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飞的脚步愈走愈近的时候,峨嵋门下的脸色也愈来愈重。
然而限在谷飞后面的智圆却显得异常轻松,她的鬓发已经留了起来,长及耳际,由中间分开,别有一股撩人的风情。
涤尘虽然知道那会事儿,可是他从未见过谷飞,是以一方面在揣测来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也奇怪着峨嵋道友的神情。
谷飞走到天心身前停下来,语气居然是出奇地和蔼:天心,你也来了;怎么这次连师叔都不肯叫了。
天心勉强地控制自己的声音平静的合十道:谷施主,以你的作为,峨嵋门中是无法再容了,掌门人早就宣布将你遂出门墙……谷飞豪不在意地道:那明心太不懂事了,她会为这种轻率的行为而后悔的。
太心仍耐着性子道:峨嵋无论上下,都认为掌门人此举措置极当,因此请施主放心,我们不会后悔的。
谷飞一耸肩膀,依然轻松地道:你会后悔的,因为我正想以这一身工夫,替师门中挣一番光荣……他刚说到这儿,瞥见天心脸上微有不屑之态,把声音提高了一点道:你别以为我当初输在韦明远手中,我那时初服‘回天丹’,药力尚未行透,现在我功力已及四肢百骸,保险不在他之下……天心冷冷地接口道:君临天下,不是单凭武功就够了。
谷飞似乎一怔,随即又笑着道:对,此言正合吾意,所以我今天就是为了来证明这件事。
天心这下子可糊涂了,直起眼瞪着他。
谷飞得意地笑道:天生重宝,必有德者居之,今天我若是得到那批藏珍,就可证明德行无亏,那时候我想将干将莫邪,送上峨嵋,作为镇山之宝……天心合掌道:阿弥陀佛,峨嵋不想得宝,也不敢梦想有那份福气。
谷飞一翻眼道:不想得宝,那你们来干什么?天心道:正因为天生异宝,必须为有德者居之,所以我与少林的道友千里而来,看一看那批异宝的得主是何等人物?假若是落在正派人物手中,则我们不但替他庆幸,而且还帮助他,阻止一切企图拦截之人。
谷飞微微一征,脱口道:假若得宝之人是黑道中人呢?你们是否有意出手拦截?夺为已有?天心正色道:盗亦有道,黑道中未见得没有侠义之士。
一言甫毕,东北角上有人哈哈大笑道:多谢师太,在下谨代表绿林弟兄,向师太致感激之忧。
天心回头一看,认得他正是北五省的绿林总瓢把子,入云流星徐刚,当下微微一笑,合什作礼道:徐当家的不必客气,贫尼不过是据实而言,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徐当家尤为绿林之快者,峨嵋虽然南北两地甚远,但对徐当家的侠举却时有所闻,而且敬慕之至。
徐刚一抱拳,刚想开口,谷飞己冷冷地斜视他一眼,然后朝天心道:假若我得了那批宝物呢?天心肃容道:施主大概不易得到,真要是你得到了,贫尼就是拼将一死,也要出头阻止。
谷飞先是脸色一变,然后也平静了下来,微笑道:很好!我想不到自己人居然会捣我的蛋,我只要有能力击败这儿的济济群雄,自然就不怕你捣蛋。
由于他肯定的语气,使天心的脸上添了一层忧色,智圆从后面过来,经过天心身畔时,欲言又止。
天心淡然地道:看你的打扮,你大概也是存心脱离峨嵋了……智圆略一迟疑,才低声道:是的!我不得不如此,因为我与佛无缘,现在我叫袁紫,这是我自撰的名字。
天心微叹道:袁紫,智圆!从这两个名字上可见你还没有忘本,不过既然你心意已决,人各有志,贫尼也不能相强。
袁紫轻嘘一声,无言而过。
过来的任共弃,却望都再不望,直往前行。
白驼派的四个人却没有跟来,自选一块空地坐好。
谷飞走了一阵,猛地停下身来,像是自语,又像是问他身后的袁紫道:这地方这么大,但不知藏宝究竟在何处?袁紫四处打量道:这很难说,而且还有许多地方积雪未消,我想宝物必是藏在一个洞穴之中,这只有等雪融之后,才知分晓。
谷飞点头道:这话固是有理,但是要等到雪融,恐怕一辈子也没希望了,此地是长白山,就是说有些地方积雪是永远不会化的。
袁紫道:那我你只有全谷都搜一遍了,这些讨厌虫怎么办呢?谷飞用手一挥道:赶他们走,不服的就杀,你新服,回天丹,功力大进,正可以藉此试试手。
袁紫又打量一下,低声道:以我们之力,个别击破是没有问题的,就怕我们做得大过分,激起公愤,他们联起手来,就不好应付了。
谷飞转着眼想起了一下道:嗯!不错,这儿所集合的,大半皆是江湖好手,看样子我需要动点脑筋,任兄!你有何妙策?任共弃一直是默默在他们身后,经他一问,才抬起头来,以深沉的眼光,环顾四周,这一来使四周之人又起了一股寒意。
因为谷飞与袁紫,在江湖上是新面目,但是听了他们与天心的谈话,大家才多少有了一点了解,现在再一听,敢情任共弃也跟他们搭了伙。
任共弃凶名昭著,如何不使大家心慌意乱,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居然站了起来。
任共弃想了一下道:你们只要那两把剑?谷飞道:当然了,我已服过‘回天丹’,另一粒也给袁紫了,成形雪参对我们只有小补而无大效,要之无用,绝对按照咱们先前的约定,分给任兄……任共弃道:好!这就简单了,你们取剑,我取雪参,其他尚有许多珍玩古玉虽然值钱,却非我们所需,为什么不分给别人一点呢?谷飞道:任兄真好心思,这些人中不乏好货之辈,大可招之合作一番。
任共弃道:方法是可行的,不过我们还得拿两手出来。
谷飞道:这是当然的,不然其他人纵然有意合作,也不肯甘心只取次等之物。
任共弃道:先拿谁开刀呢?谷飞用眼一瞟,轻轻地对袁紫道:你可以先给那土匪头儿一个厉害。
这三人说话的声音时大对小,四周之人有时听得见,有时听不见,尤其是谷飞后一句话,细若蚊语,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听清,但是任共弃的前几句话却说得颇响,所以袁紫点头拔剑之际,大家都紧张起来。
他们大致可以猜到她的用意,却又不知她的目标是谁?袁紫挺剑在手,忽而身形一拧,只略转一转,便又飞回原地,东北角上已传出一声惨叫。
入云流星的一名手下舵主,横尸就地,首级飞出老远,血印在雪地上,特别刺目。
可是更令人惊诧的是袁紫的身法与剑招。
任共弃笑道:好身法!好剑法!袁紫一振手腕亦笑道:哪里!比起任道长的搏云快剑,仍是逊色多了。
这时徐刚已满脸怒色地过来,厉叫道:你们无端杀死我的手下,是什么意思?袁紫笑道:阁下外号‘入云流星’,当然是以快速著名,今天姑奶奶就是不服气,所以要你尝尝我的快剑。
徐刚闻言脸色一变道:你原来要向我示威,这很简单,你直接向我挑战便了,为什么跟我手下过不去呢?袁紫轻笑道:徐当家的,你这么笨的脑筋,怎么能领袖北五省绿林,今日之会,岂是争雄之地,我选上你的手下,不是向你示威,而是向在场所有的人示威,方才我们跟任道长的话你可听见了,我们是在亮本钱招伙计呀……她连说带笑,轻浮已极。
徐刚涨红了脸,怒声道:我们虽是黑道中人,却全凭道义相交,完全用不到什么阴谋鬼诈,倒是想不到你出身名门,会用那种卑劣的手段。
这一番话义正辞严,袁紫不在乎,一旁的天心却涨红了脸。
涤尘轻声问道:那女子是峨嵋门下?天心惭道:是的!是三代弟子,现在已经叛离了。
涤尘道:三代弟子?恕贫憎讲句不客气话,方才她所露的那一手,贵派中能及者恐怕没有几人。
天心叹道:她就是与韦大侠同困雷洞中的两个弟子之一,韦大侠习得本门前辈李英琼祖师的伏魔剑法,为了想归还本门,便传授了她们二人,不想她居然叛了师,这一来如虎添翼,现在贫尼纵有清理门户之心,也无能为力,这实在是本门丑事,是以没有传出……涤尘点头叹道:唉!看样子武林又将掀起一场大劫运了……佛心渺渺,魔道高张,我们空有两手,却只好眼看着杀孽蔓延,我真后悔学了这身武艺……天心只好跟着他叹息。
另一边场中徐刚已抽出他的随身武器流星裆,沉着声音直:方才我见过姑娘剑法,虽然自知不敌,亲身为首领,若不能替死去的弟兄复仇,有何面目偷生于世,只好要得罪!娘了。
袁紫轻笑道:没什么!你大概还不够资格得罪我,我选你作个杀一儆百的例子,就因为你还像条汉子,上吧!徐刚一挥流金裆,沉腕击来,袁紫信手一剑封去,当的一声,剑被荡开,挡势仍是不减,慌忙肇身避过,才免了削腰之厄,不由得娇喝道:好腕力。
徐刚不答话,埋头舞档,风卷而速,他身躯虽伟,流金铛也很沉重,可是用的俱是快招,劲速无比,不愧为入云流星之称。
袁紫不敢怠慢,忙也展开伏魔剑法与之对抗,心眼步法,无一不是上乘。
二人打得有声有色,十分热闹。
任共弃在旁观了一阵,低声对谷飞道:谷兄方才选错对象了,此人甚是不弱。
谷飞微笑摇头道:这家伙的确不错,不过最后他一定要授首伏输。
任共弃道:这我知道,不过若能将此人说服,倒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谷飞一怔道:这我倒没有想到,现在还来得及吗?任共弃道:来不及了,士可杀而不可辱,这种家伙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只好杀了他免得碍手脚吧。
谷飞点点头,二人又凝神的去看战局了。
场中二人已换了三十几招,双方都是以快打快,徐刚挥着那重大的流金铛,不但不见吃力,反而越战越勇,袁紫亦镇静如恒,看样子一时还无法解决。
谷飞皱眉道:想不到这家伙如此扎手,任兄愿不愿意上去助一臂之力。
任共弃摇头道:在下向来不喜群殴,谷兄若是有意,尽管前去不妨。
谷飞道:我不好意思,峨嵋派的人都在那儿,她们都是我的后辈。
任共弃微微一笑道:谷兄不必担心辈分吧,你跟那位袁姑娘还差三辈呢,现在你们算什么呢?谷飞脸一红道:任兄不要乱说,我分给她一粒‘回天丹’,是为了交换她的伏魔剑法,我们可是河水不犯井水,我绝不可能要她,她也瞧不上我,而且我已八十多岁了。
任共弃仍微笑道:学武的人八十不算老,何况谷兄服下过灵药,已经返老还壮,面对着这样一位绝色佳人……谷飞蹩眉急道:你知道什么?她曾被我豢养的猿父所污,而且她一心都在韦明远身上。
任共弃听了脸色一变,哈哈大笑道:韦明远!什么地方都少不了你……他的声音很大,尤其是韦明远三字,特别响亮,引得四处之人都朝他望着。
袁紫也被这三个字引得心神一分,出手略迟,徐刚一铛过来,威势无比。
袁紫赶紧又用剑去封,这次出手不稳,当!长剑脱手飞去,直入半空,人也被震得飞起。
徐刚率来的绿林好汉,齐声喝了一个大彩。
可是袁紫身躯在空中并未受伤,双臂一振,再拔上数尺,然后像一支急箭似的猛穿过去,刚好抓住空中的剑柄,落下地来。
徐刚虽胜得一招,观了她这等身手,也不禁骇然,微怔道:姑娘好身手。
袁紫却手持着长剑,脸上露出一股狠毒之容,厉声道:我本来念你是条汉子,只想对你略加惩戒,令你知难而退就算了,可是现在你却非死不可。
徐刚虽被她的神情慑得神色一动,但仍豪笑道:一颗头颅能值几许,姑娘只要有本事,尽管取去好了。
袁紫沉下了脸,振腕一剑刺出,正是那招威势无比的雷动万物。
徐刚但见满天都是剑影,不知从何架起,手忙脚乱地舞铛挡住上半身,腿上早着了两剑,血流如注,但他依然持铛而立,面不改色。
袁紫以剑指着他的胸口道:你把武器掷下来,我就饶了你。
徐刚由于血流得很急,已经有不支之状,但是他依然睁大眼睛大喝道:放屁,老子闯荡江湖几十年,也有失风的时候,却从来没有投降过,砍下脑袋碗大个疤,你动手好了。
袁紫狰然笑道:好!硬汉!可是我就不杀你,我就让你站在这儿,等你的血流尽了,力气耗尽了,看你还有没有本事永远抓住那把破铛。
这一番话狠毒之至,立刻弓起四周一阵阵的不满声。
徐刚仍是撑着站在那儿,持铛的手已开始颤抖。
袁紫脸色一动不动,冷酷地用剑指着他的心窝。
空气是静寂的。
可是徐刚的手下却耐不住了,有两个人刚拔出腰刀,蓦而眼前又是一陈剑光闪动,二人连声音俱未发出一点,就倒了下去。
任共弃傲然挺剑而立道:我最讨厌群殴,谁再要上前插手,就先通过我这关。
他的神态威势果然镇住了其他的人。
谷飞在身后面高兴地道:任兄的搏云快剑果然名不虚传。
任共弃见其余的人都已没有出手的胆量了,才将剑插回鞘中,微微一笑。
徐刚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突然又大喝一声,举铛朝袁紫击去。
这次他力气已大不如前,袁紫看都不看,举起另一只手,将铛推了回去,手中之剑迄未离开,冷冷地道:你别梦想逼我杀你,今天我就非要你流尽血液而死,不然就投降。
徐刚猛的又是一声大喝道:气死我也。
口中鲜血直喷,身体向后倒去。
袁紫的动作委实快到绝点,立刻伸手将他的身躯拉住,一拍他的灵台穴,硬将他从晕迷中拍醒过来,狞笑道:你装死也不行,快说你投不投降。
徐刚摇摇晃晃的又站住了,此刻他口中是血,腿也是血,身上也是血,已成了一个血人,可是他仍是很倔强。
苦笑了一声道:姑娘好毒的手段,徐某今天就站在这儿把命交给你吧。
说完两目一闭,两只手抱紧了流星铛,再也不望袁紫。
袁紫也毫不放松,剑尖始终不离他的前心。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一条灰衣的人影飘前。
任共弃脸色微变,上前拦住道:师太!我们当年尚有一面之缘,我希望你不要令我难堪。
天心一合什道:贫尼并不想出手。
袁紫微微一震,虽然她已宣布脱离峨嵋,可是天心的观念仍是稍有影响,忍不住问道:你想干什么?天心道:贫尼敬为徐施主乞命,请你放过他吧,不然就一剑杀死他。
袁紫摇头道:不行!天心仍是耐心地道:请你念在与贫尼当年的一点渊源,答应贫尼的请求。
袁紫心中一动,因为她在峨嵋之时,天心因为她资质甚佳,对她十分器重,也十分关注,想到这儿,她无言地将剑一撤。
徐刚此时也刚好因体力实在不支,倒了下来。
天心朝东北角上叫道:请你们将徐当家的扶回去。
有两名大汉过来,无言地抱起徐刚,走至一边。
天心又一合什对袁紫道:谢谢你。
袁紫的脸上却透出一种莫名的神色,默然无语。
天心又回去了,谷飞却站出一步朝四周道:方才我与道长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若是各位愿意与我们合作,除了双剑及雪参外,余下的珍宝任凭各位均分……语毕,四周无言。
谷飞眉头一挑,加重语气道:若是各位不愿意合作,我们只好不客气了,当然各位假使自问有把握闯过我们三人联手的话,又当作别论了。
说完嘿嘿一阵冷笑,站在那儿静待四下的答复。
谁知四面的人,却像死了一般,毫无一点反应。
谷飞等了一下,颇为不耐,厉声又叫道:若是各位再不表示意思,在下就认为各位无意合作,开始顺着次序清谷了。
说完朝袁紫及任共弃各示了一个眼色,二人会意,上前与他并肩而立。
涤尘面色不悦地朝天心道:这三个凶人联手的话,在场之人,恐怕无几人能够幸免!天心也忧虑地道:现在唯一的方法只有全体在场之人,联合起来抵抗他们,或许还有希望将他们击退,可是这些人俱是各自为政,谁肯出头倡导呢。
涤尘想了一下,毅然道:我们虽因身份不便,可是为了天下计,说不得只好带头了。
天心道:大师若肯抱定我入地狱之心,贫尼一定首先响应。
涤尘正想开口,忽然有人叫道:在下愿意追随三位,一附骥尾。
众人抬头谅望,讲话的是昆仑派的钟二先生,旁边站着他的大弟子射日弓章天浩,背上斜挂着那张黄龙大弓。
涤尘惊道:钟老施主何苦自污清白……钟二先生苦笑了一下道:老朽自有苦衷。
涤尘道:施主志在重振昆仑,神器灵药你都没有份,要那些珠宝何用?钟二先生摇摇头不作答复。
任共弃却含笑道:昆仑派的朋友不失为明白之士,阁下既然表现得那么痛快,等一下的窖藏可以由贵派优先挑取。
钟二先生的脸上浮过一阵欢容,虽是略闪即失,却瞒不过几个人的眼睛,天心与涤尘不过一怔,谷飞却诡异地一笑。
陆续也有几拨人一起来参加了,有些也是知名之士,有些却是名不见经传之辈。
可是谷飞等三人却一视同仁地予以接受。
如此过了片刻时光,谷中之人,已有三分之一参加谷飞的行列。
涤尘忧虑地道:我们若再不表示,恐怕就来不及了。
天心却似有所思地道:大师不必着急,事情尚有转机,因为据我所知,这些参加他们的人,无一不是富者,恐怕这其中大有文章。
涤尘也想到了,轻轻地道:对呀!昆仑盛产金砂,绿云堡关中首富,他们都不是好财的人……一言未毕,突然身后白驼帮中有人叫道:诸位且慢,请听我宇文都说几句话,敞派虽僻处西域,却对中原之事颇为熟悉,这长白藏宝,虽有神兵灵药,然而俱不足为贵。
此言一出,四下一阵哄然,有人发出惊呼,有人却发出一声叹息。
钟二先生及绿云堡主易亮的神色尤其紧张。
谷飞回头一望,神色半诧半喜道:朋友真是博闻,那长白藏宝中还有什么其他的异宝?宇文都微微一笑道:这是一件武林绝大的秘密,我若说出来,准保可以轰动一世……他的话声到此倏然而住,倒不是他不愿说出,而是此刻突然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不但拦住了他的话头,而且也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接着谷口出现一列黑色的铁骑,铁骑上都是一色的服装,黑色紧身衫,长白山的真正主人神骑旅到了。
当头一人是大家熟悉的副首领——铁虬骑士龙强。
他的身后,又是两匹骏马,马上一高一矮,两个蒙面人,一个蒙白纱一个蒙黑纱。
白纱蒙面人不详,黑纱蒙面人不问可知,正是最近崛起长白的枭雄,幽灵骑士,神骑旅的首领。
这一列人的出现是惊人的。
幽灵骑士将手轻轻一挥,后面那骑士立刻都下了马,分至两边肃立。
然后他们三骑再缓缓控辔,走前了几步。
龙强先在马上一抱拳,朗声道:各位俱是方今武林的知名人物,路过敝地,却都太客气了,连招呼都没有打一个,因此敝首领只好亲自上这儿来向诸位问好,略尽地主之谊了。
这句话颇有分量,说得很多人都脸上一红,不过他们仿佛被那蒙黑纱的幽灵骑士的神秘气势所慑,没有出声。
龙强又道:大家都是明白人,各位的来意也不必说了,不过敝首领此刻前来却是有一个重要的消息通知各位,这消息与各位此来的目的有绝大的关系。
这几句话果然又有绝大的力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龙强这才朝后拱手道:首领!还是您来宣布吧。
黑纱的蒙面骑士傲然地一点头,然后在面纱的背后冒出冷冷的声音道:长白秘藏的消息传布得很快,以至于各位都来了,但是其中到底有些什么?其来历如何?我相信知者还不多。
宇文都却因为自己的知者之一,被他的来到而打断,心中很不自在,冷哼了一声,以不屑的声音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幽灵骑士把黑纱笼罩的脸移向他,眼中射出逼人的精光道:那么朋友是很清楚了?宇文都道:当然了!这批宝藏原是四百年前的一位武林怪杰天池上人所有,天池上人一生专好搜罗各种奇珍,死后自葬于此谷,当然那些东西也跟着他殉葬于此,里面除了干将莫邪两柄名剑,一株成形雪参外,最宝贵的该是另一部玉版真经,上面载着无数深奥的武学,得之足以睥睨江湖,君临天下。
他深恐被人抢了先,一口气将所知的秘密都抖了出来,果然这秘密颇足惊人,大家一时都为之动容不已。
只有神骑旅中之人毫无所动。
幽灵骑士冷冷地道:你所知仅限于此吗?宇文都傲然道:难道这些还不够吗?幽灵骑士不齿地冷笑道:天池上人的藏宝之秘,有好几个武林世家均有所闻,而且秘相传告,不轻泄,就是怕引起大家的垂涎,可是天池上人的墓穴所在,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各位今天齐集这儿,许恐怕还是一两个鱼皮靴子传出的消息。
这段话使大家都红了脸,因为这神秘客所分析的事异常正确,尤其是几个略知端倪的人,更显得默然欲丧,他们心中所存的秘密,现在已经一个钱也不值了。
神秘的骑士又道:那些鱼皮靴子虽竞知识,断无不识宝货的道理,他若真的知道宝藏所在,岂有自己不取,留待诸位的道理。
众人一听又觉非常有理,不觉微露失望之色。
宇文都急道:那么这藏宝并不在这谷中了。
幽灵骑士一笑道:阁下不是自诩博闻吗,何必又问我呢?宇文都被抢白得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出口再问。
谷飞却耐不住道:那么阁下是知道的了?幽灵骑士道:我身为长白山主人,当然是知道的。
谷飞又急声道:在哪里?问出后他自己也知道这一问很幼稚,因为似这等稀世重宝,一般人若知道了,匿之惟恐不及,那里会告诉别人呢?其余群雄俱是一样心思,他们也算准幽灵骑士不会作答。
可是那蒙面的神秘骑士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用手一指道:在这谷里。
众人又是一怔,谷飞怀疑道:阁下之言似乎有点矛盾。
幽灵骑士大笑道:我一点也不矛盾,你想那天池上人是何等英雄的一位高人,他身后的墓穴又岂会那样轻易进入,所以那些鱼皮靴子纵然是看见了,也无法取得。
谷飞点头道:阁下真是好口才,居然将我们摆布得团团转……幽灵骑士大笑道:这只能怪各位得失之心大重,才会丧失平时的那种机警的判断力。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惭愧。
涤尘又低声地道:此人气度不凡,虽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贫衲倒觉得他别有一种慑人之处。
天心亦附合道:大师说得不错,单看这四外群雄,自从他出现之后,仿佛都成了他手中的木偶,喜怒哀乐,全由他一人控制。
二人正在低语晤谈之际,谷飞又问了:阁下既知藏室所在,不知能否指出来,由大家共同一观。
幽灵骑士笑道:这有何不可,其实那地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阁下若肯退后十步,我立刻就可以指示出来。
谷飞闻言倒反而不敢动了,因为他怕那地方就在他脚下,或是面前不远之处,这一离开了,就失去一个良好的位置。
幽灵骑士见他这等紧张之状,倒不由得又笑了道:其实你不退也没有关系,我是因为你站在那儿,挡着别人视线,使人家看不清楚,那地方离你最少有十几步远呢。
谷飞闻言又把脸涨红了,身不由主地退出十几步,任共弃与袁紫自然也跟着他退出十步,连钟二先生等人也退了几步。
幽灵骑士见他们都站开了,这才转身下了坐骑,走到谷飞适才所站的位置,轻轻举手一挥,丈许外的谷壁上立即雪珠纷飞,洒得四下俱是。
他轻轻的露了这一下,已经慑住了全场之人,盖因这冰壁异常坚固,寻常人用铁糙都不一定敲得破,他仅是轻轻一拂,可见功力之强。
涤尘又道:此人击破坚冰,轻松之至,难怪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崛起长白,扬威黑水,创下这么大的名头。
这次天心没开口,继续注意他的手法,微有一丝异色。
幽灵骑士连拂了几下,谷壁上的积冰已被挥落大半。
冰尽石出,露出一个洞穴。
谷飞情急就想往前闯,幽灵骑上伸手一拦道:且慢!谷飞一瞪眼道:阁下最好让开些。
幽灵骑士冷冷一笑道:我并非怕你,不过让你自己去碰碰钉子也好。
说着身子闪开一边,谷飞忙不迭地冲进洞穴,不由大失所望。
原来洞中还结着一层坚冰,这冰雪亮透明,谷飞匆忙之际,并未看清楚,待临到跟前,用手一推,方才知晓。
此时洞外的许多人,都哄声大笑起来。
谷飞恼羞成怒,举起手掌,使劲的一掌拍上去,这层冰壁动也不动,反把他的手掌震得生痛。
幽灵骑士见状又冷笑道:台端最好省点力气,这是万载玄冰,再厚的掌力也击它不碎,否则我早就将宝取出了,哪里用得到等各位前来。
谷飞又朝洞中望了一眼,才默然地走至一边。
幽灵骑士指着冰壁道:从这儿看进去,一切都很清楚,神兵宝物,俱在眼前,各位无论谁有办法,都可以前去一试。
钟二先生立刻晃着独臂,走至洞口看了一眼,然后在怀中摸出千里火,迎风一晃,已然点着,移近洞口。
谷飞惊叫道:对呀!用火,火能克冰……幽灵骑士冷笑道:想的倒是不错,可是这万载玄冰,又岂是区区一点凡火所化得了的。
果然那火折离冰壁距尚有两尺之遥,便告自动熄灭。
这一来大家又瞪眼了,有些人拔出兵器,向上敲击,虽是叮叮有声,冰壁却丝毫都没受损伤。
闹了半天,每个人都看到里面的情景了。
云床上端坐着天池上人的遗蜕,秃顶长眉,不着袈裟而有佛意,遗蜕之旁的石桌上,并放着那对神剑,桌旁的古董架上,则堆着无数奇珍,那部玉版真经也端端正正的放在上面,隐约可见四个字,写着:紫府真诠。
这是一部练武人梦寐以求的宝录,但是此刻可望而不可及,难怪许多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心痒难煞了。
谷飞嗫嚅了半晌才道:首领对一切都洞察烛照,想必已有破这坚冰的神机妙算?幽灵骑士冷冷地道:不敢当,阁下何以前邈而后恭也。
谷飞方才之话,已经是抑低了自己的身份讲的,心中十分不愿,如何还能再受奚落,闻言脸色一变,正待发作。
不想那幽灵骑士又道:不过我倒确实有了破冰的方法。
谷飞一听,只得把气又忍了下去,耐着性子再问道:首领有何妙策?幽灵骑士却不领这份情,指着洞内道:我若破了坚冰,取得宝物是如何分法?谷飞怔了一下,迟疑地道:我们只要一柄神剑,半技雪参,‘紫府真诠’则不妨共参。
幽灵骑士道:条件倒不算不公,只是这‘我们’二字,指的是哪几位?谷飞用手一指任共弃与袁紫道:自然是我们三人,另外的一半概由首领取去。
他这样一分配,四下一起鼓噪起来,幽灵骑士用手向四周一指道:那这些朋友们岂非要空入宝山了?谷飞一横眼道:他们若是不服,愿与首领联手以除之。
幽灵骑士哈哈大笑道:阁下做得出这种事,在下却无法办到,道不同不相为谋,只有请阁下另请高明了。
谷飞气得脸都白了,寒着脸道:依首领之意又待如何?幽灵骑士道:在下身无雄心,只想与今日与会群雄共享之。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一阵欢呼之声,谷飞脸色大变,知道这一来自己这边的力量,益发孤立了,想了一下,只好耐着性子道:粥少而僧多,如之奈何?幽灵骑士道:这很简单,神兵利器,不妨照阁下之意分配,其他珍珠则由大家均分,至于‘紫府真诠’,我想由少林与峨嵋共管,然后抄成副本,人各一份,俾使绝艺共参,这样一来,我们虽略沾一点便宜,大家也免了纷争,阁下意见如何?涤尘合掌朗声道:阿弥陀佛,首领此举大公无私,老衲心折无限,谨致无上敬意。
四周更是掀起一片拥护之声。
幽灵骑士见众心已归,才得意地朝谷飞道:阁下还是答应了吧,众意难违,你们三人之力,要想对抗这济济群雄,实在嫌太单薄了一点。
谷飞愤然道:大家都习成了神功绝艺,这部奇书还不如没有。
幽灵骑士道:不然!一样的书,有人读成名家,有人依然蒙蔽终身,因此在钻研上,仍是要各凭造化的。
谷飞想了一下,只得道:就依你的意见吧。
幽灵骑士点点头,向四周环顾一遍道:请大家退到三丈以外去。
这句话具有绝大威力,众人如奉纶音,纷纷朝后退去。
幽灵骑士见大家都退走了,又举手一招,那分列两旁的二十名壮汉,立刻都靠拢过来,每人掏出一个两尺多长的圆筒。
幽灵骑士又沉着声音道:排阵!二十人轰雷似的应了一声,十个人举筒对准洞口,另十人却分为两半,各举圆筒对准两边。
涤尘微惊道:首领这是做什么?幽灵骑上道:这叫防患于未然,这筒名叫五云喷焰筒,威力极大,少时坚冰一化,难保不会有人想趁机闯入,在下不得不预为之计,在未商妥入洞之策前,无论是谁,只要前进一步,立将受烈焰焚身之厄,到时若有人不自爱,勿谓我言之不预。
这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众人不但心中一凛,对这幽灵骑士设想之密,亦佩服到了极顶。
涤尘默然退后,幽灵骑士又喝一声:预备,放!十人用手一掣,但见十道火龙,暴射而出,交集在透明的冰面上。
火焰是五色的,被琉璃似的厚冰一照,反映成一片火海银花,这景象端的美丽已极,那厚厚的冰面上,也冒出了阵阵白气,开始融化了。
众人离得远远的,犹可以感受到那的火的热度,目炫锦色,心神激动。
那冰壁渐渐的向内凹去,却无一点水分流出,只是一阵阵冒白气。
谷飞说道:怎么这冰不是水凝成的。
声音虽低,已被幽灵骑士听见,冷冷地答道:这千载玄冰,乃是久年寒气所凝,坚逾精钢,若非这五云喷焰筒中的九磷火焰,还真化不了它。
谷飞红着脸低声道:首领渊闻博知,在下佩服得紧。
幽灵骑士没有答话,却凝神地注视着冰壁消融的程度猛然喝道:停!熄火!那十人闻声制转机关,火龙立熄。
幽灵骑士向四周解释道:坚冰现在只剩一尺多厚,再烧进去,恐会损及宝物,好在此刻已可用掌力击破,不知是哪几位代表入洞?谷飞道:我去!幽灵骑士望他一眼道:阁下与我最好避避嫌疑,你们这一边由任道长去吧。
谷飞无可奈何只得答应。
接着大家又推出涤尘、天心、钟二先生及巴鲁卡,连同那白纱蒙面客,一共六人入洞。
任共弃当头,首先劈出一掌,击碎坚冰,其他人跟着鱼贯入内。
当然大家最关心的是那部紫府真诠。
任共弃抢先一步,在架上将它取下,正要翻动,宇文都确一沉险道:道长最好将它交给少林涤尘大师照管。
任共弃长眉一挑变色道:我若不缴出去呢?宇文都骄骈指作势道:道长若是想要违背誓约,我们只有出手勒令道长遵约了。
任共弃将真经朝怀中一塞,厉声道:谁要是不服气,尽管上来便了。
宇文都与钟二先生都色变待斗,涤尘、天心亦凝声作势。
那白纱蒙面人却走过来轻轻地道:别打了,拿出来吧。
声音很脆,敢情是个女孩子。
任共弃神色一动,自然而然地在怀中掏出真经,递交至涤尘手中。
那白纱蒙面的女子又走过去,将石桌上的双剑取下,又取得另一个玉盒道:这上面写着雪参,大概是不会错了!师太,麻烦你跟另外的两位,将这些珍玩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带出去吧,任道长,这壁上嵌着许多明珠,请您将它们取下来,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呢。
她温柔指挥着一切,这些人的年纪,没有一个不比她大得多,可是每一个人都乖乖地听着她的吩咐,不敢稍差。
等有片刻,大约收拾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又鱼贯而出。
外面许多人的都在焦灼地等待着,见他们出来了,大家都焦急地看着他们的手上。
那面蒙白纱的女子先将两柄剑审视了一下,然后递出一柄给谷飞道:这是莫邪雄剑,现在遵约给你。
谷飞接剑的时候,手腕忍不住有些颤抖,众人都面有羡色。
幽灵骑士默然地接过雌剑干将,看都不看就朝襟下一插。
那蒙面人又将玉盒递给任共弃道:盆中雪参既是千年神物,不忍分割,一起奉赠道长吧。
任共弃茫然地接过匣子,打开来看了一下,脸色突变,显得十分激动,但是勉强控制住没有出声。
白纱女子又道:明珠数百颗,奇珍数十件,就麻烦天心师太与涤尘大师分配一下,务使每一位与会之人都能分享。
涤尘道:老衲遵命。
遂与天心二人,会同所率弟子清点物件,说也奇怪,所有的总数,恰与在场人数相等,一人一件,巧得不能再巧。
宇文都分到一只玉鼎,略一把玩,突地脸色微变道:大师怀中所藏的珍藏不知可否能容大家一过目否?涤尘道:老衲原是仅负保管及抄写副本之责,若是诸位都有意思一观时,老袖当然不能推辞,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众人亦都心痒难煞,纷纷表示赞成了。
涤尘遂在怀中掏出那册玉版真经,翻开第一页,与众人一同读那上面的文字,只觉得极是节节难解,一时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涤尘又翻一页,不禁大为吃惊,原来上面完全是空白,他不停地翻过去,一直俱是空白,直到最后一页上才又出文字!紫府真诠归紫府,奉劝诸位莫费神,干将莫邪化龙去,权将凡铁作真金,世间万事俱无稽,成功之途在于勤,明珠古玩酬君意,聊慰万里一片心。
涤尘喟然一叹道:这位天池上人真会开玩笑,幸亏现在打开来看了一下,否则老衲背上黑锅,恐怕跳下黄河都洗不清。
谷飞连忙抽出莫邪剑来看一下,果系一柄凡铁,大怒之下,一指弹为两截。
宇文都却冷冷一笑道:天池上人不但会开玩笑,而且也会借尸还魂呢,他四百年前即已身故,这玉鼎上所刻的年代,却在五十年前,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宇文都的话音一落,众人的眼光都停在那个幽灵骑士身上。
他仍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却伸手将腰间的干将雄剑取出,呛然出鞘,顿时宝光大盛,映目生辉,微微一笑道:在下的运气不错,那天池前辈居然还留下一柄真剑。
宇文都愤然道:台端这古窖藏宝的骗局,设得真是巧妙无比,凭心而论,你是不是已经先进去过了?幽灵骑士道:没有!我从未进过这个古洞。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干脆异常,众人又是一怔,因为他的口气,完全不像说谎的样子。
宇文都怒道:放屁!你没有进去过,那窖中的宝剑怎会跑到你腰中的?幽灵骑士冷冷地道:你爱信不信,这柄剑的确是刚才取出来,不过另一柄剑我先行派人去取了来,我自己没有进过洞中,我却没有说别人也没进去过。
谷飞大声问道:那‘紫府真诠’呢?幽灵骑士道:外面的封皮是真的,只不过那内容由在下换过了。
涤尘大师道:阿弥陀佛,老衲很钦佩首领是个光明磊落的豪杰,现在却不免失望得很。
幽灵骑士道:我并不在乎大师对我观感如何,但在下这样做,的确是为了息事宁人。
宇文都怒道:你将我们都当作了傻瓜愚弄,还算是为息事宁人。
幽灵骑士嘿嘿一笑道:我这样做当然是为着大家好,试想各位迢迢而来,若是知道藏珍已为我得去,各位是否甘心,你们不甘心,则一定会来找我麻烦,岂非要逼得我与诸位周旋,则免不了总有杀戮,所以我想出这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明知道窖中藏珍不敷分配,我还私贴了许多东西,大师难道认为我此举不对?末了一句他是对涤尘说的。
涤尘叹了一声道:老衲无法说首领不对,却又实在无法认为施主是对的。
幽灵骑士冷笑道:那么大师主意是要我让出一柄宝剑给这等凶恶之徒,好让他用来残杀正义中人。
说时又移手指着谷飞!谷飞勃然大怒攘袖就要扑上来。
幽灵骑士满不在乎地举剑一撩,剑光伸出丈许精芒笑道:阁下若是不怕死,不妨让我来祭祭剑!隔着老远,谷飞也觉得剑气砭骨,不由得把脚步停下了。
涤尘苦笑一声道:老憎实在难辩今日是非,但盼首领能体念天心,不要辜负上天以重宝相托之德,常记为武林造福,便是老衲最诚之敬意。
幽灵骑士笑道:大师盛意可感,但在下处事,向不信天命,但尽人事。
涤尘道:人事天命,本为一物,只是解释不同而已,首领先前曾答应将绝技公诸天下……幽灵骑士道:这点在下绝不食言,只是今日在场之人中,大师及天心师太不必说,其余者正邪难分,还以绝技相授,反足以助长其害,因此在下意欲考察三年,他们果然能本着良心,仗义济世,我一定将副本送上。
涤尘道:首领能如此做,老衲于愿已足。
宇文都怒声道:三年之后,你本身绝艺已成,我们纵然得到副本,也永远落后你一步。
幽灵骑士道:假若你练习神功,仅只是为了跟人争强斗胜的话,不必等三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别想得到副本的希望。
宇文都为之语结,半响才道:凭什么我们要受你考察。
幽灵骑士冷笑道:什么也不凭,就因为我先得到了‘紫府真诠’,你若想得到它,你就得忍耐一下。
宇文都一指身后的人道:你以为这些人肯接受你的考察吗?这句话果然有煽动作用,群众都朝前逼了一步。
幽灵骑士身后的黑衣汉子立刻靠近过来,一齐举起手中的圆筒。
龙强将身子护在白纱面女郎之侧,大声叫道:各位如果想持众群殴的话,别怪我们要施辣手了,若是你们不服气,可以单挑独斗,兄弟与敝首领总有一人会接着的。
说完在腰际也抽出一柄长剑,宝光闪耀,正是另一柄雌剑莫邪。
谷飞阴恻恻地聚了一些人在偷偷地商量。
幽灵骑士视若未睹,仍是镇静地道:寻宝之事已告一段落,各位如果已经接受在下的条件,现在就请离开此谷。
群众中有人稍动了一下,但是看见大部份的人都没有动,又将身子站住了。
幽灵骑士豪笑道:看样子诸位是跟我泡定了,师太,大师!二位既是以中立的身份前来,还请你们不必卷入是非,先行离去如何?涤尘慨然道:首领如果认为需要,少林愿助一臂之力。
幽灵骑士笑道:大师放心,在下既然作了如此安排,当然已有应付之策,盛情心领,请二位还是率领贵门人先走吧。
天心、微优道:众怒难犯,首领最好还是小心点。
幽灵骑士道:在下理会得,二位请吧。
天心涤尘默然无语,率着门下弟子去了。
可是他们并未走远,行至数十丈之外,遂即立定,回身望着。
谷飞此时好像已经商量出了结果,抬头厉声道:首领今天最好是将真经交出,否则我们将以行动对付贵旅了!幽灵骑士微笑道:你们的那些行动瞒不过我的,无非是想仗着暗器先对付我的手下,然后再想藉着人多来要协我。
谷飞微怔道:阁下的确聪明,不过你就是料到了,也难挡我们一起上吧。
幽灵骑士一笑道:你试试看吧,只要有一个人敢先动手,我要你们全部葬身火海。
谷飞大笑道:在场的哪一位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难道还被你二十只火筒吓倒了。
幽灵骑士也是大笑道:二十只当然不够,但是两百只总够了吧。
语毕手放唇间,吹了一声口哨。
哨音刚落,立刻在谷地周围,站出无数黑色劲装汉子,每人手中一只圆筒,对着谷地中央。
这一来情势立变,谷中群豪,俱成了瓮中之鳖,想突围都没有路了。
谷飞厉声大叫道:好!算你狠,今天我们全体认栽了。
幽灵骑士笑道:阁下倒不失为识时务之俊杰,居然能够认风使蓬。
谷飞不理他的讥讽,只是沉着脸道:蒙赠厚仪,铭感五内,请借一条归路吧。
幽灵骑士大笑着将队形调成直列,让出一条出路,道:今日多有待慢,请恕不能远送了,异日有暇命驾敝山,在下一定置酒洗尘,再与诸位叙阔吧。
语毕哈哈大笑。
谷飞率着众人,慢慢的向前移动。
涤尘与天心在远处望着,这才放下了心。
天心微微一叹道:这幽灵骑士果然非常人可及,单凭他这等心思布置,就足以匿脱当世,现在又得了‘紫府真诠’,一两年后,必可在武林中大放异彩,与天龙掌门韦大侠比美并辉,或许尚有过之。
涤尘却蹩着眉道:但愿我不是杞人忧天,我总觉得此人心机太甚,行事偏激了一点,若是他要为非作恶的话,又将是武林一大浩劫。
天心亦略有同感,只好叹息一声道:我们走吧,免得回头遇上那批人,大家不好意思。
涤尘答应了,二人方率众起身,忽听后面一声暴喝上!那是谷飞的声音,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刀剑声、惨叫声,闹成一片。
原来谷飞等人走至临近之际,谷飞突然发出暗号,众人也早有准备,纷纷出手。
因为距离太近,那些健汉的火筒不及使用,已有几个人受创倒地。
谷飞与袁紫分别扑向幽灵骑士与龙强,一出手就是强劲无比的拳风与剑气。
龙强动作较慢,未及拔剑,被逼得手忙脚乱,团团乱转。
幽灵骑士却冷笑一声,斜里飘身退出,呛然长剑出鞘,也不去找谷飞,却钻入另一处人群,手起剑落,长芒过处,掀起满天血雨。
蒙面的白纱人陷入白驼帮四大高手的围攻,顷刻险象百出。
暮地龙强虎吼一声,拼着股上受了一剑,莫邪剑已然出鞘。
呛!剑作龙吟。
袁紫手上只剩下了剑把,龙强乘势又推出一剑,精芒直扫门面,袁紫惊骇失色,仓猝缩颈,连头皮带青丝已被削去一大片。
吓得她心魂几失,就地一滚,人己逸出好远。
龙强不甘心股上受的那一剑,正想追过去,忽听一声尖喝道:龙强!过来帮我。
声音是蒙白纱的女郎发出,显见已频险境。
龙强一听连股痛都忘了,更顾不得追敌,一个虎跳返身,抖手就是一剑刺出。
剑光直扑巴鲁卡,他手中描金铁骨扇急忙朝外一封,剑尖刺在扇面上才透骨而过,巴鲁卡只觉得一阵剧痛彻骨,肋前为莫邪的利刃直穿后背。
宇文都见到莫邪剑如此锋利,心中也觉骇然,连忙放开面前蒙白纱女郎,返身仗着精巧的招式迎斗龙强,一面却对其余二人道:你们手下加点劲,尽快地解决这小妮子。
白纱女郎的危机稍解,可是在两大高手的围攻下仍是非常吃力。
龙强幸好是仗着剑利,如果论招式,他是抵不过宇文都的,不过他被宇文都牵制住,腾不出身来为女郎解围了。
幽灵骑士的剑在群豪中猛扫着,地下断肢残腿,血流成河。
谷飞则在追杀他的那些门下,二十名健汉只剩下六名,可是这六个人的功力并不差,围攻着谷飞,虽然不能势均力敌,但是还能苦撑着。
幽灵骑士的眼睛都杀红了,厉声地呼啸中,剑光尽找着那些中原的高手。
涤尘望着慨叹道:阿弥陀佛,刚说到武林浩劫,却想不到来得这么急,这幽灵骑士的杀孽也太重了,今日差不多有四十几名好手丧在他剑下……天心恻然道:若论是非,其过并不在他,也是这些人逼得如此……涤尘道:我们还是在出头一次吧,再下去恐怕中原武林即将凋蔽殆尽了。
天心点点头,二人又赶了过来。
刚走到一半,忽然那白纱女郎娇呼了一声,腕上血迹宛然,被一柄扇骨猛划而过,另一人的扇尖却点向她的脑后。
变起仓碎,眼看着她即将香消玉殒,忽而剑光猛展,两名白驼派的高手胸前受剑而扑地。
出手解救她的居然会是呆立一旁的任共弃。
宇文都大惊道:任道长!你怎么杀起自己人来了?任共弃冷笑道:谁跟你们是自己人,我不是说过吗,我最恨群殴,尤其看不惯两个男人合力欺负一个女孩子。
宇文都目瞪口呆,手下还要防备着龙强的着着很攻,空自急得七窍生烟,五内俱焚。
任共弃走过去,望着那女子道:你伤得怎么样了?女子的脸虽在白纱笼罩下,眼中却流露出柔情,低声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任共弃一言不发,却拉起她的手看了一下,才放了下来,然后把自己背上的玉匣解下,交给她的手中。
女子愕道:那是您应得的!顿了一顿,又放低了声音道:您看见了?任共弃摇头道:不!既然你们发现在先,我不愿接受这种倘来之物,还是你们拿去吧!然后也放低声音道:看见了,我也有话留在里面!孩子!你做得不错,好自为之。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郎拿着玉匣,略有一丝激动,不过她这轻微的动作,在激烈的决斗中,谁都没有注意罢了。
天心与涤尘再赶到谷口之际,谷飞一剑又刺倒一人,幽灵骑士却一剑削下钟二先生的另一条胳膊,痛得他在地上乱动。
幽灵骑士却又搭上了绿云堡主易亮。
涤尘大叫道:各位请住手,且听老衲一言。
他用的是佛门狮子吼神功,颇具威力,大家不约而同的果然都住了手。
涤尘见他们都停下来了,才慨叹一声道:一念之不能忍,造下多少杀孽,各位难道还不够吗?谷飞道:血债血还,一命抵一命,没什么说的。
幽灵骑士厉声道:放屁!这些猪狗不如的江湖人,十个也抵不上我一个弟兄。
谷飞正要还嘴,涤尘已道:谷施主不必说了,今天若不是你的蛊惑,这些人也不会冤枉丧命。
谷飞愤然道:难道大师有意要帮助铁骑旅来向我问罪吗?幽灵骑士此刻已恢复冷静,沉声道:放屁!杀你这老匹夫,我一个人就够了,那里还须要别人帮忙。
谷飞怒道:你过来试试看。
幽灵骑士举起长剑,正待出手,谷飞也凝神作动,二人又将搭上手再斗。
涤尘连忙插在中间道:二位不必再斗了,今日之事,已经难论曲直,二位一定要打,不妨留诸异日,现在请看老僧薄面,暂时歇手罢。
幽灵骑士仿佛对涤尘颇为尊敬,收回剑道:敬遵大师之命。
谷飞对他手中的长剑望了一眼,才悻悻地道:此人杀孽如此之重,若再容忍他学成‘紫府真诠’上的功夫,天下恐怕再也没有能制他之人。
幽灵骑士嘿嘿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天心却道:施主若也懂得杀孽,那就是天下之大幸了,贫尼为了门中体面,尚未将施主之事,向天下公布,若是我说出来……谷飞道:说出来又怎样?我不在乎。
幽灵骑士突然道:说了出来,你在天下恐将没有容身之处,你知道天龙派的掌门韦大侠正在找你吗?谷飞与天心听了他的话俱各大惊。
谷飞大声道:你!你怎么知道的?幽灵骑士正要开口,面蒙白纱的女子忽然捧腕哎呀一声。
龙强忙走过去看她的伤势。
幽灵骑士却冷哼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下虽然未走入中原,却侦骑四出,无论什么阴蔽的事,鲜有不知。
天心怀疑道:那时铁骑旅尚未成立,首领之言,殊难使人相信。
幽灵骑士毫不思索道:是的,那时在下正在中原游历,此事也不知道详尽,只是偶有所闻,在峨嵋不宣布之前,在下绝不说出,师太尽管放心好了。
天心微觉悚然道:首领不仅神机莫测,更兼神通。
幽灵骑士却换过话题对谷飞道:今日之事,你到底肯不肯作罢。
谷飞扬起眉毛,刚想开口。
天心已插嘴道:假若施主仍要再斗的话,贫尼与涤尘大师愿意先接一场。
谷飞一望四周具是敌意的眼光,才装作不情愿的样子道:也罢!既然你们要养虎贻患,我当然只好算了,日后要是由他身上引出武林浩劫,可别怪我。
涤尘道:当然!今天我们两派强作调人,当然要负责任,日后无论你们双方做出什么为害武林之事,不但少林。
峨嵋要群起为敌,而且老衲与天心师太二人,必定想尽方法,联络天下高手,为武林一伸正义。
这一番话讲得正义凛然,谷飞与幽灵骑士都感到一怔。
忽然那面蒙白纱的女郎失声道:又有人来了!幽灵骑士抬头一望,身子微微起了一阵颤动。
天心与涤尘抬头一望,欢声道:韦大侠来了。
来的人正是天龙掌门,太阳神韦明远。
他仆仆风尘中仍透出一股华气,灼灼迫人。
谷飞见到他,脸上也浮起了惧色,宇文都悚然动容,他本来是被悲愤刺激得呆了,此刻又恢复一些神智。
韦明远慢慢地走到临近,四下一望。
那片断肢残骸的景象令他起了一阵悲天悯人的叹息。
朝天心与涤尘打了一个招呼,随即道:唉!我来迟了一步,想不到会糟成这个样子。
涤尘道:大侠对此地的事都知道了吗?韦明远点点头道:我遇见了绿云堡的易堡主,大致听说了一下,他说的还算公平,因此对今天的曲直很难下定论。
说完目光扫到幽灵骑士,乃微笑一拱手道:台端就是铁骑旅首领吗!幽灵骑士连忙深致一礼,恭敬地道:不敢……韦大………韦前辈……他不但声音中透着慎俱,连举动也拘束起来。
韦明远微笑道:大家都是一帮之主,阁下不必大客气。
幽灵骑士忙用眼望着白纱蒙面的女郎,颇有乞援的意思。
不想她已把脸别了过去,只有龙强走了过来。
虽然已是仲夏,长白山头仍是寒意重重。
说也奇怪,神勇不可一世的幽灵骑士,在韦明远面前居然逼出了汗水,将黑纱的面罩都浸湿了。
幸好他久经苦战,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想到这汗是急出来的。
龙强过来时,幽灵骑士仿佛得到救星一般,忙对他道:副首领!你在此陪韦帮主一会儿,我回总坛去招呼准备棺木,我们自己的弟兄死于公务,当然应该厚葬,其余人也不能让他们暴尸荒野。
龙强道:这种事情应该由属下效劳才对……幽灵骑士微怒道:韦帮主乃方今武林之雄,我这一身血污,如何能陪他呢,别多说了,等一会韦帮主若是不嫌弃,就请他到总坛去,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龙强躬身道:属下遵命。
---------------------------------------------旧雨楼 扫描,anxious man OCR, 独家连载:28\\ 034第三十四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示免惆怅是清狂幽灵骑士匆匆地向大家一拱手道:在下失陪了,诸君远来长白,铁骑旅虽然拿不出好东西,粗酒薄肴还是有的,等下子请各位勿吝赐光。
涤尘与天心合什回礼,幽灵骑士转身就离开了。
他才走出五六步,韦明远突开口道:首领请留步。
幽灵骑士一怔,回转身道:韦帮主有何见教?韦明远轻咳一声,面现庄容道:我年纪比首领可能要大一点,有几句话致意首领,也许不大中听,首领还请恕我直言无隐才好。
幽灵骑士不安地道:哪里,帮主在江湖上的资历,足可当我的前辈,而且在下对韦帮主钦慕异常,前辈有甚赐悔,在下洗耳恭听。
韦明远微笑道:赐悔是不敢当。
我不过是凭着几十年的经验,想与首领共戒,立身江湖,以仁德为上,能够放手时,还是以少造杀孽为上,今日丧身在此的四十多人,无一是碌碌之辈,将来他们的门人弟子岂会甘心……幽灵骑士嗫嚅地道:帮主当年亦是……韦明远淡然一笑道:我当年就是因为不能忍一时之愤,所以才牵出无限纠缠,直到现在尚未结清,江湖朋友,对我也是毁誉参半,首领初起武林,即已有这么大的成就,如日中天,前程未可限量,因此我希望首领能以我为诫。
幽灵骑士微一躬身道:在下谨受教诲,此后当长铭于心。
韦明远又凛然道:干将莫邪虽为前古神兵,然在筹造之际,即发生了最大的惨剧,这两柄剑在开铸之时即是五条人命,这掌故相信首领必然知道。
幽灵骑士道:是的!干将莫邪,乃以人而得名,这是一段惊天地而泣鬼神的壮烈传说。
韦明远点头道:这剑的出世虽是悲壮,然他们实在是一对凶剑,首领得此利器,必须以莫大功德,化去剑上的戾气,方不负上天将剑托付之意。
幽灵骑士再作一礼道:多谢帮主赐教,在下告辞了。
韦明远微笑着还他一礼,幽灵骑士遂招呼那站在远处的蒙白纱女郎,两人携着仅余的六名大汉,扳鞍上马而去。
袁紫被削发之后,一直站在远远的,自从韦明远出现后,她更现出一种异常奇特的表情。
谷飞故作从容地走到她身旁道:走吧!一剑之仇,总有讨回来的日子,世上有的是利器名剑,咱们也去找他两柄,我就不信干将莫邪会让他们保有一辈子。
袁紫一言不发,先盯了龙强一眼,又盯了韦明远一眼,这两眼的神情各异,然怨毒之意,却是完全一样!韦明远虽然已经认出袁紫就是当初的智圆,却并不理她,只是凛然地对谷飞道:今日之血劫,乃由阁下一手造成,现在我不愿意打落水狗,异日相逢,你我还有一场好斗。
谷飞斜着眼睛道:你不要以为你命大,雷洞中的罡风吹不死你,谷某的剑却杀得死你,阁下还是等着瞧吧。
说完扬长而去,韦明远微微一笑,回转身来又望着宇文都道:大家都走了,宇文兄还留在此地干吗?宇文都嗔目大呼道:我身携帮中三名高手前来,宝未得到,三名高手却俱已牺牲,不作个明白交代,我有何面目回去?韦明远突然一转为尖刻的语气道:这只怪宇文兄自己不好了,你身为一帮之主,却不顾身份,群殴一个女子,就是丧师辱名,也得不到大家的同情。
宇文都羞得满脸道红,厉声大叫道:姓韦的!上次见面虽然闹个不欢而散,我仍颇为钦佩你是个磊落豪侠,想不到你也是个幸灾乐祸的利口小人。
韦明远也针锋相对地道:宇文都!白驼帮虽然在边睡之地,我还把他当作武林一派,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你们只好列入下五门的盗贼之流。
宇文都气得脸都白了,切齿道:姓韦的!白驼帮从今日起,与你永不甘休。
韦明远淡笑道:敝人仇踪遍天下,多一两个算不了什么。
字文都狠狠地瞪了韦明远一眼,转身如飞而去。
涤尘与天心一直在旁静视,未置一词,可是他们的脸上流露出钦敬之色。
龙强初则不解,继而大悟道:韦帮主,您怎么将敝旅的仇家全部揽过去了。
韦明远微叹道:生仇易搅,死怨难移,这遍地死者的怨仇仍是要记在你们头上,在下实在无法尽力代劳了。
龙强稍有不悦地道:本旅之事,敝首领谅能解决……韦明远笑道:副首领不可误会,在下此举不是看不起贵首领,抢出风头,贵首领初得‘紫府真诠’正应该静心研练,岂能分神再及其他旁务……龙强这才明白,感激地道:草莽粗人,不识帮主成全美意,多有得罪。
韦明远含笑道:副首领不要客气,在下此举亦为自全之计,天龙成立未久,即已结强仇,将来仰仗贵旅之处甚多,到时希望副首领不要推辞才好。
龙强慨然道:敝上现在虽然不在,此事在下尚敢做一半主,只要帮主一纸相召,即使远在天外,神骑旅亦必驰命以报。
韦明远笑着道:如此我就先谢谢了,此处死伤狼藉,死者待殓,伤者需救,副首领恐怕也不得闲,我们就想告辞了。
龙强异道:帮主不到敝总坛小息了?韦明远道:不了,在下与少林、峨嵋尚有事待商,异日有缘再来打扰。
龙强皱眉道:敝上临行之时,曾命我代清侠驾,其意颇殷,帮主若不肯赏脸,回头在下实难对敝上交代。
韦明远想了一下,才道:我相信不会的,副首领回去,只须替我将两句话带到,我相信贵上一定会加以谅解的。
龙强一愕道:哪两句话?韦明远在地下抬起一块石头,用手在上面画了一阵,然后交给龙强道:此话不便明说,放以我将它刻在石上,希望副首领也不要看。
龙强接过石头,立刻扯下一片衣襟,郑重地包起来道:在下遵命!韦明远又在身上掏出一粒丸药,交给龙强道:这是我在雷洞中无意巧获的疗伤圣药‘大还丹’,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入云流星’徐刚,人颇侠义,技艺亦佳,以此丹为之治疗伤势,彼必誓死相报,则贵旅亦可添得一个得力帮手了。
龙强刚伸手接过丸药,韦明远已朝涤尘,天心道:大师,师太!咱们走吧!一行人遂在龙强诧然的神色中,举步如飞而去!长白剑观中。
幽灵骑士已整治妥当酒筵,焦急地伫立着。
少女已去掉脸上白纱,却带上了那人皮面具,变成一个绰约的少妇。
幽灵骑士担心地道:怎么还不来呢?我真担心,不知他看出来没有?少女轻轻一笑道:从你那失神落魄的语气,除非是死人才看不出来,你对别人都还像个样子,怎么一见了你老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幽灵骑士轻叹道:我自己也无法控制……还有这一阵,我觉得自己还混得不错,可是今天见了爸爸,俩相一比,我还是比他差多了。
言下颇为沮丧,少女倒不禁又笑着安慰他道:气度是慢慢培养的,再过些日子你自然会赶上他的。
幽灵骑士默然片刻,忽然又笑道:这一次真巧,我的父亲都来了,任伯父怎么把雪参又还给你了呢?少女的眼睛红了,微带便咽地道:他这次前来取参,就是为的我,他说我相近早夭,恐怕寿期不永,所以才为我乞求灵药,却想不到雪参已被我们先得了,他自然又把它还给我了。
幽灵骑士见她神情不悦,忙又改变话头道:你今天真不错,独斗白驼帮四名高手……少女眉毛一挑道:还说呢,你只顾忙着杀别人,连我身入险境都不管……幽灵骑士耸肩一笑插口道:我知道你在放雪参的玉匣中露了身份,有任伯父在旁,你一定不会吃亏的,哪里用得上我来帮忙呢。
少女一撇嘴道:算你会说,你现在是一举成名了,滋味如何?幽灵骑士忽而一叹道:并不理想,甚至还有点后悔,从前那样自给自足我倒觉得还不错,现在为了争这长白异宝,结下不知多少仇家,往后长相缠扰,还不知如何了断呢?少女把眉毛一扬道:你也是的,一个大男人行事一点都不痛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管他是谁?只要他敢找上门来,就给他一个回答——杀,这不结了。
幽灵骑士道:可是爸爸今天告诉我,要我少造杀孽。
少女道:那么你爸爸的意思是要你束手待毙,任凭别人前来报仇了……幽灵骑士急道:这倒不是,他当然不会禁止我自卫的。
少女道:这就行了,今天你杀人是为了自卫,以后你杀人也是为了自卫,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你错杀一人的。
幽灵骑士沉思片刻忽然道:今天的结果你是早料到的,而且在秘窟的破绽也是你故意留下的。
少女道:是的!四百年前的古玩不是找不到,我再粗心,也不会把一件刻有年代的东西放进去。
幽灵骑士摇头道:我简直不了解你,既然存心揭穿,干吗还要费心费力地布那个疑阵。
少女笑道:这就是我的毛病,我喜欢作弄人,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的高手,我更喜欢愚弄他们一下,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为你!幽灵骑士一愕道:为我?少女道:是的!假若我们早宣布得了藏宝,这些人虽然不死心,却不会冒失地马上动手,日后一批批的前来,不是烦死了?所以我必需利用人心易受激动的弱点,让他们群起发难,也造成一夕成名的壮举。
幽灵骑士微叹道:你真会开玩笑,也不想想我们的实力,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少女道:今天之事我早料到是有惊无险,干将莫邪,锋利无敌,我留在玉匣中给爸爸的信上也曾请他在必要时出手,实在再不行时,我还安排了一着伏棋。
幽灵骑士道:是不是借助少林与峨嵋之力?少女微愕道:不错!你现在也变得聪明了,只要我们抖露身份,凭着我们父母与他们的关系,涤尘与天心怎能坐视,有他们出手,今天我们绝对送不了命。
幽灵骑士摇头道:念远!你太厉害了,算无遗策,我有幸认识你,可是我也实在伯,怕有那么一天,你忽然不爱我了,想个什么方法整我一下,我可受不了。
少女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颜,温柔地道:不会的!纪湄,这么说你是不了解女人,女人不像你们男人那么容易改变,我爱定了一个人,至死也不会转移的,而且你也不必担心,即使有一天你爱上了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害你的。
幽灵骑士感动地道:念远!不可能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个男人只要有幸能获得你的青睐,天下再也不会有别的女子能令他动心了。
少女微笑道:是吗!那么阁下将何以对梅姑呢?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呀。
幽灵骑士一怔,虽有面纱罩着,但是在咿哦的沉吟声中,仍可现出他是处在十分为难的境地中,良久才道:她……她大概不知道我在这儿。
少女道:既然你父亲已经认出你了,相信在不久之后,她一定会找了来。
幽灵骑士急道:这……怎么办呢?我老实说并不爱她,而且也告诉过她我心另有所属,可是她若来了,我也不能拒之于门外……少女诡异地一笑道:你告诉她心有所属之时,该不是属于我吧。
幽灵骑士有点着急了道:那是我的孩子话。
少女笑道:那么你现在不再爱小环了。
幽灵骑士微微点头道:是的!我不会再爱她了,尤其知道了她爱着我父亲之后,我自承比不上爸爸……少女道:可是你并没有忘记她,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免惆怅是清狂……幽灵骑士急忙制止她道:念远!我求你别说了,我承认有时想过她,但也不过是想想而已,我不会再去爱她……现在的问题是梅姑……少女道:梅姑的事情不成问题,你们既已定过亲,你当然不应该负她。
幽灵骑士道:那么你呢?少女微笑道:我不想嫁给你,因此也无意同她争什么名分……幽灵骑士有点发急道:那么你对我的感情?少女庄容道:我对你的感情一点不假,两心相许,并不一定非论嫁娶不可,像我母亲与你父亲,他们并未结合,可是他们的感情,有甚于伉俪。
幽灵骑士道:我们也要像她们一样吗?少女道:是的!造化弄人,我们两家大概是结不了亲,所以我们也只有遵循上一代的走下去,所不同的是我母亲迫于情势嫁了别人,而我这一辈子却守定了你。
幽灵骑士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激动地道:念远!太委曲你了。
少女任他握住了手,口中却道:这不算什么,而且这正是我希望的方式,老实说真要叫我嫁给你,我可能不是一个理想的妻子。
幽灵骑士异道:念远!你的话越来越玄了,我简直不懂。
少女笑道:这没有什么难懂的,我心计太深,不解温柔,真要做了你的妻子,处处地方都要强过你,压得你抬不起头,那样反而毁了你,倒不如大家维持住一段距离,互相保留点客气的好。
幽灵骑士默然无语,少女也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门外传出吆喝之声。
幽灵骑士紧张地道:龙强回来了,爸爸也来了,我真有点怕见他。
少女微笑道:你放心,我敢保你爸爸不会来。
幽灵骑士一愕道:你怎么知道呢?少女道:假若你是别人,他是一定来的,假若他已经认出是你,就不会来了,总没有父亲上门拜访儿子的道理。
正说之间,龙强已经进来了,果然只有单身一人。
幽灵骑士的声音,也变为威严地道:副首领辛苦了,韦帮主呢?龙强躬身道:韦帮主因为有事无暇分身,却有一样东西交属下带呈首领。
说着将那个布包的石块递上。
幽灵骑士接过来打开一看,手下略微有此颤动,接着用掌一拍,将石子击得粉碎,然后以平静的声音道:今天大家都很辛苦了,请副首领传令出动,除应值的弟兄外,一律休息三日,同时告诉厨房,今晚为庆祝胜利,我要与弟兄们好好地喝一场。
龙强领命去了,少女才问道:石块上是什么?幽灵骑士道:只有八个字,好自为之,毋堕家声。
仆仆征尘中,韦明远与涤尘、天心,连同少林、峨嵋的门下,也一齐回向归途,将近山海关之际,又是繁星满天,明月皎洁的长夜。
因为错过了宿头,他们全在一片柳林中休息。
大家俱是练武之人,倒不一定要被褥床榻才能睡眠。
所以少林与峨嵋的门人,俱在地上打坐入定。
韦明远却与天心、涤尘三人坐在一块大石上闲谈。
蓦而——远处传来一声惨厉的呼啸,隐约可以听出那语音是在叫着:韦明远……涤尘与天心俱是一惊。
韦明远却淡然一笑道:老话儿又来了。
涤生惊道:听这声音十分熟悉,仿佛是一熟人。
韦明远道:是的!这是白冲天的声音。
涤尘、天心双双动容,急道:白冲天,他不是死了?韦明远平静地道:人死魂未死,这是他的鬼魂?天心悚然道:鬼魂!我们佛家虽然讲究轮回,然关于神鬼之说,却是凡夫俗子的牵强附会,人死气散,那有鬼魂之事。
韦明远道:二位也不许不信,我倒已经遭遇过一次,到底他是人是鬼,现在在我心中,仍是一个疑问。
随即将上次与萧环夜间所遇的情形说了一遍。
二人听完之后,脸上仍是一片惊疑之色,涤尘诧道:老衲生平未听如此离奇之事,本来老衲与天心师太一样,向持无鬼之论,然则照大侠之言看来,此事又不似虚假。
此时那修厉的呼叫仍在远处,一声声地传来,叫得人毛骨悚然!韦明远起立笑道:二位若有兴趣,不妨随我一探,是真是假,也好作个定论。
二老双双起立,涤尘道:老衲愿附骥尾,一探究竟!韦明远不答话,却领先循着呼声的方向走去,天心与涤尘默然地跟着。
那呼声来自正北,行去不远,已是一片乱葬坟岗,磷火闪烁,确有一番惊心动魄的鬼域气氛。
尤其触目惊心的是在一座荒颓的巨扩之前,赫然亮着四盏小红灯,形状一如从前,不过这一次特别吓人。
原来那四盏红灯,是悬在扩前的四棵老柏之上,这倒不甚出奇,出奇的是每盏红灯,俱握在一只人臂之中。
那人臂又插入树干,生像是由树身伸出来似的,在灯光的照耀中,那手臂泛青白,又干又枯,分明是死人所有。
任凭涤尘与天心是佛门弟子,处此情境,也不禁微有心悸之感。
韦明远因为见过一次,倒不甚在意,只是朗声道:朋友远程相招,不知又有何贵干?语音甫落,那树干上的四只枯臂忽地一阵屈伸转动,将红灯翻了一面,每盏红灯上书着四字形成一句,合起来是:掌上夺命,泉下追魂,阴魂不散!血债血还!涤尘与天心脸都白了,韦明远都大笑道:好一个血债血还,韦某既然来到此地,就没有存心赖债,问题是朋友该划个道儿,这债怎么还法?说完凝神而立,用心谛听答话的来源。
果然在那座巨圹中传出白冲天冷冷的声音道:最好你自己一掌劈死自己。
韦明远平静地道:假若我不这么做呢?白冲大的声音磔磔狞笑道:我当然有办法叫你听话。
韦明远笑道: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法子来摆布我自杀。
白冲大的声音道:你晓得我是鬼,鬼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他的话还没说完,韦明远蓦地一掌推去。
轰然巨响中,那座坟圹被击得粉碎,破石残砖之中,除却并排的两具白骨之外,别无一物,白冲天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哈……韦明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只是一团戾气所结,无形无质,你那掌力再神,怎么伤得了我。
声音就在一株巨柏上发出,那株巨柏上所悬之红灯,恰是血债血还的那一盏。
随着他的语音,那只提灯的枯臂,也不住上下屈伸,使得那盏红灯不停地跳动,益发地怖人。
韦明远忍无可忍,大声地道:你若真的是鬼魂,就不妨用你的神通将我杀死,你若是个人,就正大光明地站出来,咱们痛快地作个了断。
白冲天钠声音磔磔怪笑道:我当然是鬼,但是我不想现在杀你,我要逼得你自己发疯而死,哈……此时天心双掌合什,口中哺哺不已。
白冲天的声音又道:老尼姑!你念的可是金刚经,那可赶不走我,佛能驱鬼,那是欺人之谈,我劝你还是少费点神吧。
天心启目一叹道:我真弄不清这是真鬼还是假鬼了。
白冲天的声音又道:我当然是真鬼,不然怎能在此与鬼为伍,现在那两位被你拆了房子的朋友要向你算账了,我回头再跟你说话。
语华声息突渺,韦明远惊然回顾。
涤尘与天心却吓得叫出声来。
那冢中的两具枯骨,此刻都已站了起来,一步步跨了过来。
韦明远大叫道:鼠辈,你怎么也弄那一手驱尸役骨的把戏了。
白冲天仍无回答,那边一具枯骨却以干涩的声音道:我夫妇二人在此安居已两百多年了,你为什么拆了我们的房子?韦明远虽然已与枯骨对过一仗,此时仍不免心中有些凛俱,颤声问道:你们真的是鬼吗?左边的那具枯骨发着女声怒道:不是鬼难道是人,你看过人有这种模样的吗?说完两具枯骨一前一后朝他扑来。
韦明远急忙之中,信手点出一指,用的却是凌厉无匹的搜魂指。
指风过处,右边的那具枯骨立刻碎成片片,左边的那具却不减来势,依然扑上。
涤尘在旁身不由主挥拳击出,咯地一响,桔骨被击碎了,可是涤尘却痛苦地哼了一声,坐倒在地上。
他的那只与枯骨接触的右拳化为乌黑。
天心见状大惊,正要过来,涤尘大喝道:师太别过来,那枯骨上附剧毒,沾惹不得。
天心应声止步,涤尘坐在地上,那只右臂渐渐地溶成黑水,一点点地滴了下来,仅剩下白骨不化,却依然能屈伸动作。
韦明远看得又惊又骇,匆忙拔出腰间长剑,将他的右臂齐肩削下。
白冲天的声音又起了,凄厉长笑道:没有用的,这是腐尸阴毒,沾肤入心,只要半刻功夫,他就是一具白骨和一滩黑水,小子,算你命长。
又有人替你死了,不过你逃不过今夜的。
韦明远愤怒填膺,嗔目大呼道:混蛋,鼠辈,我知道你是人,鬼魂还会用毒?你出来,我们明刀明剑地对上一场,韦某就甘心把命送给你。
白冲天的声音哈哈长笑道:告诉你我是鬼,你怎么偏偏要把我当人,现在我不必出来,因为你的行为,已犯了此地的鬼怒,他们会对付你的。
语毕果然四野鬼声瞅瞅,从乱葬坟的各处,跑出来无数奇形怪状的影子来。
这些鬼影有的纯为白鬼。
有的尚是新死的尸体,苍白得怕人。
最可布的是腐烂掉一半的陈尸,肋骨处尚拖着五脏,臭味薰人。
地下的涤尘已经只剩下一半了,齐腹以下,俱成白骨,可是他的脸上,仍是现出一片祥和。
饶是韦明远艺高胆大,天心定力高深,处在这种境地,也不禁心神俱颤。
韦明远悸然大叫道:白冲天,你把它们叫回去,我由你怎么处置便了。
白冲天阴侧地道:请鬼容易送鬼难,现在若是不拿你的肉喂喂他们,是赶不走他们的,除非你再拿出本事来,将他们一个个都拆散了,不过我可以提供你一个方法,那新死人身上,没有尸毒,你可以用掌打,那些枯骨,你最好用剑斩,老实说,我还不愿意你死在他们手上呢。
语音方落,已有几具僵尸,扑了过来。
韦明远一掌推去,聚足太阳神抓之功,红光过处,一阵皮灸肉臭之味传出。
白冲天的声音又叫道:对了!用这方法也不错,这里一共是两千五百三十四个,要是他们每次用十个进攻,不知你的力量可能维持到那么久?他的话语中好似在告诉韦明远,实际上却是在驱使鬼尸,语音方毕,四周那些幢幢鬼影都不动了,只有为首的十具,慢慢地逼过来。
韦明远再推出一掌,那十具鬼尸被击得皮碎骨裂,又是一阵焦臭传出,薰人欲呕。
一批批的上来,一掌掌的击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韦明远的身前堆满了新旧的腐尸,来势仍未稍遏,依然是有次序的,每次十具。
韦明远己微有力竭之态,厉声大叫道:白冲天!你叫他们一起上吧。
白冲天的声音仍是那么冰冷地道:不!我非要你战得力脱,然后像那老秃驴一般,化尽血肉,死在枯骨的尸毒之上。
韦明远低头一看,涤尘果然已经只剩下一具白骨,此时他已无恐惧,心中充满了怒,切齿道:白冲天!我今天拼将一命,也要打尽你这些僵尸,然后再找到你一决胜负。
白冲天之声狂笑道:你尽管来好了,只怕你等不到打尽这些尸体,就已成为一堆白骨了。
韦明远回头对天心道:师太,我们还是突围吧,我不相信这些尸体真的会动,一定是受着邪术操纵。
天心合什道:贫尼也有此同感,但是贫尼却不想出去,这些可怜的无主枯骨新尸,无端受此驱役,连死后都不得宁静,贫尼何忍再去毁坏它们。
韦明远闻言一叹道:也罢!既是师太这么想,在下也陪师太同时葬身于此吧。
天心却道:不行!大侠身负重任,岂能就此轻生,贫尼自知功力有限,纵然有心突围,也是无能为力,大侠却可自保,但望珍重此身,才可使清平世界不致为魑魅横行。
韦明远正想回答,四面的僵尸突然又改变了方法,不再十具一齐上,而采用了合围之势,鬼声啾啾,更是恐怖。
韦明远又是大喝一声,身形一转,掌力向四周横扫出去,顿时又倒了一大片。
可是他自己却感到一阵晕眩,太阳神抓,最耗功力,方才这绕着圈子打一转,也消耗掉他十分之四的力气,现在已成强弩之末,最多再发两掌,纵然不死于尸毒,也将因力竭而亡了。
凄然一叹,放下手来道:在下恐怕要辜负师太的厚望了。
语毕一言不发,走至天心身旁,闭目而立,决心不再抵抗。
白冲天的声音又起,这次可是充满了得意,哈哈大笑道:韦明远!你也有认输之日,乖乖地认命吧。
韦明远抬头愤然道:白冲天!我不知道你真的是不是白冲天,但阁下一直不肯出面,我只好这样叫你了,韦某今天若是不想死在此地,相信还有力量冲出去,不过我实在不愿意冒犯这些死人了,且不论你是人是鬼,阁下能让我见一面否?白冲天似乎迟疑了一下道:你真能逃出去吗?韦明远凛然道:当然!我还有两掌之力,冲破这尸阵当然没问题,不过我离开之后,亦必会力竭精枯而死。
白冲天的声音微讶道:小子!你倒很诚实。
韦明远坦然地道:生死之事算得了什么,我何必因此说谎……怎么样?阁下吝与一面吗?暗中略一迟疑,突然厉声道:我死了也不让你明白,小子!你做个糊涂鬼吧。
韦明远朗然一笑,再不说话。
四周的尸阵又开始向前迫近,韦明远闭目待死。
天心口中直念佛号,也不作任何抗拒之想。
就在尸阵将要迫近二人之际,突然空中发出一声爆响,尸阵中突然起了一阵变动,一道蓝色火焰,夹着一阵硝烟弥漫四周。
那些行尸突遇硝烟,却好像碰上了禁制,挨上一点的都扑地不动了。
紧接着一条俏丽的身形冲进阵中,手扬处,又是几阵硝烟,蓝烟爆响中,当前的行尸又受了波及,纷纷地不能动弹了。
韦明远被硫磺的气味刺激得张开眼睛,见状惊喜道:小环……师妹,又是你救了我。
萧环只应了一声,立刻又向暗中道:朋友最好还是把这些无知无觉的行尸撤走的好,否则我手中的烈焰硝磺弹发出,平白又害得它们暴尸荒野,事由我做,孽你担,注意你遭天谴。
暗中的白冲天一声呼啸,惨厉刺耳。
那层层的尸群果然纷纷后退,顷刻都不见了,只有地下留着无数断肢残骸,狼藉怖人。
韦明远失声道:师妹!你怎么知道这制尸之法呢?萧环微微一笑道:我不过是以事理而猜度的,行尸走动,不过以阴寒之气推动而已,我以硝烟硫磺而制之,正是以物克物之法。
暗中白冲天的声音恨道:好贱婢,算你厉害,不过你注意好了,总有一天你不防备的时候,我一定要你仍旧死于尸毒寒爪之下。
萧环冷冷一笑道:朋友别吹大气了,你那装神弄鬼的把戏也可以停止了,假若你再不露面,别怪我把你给硬拖出来。
白冲天不信似地疑问道:你真有那方法吗?萧环继续冷笑道:朋友不相信的话,不妨试试看。
白冲天的声音阴恻恻地一笑道:我来是一团戾气所禀,看你有什么方法把我现出本形来。
萧环轻轻一笑道:朋友真厚的脸皮,当着人面还在讲鬼话,你等着瞧吧。
说完在原地坐下,闭目不动,脸上一片庄严。
韦明远见状微奇道:师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天心忙阻止他道:大侠别打扰她,据贫尼所知,萧女侠可能是在行一种佛门的神功。
韦明远低声地问天心道:佛门神功?我从来不知道她会这种功夫,这是什么神功?天心微一摇头道:这个贫尼不太清楚,不过萧女侠所行的可能是佛门中的一项失传的神功——梵音心功,可于无形中却敌……韦明远闻言陷入一阵沉默,若有所思。
天心却以又敬又疑的神情望着萧环。
等有片刻,突然在数丈外的乱坟间响起猎猎的掌风,不过这掌风,却似一个人在练,不像与人对敌。
韦明远与天心对望一眼,脸上浮起惊色。
天心低声道:鬼魅现形了,我们看看去。
韦明远默然一点头,又悄悄地望了正在静坐的萧环一眼,发现她的脸上仍呈着一派平静,可是神色之间,却透着有些疲倦。
他不敢怠慢,也不敢惊动她,慌忙快步向着掌声的地方走去。
在月光下,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那儿疯狂似的乱舞,他每一掌都带着极大力道,虽然掌掌都发向空处,可是他仿佛正在对着一个无形的敌人。
这人长发披面,看不见他的长相,可是他裸露在月光下的手臂,却似一个死人一般的苍白。
韦明远看了一会,低声又朝后面的天心道:师太,难道他是在与师妹对抗吗?天心合掌道:是的!这就是梵音心功之效,无远勿届,无处不至,使得再狡猾的敌人,也无所遁形。
韦明远奇道:我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精神怎么可以脱离本体的……天心道:这是可能的,佛家的心功,道家的神游大虚,这都不是空穴来风,确为有所根据而发,只是这种能力鲜有人知而已……一言未毕,忽而她面转惊容道:不好!萧女侠虽擅神功,但可能火候不足,刻下已有败象,大侠最好前去帮她一下忙,以免萧女侠精神溃散……韦明远闻言忙抬头一看,果见那人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颇占上风,遂大喝一声道:住手!那人先前一心都在对敌,根本未曾注意到有人在侧,此刻一听见了韦明远的喝声,才突然住手,略一定神,忽发异声道:咦!那与我对敌的女子呢?韦明远故作神秘地道:在下方才来到此地,只见阁下一人在此练掌,哪有什么女子。
那人闻言,将信将疑,自言自语地道:不可能呀,刚才我明明是在与那女子交手的,怎么一眨眼就失去了踪影,莫不是见鬼了……韦明远哈哈大笑道:阁下自称是鬼魂,怎么会又见鬼了呢?那人闻言暴怒道:韦明远!你别神气,若不是那女子出头阻扰,你早已在泉下报到了,居然还敢在此大言不惭。
韦明远听声音已不似白冲天了,不过仍是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所以呆在那里沉思。
那人却似不耐道:姓韦的!那女子到哪儿去了?韦明远尚未答话,萧环已在岗后转出来道:我在这儿,朋友!我说要把你抓出来,没有吹牛吧!那人在长长的披发中,露出一双的的精亮的眸子道:行!算你厉害,你用什么方法找到我的?萧环笑道:打了半天,你连我用的什么功夫都没弄清楚,也真亏你那鬼是怎么装的?老实告诉你吧,我用的是梵音心功,哪怕你真是一团戾气形成,我都有办法找到你……那人闻眼,眸子连闪,状似十分惊奇,好像对萧环之言未能轻信。
韦明远却走向前道:朋友!鬼魂之谜即已揭开,阁下的真面目,似乎没有再深藏的必要,让我们面对面的把话说清楚如何?那人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将面前的长发撩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这张脸白里透青,实在与死尸无异,然而轮廓尚很清楚。
韦明远与天心却失声惊叫道:文抄侯!这阴魂不散的幽灵之谜终于揭开了。
这假托白冲天的鬼魂的厉鬼化身,居然正是十几年前的掌下游魂,继萧湄出任水道盟主的文抄候。
当年韦明远为了湘儿临死的要求,故而在掌毙白冲天之后,放过了任共弃的弑祖之罪,当然也连带地放过了他与胡子玉。
不想十几年之后,他忽然以这一副活死人的姿态出现了。
韦明远朗然一笑道:原来是文兄,我应该想到是你,除了胡子玉与任共弃之外,只有你与白冲天见过几次,难为文兄竟将他的声音学得这么像,只是想不透文兄何以好好人不去做,偏要仿效那些鬼魅行径。
文抄候的脸上阴晴不定,变得十分难看,半晌才裂着嘴狞笑道:韦明远!你的确命大,三番两次,你都能死里逃生,我真不明白,上天何以对你独厚。
韦明远微微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反之冥冥之中,自有神佑,文兄也许会认为我这种说法太荒唐,但是事实确是如此,不由你不信。
文抄侯咬牙道:姓韦的!你别太得意了,阁下一生杀孽并不算轻,当年江湖上亦曾将你列为第一凶人。
一定要有果报的话,你迟早会死于非命的。
韦明远坦然地道:这一点我绝对承认,当年我虽为了自卫,但是所杀死的人中,的确不乏正义之士,为此我常内疚于心,所以我现在力求仟悔,总想多做一些有益于大家的事,以赎前愆,至于果报的问题,我只有听之天命了。
文抄候脸色翻腾了一阵,苍白中泛出铁青,虽是生人,却比死人还要可怖。
韦明远瞧在眼中,内心也微有悸然之感,乃展颜笑道:十余年阔别,却不知文兄从哪里学得这驱尸之术,当真高明得紧,若非在下胆气颇壮,不用说对敌,吓也会吓死的……文抄候切齿道:我在北邮山中,无意得到一部九尸真解,十余年生葬墓穴,勤练此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将你碎尸万断……韦明远一愕道:在下与文兄并无深仇大怨,不知文兄何以恨我如此之切。
文抄侯道:是的!你我并无杀父夺妻之恨,可是我辛辛苦苦创下的一片基业,却完全毁于阁下之手……韦明远凛然道:水道盟主之职,文兄本得自萧盟主,再说在下并未迫令文兄离开水道……文抄侯恨声道:你没有出来之时,水道威震天下,被你那一闹,我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这种仇恨难道还不够深。
韦明远喟然一叹道:说来说去,还是名心作崇。
文抄侯道:当然了,数十年埋首荒山,谁愿意默默以终的,你要是不为名,干吗要组织天龙派。
韦明远淡淡一笑,不予置答。
一旁的天心却忍不住道:阿弥陀佛,文施主此言错了,韦大侠仁心侠怀,组织天龙派只是为整饬武林,使宵小知所警惕,若说是为名,则韦大侠不当掌门人,又何尝不是名扬四海。
文抄侯朝她夷然一撇嘴道:师太别为他人解嘲了,你自己身在空门,都跳不出名鞭利锁……天心微愕道:峨嵋一向与世无争,贫尼更是淡泊尘事,文施主此言何指?文抄候道:当年我掌水道之际,曾经要求你们加盟水道,你们死活不肯答应,那次若不是杜素琼硬替你们撑腰,差点玉石俱焚,这不是名心所牵……天心道:出家人但求与世无争,文施主勒令敝派卷入江湖是非,彼时敝派与少林之举措,乃求自保清白而已。
文抄侯微晒道:这不结了,你们若是只顾虔修,根本就无须理会加入那一方,你们之所以拒绝加盟,当然是为了水道声誉不佳,所以你们要抗拒,你们的行为不是争名,而是为了保名,归根结底,仍未跳出三界之外。
天心被他说得一顿,良久始叹道:文施主妙舌生花,贫尼无以为答。
文抄侯得意地一笑道:所以纵横千古,无非为一名字,真要说不为名争,那是自欺欺人之谈。
韦明远略加思索,朗声道:文兄析理精微,足见高明,只是文兄却有一点没有想通。
文抄侯翻着眼皮道:哪一点?韦明远肃容道:千古圣贤,着眼于救世济人之伟业,俱是一点名心在推动,可见名并非不可求,惟需求之以道。
这几句话声振金玉,正气盎然,天心、萧环都不禁悚然动容。
文抄侯亦是一顿,略一思索才道:成圣成贤千古事,名成不成未可知,人生有限,在下没有那份耐心去慢慢等待,只有在捷径上动脑筋,最省莫过于一举成名。
韦明远沉声道:那么文兄认为成名之道在乎锄人耘己了。
文抄侯点头道:对了,阁下现在声誉正如中天之日,没有比杀死你更容易成名之事了。
韦明远一叹道:想不到我的一条命这么值钱,假使文兄能够从此一心向义,在下倒是愿意舍却一命,成全文兄。
文抄候哈哈大笑道:你不会这么傻,我也没有这样傻,天下人更不是傻瓜。
韦明远怒道:我是一片真心,文兄不要开玩笑。
文抄候阴恻恻地一笑道:你自己把命送给我,天下人不会佩服,反而成了阁下绝世英名,这个算盘倒是打得精,可惜我没有兴趣。
韦明远听他这一说,倒觉得自己太天真了,遂放平和了声音道:那么文兄的意见如何呢?文抄侯厉声道:很简单,用我的功夫杀死你。
韦明远含笑道:此亦易事耳,但不知文兄除了驱尸之外,还练成了什么异功?文抄候正容道:那不过是九尸真解上的一点雕虫小技耳。
韦明远亦庄容道:那么在下颇有意思领教一下文兄其他神功。
文抄侯摇头道:不是今天,我的功夫尚未练成,先前我是等不及了才想仗着驱尸作俑的功夫试试看,此道既然失效,我只有另谋他途了。
韦明远脸色一整道:那么文兄今天无意赐教了。
文抄候道:是的!留诸异日,我们会登门候教。
韦明远微微色变道:那么少林涤尘大师今天是白白送命。
文抄侯腼颜道:那是少林之事,应该让他们的门中来向我理论。
韦明远厉声道:涤尘大师为救我而中了你的毒计,我怎能置身事外。
文抄侯哈哈厉笑道:你若遭不幸,他岂会幸免,因此这亦可解释为他自救之计,自救不力,死于非命,与阁下何涉?韦明远懔然大怒道:我从未见过似文兄这等无耻怯懦之徒。
你走吧,我若今天杀了你,只怕污了我的手掌。
文抄候被他骂得脸上一红,亦是怒声道:姓韦的!老实说我并不怕你,也许我今日无法杀死你,但是自保确信有余,阁下假若一定要试一下,我也不反对。
韦明远脚下跨成丁步,一掌向前,宏声道:文兄准备接招吧。
文抄候退后了一步,微一凝神,脸色由铁青泛成碧蓝,冷冷地道:你来吧。
萧环急忙在后面赶上来道:师兄!不行,他一身都是毒,涤尘大师就是前车之鉴,您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还是由我来吧。
韦明远温和地朝她一笑道:没关系!我不行的话,你更没有办法了。
萧环道:不然,我可以用心功与他对抗,那全凭一股精神,无形无质,他的毒就无法逞其伎俩了。
韦明远依然含着笑,可是声音中已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不行!今天我非要亲自替涤尘大师要回这笔账,正如他红灯上所说的‘血债血还’!不然我何以对那位高僧,你退下。
萧环默然无言退后,一对俏眼,迄未离开他的身上。
韦明远凛然地道:谁先发招?文抄候冷冷地道:反正我是不会抢先出手的,你爱怎么办都行。
韦明远经过这一阵调息,功力己恢复了一部分,闻言略一沉思,随即缓缓一掌推出,一道红蒙蒙的光华迫出,虽已用上全功,太阳神抓却只有七成威力。
文抄侯亦是神色凝重地反掌迎出,掌气呈蓝色,恍若磷光。
两种光华在空中一接,隐有闷雷之声,红蓝相交,幻成紫绿,煞是好看。
不过文抄候却退后了一步,可见在内力上他仍输一筹。
光华消逝了,二人仍是面对着,韦明远傲然一笑道:今夜若非我先对付那些行尸,耗去许多力道,这第一掌你就受不了。
文抄候不答话,咬牙又翻出一掌。
这次掌显变为青白色,阴寒逼人。
韦明远笑道:阁下花样还真不少。
反手又是太阳神抓迎上,他知道文抄侯一身俱是阴寒之毒,惟有藉阳刚之气挫之,果然红光闪处,青白之气立即消失无踪,文抄候却又退了两步,隐有喘息之状。
韦明远虽然也感到很累,可是因为有一股豪气支持着他,朗笑声中,正待发出第三掌,忽而文抄侯大叫道:且慢!韦明远应声收住道:你还有什么话说?文抄侯微喘道:今天我操纵了两千个行尸,损耗的体力也够瞧的,否则我一定不怕你。
韦明远微笑道:文兄可是想歇一下再打。
文抄候道:假若你不反对,我确是想喘口气。
韦明远放下手掌道:好吧!我就容你多活片刻。
萧环急道:师兄,因循足以愤事,怎可与敌喘息之机。
韦明远正色道:他连接两招,足见修为不易,无论如何,我该让他死而无怨。
萧环又退了下来,文抄候却就地坐下,闭目盘膝,口中念念有词。
天心见状心中一动,悄悄地对萧环道:谨防此獠又在闹鬼。
萧环将烈焰硝磺弹又扣了一把在手中,蹙眉低声道:没办法,师兄这种作风可以称之为英雄怀抱,也可以称之为妇人之仁,总有一天他会在这上面吃亏的。
天心也微叹道:此即英雄与奸雄之别,韦大侠之令人尊敬处,也在这些地方。
萧环凝眉不答,眼睛却紧紧地盯在文抄侯身上。
文抄侯一无异状,嘴皮仍是微微作动,仿佛在念着咒语。
忽然大家在身后听见一阵沙沙之响,惊然回顾。
不知何时身后己站立着一个血骨骷髅,臂上犹悬着一串念珠,赫然正是涤尘大师新死的白骨。
正在惶然之际,文抄候在地下一跃而起道:韦明远!这是替你而死的老和尚,我倒要看看你这大仁大义的英雄如何对付他的遗体。
白骨突然一跃,朝韦明远抓来,萧环举手正待发弹。
韦明远大叫道:师妹!不可以,涤尘大师一代高僧,已然为我而死,岂能再损害他的遗骸。
萧环的手放了下来。
那具白骨已朝韦明远扑去,韦明远侧身避过。
白骨不放松,紧紧地迫住他,韦明远只好东躲西避,尽量不与它接触。
空中布满了文抄候的笑声,特别刺耳。
一人一骨,纠缠了许久,依然不可开交,而且白骨的动作愈来愈速,迫得韦明远有应接不暇之态。
文抄候已经形踪渺然,萧环空自急得张口结舌,无计可施。
突然天心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身躯暴出,就地拾起一块大石,朝白骨的腿上砸去。
格的一声,腿骨应石而折,骷髅亦倒地不动了!韦明远汗水直流,停下身子,愕然不知所云。
天心合掌恻然道:贫尼与涤尘大师同属佛门弟子,实不忍见他物化之后,尚受狡贼拨弄,此举并非韦大侠之意,贫尼愿受一切责难。
韦明远默然片刻,才叹道:我也是心太死了,其实早该如此,大师一代侠僧,我想他一定宁可粉身碎骨,不愿为贼子作俑的。
天心不说话,却趋至白骨之畔,喃喃念着佛经,为他的亡魂超度着。
韦明远却默然地拔出铁剑,在地上挖了一个深坑,然后对萧环道:师妹,麻烦你去把少林的门人叫来,让他们见上面,本来无论如何,我们也应该将大师的灵骨送至少林的,可是此骨已含剧毒,实不宜久露,只好权且埋了。
萧环轻轻地走了。
韦明远至白骨之前,不禁屈膝跪下,虎目中已是热泪盈盈了。
仍在东返的途中。
只有韦明远与萧环俩人作伴前进,步伐是沉重的。
行了一阵,韦明远忽然想起来道:师妹!你不是到西域去的吗?怎么也到了关外。
萧环道:我到了西域,却听说宇文都率众远出,到长白寻宝去了,我自然也跟了来,才出山海关,就碰见一些人纷纷回头,而且听说您也去了……韦明远点头道:是的,我在梵净山中耽了不到一个月,就风闻这个消息,我倒志不在夺宝,却想知道一下得宝的是谁,所以我到了那儿只在长白外山中徘徊了一阵,后来赶进去,惨杀已经开始了。
萧环道:这神骑旅真了得,听说除了死在谷中的四十几名高手之外,还有五六十人糊里糊涂的在森林中误入歧途而丧了命。
韦明远一叹道:神骑旅的首领不足奇,奇在那策划之人,但愿他们多做点好事,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们。
萧环一惊道:师兄!您认识他们?韦明远点头道:尽管他们蒙了面,又岂能瞒得过我。
萧环更奇道:是谁?韦明远叹了一声道:两个孽障。
萧环先是一怔,继而点头叹道:难怪许多好手都吃了亏……有了念远的筹划,长白剑观何异铜墙铁壁。
师兄,恕我说句不客气话,即使是您上了那儿,也不见得能来去自如。
韦明远脸色一整道:这两个孽障这次事情办得虽然不对,可是错处并不在他们,我只留下一点警告,希望他们能够自爱,否则的话,我只有大义灭亲了。
萧环见他说得很庄重,一时倒觉难以接口,停了半晌才道:您放心,念远做事永远不会出错的,倒霉的怕是那些江湖人……其实武林中也该有人出头整顿一番,您尽是菩萨心肠。
韦明远叹口气道:我哪里是菩萨心肠,实在是我对斯杀感到厌倦了。
萧环觉得又难以接口了,再默行走片刻,韦明远忽然又有点自慰地道:这孩子说要创一番事业,第一炮就打响了,只希望他能够维持下去。
萧环不以为然地道:有念远陪着,他一定会成功的,不过您还是别太放心,有时罪恶也可以假正义之名而为之,他们二人的禀性中,保有一半……韦明远正在谛耳静听,见她忽然住口不说,倒不由得奇怪地追问道:怎么样?萧环微叹道:也许我不该说这话,师父当年受您的影响,后来表现了善的一面,但不能说纪湄完全不受遗传,至于念远,那更是任共弃……韦明远凝重地点头道:我明白,奇怪我以前怎么想不到这一点,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只有尽人力以全天命,必要时还需要你费点心,纪湄大概还肯听你的话。
萧环脸上一红道:我当然义不容辞……唉!最近真多事。
韦明远忽然又有所感道:你怎么刚好又赶上我呢?而且还预带了烈焰硝磺弹,我几乎怀疑你有预知之能;不然怎会每次都在我性命交关时出现。
萧环微笑道:这只能算是巧遇,我是看见红灯才过来的,至于烈焰硝磺弹,我从上次事情之后,就准备了。
韦明远点点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前尘飞驰过来一匹飞骑。
韦明远一见那骑上之人,不禁色变道:师兄来了,别是帮中出了什么急事?萧环也随之惊道:不错!咱们快迎上去。
说着飞骑已至眼前,慎修蓦地勒马,飞身而下,作了一礼道:属下请安。
回百韦明远忙拦住他道:师兄远道而出,莫非总坛发生了什么变故?慎修道:是的!有人拜山,因为掌门人外出,遂由属下与聂夫人接待。
韦明远急道:谁?慎修仍在喘息道:一个妙目断腿的老人……韦明远又惊道:是胡子玉!慎修道:不错,帮中内外堂的堂主都认识他,不过主要拜山之人不是他,而是与他同来的四个老人。
韦明远又问道:是什么人?慎修道:他们的帖子上自称雪山四皓,江湖上从未闻过有此四人,他们自称是胡子玉的主人,来总坛要与掌门人了断一些过节,聂夫人与他们冲突了起来。
结果受了伤,而且是伤在胡子玉手中……这下子韦明远与萧环的脸色都变了,韦明远急道:师兄!你说详细点。
慎修叹着气,略加整理,才说出一段经过。
这一日正是韦明远东赴关外的第五天,慎修与聂无双在议事厅中与公冶勤、毛文锡商量着一些帮务,忽然天甲形色匆匆地进来通报道:启禀护法!谷外来了五人,要求拜山。
慎修一怔道:有帖子没有?天甲道:有的,只是上面没有名字。
说着呈上一张烫金红呢大拜帖,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绘着四样东西。
一张无弦之琴。
一枝无丝的钓竿。
一本元字的书。
一杆无簇的长箭。
慎修看罢蹩起眉头道:这是什么拜帖?公冶勤却问道:来人是什么样子?天甲道:四个老人俱是一般模样,只是装束不同,而且每人手中所持的东西,就与拜帖上所绘的相同,另一个老人却是眇目,装假足……公冶勤惊道:这一定是铁肩赛诸葛胡子玉,只不知另四人是什么路数。
胡子玉三字使大家俱是一惊,众人中虽然尚有毛文锡见过他,可是他与掌门人韦明远的怨缠仇结,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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