了我的疑惑,不能不再强调一下。
卜洛夫好像充耳不闻,继续他的话,把我当作门外汉,对玄学一窍不通。
玄学中,希腊发源相当早。
有一种‘心物二元论’学说。
我懂‘二元论’。
我为了不让卜洛夫罗嗦下去,便把我的形而上学心得,先作发表:柏拉图的观念(实有)与非有,阿里斯多德的形与质,笛卡儿的神与世界……我都涉猎过。
以两项原理来说明事象的,就是‘二元论’。
卜洛夫惊诧地看着我,仿佛把我看成是一具满脑子充斥着物理、电子、机械的电脑人,软件资料中应该没有玄学的、哲学的数据似的。
好!卜洛夫终于点点头:赫马斯的‘心物二元论’是将神与物质对立。
赫马斯文书中,说:‘我们的祖先,创造了神祗和精灵等等,并隆重地雕刻了它们,并对它们施与咒语,留给世人后代,以它们的灵验,指引世人超善厌恶。
这些雕像,是宇宙真理的表征,同时亦带着生命和智慧的魔法介体。
这个‘维纳斯’,就是当年的雕塑之一。
我所看见的,正如你从镜子看到的一样是一束拟人形化了的玫瑰花。
但当时,雕刻者和施法者的观念,它是表征着美与爱之神‘维纳斯’。
我听到卜洛夫的最后一句话,吓得我几乎从沙发跳了起来,要不是卜洛夫手快,把锦匣及时抢回杯里,相信锦匣和石像,一定会摔落地上。
那时……惨了。
你怎可以乱来!卜洛夫惊得连口唇也泛白:这尊‘维纳斯’是无价之宝!人家是投了五百万美金的保险,刚交来我处鉴定,希望证实它究竟是公元前四世纪的产品,还是十九世纪‘玫瑰战争’时的产品。
无论是那个世纪的,都是无价之宝!摔破了就算你赔得起,世上也不见了一具精致的艺术品。
何况它又经你证实,确定是附有咒语的?我也有点觉得自己的轻率鲁莽,脸色绯红。
但心中的震栗,却多于羞愧。
你……你是说,我……我的精神……分……分裂?或者是视觉神经……分裂?我对这个突然而来的事实,一下间无法接纳。
全身冰凉的,像浸溺在太平洋的怒海当中,把卜洛夫当作一片浮木,紧握它希望逃出生天。
我的目光,无助地投向卜洛夫,相信一定充满着迷惘和绝望。
分裂?卜洛夫也站了起来,将锦匣小心地盖上并扣好,走至保险箱,将锦匣放好,然后锁上,转头望着我: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却认为这是玄学的一种突破!要不,我刚才就不会冒这样大的险,轻率地拿,维纳斯,来作试验了。
试验?试验我?我被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引起了好奇心而分散了我的心。
对,试验你所说的。
‘魔眼’是否像你说一般,可以看到别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
这时,我看到卜洛夫跑出去取镜子,回来时忘了关拢的书房门,突然无风自开,我看到洁蒂(卜洛夫的富有妻子)悄悄地走进来,静静地坐在卜洛夫背后的角落里,以食指放在唇当中,向我作出禁声的手势。
因此,我也没向她打招呼。
卜洛夫却未发现书房中,己经多了一个人——他的妻子。
你的试验结果是怎样?肯定的!你的确如你说一般,眼睛具有某种不可思议、不可究诘的法力。
我相信它是由那‘旋风光’赋予你的,因而你连拟人化玫瑰石,也能看到它是‘维纳斯’。
说真的,这块石自出土以来,从来还没有人肯定它就是那块拟‘维纳斯’的玫瑰石,你己经把它看得很清楚了,有空时必须替我写一份报告,以作我鉴定的补充资料。
卜洛夫的最后几句话,令我感到好气又好笑,心情也轻松下来:这事情好办,琪琪(我的女秘书)常说,我的口述和她的速记配合,再加上一点修辞学和情节的调整,便成了一本很吸引人的科幻小说。
大概她读卫先生的小说多了,也劝我改行出版小说,自己的古怪行径和经历,公诸于世。
我打趣地笑了笑,也向洁蒂打了一个她才看得到的揶揄手势:你要我用那一国文字,打这份报告?拉丁文呢?还是希伯莱文?洁蒂在抿嘴偷笑,站了起来,连步姗姗的,从黑暗的角落走向卜洛夫背后,以手势鼓动我继续作弄她的丈夫。
她嘴里好像在说着话,我却听不到。
当她走近灯光所及处时,我却惊讶得目瞪口呆了——我竟然可以透过洁蒂的娇躯,看到壁橱上摆满的各式各类玄学书籍!(我用括号加在洁蒂身上,因为我当时就意识到,我所看见的,不是洁蒂的肉体,而是她的灵魂之类的事物。
)你能用拉丁文当然最好啦,省得我再要翻译。
卜洛夫抬头望向我,见我惊愕的目盯他身后,连忙随着我的目光转身观看,神情显得莫名其妙。
洁蒂看见卜洛夫转身着着她,像是发觉有趣的事情不能继续玩下去,耸耸肩地向我作了一个手势:都是你!把事情破坏了。
我仅能以无奈的苦笑作答,事实上我无论怎样聪颖,口才有多好,在这种情况下,心情的复杂是当然的,还能找到比苦笑更恰当的答覆吗?我目送洁蒂兴致索然地转身,飘忽地(她是动作太迅速了。
我自问没法做得到)离开书房,并将房门嘭的一声带上。
卜洛夫当然不会看到洁蒂,但他却能眼随我的目光,看到书房的门无故地自动关上。
他立即走到我身旁,双手紧握我的右臂,我感到他的手在抖颤着。
刚才有谁来过了?卜洛夫承认了我的魔眼,能看到一些他没法力看到的事物,现在看到我的目光移动,书房门又自动闭上,问出这样的奇怪问题,一点也不惊奇的。
我昏惑地点点头苦笑:是的。
‘洁蒂’来过!洁蒂?你这‘捣蛋’,怎可以将洁蒂来开玩笑?卜洛夫满脸怒容,双眼几乎夺眶而出,但看见我的满脸悃诚,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神态:真的,真的是洁蒂?人们对这种事物都敏感地认为,当人死后才会出现的。
她来书房干吗?我很奇怪卜洛夫只关心这点。
看来,她,想看看你在作什么,却发现我在场,与你谈着试验‘魔眼’的怪事,便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聆听你的‘伟论’。
你这‘捣蛋’为什么不告诉我?(唉!既然卜洛夫两次提起捣蛋这个绰号,我也不能不略占一点篇幅,介绍一下这个中学时代,不太光彩的雅号了。
这是由于我念中学时,是一名活跃分子,凡是社团我都有参加。
文的有音乐、文艺、戏剧,武的如足球、柔道、拳击……大概是性格喜欢促狭吧,我在各个社团都经常作弄人,带来不少欢笑。
因此大家便冠了我这个……小捣蛋雅号,不腔而走。
很多现在的朋友,偶而也跟着叫,认为它是昵称,令我十分尴尬,有伤现在的尊严。
总算他们还识大体,把小字略去了。
)事情愈来愈怪异,旋风光中我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些不认识的、半透明的、穿着各种时代不同的服饰的、年纪老幼不同的男女精灵,观感上由于彼此不认识,没有友谊和感情维系,仅认为诡异神秘,毛骨悚然,看到了洁蒂活生生的人的灵魂,感受就大大过异了。
除了上述的感觉外,还加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张皇失措的、疑信参半的、疑心生暗鬼的优忱。
直觉地意识到,幽灵是人死后,才会出现的事物。
难怪我下意识地为洁蒂的安全耽心。
我带着忧虑和同情的目光,看着卜洛夫:洁蒂呢?洁蒂在哪里?卜洛夫的脸色很难看,白得比我在旋风光所看到的脸,还要灰白。
我相信他的心态和意识,一定也和我刚才所想的--样。
(卜洛夫的反应竟然这样迟钝)卜洛夫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迅速地走至电话旁,匆匆地在拨电话。
颤抖着的手指,加上脑子紊乱浑噩,我看见他按了三次截线钮,才将电话接通。
喂,你是妈妈……‘洁蒂’呢……睡了?麻烦你到房中,叫醒她!叫她来听电话……喂,洁蒂吗?卜洛夫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苦笑,额前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我也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暗骂自己杞人忧天,荒诞地乱搭线,聊想起不祥的事来。
没……没有什么……我忽然想起你,想……想听听你的声音,原来你的声音,听来这样可爱……什么?我没有神经错乱!只是想……想和你谈谈,对不起,吵醒你,什么?做梦在我书房见到我和捣蛋谈话,真的吗?他倒真的在这里。
很巧合吧?卜洛夫突然将听筒转给我:洁蒂要跟你通话。
口气酸酸的。
我接过电话:喂,洁蒂吗?是不是大法师欺负了你?躲回娘家去发脾气?洁蒂与我性格相近,最喜欢与我瞎谈。
因此,我成为卜洛夫家所有朋友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卜洛夫曾经为此,吃过醋。
乱弹琴,洛夫怎敢欺负我?要是这样,太阳打西方出来了!洁蒂娇憨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这几句话说来威风凛凛。
那么既然未卜先知,知道我来了,这才躲开的?是吗?鬼才知道你来了!大法师说,你知道我来了这里了。
洛夫说的?乱弹琴!他修了这么多年,也没法做到的事,我却能做到了?那我岂不成了天生的女巫?能知过去未来,呼风唤雨?别扯淡了。
快告诉我们,你怎会知道我来这里的?洁蒂在电话的那一端咯咯地娇笑,好一会才带着促狭的语气说道:你那‘魔眼’,不是什么都能看到的吗?洁蒂的答非所问,是故意的吊我的胃口,可是她突然的提起了魔眼,反而露了马脚,给我抓住了线索。
‘魔眼’?你连我的秘密也卜算出来了?我故意重覆洁蒂的话,好让卜洛夫也知道我和他的太太,在谈些什么,省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我身旁团团转,急得满头大汗。
了不起,对吗?咯咯,咯咯。
过两天我连你的女朋友,姓甚名谁,也会知道了。
看你还有什么秘密可保?经常神秘兮兮的。
你才卖关子,故作玄虚呢!让我拆穿你的西洋镜,省得你口沫横飞,浅湿了你的睡袍吧……洁蒂焦急地截断了我的话:你会知道我的秘密?那这回你便是男巫了。
我是男巫?不,我不是男巫,只是我知道你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洛夫谈话。
哈,这梦却是真实的。
我有‘魔眼’,我甚至可以看透你的身体!不会是真的吧?嗅,你不能望过来……洁蒂那边传来一声惊呼,我才意识到我的话,有一点无心的语病。
我只不过将刚才的情境,我可以透过她,看到书橱上的书说出来。
洁蒂大概误会了,以为我能看透她的衣服,看到她的胴体,甚至法力高强到在电话的这一边,也可以看透电话那一边的她。
哈哈!我猜这时的洁蒂,一定慌张地双手紧掩着酥胸:哈哈,不用遮掩了?什么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珍芳达’的健身舞,效果不错嘛,我真佩服你的毅力,把身段保持得这样健美。
我说的完全是真心话,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说出来,洁蒂的感觉,就像一丝不挂,裸露袒裎的面对着我。
想到她现在的掩着双峰,合双腿的狼狈样子,忍不住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捣蛋,你这缺德鬼!不准你再望过来!洁蒂,我骗你的。
你的身体我想会看得透!死‘捣蛋’,病‘捣蛋’!你不要走,我现在赶回家,把你打一顿,才能消气。
你不用赶回来,只要再睡一会,作一个打我的梦,就行了。
死‘捣蛋’,你真的看到了我的梦境?我还以为这次可以把你玩弄一番,让你芒刺在背,寝食不安。
我才不会像洛夫一样,被你玩弄于指掌之间呢!你是如来佛,我却不是孙悟空。
你的孙悟空现在真的是忧心如焚了,你快安慰安慰他吧。
我不理洁蒂还在说些什么,把听筒塞给了卜洛夫。
卜洛夫把听筒靠在耳边,口里说着话,又像插不上嘴。
好会儿才有机会说道:洁蒂,我是洛夫。
卜洛夫唔、哦了一阵,才将电话挂断。
奇怪,洁蒂果真如我所见的做了一场梦!我对卜洛夫说道。
对了,这么一来又证实了一桩事,你连梦境所出现的‘人物’,也能看到了。
卜算子露出奇异的神色。
事实是这样。
我无奈地点头,迷惘愈来愈深。
十九世纪末,在伦敦有一个‘黄金黎明赫马斯会’,扩充了世纪初汉国玄学家的学说,除了补充了李维的‘人类的意志’对应和灵体之光,还增加了想像力合共四项魔法基本法则。
‘黄金黎明’还有‘世界之魂’等论说。
认为法力掌握到一定阶段,可利用透视力,利用灵体之光,在某地与灵体相会……理论太玄、太空泛了。
难道我突然法力就自动达到他们所说的某一阶段?我截断了洛夫的话,显得很不耐烦:我认为这些理论、学说,都不能解释我的怪现象!你别这样急嘛,我的话还未说完呢!卜洛夫胸有成竹:黄金黎明,还有一种色彩理论,说色彩若能适当地与传统知识互相配合,则可以成为精神与物质世界之间的枢纽,亦即是灵体之光的门,可以接触‘世界之魂’!色彩、灵体之光、世界之魂。
我缓慢地归纳卜洛夫最后这段话,脑筋却在转个不停:有点门路了。
旋风光、幻彩、魔眼、精灵、灵魂……无论怎样将这些因素,排列组合,也串不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结论来,我有点沮丧。
卜洛夫也在沉思,我相信他己尽了最大的能力,以他多年的研究心得,才绞出上述有关的脑汁出来。
现在,大概随着我最后的话,也像我一般,企图联想出一个玄学上说得通的结论来。
黄金黎明是怎样没落了的?初期是在二十世纪初,因会员间分裂成许多敌对派系,开始瓦解而渐渐结束,一九七O年,美国西岸,又成立了‘黄金黎明’,的重建教团了,它是一种巫术团体的地下组织了。
一九七0年?一九七0年已进入了太空、电脑时代了,竟然还有人要建‘黄金黎明’?卜洛夫像被我这句话,刮了一下耳光,整个人跳了起来,高声抗议道:你这句话算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这拨子研究玄学的人是时代的渣滓、是迷信者、是太空的垃圾?那你还来找我干吗?走去太空研究中心,按几下键盘好了,电脑便会给你‘正确’答案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卜洛夫这名好好先生发这样大的脾气。
从前我认为他是逆来顺受的,现在我得须要再作重新的评估。
事实上,人们对自己意愿选择的专业,有虔诚的尊敬与热爱,亦很敏感,稍被侵犯,就会引发一股神圣的力量,加以捍卫。
就像对自己的情人般,爱护疼惜备至。
我的那句话,的确也无心地伤及他的自尊心。
对不起,我说的是科学昌明的美国人!我内疚地加以解释:事实上,即使他们科技多发达,亦有很多事情,他们仍没有科学逻辑,加以完满解释的。
卜洛夫也明白我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并不是有意轻蔑玄学!否则幻彩事后,我会在第一时间找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了。
现在的心情相当复杂,我是从他的脸上表情以及向我用手向空虚拍,作出少安勿躁的手势看出来的。
他眉心深锁,而含苦笑:我不是因为这些科学不能解释的谜,那会把头钻入这个无底潭中,无休无止的不断摸索呢!人们自有思想开始,就产生信仰,广义的说,人们都是迷信的,只不过是程度和偶像各异罢了。
哲学上认为,我们所认识的事物,要看到的才算实在,才是真理。
存在和真理是主观条件决定了,而不是本身独立地存在的。
伦理学却认为,道德法则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随着时代、社会的,迁而改变。
美学上则认为美的存在,有主观和客观的因素,即语所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观点与角度不同,美的观感也各异……相对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时间和空间也是相对的。
他的物质附近的次元空间概念,与欧几里德的立体几何学大大不同,超越了我们一般人的时空常识之外,除了我们常见的三度(长、阔、高)空间外,还有第四度空间。
这第四度空间,存在时空的相对关系之中。
你是说灵魂存在于第四度空间里?否则存在哪里?那么,你现在可以看到第四度空间的事物了!看来暂时只有这样解释了。
要经过极度强烈的光,刺激眼睛,才能看到第四空间的事物?是的幻彩,光,魔眼。
我机械地回答着卜洛夫,脑子里却漫无边际地,东拉西扯的,在玩着砌图游戏,希望能拼凑出一个解答,我自己认为满意的解答来。
光、眼睛、第四空间。
卜洛夫更将情况,作了进一步的精简。
光?对,光。
人能看到的光,仅能在三棱镜折射下,分散出来的红、橙、黄、绿、青、蓝、紫等,七种光波波长范围内的光。
紫外光和红外线的光,就看不见了。
‘幻彩’是超越了这个范畴。
换句说话,第四空间,或者是灵魂,是存在于紫外或红外的领域里。
我说到这里,满腔的阴灵尽散,心中十分舒畅,就像傍晚时,乍见久违了的太阳和蔚蓝的天空般。
红外线太热了!卜洛夫有点为幽灵担忧,认为神圣的好东西,不应再受煎熬。
紫外光虽然也灼人,到底还是冷光!反正辐射光都是灼人的!紫外光温和得多了!我有一种奇怪感觉:紫外光比较辽阔高旷,应该是天堂的所在,红外线比较狭隘局促,那该是地狱之域了!要是真的有天国与地狱的话。
这个比喻我很乐意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