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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绝室经唱

2025-03-30 07:28:38

袁紫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无极声如豺嗥吼道:说呀!再告诉我一遍!像从前一样地告诉我一遍!袁紫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却始终发不出一字,韦明远见状不平,忿道:你逼她干什么?难道她从前说你好看了?秦无极朝他狠狠盯了一眼道:她从前的确如此说过,所以我才要她再说一遍!韦明远哈哈大笑道:你用这样态度和手段去求答案,恐怕一辈子都得不到真正的答复,人的妍丑自知,何必要去求那些欺心之论!秦无极脸上的红肉一阵颤动,半晌才道:你是第二个当面说我难看的人,我倒可以饶你不死!韦明远奇道:难道以前进来的那些人中没有一个对你讲实话?秦无极冷笑道:没有!那些人只有一部分见过我的真面目,却没有一个人敢说我难看,他们居然有天才在我脸上找出美的地方。

韦明远微笑道:他们太爱惜自己的生命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吗?秦无极冷冷地道:另一个是我自己,因此严格说来,阁下可为第一人!韦明远倒不觉一呆,半晌才道:你不会是生来如此的吧?秦无极寒着喉咙道:当然不是!我年青时就好道家炼丹之术,有一天我守在丹炉旁,一不小心放错了药,炉火上升,将我烧成这副模样!韦明远不说话,脸上却现出同情的神色,秦无极又道:当时我痛极而呼,我的妻子抱着两岁的孩子进来,见了我的面就吓昏了,等她醒来后,居然视我若鬼魅,完全忘记了往昔的如海深情,孩子也见了我就哭……韦明远叹息道:你应该原谅他们……秦无极沉声道:我杀了他们!韦明远一愕道:你太过分了!秦无极冷笑道:我怎么过分,我的妻子居然要求另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杀死他们之后,家乡无法安身,逃之在外流浪经年,最后才算在一本书中找到这地方。

杜素琼忽然道:你来时此地就是这个样子了?秦无极摇头道:不!那时仅只有阵图门户之设,我只略懂得一些,几经摸索,困陷良久,才找到那间停棺的石室。

杜素琼又问道:那些怪虫毒兽呢?秦无极道:多半是我四处搜罗来的,毒气与毒水是此地原有,经我开发引出来的,我为了要练功怕受人打扰,只得仰仗这些替我挡住其他的人。

幸而到我第一个阶段时,才有第一批人追来,那就是蜉蝣生与逍遥散人,我使出武功将他们收服,留作从人。

又过了几年,我因事外出,才遇上紫娘,庶几免得再度过寂寞的日子……杜素琼突又问道:请恕我插嘴,阁下四十年前来此,则今年高寿若干?秦无极对她好像极为客气,平和地答道:今年七十有一!杜素琼失笑道:那阁下的年岁比我还大,如何去向我的女儿求亲!秦无极抗声道:广成子活了三百多岁,我虽比不上他,但也不可以常人的年纪而计岁。

杜素琼道:话虽如任说,仍是太不合理。

秦无极道:令爱不肯嫁我,倒不是为了年纪之故。

杜素琼奇道:那她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你的容貌?秦无极道:也不是,我到现在仍未以真面目对她,相信如今爱那等奇女子,也不会存有以貌取人的那种世俗想法。

杜素琼奇道:那她为什么要拒绝你呢?秦无极默然片刻才道:此事暂且不讨论,今天我对二位有别事相求!韦明远道:你想要什么?总不成是要我们也参加你的狂妄计划。

秦无极道:我有着这种条件,怎能算为狂妄!韦明远正色道:阁下一统武林之志未可厚非,以暴力伏人则不敢苟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缺少那种兴趣。

秦无极冷冷地道:别忘了你的性命还在我手中。

韦明远傲然一笑道:韦某在入洞之初,即已置生死于度外!秦无极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我有比死更可怕的方法对付你!韦明远庄容道:韦某此生已无可怕之事!秦无极不作任何回答,仅将手指微微一搓,空中立刻传出一阵异声,其声铮从如琴,十分悦耳,不一会儿,室中四周的墙壁都慢慢移动,现出许多长形方格。

每个方格都恰好可容一人站立。

韦明远游目四顾,见那些人大半相识,一个个神情痴呆,商渔、庄氏父子俱都全了,只是没有韦纪湄、杜念远、宇文瑶等人。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这些人多半是江湖上知名之士,可是现在却呆若木鸡,只要我高兴,可以教他们做任何的事。

韦明远怒道:胡说!他们虽然技不如你,未必肯听你的话!秦无极微笑道:你等着看吧!说着用手一指庄泉道:去打你老子一个嘴巴!庄泉脸上木无表情,只有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显见他的神志并未全惑,只是行动受到了限制。

秦无极用手轻轻一抬,庄泉身不由主地被吸了出来,双腿僵直,慢慢向庄宁走去,到了他的面前,果然抬手打了庄宁一下。

这一下打得极重,庄宁的嘴角立刻应声流下鲜血,庄泉打完后,又僵直地走到自己的空格中站好。

韦明远发现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是身不由主,完全由秦无极的手势虚空中运力指挥,一方面震惊于他的功力,一方面却愤怒填膺,厉声高叫道:你这种罔顾人道的行为,势必遭受天谴!秦无极哈哈大笑道:我心即天心,我倒不信天下还有人能来制裁我!韦明远愤怒到了极点,蓦地一掌,运足太阳神抓之功,对准秦无极攻去,秦无极泰然而立,完全不作任何准备!他威力无俦的一掌如泥牛入海,连秦无极的衣服都没有飘动!秦无极微笑道:别动手,讲打的话,你连三岁小儿都不如,怎么样,现在你死了心吧!韦明远怆然一叹道:落到你这种丧心病狂的疯人手中,夫复何言……他的话还没讲完,突然全身也呆如木偶一动也不动。

杜素琼问道:明远!你是怎么了?韦明远一动都不动,只是把眼睛对她望着。

秦无极笑道:他想自己震断心脉自杀,我已答应他不死,如何能由他称心如意?所以停止了他的行动力,实际上是救了他的命!杜素琼怒道:落到你这种人手中,生不如死……秦无极仍是笑着道:慢来!慢来!好死不如恶生,我也不为难你们,最好你能劝劝他,因为我对二位异常看重,还有很多借重的地方。

杜素琼正想开口,秦无极已一挥手叫道:紫娘!你带他们二人到静室去。

袁紫答应一声,过来冷冷地对杜素琼道:抱着他跟我走!杜素琼想了一下,默然无语地抱起韦明远僵立的身体,跟在袁紫后面向室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秦无极又道:到静室中替他解开穴道,我谅他不会再自杀了!杜素琼回头道:你怎么知道?秦无极大笑道:人只有一时想不开才出此下策,生机未减,绝不肯轻易求死,你们在静室中不妨好好商量一下,只是别转逃走的脑筋。

杜素琼一言不发,扭头走了,背后还传来秦无极得意之至的笑声。

又转了一阵,袁紫推开一扇石门道:在这里了。

室中有床有桌椅,设备很齐全,杜素琼把韦明远放在床上,袁紫伸手在他身上一阵敲拍,约经盏茶工夫才长吐一口气道:好了!再过一个时辰,他就可以恢复行动了,只是在一周时之内,千万不要妄动真力,否则岔了气,可要落个终身残废。

杜素琼骇然道:有这么厉害?袁紫轻叹道: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们了吗,今天他算是很特别……杜素琼忽然问道:他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袁紫摇头道: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之事,从来不会告诉别人!杜素琼想了一下又道:你跟着这么一个怪物十年了,怎么受得了?袁紫幽怨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我跟着他,只想学他的武功,达成一个目的!杜素琼问道:什么目的?袁紫用手朝床上的韦明远一指道:杀死他!可是主人看得我很紧,一直无法离开。

杜素琼又道:今天你不是有机会了吗?袁紫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恨他到了极点,今天见了他,反而又为他的安危关心起来……杜素琼微叹道:你俩之间的情形我听他说过,你始终还是爱他的。

袁紫凄苦地道:也许是吧!我这些年来,一直没忘过他,我自己也不明白,以前我还认为是他英俊的形貌令我动心,可是今天见到他时,他已是鬓发如霜,完全不是当年的样子了,然而我还是感到内心激动不已。

杜素琼微叹道:爱情的发生并没有任何理由。

我懂得你的心情。

抱歉的是我无法帮助你,不过等一会儿他醒过来时,我可以把你的感情告诉他。

袁紫忽地一变颜色道:不用!有机会我要自己告诉他,我准备再接受他一次拒绝的侮辱,那样我或许会真正的鄙弃生命,做些随心所欲的事了。

说完她猛地扭转身躯,风似的冲出去,砰的一声,石门又闭上了。

杜素琼呆了一呆,才移步到韦明远身畔坐下,柔情无限地望着他,空气有些沉闷,壁上圆形的贝壳中,仍是射出那黯淡的黄光,四周寂静极了。

在另一间石室中,坐着一个形容推淬的白衣女子,她是杜念远。

她的眼光仍是那样的清澈,脸上含着一丝淡淡的忧容,口里轻轻地念着词,道:眉共春山争秀,可怜长皱。

莫将清泪湿花枝,恐花也如人瘦。

清润玉萧闲久,知音稀有。

欲知日日倚栏愁!但问反,亭前柳……清吟未毕,竟籁籁地流下泪来。

忽然在门下响起剥剥的叩门声,她拭了一下泪珠,沉声道:进来!石门呀地一声开了,秦无极脸上罩着黑纱,身后另有一个中年男子,手捧着一个果盘,走进室中道:我给你送饭来了。

杜念远淡淡道:放在桌上好了。

那中年男子依言放下果盘退出,只有秦无极仍站在一旁。

杜念远用眼膘了他一下问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秦无极以极为温柔的声音道:我等着陪你用餐。

杜念远顿了一下才道:此地连时间都不知道,这算是哪一餐!秦无极道:此刻又是申西之交,应该是晚餐了。

杜念远轻叹道:又是一天了,你打算把我关在这儿多久?秦无极歉然道:快了!我已经派人出去部署,在最短期间,我们都可以离开这个深暗的地穴,出去透透气了。

杜念远道:你收服了哪些人?秦无极得意地道:除了那几个特别强项的家伙外,没有一个不是乖乖的听话!杜念远扁着嘴道:匹夫鼠辈,纵多何益!秦夫极一怔道:要哪些人才能叫你看得上眼!杜念远闭目不答,口角上含着一丝冷冷的笑意。

秦无极等了半天,见她仍不答话,不禁有点发怒道:我晓得你还在惦记你丈夫,老实告诉你,今天我到寒冰洞中去看过他,已经冻得奄奄一息,再过几天,就可以成为一根冰条了。

杜念远脸色微微一变,继而漠然地道:他的生死与我毫无关系!秦无极不禁奇道:你是他的妻子,居然会不关心丈夫的生死?杜念远道:关心也没有用,我既然无能力救他,便只有希望他早些死了,免得多受折磨。

秦无极立刻道:你有能力救他的!只要你……杜念远将眼一睁道:只要我答应嫁给你是不是?秦无极笑道:不错!只要你一点头,我马上可以释放他,更可以重用他?杜念远淡淡地道:据我所知,他永远不会受你所用。

秦无极道:那我可以任他远走高飞。

杜念远坚决地摇头道:那更不行!让他去跟别的女人生活,由我来作牺牲品,我对他情坚如金石,却不会做这种傻事。

秦无极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使你回心转意?杜念远冷冷地道:吾心如槁,已永无转回余地!秦无极仍不死心地道:我只求你下嫁,并不一定要你的心向着我。

杜念远道:没有情爱,夫妇之名形同虚设。

秦无极道:我不在乎!我只欣赏你的才华,以你的才能,加上我的武功,我们可以席卷天下,立万世不朽之业……杜念远冷冷地摇头道:没有用,你把整个天下都堆在我脚下也无法动摇我,我只有一份感情,已经献给了我的丈夫,除了他之外,我永远不替别的人尽力。

秦无极呆了半晌,才悻悻地道:今天你的母亲跟韦明远也来了,看在你的份上,我对他们很客气,你假若再如此固执,我可要下毒手了。

杜念远突然哈哈大笑道:你假若到江湖上去打听一下,就可以知道我们母女之间有多少情分,我一生中仅有丈夫是亲人,我连他都能放弃了,还在乎其他吗?秦无极愤怒已到极点,一只手举了起来,覆面黑纱不停地颤动,两个透露的小孔中闪着慑人的寒光。

杜念远视若无睹,淡淡地说道:为了你的安全计,还是此刻杀死我的好,否则你将后悔莫及。

秦无极阴森地道:我不相信你能构成对我的威胁。

杜念远哼哼冷笑道:比武功我虽不如你,可是要比智慧,你可比我差多了,假我以时日,一定可以想出制你之策!秦无极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这次眼中的杀意更浓了。

杜念远仍是无动于衷,秦无极比了半天,那只手仍是劈不下来。

正在僵持时,空中忽而传来一阵磐音,初是隐约可闻,继而变得十分清晰。

秦无极奇道:怪了!这儿哪来的出家人?杜念远微微一动,接着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不是自夸此地是天罗地网吗,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人闯进来了?秦无极迟疑未定,那阵磐音愈来愈明显,仿佛就在门外一般。

秦无极赶到门口一看,空荡荡却没有一个人影。

磐音敲了一阵,然后有一个女音以极为清越的声音念道:我有神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情也蹉跎!痴也蹉跎!今朝尘尽光生,将情痴一起经过,生也如何!死也如何!心是灵光一片,照破河山万朵!秦无极又呆了一呆,接着长啸一声,身形就飞速地消失秦无极的身形消失后,杜念远的神色立刻转为紧张了,跟着出了石室,以她那充满智慧的眼睛,约略地朝四周一扫,然后才跨着满怀信心的步子朝前走去。

清晰的磐音仍在响着,不住地传进人的耳鼓,磐音中还夹着喃喃的经呗声,充满了有如蚁穴的地下孔道。

杜念远边认边走,因为这茫无头绪的孔道中,岔路极多,稍一不慎,立刻就会遇到莫测的危险,然而这些错综复杂的道路,仿佛难不住这位才女,她慧丽的眼神每到岔路的地方,总能及时找到一条正确而安全的途径。

走了一阵之后,她又毫无考虑地弯向一条小甬道,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夫人走错了!杜念远微微一怔,回头向发声之处望去,只见在甬道转处站定一人,正是方才与秦无极一起送饭进来的中年男子,不禁轻轻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错了?那中年男子道:夫人一路行来,取道极为正确,此处乃鸢飞鱼跃的阵势,生门应为右边的鸯肩,再过去不远即为出口。

杜念远笑道:我晓得,这点变化还难不住我,可是我并不急着想出去……那中年男子微异道:夫人不想出去?杜念远点头道:不错!我现在是在找寒冰地窖,我丈夫被困在那儿,按照北雁南飞之理,相信我并没有找错地方。

那中年男子怔了一怔才道:夫人睿智无双,在下敬为前导!前面还有一些埋伏与毒阱,也许并不能难住夫人,但是可能耽误夫人的时间……杜念远道:谢谢你了,不会妨碍你吗?中年男子摇头道:没关系!主人追索那击磐念经的人去了,一时大概不会回来,那人真了不起,以主人的修为,居然无法得知他容身的地方。

杜念远微笑道:一部子午经并不能包括天下所有的学问,世上总有一些他无法了解的东西……中年男子问道:夫人认得那个人吧?枕念远道:是的,她说来还是我的故人,论修为也许不高于我,可是她学的是另一种功夫,秦无极纵有通天之能,只怕也难以找到她!中年男子默然无语,开始移步在前引路,杜念远默默地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开口,在曲折的角道中通行着,走了半天,杜念远才出声问道:这三个月来,你一直替我送饭,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呢,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中年男子苦笑了一声道:我已习惯于沉默,虽然我的名字叫做……杜念远立刻接口道:我知道你叫逍遥子,我是问你的真姓名!中年男子道:逍遥子是主人的叫法,我实际的名号是逍遥散人,至于真实姓名,连我自己都忘记了,好在人只要有个称呼就够了,夫人不妨就叫我逍遥散人。

杜念远将逍遥散人四个字念了两遍,才微笑地道:我看你一点都不逍遥,散人二字,更是有名无实!逍遥散人轻轻一叹道:我是自寻烦恼,被庄周那一篇逍遥游害苦了……杜念远大笑道:庄周的逍遥游?那可真有意思……南海有鱼,其名曰鲲,体大千里,化而为鸟,其名曰鹏,翼能垂天……你整年被困在这地穴里,连小鱼小鸟都不如!逍遥散人抑忧地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两句话害了我,所以才上了那个蜉蝣生的当,到这儿找什么子午经,妄想练成武功,一效那鲲鹏邀游云海的壮举……杜念远收起嘻笑的态度道:那你可不能怪蜉蝣生,他邀你同来也是一片好意,只怨你们的运气不佳,被秦无极抢了先,不过秦无极也传了你们不少功夫呀!逍遥散人愤愤地道:那只是他所学的四五成而已。

杜念远道:举世之间,你们那点技艺已可脾睨一切!逍遥散人气怒地道:那又有什么用!我们一辈子就卖给他了,连个行动的自由都没有!整年不见天日……杜念远道:这也不过是暂时性的!秦无极不是已经派人出去部署,马上就要大事活动,你也可以大展胸中的怀抱了逍遥散人长叹道:我以前还有着那份雄心,现在可完全提不起兴趣了。

杜念远微微一笑道:世上美女多的是,你大可不必为了我而放弃生命的乐趣。

逍遥散人一怔,停下身子,回头望着她,满是惊疑之色。

杜念远继续微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女人对这些事很敏感,你虽然不说话,可是我在你的眼睛里看透你的一切心意!不过我很抱歉……逍遥散人摇头道:你不须抱歉,我知道你们伉俪情笃,也不像主人那样自不量力,我只把那份感情深埋在心底,所以从不告诉你……杜念远微笑道:你太傻了一点,苟有所爱,就应该勇敢地表白出来,虽然不一定会为对方所接受,但至少也该让人家知道,也许会有希望……逍遥散人的眼中射出异芒,兴奋地道:现在你知道了。

杜念远摇头道:我不同!我是那种一生只恋爱一次的女子,我告诉你这番话的意思是叫你以后遇上别的女子时,不要因为蹉跎而失去了机会。

逍遥散人失望地一叹道:不会再有别人!雪肤花貌处处有,才华如卿得几人!杜念远道:才华也是值得爱慕的条件吗?逍遥散人道:是的!国色天香,总有红颜春尽之日,只有绝世才华,随岁月而俱增,令人永远地为之倾倒!杜念远幽幽地叹一口气道:你倒是与秦无极一样心思,只可惜我的丈夫不同你们一般想法,我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才失去他。

看样子你们爱错了人,我也爱错了人。

逍遥散人一怔道:你丈夫对你很坏?杜念远淡淡地一笑道:也不是很坏!不过他没有把全部的感情都交给我,我既不是他第一个爱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只能算是他感情上的一个过程而已。

逍遥散人愤然道:这样一个憬薄的男子,你何必还痴心地恋着他。

杜念远微笑道:你又在钻牛角尖了,情之一物,只有开始而没有结果,活着的一天,它便主宰着人们的命运行为,天生吾人,给予生命时,便随着给了一份爱情,我们再把它交给另一个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子延续下去的。

逍遥散人呆了半晌才叹息道:你对情感的看法实在比我透彻,我只好羡慕你的丈夫命好,不过我高兴的是主人也得不到你,他第一次对我透露要娶你,我几乎想杀他!杜念远奇道:为什么?你吃醋也吃不到他的头上呀!逍遥散人道:我不是吃醋!而是怕你在他的威胁下屈服,他实在不配你,虽然他的武功高于一切人,可是他……杜念远点头道:我知道!他的形状太丑恶!逍遥散人奇道:他把真面目给你看过了?杜念远摇头道:没有!但是我可以想像,他要是脸上没有缺陷,何必整天带着面罩,有几次他颇想揭开面纱来对我,可是到最后还是忍住了。

逍遥散人道:不错!他跟我透露过心事,因为他比较信任我一点,凡事都跟我商量的,我曾经劝他应该勇敢地面对现实,他却始终提不起勇气。

杜念远笑道:你是要他让我看见他的丑形而加深拒绝他的意念。

逍遥散人道:私心中我确是此意,不过我的理由很充足,我认为……杜念远摇手道:不管你的理由多充分,对我都没有关系,我假若会移情于他,绝不因为他容貌丑恶而改变心念,根本上是我无法再爱别人。

逍遥散人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你是非常人,但是我总希望能多暴露一些他的缺点。

杜念远摆手道:这谈话可以结束了,你还是带我去找我的丈夫吧!逍遥散人沉吟片刻,才低头恢复前进,两个人这次是真正地陷入沉默,耳际只有那磐音经唱还在继续着。

甬道中开始充满寒意,但是杜念远功力深厚,也不禁身子有点抖擞,逍遥散人忽而脱下身上的外氅,交给她道:披上它,再过去还要冷呢!杜念远拒绝道:不用!神骑旅远处长白山,我在冰天雪地中挨惯了。

逍遥散人诚恳地道:这不是普通的冰冻,主人在北海之源,采来的万载玄冰,寒可彻骨,只有一种冰狸可在那儿生存,我这外衣就是冰狸皮所制,权当是我惟一对你的心意吧!杜念远默然地将衣服披上,果然温暖得多了。

逍遥散人欣慰地笑了笑,蓦地推开一道石门,里面白气氤氲,在宽可及丈的斗室中,墙上居然结了厚达尺许的坚冰。

韦纪湄半倚着冰墙,已经冻得奄奄一息,见杜念远过来时,只将眼皮眨了一眼,连说话的能力都没有了。

杜念远心如刀割,强忍着悲戚道:纪循!你怎么样了,我来救你了。

韦纪湄木然没有回应,逍遥散人却急道:你可不能哭,此地冷到极点,眼泪没等流出来,立刻就结成冰珠,嵌在眼睛里能刺破眼球,你快把他抱出来吧!杜念远弯腰将他抱起,发现他的四肢都已经僵直了,像是一团冰块似的,逍遥散人帮着将韦纪湄抬到门外,闭上室门,寒气才轻了许多。

杜念远脱下身上的外衣,那原是逍遥散人给她的,她又用它裹在韦纪湄的身上,逍遥散人的神色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静静地又带着她走向回路。

行了一阵之后,逍遥散人指着一条两道:这里出去不远,就可以看到地面了,韦首领的功力还算深厚,所以才能支持这么久而不僵,出去后最好找个深井,将他泡在里面,等寒气渐渐消退,然后再进以补元之剂,大概最少也要半个月才得复原,最重要是……杜念远接口道:我晓得!这半个月中不要让秦无极找到。

逍遥散人道:是的!不但是半个月,以后也是一样,主人对你并未死心,他会想尽一切方法来搜寻你们,因此你们一定要找个地方,永远地躲起来。

杜念远脸色一寒道:我不会永远躲他的,有生之日,我都会记住他加于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再找上他,要他尝尝我的厉害。

逍遥散人一呆道:你斗不过他的!杜念远冷笑道:明着不行暗中斗,武功不行我用智力斗,我这一生从未认过输!逍遥散人顿了一顿才道:那就全在夫人了,反正无论如何,我总会给你一切的帮助!杜念远望了他一眼才轻柔地道:谢谢你了,我会记得你的。

也许我有别的方法报答你。

逍遥散人黯然地一笑道:我只是做了一件愿意做的事,并不企求任何报答。

你多珍重吧!但愿将来有机会,我能再见你一面!说完点点头,跨步向另一条甬道走去。

杜念远也呆了一下,抱起韦纪湄,朝着逍遥散人所指的方向径直行去。

在另一个方面,此时却又发生了一件更为惊人之事!愤怒的秦无极被那阵磐声梵唱,引得到处乱闯,却始终没有摸到一点敌人的下落。

这经唱之声,显示出发音之人的武功的确不错,可是比起他来犹差了许多,一个武功比他差的人,居然能逃过他的搜索,像捉迷藏一样地戏弄他,怎不叫他暴怒欲狂呢?在地穴中找了半天,始终没有结果,蓦而他心念一动,暗骂自己道:该死!这根本是一种心功传音,我循声追人岂非是自乱方向。

想到这儿、他立刻静下心神,气与神合,以灵智中一点神通,去与那磐音梵唱相合,过不了多久,他的面纱中透出一丝轻笑声道:这下看你躲到哪儿去!飞身而起,朝着一条甬道疾驰而去,走不了多久,隐约星光在天,原来出了陵穴,他在陵穴中间开了许多出路,上面利用许多天然物作为掩避,这一个出路是一所废旧的坟墓,棺木早被搬去,平时是狐鼠的巢穴,谁也不会想到里面有这么多的文章。

推开墓碑,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前追,梵唱已经听不见了,可是在神气的感应上他知道那人还在继续着,不禁冷笑自语道:你以为一点微末的心功就可以难倒我了,等一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冷笑中他的身形似飞般地移动,片刻功夫,他已来到一处堆垛之下。

长城在这儿打了一个转折,城里城外都是起伏的峰峦,巍峨的城墙像一条长蛇,蜿蜒曲伸在群山环抱间。

城垛上坐着一个缎衣女尼,仅在中年,头上新剃的秃顶在星光下反射出铁青的光亮,手中持着玉磐,还在极规则地敲着,口中喃喃地念着。

秦无极悄无声息地掩到她身后,本来想一掌偷偷地击过去的,但是手举到一半,他又忍了下来,冷冷地道:别再捣鬼了!我已经来了!女尼蓦然住手,回身望着他,片时后才平淡地道:施主的确不凡,居然能找到贫尼!秦无极冷笑道:你那点微未道行,也敢在我面前弄玄虚!你是什么意思?女尼缓缓地道:贫尼有几个故人,失陷在这地底,贫尼想引导他们出困。

秦无极怒道:那些人是我关起来的!你要救他们出来,先要问问我是否同意!女尼仍是平静地道:出家人已经戒绝争斗,贫尼无意与施主为敌,那几个故人俱是当今武林精英,贫尼不忍看他们遽尔丧生,尚祈施主高抬贵手。

秦无极怒笑道:我不想跟你多废话,我只问你救人救得怎么样了?女尼道:有些人已经脱困了,有些人因为受到施主手法所制,无法行动,希望施主能体念无心平和之意,解除他们的禁制。

秦无极微感一怔道:你说你已经放走了一些人?女尼道:是的!是的!太阳神韦大侠与梵净山主已经在贫尼经唱指引下,走出西边的南道,那儿有一片荆棘遮住出口,也由贫尼代为移去。

秦无极怒叱道:胡说!我不信你人在此地,会分身去救人!女尼平静地道:贫尼无须人内,仅仗着心头一点灵光,在施主仙居内测览了一遍,看到施主对这前圣的遗陵,的确经营得天衣无缝……秦无极以疑惑的声音道:你说你已练成了身外化身的功夫?女尼摇头道:身外化身之说,几近荒诞,贫尼不过习过以神代身的功夫而已。

秦无极想了一下才道:请教师太法号。

女尼道:贫尼一了。

秦无极道:在下秦无极,居此陵中四十年,已得广成子遗籍中之大部分精要,仅只有少许未到之处,师太所擅之离神心法就是其中之一,在下欲与师太交换一些条件。

一了淡淡地摇头道:贫尼不想得到施主的功夫。

秦无极阴笑道:谁说我要拿武功跟你交换了?你纵然能够神游体外,也无法解得我独门的制穴功夫,现在我愿意拿那些不能行动的人的生命,交换你的心功口诀。

一了仍是摇头道:贫尼无法答允施主之请。

秦无极冷笑道: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本,舍己耘人,师太珍惜这一点功夫,却要牺牲许多人的性命!你不答应我的交换,我马上就去杀死他们。

一了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如此心性,贫尼更无法助长施主为恶之能,那些人的性命已然无碍,贫尼虽解不了,另外还有高人可以。

秦无极诧声道:谁?一了淡淡地道:贫尼暂时无法奉告,施主虽然练成武功,但请记住一件事,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逆天行事,必无善果。

秦无极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我对你客气,你倒反而教训起我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你抓回去,当着你的面,把那些人一一杀给你看,瞧瞧你说的那个高人会不会出现!一了忽现庄容道:贫尼说的金玉良言,尚望施主不要再执迷……秦无极阴森森地一笑,忽而屈指朝她的肋下点去,一了双目凝神,注视着他的手指,脚下踉跄后退。

秦无极的指势在空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及至看到一了的神情后,才恍然大悟,狞声厉笑道:哈哈!真不错!你这离神心功居然还能挡我的一招攻势,可是你知道我刚才只用了二成功力,只要我再加一倍劲道。

你就有好戏看了。

说完震指又是一弹,嘘嘘声中四缕劲风直射而前,一了的身子晃得一晃,立刻口喷鲜血,痿然倒地,秦无极得意地大笑过去,准备将她抓起来。

手指刚要沾到她的衣服,突然一了的身子被一股绝大的外力吸了开去,他抬头惊望时,月光下的城楼上并排站着三个老人。

一个道装,一个憎装,另一个是儒装!三个人都神色庄严地望着他,眼中有湛然的神光流出。

秦无极怔了一下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儒装老者微微一笑道:老夫白浩,这是我的老友天龙子、捻花上人,本来相约作东海之游,为了你这魔头,无端败了游兴,你准备怎么个赔偿法?秦无极又顿了一顿,见捻花上人手中正托着一了,心中一动问道:她是你什么人?捻花上人道:是我的徒孙!要不是为着一局残棋未了,耽误了一步,她便不会受伤了……秦无极厉声道:那离神心功也是你传给她的了?捻花上人微笑道:那是老衲所创的‘梵音心唱’,可不叫离神心功。

秦无极大声道:我不管它叫什么,只问你肯不肯交换?捻花上人笑道:可以,只是那代价太高,怕你舍不得。

秦无极闻言大出意外,没想到这和尚打扮的老家伙居然肯交换,他学习广成子的遗籍艺技,已臻通天彻地之能,就是神与体不能分开,无法做到更进一步的程度,所以立刻毫不考虑地道:行!再高的代价我都在所不惜!只是除了我的性命。

捻花上人笑道:那当然不要你的性命!秦无极连忙道:那你要什么东西快点说吧!捻花上人道:我只要你的四肢,你把手脚都砍下来给我,我立刻就传你梵音心唱的功诀。

秦无极一怔道:我断了手足岂非仍是丧命!捻花上人道:不会的!你参研广成子的功夫已臻登堂人室之境,去了手脚不会要你的命,习了我的梵音心唱之后,你更可以凭着心念去领受外界的事物,没有任何不便之处。

秦无极又想了一下道:没有了手脚,我纵然习得通天技艺,又如何去称雄天下。

捻花上人大笑道:我的梵音心唱是一种禅门清净之学,必须涤尽斗志争念,习之才能大成,像你这种好勇嗜杀之徒,如再得了梵音心唱之功,为害天下连个治你的人都没有了。

秦无极勃然大怒道:老秃驴,原来你在拿我开胃,你不想活了!捻花上人仍是带着他那满不在乎的笑容道:我们这三块老骨头都已行年一百开外,算起来也实在到了该死的时候,只是我那老友天龙子颇精先天易数,他算出我们今天尚未到升天归位的日子。

秦无极忍无可忍,在黑纱后发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接着袍袖一抖,一股暗劲朝前送去,捻花上人的手中还捧着一了,只得默运精神,在虚空中接了他一招。

秦无极这一下也是试招,大概用了五成功力,因为在他的想像中,这世上大概不会有比此更高的对手了。

谁知捻花上人的凌空迎招,回力居然大得出奇,他的劲力当堂被对方逼了回来,连带脚下的也被牵动了两步,不由诧然惊呼道:老秃驴!不怪你嘴皮子硬,原来还真有两下子!捻花上人虽是占了先,心中吃惊的程度并不亚于秦无极,因为他的精神功与心灵相通,劲力收发,全在一瞬之间,方才那一招他耗了八成功力才强过对方去。

当下立刻回头对白太公与天龙子道:白老儿!牛鼻子只怕我们所担心的事,会应在此人身上。

白太公脸色微微一动道:野和尚,打架的事可轮不到你开口置评,让我来试试他有多厉害。

说时肩头一晃,脚下移形换位,已然抢在捻花上人之前。

秦无极本来已经凝聚功力,准备再度一击,见到白太公的身法时,不禁微微一呆,因为移形换位是一种上乘心法,在广成子的遗籍中也只说了一个大概,想不到这些老头儿倒能轻而易举地使用上来,一时心中极为疑惑。

白太公见他呆呆的在发怔,乃出声催促道:小子!别装傻,让老夫试试你有多大道行。

秦无极没好气地道:瘟老头儿!你别倚老卖狂!我也七十多了。

白太公哈哈大笑道:那你不是小子是什么,我的儿子要是活着也比你大,来!来!老头子先揭开你这层假脸皮,瞧瞧你是个什么长相。

说着身形一晃,疾速无比地朝他面前抢去,秦无极嘿的一声,骄指点向他的前胸,可是白太公的移形换位何等神妙,脚下一错,堪堪闪过他的指风,顺手一带,那块面纱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星光下又露出秦无极那张丑恶无比的脸庞,尤其是在暗森森的光线照映下,显得格外的恐怖狰狞!连三老那等世外高人,见之也不禁一怔,白太公顿了一顿,才将那片抢来的面纱虚空掷了回去道:小于!你还是带上它吧!原来你的脸见不得人。

秦无极翻开没有嘴唇的牙床发出一声狞笑,在空中轻轻一招,将那片面纱击得粉碎,然后才厉声叱道:我曾经对自己立下一个规矩,凡是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除了我有特别的理由饶恕他,否则一定杀无赦,你们准备着领死吧!语毕单掌挑起,节骨一阵暴响,显然是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起来,以备一击。

白太公平静地道:小子!你要怎样比法?秦无极怒声道:现在是拼命之斗,又不是比武,哪有这么多的罗嗦?你们单独轮流上也行,合起来上也行,反正是不死不休!白太公晒然一笑道:老夫自负潇洒一生,怎能打这种无赖的架!秦无极厉叫道:这是拼命不是打架!白太公微笑道:命可以舍,风度不能不维持,你一定要耍无赖,老夫干脆认输,拔腿一溜,跟你赛赛脚程,看你是否有本事追着老夫要命!秦无极微微一呆,心中的确有点着急,这家伙的移形换位功夫己臻化境,真要逃起来的话,自己一定是迫不上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依你说该怎么比吧?白太公微笑道:以你现在的造诣,比招式已经没有多大意思了,比内力又耗时太久,因此这比赛的方法倒是颇费用章,这样吧!我们来个新鲜花样,那儿有一颗银杏树,正是枝叶婆婆,我们来比赛数树叶。

秦无极哼了一声道:这是无聊透顶的小孩子把戏!白太公摇头道:你别以为无聊,这玩意颇不简单,第一我们都站在地上,不准过去数;第二我们必须在一刻之内数完,然后看谁正确。

秦无极冷冷地道:输的人呢?白太公道:由赢的人随意处置!秦无极抬眼对那棵大树望了一下,只见它枝柯盘虬,广如华盖,树叶仅有铜钱大小,何下亿万之数,要在一刻之间数清,谈何容易!白太公又催促道:你到底比不比?秦无极眼珠一转道:比!我们先立下赌约,假若我胜了,我要你自断经脉!白太公笑吟吟地道:行!假若我胜了,倒不要你的命,只限定你此生留在地穴内,不准踏上地面一步!秦无极冷冷一笑道:一言为定,我们就开始吧。

白太公回头对天龙子道:牛鼻子!麻烦你做个见证,记时兼检查答案。

天龙子神色庄重地一点头,两个人立刻就凝神对那棵树望去。

斗转星移,天空已微有暗色,风吹得树叶狡籁乱摇,换了一个常人,只须望上一会儿,两眼都要花,何况去数那上千上万的树叶。

可是这两个内家高手却睁着眼睛,一眨都不眨,目光迅速上下移动,将一片叶浪看得清清楚楚,口中哺哺微动在划算着数字。

天龙子神容镇定,按着自己的心跳数计算时刻,一刻工夫过去后,他大喝一声:停!时间到了!白太公抬眼望着秦无极道:小子!你数完没有?秦无极冷笑道:自然完了,你先说答案吧!白太公微笑道:老夫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哪里能上你的当,老夫说出答案来,你只要跟着讲一遍,岂非叫你占了便宜去?秦无极阴笑道:那你是要我先说了?白大公笑道:老夫也不占你这个便宜,我们各人把答案写下,交给公证人,由他来宣读,这样谁也没话说了。

秦无极笑着道:‘很好!只是无纸无笔,如何书写?天龙子道:纸笔不须要了,你们各选一块城砖,在上面刻下答案,由我来评断好了。

二人都同意了,各自分开刻妥后,天龙子先看白太公的念道:七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六片!又过去看秦无极的答案时,脸色不禁一变。

秦无极大笑道:瘟老头子!这下你可输定了,树上只有一片树叶。

说时用手一指,一股暗劲送出去,那万千树叶立刻化为乌有,仅只树顶上撑着一片孤叶,原来其余的叶子被他的指风震碎了。

自太公勃然色变叫道:小子!你居然敢使诈!秦无极冷笑道:方法是你提出来的,你在练习透云眼时,早就扎下根底,我自然不及你,这是你取巧在先,不能怪我使诈于后,再者你并无有规定不准用其他方法呀!自太公怔了一下才长叹道:做人若稍存心机,报应立至,自侮而后人侮之,这话一点不错,小子!算你厉害,老夫认命了!说完又是一声长叹,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果然是遵约自断经脉而绝。

秦无极得意地大笑起来,捻花上人放下手中的一了,走到白太公身畔,望着奄然而去的老友,隐有凄然之色。

天龙子勃然震怒喝道:无耻贼子!实在容你不得!掌随声动,劲力无传地涌向秦无极,秦无极毫不在乎地伸手遥接,两股劲力立刻胶着在一起,居然不分高下。

这两人都是绝世的高手了,所以虽为全力相接,却没有一点征象,看上去只是一人伸出一只手遥空相对而已。

天龙子表面上还能维持着平静,内心却骇异到极点,他秉性恬淡,虽未作天下第一人之想,却也未曾预料到世上会有能与他一相抗衡之人!可是面前的这个形容狰狞如鬼的怪物不但能挡住他的掌力,甚至还有凌驾在上的趋势,怎不令他大感诧然呢?秦无极则因与捻花上人较量过一招,再由白太公所表现的功力上,知道这三个老家伙无一善与,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广成子果然是武学之圣,他的遗籍中所留下的练气功夫,博大精奥,秦无极只研习四十年,即可与天龙子数甲子的修为相持不逊!争持片刻后,秦无极由于没有嘴唇,也没有脸皮,他的笑容只是肌肉的牵动与利齿的扩张,看来更为怖人。

天龙子的手腕已在开始颤抖,显有不支之状。

捻花上人谛视片刻,微微一叹道:阿弥陀佛!老袖一生虔修,到头仍难落个清净之身!说完闭眼合十,梵音心唱神功运起,意志化为一股力量,也向秦无极夹攻过去。

天龙子得到他的助力,堪堪挽回颓势,松了一口气道:野和尚!你怎么突然想穿了!捻花上人闭目运神如旧,口中却答道:此人心怀偏激,艺臻绝境,若是由他率性而行,天下正不知要遭受多少茶毒,本着吾佛身人地狱的精神,老衲不得不开杀戒了。

秦无极力敌二人,虽然有点吃力,然仍未改其悍然之态,厉声叫道:很好!老秃驴我马上就送你到地狱里去!腕上一加劲,将天龙子往后一逼,腾出另一只手来虚空对捻花上人拍去,捻花上人闭紧的双目突地张开,神光湛然逼射,嘴皮连连念动,梵音心唱的功力也运到十成火候,迎住他的掌力,三个人遥遥地相对着。

天龙子自秦无极分出一掌去迎敌捻花上人后,觉得他的掌力又恢复初时的雄猛,自己隐有不敌之感,不禁大是疑惑不解2捻花上人轻轻一叹道:道兄!此潦已习得一心二用之法,他此刻虽是分开抵敌我们二人,本身的劲力却未曾受到分散,看来我们今天要难逃大厄了。

秦无极得意地笑道:老秃驴!你说得一点都不错,除非是那个老头儿能够返魂复生,我双手无法三用,否则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应该归位了。

天龙子与捻花上人俱默然无语,其实上他们分不出精神来说话,因为秦无极的劲力愈来愈厚,他们都是咬牙苦撑着…、……摹而地下的白太公身形疾起,笔直射向秦无极,一指径点他的门面!秦我极淬然受击,根本无法防备,百忙中只得一偏头,自太公的指头点上他的肩膀,嚎!一声微响过后,秦无极踉跄后退,肩骨已经碎裂了。

接着是天龙子与捻花上人的劲力因为他摹然收力,也一起涌到,将他的身子再度击飞出去,飘飘地向长城外落下。

将要及地之际,他猛然一扭身,才勉强站住,口中鲜血直喷,受创颇重。

天龙子与抢花上人都诧然莫知所以,呆呆的一言不发。

首先使他们惊奇的是白太公的死而复活!其次再令他们震惊的是秦无极,这怪物初受一指,继而又受了二人合力的一击,居然还能不死,则他的一身功力,简直是匪夷所思!秦无极略为压制一下心胸澎湃的气血,立即破口大骂道:瘟老贼!你简直是个无耻背信的下流鼠辈!白太公微笑道:老夫并未背信!秦无极怒道:我们约好你输了便自断经脉,怎么……白太公笑道:我们并未约好该断多少经脉,老夫已遵守诺言,将左臂经脉自动闭绝,我刚才攻你用的是右手,这并不算违背诺言吧!此举虽然算不得太光明,但是你使诈胜了赌赛,两下算起来刚好扯平!秦无极哑然无言,等了一下,才愤愤地道:好!算你厉害!秦老爷子今天把命卖给你们吧!他知道此刻已经身受重创,面对着这三个顽强的敌手,绝难讨得了好去,干脆一赌狠,不作活命之想了。

天龙子朝其余二人望了一眼道:除恶务尽,二位意思怎么样?白太公没有回答,捻花上人却摇头道:我们介人争端已经是大违初衷,怎么还可以造下杀孽!天龙子庄重地道:良机难再,等到他再进一步时,恐怕就不是我们三人之力所能除了的。

捻花上人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若作恶多端,天必不容,他若能改过迁善,则将是一件无上功德,我们的罪孽岂不更深。

天龙子沉吟片刻对白太公道:白兄意下如何?白太公凝重地道:我也主张放他过去,却不是像野和尚那般的菩萨心肠,我只觉得今天我们以三对一,胜之不武,我希望改天能公平地跟他决斗一下。

天龙子闻言也沉吟一下道:二位都这么说,贫道自不能独持己见!由他去吧!秦无极本来已经准备就死了,听他们的口气又死不了了,立刻打起精神道:今日你们不杀我,异日相逢,我也各饶你们一次,可是我为人眶毗必较,郎使不取你们性命,也要让你们受些活罪,你们最好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让我找到。

白太公傲然一笑道:你别得了机会就卖狂,假若你今后估恶不改,不等你来找我们,我们也会自动再来找你,那时对你就不会像今天这般容情了。

秦无极怨毒地望了三人一眼,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话的,但是怕他们改变主意群起而攻,话到口头又咽了下去,转身向后走去。

天龙子将他叫住道:慢一点!我还有话要告诉你!秦无极愤然回身,天龙子又道:广成子一代武圣,他的陵穴不能再让你占为作恶之所,我限你马上离开,那些被你困陷的人,一个也不准伤害,否则我们宁可拼着双手染上血腥,也要将你剪除!秦无极阴沉地道:那地洞我早已住腻了,你不说我也要搬出去,至于那般脓包,全放了也不足为俱,你们等着好了,不出三年,我一定会再找到你们一雪今日之恨!捻花上人合十道:阿弥陀佛,秦施主,你福缘不浅,得到广成子的遗籍,纵然不能寿期永颐,至少可以比常人多活两三倍,但愿你能珍惜这般机缘,好自为之。

至于我们三人本来就无心与你为敌,今日之举,事非得已,日后是怨是缘,但凭施主之心,不过老袖有一言相劝,多行不义者必自毙……秦无极如同未闻,冷笑一声,回头径去。

捻花上人一声长叹,天龙子笑着道:野和尚一片佛心,怎奈人家是块不点头的顽石。

捻花上人正容道:道兄不可如此说!佛家讲究因果,此人得此异缘,并非毫无原故,天下无不可度化之人,天心亦如此,佛心如此……白太公道:罢!野和尚少说禅理吧,你连自己都度不了,还想度人!正经一点,我们还是自己多用点功吧!再次再遇上他时,可不能三打一了。

天龙子也叹道:我们以前也是太自满了,以至蹉跎了许多岁月,否则何至于这样狼狈!我看还是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我要把‘天禅神功’再加强一下,白兄也应该好好地练一下先天浩气!至于野和尚……捻花上人连忙摇手道:别把我算在内!天龙子奇道:你怎能置身事外,今天放虎归山,大部分是你的意思。

捻花上人道:我绝不诿避责任,不过我也不想在武功上去克服他,但凭一点佛心,我要度他回头,好在东海之游已践,二位尽管请便吧!老僧要带着这个徒孙,好好地参研一下佛理!明年此日,我们在此地再见吧!说完挟起昏迷不醒的一了,飘然径去。

天龙子也不挽留,只对白太公道:我准备上玄真宫去一访故人,顺便在那儿练练功夫,白兄有意同行吗?白太公微笑道:不了!我不比你们四大皆空,能撇得下,珠儿跟劣孙还失陷在洞中,我不太放心,要看着他们安然离开才决定行止。

天龙子一笑,口作长歌而去。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独家连载:28\\ 065第六十五章 梦断今宵孤舟远 愁重江干新月明神容憔悴的白纫珠一直在昏迷中,当她被一阵冷风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处在洞穴之外,巍巍的长城矗立在前面,四顾茫然,只有邢洁伴随在她身边。

睁着她美丽的大眼睛,她似乎仍是无法相信目前的事实。

邢洁略带欢愉地叫道:白姑娘,你终于醒了……白纫珠定了一下神才疑惑地问道:邢姊姊!我是怎么出来的?邢洁慢慢地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个叫袁紫的女人放我们出来的,然后她就跟着那个囚禁我们的怪人走了。

白纫珠立刻追问道:他们为什么又肯放了我们呢?邢洁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洞里好像是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出来了,有些人跟着他们走了,有些人自动地散去了,我看你还没有清醒。

所以留下来伴你。

白纫珠又问道:都出来了?他呢?我父亲呢?邢洁黯然地道:不知道!令尊大人怎么会在里面呢?白纫珠急道:没有错,我在里面的时候,明明接到爸爸的传音呼唤,我只回了一声,就被那怪人制住了穴道,可是我敢确定我爸爸是在里面的。

邢洁仍是摇头道:关于今尊之事,我因为不知道,所以没有问,至于那韦公子……白纫珠见她说话时的神容很惨淡,禁不住急声问道:他怎么样了?邢洁黯然地道:据那姓袁的女子说,自始至终就没有发现韦公子的踪迹!白纫珠急道:怎么可能呢!我们不是跟着他进来的吗?邢洁流下眼泪道:最大的可能是他走错一条路,遭遇到意外,这洞穴中有许多地方是杀人不留痕迹的,否则他们不会单独留下他的……白纫珠脸容又是一阵惨变,身子摇摇将要倒下来,邢洁连忙扶住她道:白姑娘!你冷静一点,事已如此,我们只好认命了……白纫珠在极度的悲痛中,无法领会她言中我们两个字的涵义,只是撑起疲软的身子,向城脚下行过去。

邢洁赶去拖住她道:白姑娘!你要做什么?白纫珠流着眼泪挣扎道:我要再进去!我不相信他会死在里面的,就是真的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体……邢洁哭着道:没有用的,连他们自己都找不到,你去有什么用呢?白纫珠用力将她推开道:假若他是你未来的丈夫,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邢洁被她的话说得一怔,随即变得十分坚定地道:好,那我陪你再进去!白纫珠摇头道:不必了!你跟我不同,我这次若是找不到他,我发誓绝不出来了,你没有那个必要陪我涉险。

邢洁脸色微变,呆了一呆又咬着嘴唇道:我还是要陪你!白纫珠也懒得跟她多缠,摸索着去找入口,倒是邢洁比较熟悉,抢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个仅可容一人的野草披拂的小洞道:刚才我们就是从这儿出来的……白纫珠用手分开野草钻了进去,耳畔己隐闻隆隆之声,立刻加紧脚步,向前走去,邢洁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来到一个弯角处,只见一个白衣老者,以背影对着她们,双掌慢慢地挥动着,随着他的掌风所及,墙上开始溶下流液,热气的人。

白纫珠一急,连忙赶上叫道:喂!你在干什么?那老者闻声回头,立刻诧然道:珠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白纫珠一瞧那老者,竟是数月前飘然远去的白太公,竟忍不住悲从中来,扑到他怀中哭叫道:太公……白太公用手抚着她头发道:痴儿!你又来干什么,我正要封死这个地方!白纫珠惊叫道:太公!您不能!自太公异道:为什么?这地方本来是前圣遗蜕埋骨之所,不幸为妖孽盘踞,留下许多害人的东西,我要不封死它,不知还要造多少孽呢!白纫珠哭叫道:爸爸还在里面?白太公微笑道:你父亲被那个叫秦无极的家伙带走了,我虽然可以将他拦下,可是你父亲中了他独门的闭穴手法,连我都解不了,拦下也是白费,看来秦无极不会怎么样难为他,因此我只好暂时放过他们,等以后再说了。

白纫珠惊叫道:那个秦无极有这么厉害?白太公苦笑一声道:是的!广成子的遗著造就一个害人精!我与天龙子、捻花和尚三人联手,也只将他打成重伤,捻花抱定度人宗旨,不肯杀他,看来日后还是一场大麻烦呢!白纫珠呆了片刻才凄然地道:太公!韦光还在里面。

白太公怔了一下道:胡说!我已经搜过一遍,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了!白纫珠急叫道:真的!韦光从进去之后,就没有现过面,连秦无极他们也没有找到他,可是他明明已进去,不是他我也不会进去了!白太公想了一下道:那就难说了,里面有几处地方凶险异常,尤其是毒气沼,无色无形,中人立化,连衣服头发都不会留下,但愿那孩子不要遭上这种不幸……白纫珠大声哭道:他一定失陷到那里面去了!太公,我怎么办啊……白太公长叹一声,黯然摇头道:那孩子不像个夭折的相,怎会遇上这种命运呢?白纫珠哭叫道:不要再讲命运了,你想个办法吧!白太公凄然地道:他要真是这个命,我又有什么法子呢?孩子,可苦了你了。

白纫珠哭了一下,突然一拭眼泪,毅然地道:那我也只好从命了,我追去陪他,跟他化在一起,虽然我还没有嫁过去,可是名分上已经是韦家的人了,他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白大公沉着脸道:胡说!他不见得真死了!即使是死了,你殉之又有何益?别忘了你还是白家的女儿,你的父亲此刻还失陷在奸人之手,你凭什么如此轻生?白纫珠呆了一呆才道:太公!您可以照顾爸爸……白太公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忘掉抚育之恩,反来要我去孝顺孙子。

白纫珠脸容一阵急变,惨呼一声:天啊……张口就是一道血箭,溅得胸前白衣上一片腥红,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白太公抱住她,顺手点住她的穴道,然后才叹道:苦命的孩子啊!早知如此,我也不多这个事了,都是天龙子那牛鼻子害人,说什么先天易数,要靠着那孩子去力挽狂澜,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孩子!你正当年华,却要接受一个无比寂寞的悲惨命运,太公害了你了!白纫珠脸色如蜡,一无知觉,白太公抱着她慢慢向退路行去,邢洁却一动都不动地呆立在那儿。

白大公蔼声道:姑娘,出去吧!这儿已被我引发地火,不久就要整个地封住了!邢洁漠然地抬起头道:太公!你准备带着白姑娘上哪儿去?白太公轻叹道:错恨已铸,回天乏力,我没有作成这痴儿的一片心愿,不让她身殉,只好好好地造就她,将来让她去复夫仇吧!邢洁想了一下才坚决地道:晚辈先前为神骑旅中人,不知能否追随太公,伴着白姑娘!白太公望了她一眼道:姑娘也认识韦光吗?邢洁脸色微红一下,口气仍是十分坚定地道:晚辈在神骑旅总坛与韦公子仅数面之缘,虽然心仪韦公子气度超人,但公子与白姑娘己有白头之盟,晚辈自惭形秽,未敢对公子吐露寸衷,可现在……白太公喟然长叹道:你跟珠儿一样都是个痴女孩子,要不然你也不会舍死进来了,也罢!我答应你给珠儿作个伴儿吧!今后的日子可寂寞着呢!邢洁跪下叩首道:谢谢太公收录!白太公轻叹一声,伸手拉起邢洁,回身如飞而去。

地底掀起一片震动,连长城都摇撼了,那条蜿蜒在群山怀抱中的长蛇好似复活了,经过一阵扭动后,又归于沉寂。

轰动一时的广成子陵墓,就这样深埋地下了。

流光如矢,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中似乎过得很平静,可是有一个沉重的阴影始终压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神骑旅还在长白总坛,销声匿迹,杜念远始终没回来,祝家华暂时摄领着帮中的事务,外有公冶勤主持一初,里面有凌寒冰与孙霞支持着!易水流回来了,变得很沉默,在八达岭生还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件震天的大事。

那件事终于发生了,始源于朱兰与韦珊在永定河畔的遭遇!心怀惆怅的朱兰只与韦明远短聚了一阵,立刻分手了,虽然她得知韦明远与杜素琼并未葬身洞中,可是这两人的消息始终如石沉大海。

在神骑旅住了一阵,她又带着韦珊离去了,她要出来再找寻韦明远,她希望能再见他一面,虽然她知道无法渗入到韦明远与杜素琼的生活中去,但是她仍想见他一次!他了解韦明远不是个畏缩的人,以前没有屈服过,今后也不会,那他们在八达岭下的墓穴中幸逃残生之后,他一定会再出来的。

他一定会再出来勇敢地面对他的敌人,不管这敌人是多么强项。

这一天母女二人正在欣赏芦沟桥畔的夜月。

朱兰斜倚着桥栏,望着桥下粼粼的微波,忍不住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韦珊分染了她的悲哀,忍不住低声道:娘!这是无定河,不是长江!朱兰抹去眼角的一点清泪轻叹道:我知道!只要是水是月,它们就会了解我的哀愁,并不一定是什么地方。

韦珊伤感地叫了一声,也跟着低吟道:谁家今夜孤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朱兰脸色动了一下,突然有些激愤地道:孤舟子!明月楼!你爸爸不是个飘泊在外的孤舟游子,我也不是个独倚栏杆,数尽归帆的怨妇,可是你父亲却撇下了我,让我尝尽了寂寞的滋味!韦珊有些意外地道:娘!爸爸跟杜姨姨在一起,您是否恨他们?朱兰悠悠地一叹道:不!我不恨他们,我也不该恨他们,他们给我的已经不少了。

韦珊用手指着河水道:娘!看开一点吧!春江潮水连天平,空际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也许爸爸跟杜姨姨正像我们一样,看着江月想念着我们,他们不是那种绝情的人,把我们忘得远远的……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对面桥上来了两个人影,移动很快。

渐渐走近时,她们才发现这二人正是在白家屯上曾经一晤,而后翻脸成仇的柳家兄弟,柳大木的两个儿子——柳树、柳林,他们好似在匆匆地赶路,见到她们母女后,立刻就站住脚步,柳树哈哈一声狞笑道:韦夫人,巧极了,想不到我们会在此地见面,二位真好雅兴。

朱兰微微一惊,勉强维持住表面的乎静道:二位世兄好,二位追随令尊进人广成子陵穴,居然无恙而还,实在可喜可贺。

柳树狞笑道:夫人不必客气,敝兄弟还算命长,不但没有丧命,而且还得了些小小的遇合,只是令郎可太惨了,竟落个尸骨无存。

朱兰脸色大变道:这话当真?柳树大笑道:我何必骗你!教主到处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因此判断他必是落在化骨风穴中,订下了那么一房娇滴滴的媳妇,竟然无福消受,只能怪他的命太薄了。

朱兰听他说得不干不净,又怒又悲,厉声喝道:你也算是书香子弟出身,怎么说话连个市井匹夫都不如!柳树狞笑道:我无须对你客气,记得我父亲在白家庄的最后赠言吗?对你们韦白两家的人,我们是仇深如海,要不是教主拦着,我们早就出来找你们了,今天适逢其会,你们送上门来,可见是天意也不容你。

朱兰脸上笼起一层严霜道:你们想怎么样?柳树阴笑道:很简单!你儿子拗断我一根手指,他死了,这笔账算到你们头上,每个人赔我一条胳臂算了。

朱兰厉声道:无耻狂徒!你敢!柳树大笑道:为什么不敢!凭你们那点技艺,我要是在第二招才折断你们的胳臂,就算输了!朱兰怒不可遏,铮然拔出腰间长剑,傲然地叫道:小辈!你上吧!柳树冷笑道:大爷懒得费神,你自己送上来吧!朱兰怒道:韦家与梵净山从来没有先出手的招式!柳树道:江湖已不是昔日的江湖,那时是你们韦家的天下,现在可得改改行情,再强如韦明远,在教主手下也没走过一招……朱兰突然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的教主是谁?柳树大笑道:这倒是你的运气,你是第一个知道教主的人,教主就是广成子陵穴中的主人,刻下神功大成,始创至尊教……朱兰一怔道:为什么要叫这么名字?柳树哈哈大笑道:秦教主一代天人,举世无匹,数之天下,惟其独尊。

所以才引用此名,教主是他,教祖也是他,最近他就要昭告武林,要他们都来朝见。

朱兰怒道:狂妄一匹夫耳,怎能今天下人归心。

柳树道:不归心就归命!两途任人自择,这世上贪生怕死的人多,到时候必定是一番无比的盛况,只可借你们没有福气欣赏了。

朱兰冷笑道:我这一辈子见过的英雄人物大多了,不稀罕欣赏这种独夫的狂梦,你们父子大概也是属于贪生怕死之流,所以才没有在陵穴中丧命吧。

柳树脸上一红道:胡说!我们是心服教主的技艺,甘愿投在麾下效力,跟你们讲这些没有用,还是乖乖地把胳臂送上来吧!语毕身形突然欺上,单指如刃,笔直点向朱兰的眉心,朱兰展开长剑,划起一道圆弧,一股无形的劲幕,罩上他的手臂。

铮!剑身被激得发出长吟,不住地颤抖着、朱兰的身子也被推开了好几步,可是她使出的梵净山剑法的精招,居然将柳树的凌厉攻势化开了!柳树微微一呆,欺身探臂又攻了上去,朱兰再次划弧布幕,可是柳树吃了一次亏,方式己变,长臂微闪,欺进劲幕的隙处,仍取她的胸前大穴。

朱兰脸色一变,忙抽回削指节,柳树倏地一声冷笑,指端反屈,弹在剑锋上,将她的精钢长剑拦腰震断了。

柳树的手跟着过去要抓她的胳臂时,突地有两条人影抢过来,一攻一截!攻招的是韦珊,她的长剑被柳树一掌拍断。

拦截的竟是他的弟弟柳林,柳树倒不禁一怔道:弟弟!你干吗?柳林挡在朱兰前面道:大哥!您何必对女子发狠!柳树暴怒道:胡说!你忘了我的断指之恨了,十指连心,那一根手指现在还痛在我的心里呢!柳林呐呐地道:大哥!不是做兄弟的要管你,方才你说要一招就取下她们的手臂,可是方才你已经用到第三招了,我们总不能在妇人面前失信。

柳树神色一变,厉声道:我不管!韦光那小子死了,我没办法再去找他!这笔账一定要他的亲人来还!柳林道:话不是这么说!要找您也应该找他的父兄,他们都没死。

报复在妇人身上实在不光明!教主也不会同意的,他主张一尊天下,虽不禁杀戮,却力戒卑鄙。

柳树怒声道:你倒教训我来了,指断在我身上,教主怪罪下来由我一身担当!柳林仍是婉转地道:大哥!我是为您好,我不忍见您触犯教规,将来去受那严厉的惩罚。

柳树怒不可遏,扬起一掌道:你再不让开!我就不认你是我的兄弟了。

柳林无可奈何地一叹道:哥哥!做兄弟的已经尽过心了,您一定要如此我也没办法。

语毕神色黯然地退过一边,柳树冷笑道:假仁假义!你别把教主看得那么神圣,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爸爸,看在他面上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而且教主行事毒辣,并不比我好多少。

朱兰与韦珊相倚而立,她们长剑已失,面对着一脸煞气的柳树已经全没有抵抗能力,可是她们毫无惧色,坦然地望着他慢慢逼过来。

就是这种凛然的神色使柳树略略一怔道:你们最好自动断下一臂,我还可以放过你们的性命。

朱兰怒哗一声道:放屁!无耻的小辈!你弟弟还有一点人性,你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柳树神色一变,举掌朝前猛拍,劲力大得出奇,决心要把她们毙于掌下。

轰!一声巨响之后,柳树的身形退了一步,朱兰母女的身畔却多出一人,长衫飘拂,神容泰然,而且是个年轻人。

他是从桥洞下钻出来的,而且可能呆了很久,却在危急的关头,救了朱兰母女的性命,韦珊看见来人后,忍不住惊叫道:咦!你怎么也来了。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道: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保护着你们。

韦珊脸上一红,原来这人正是神骑旅中的神雷使者凌寒冰,曾经伴送她同上白家屯去报告凶讯,一路上二人欢谈甚洽,想不到情愫早生矣。

柳树见来人居然能接下他一掌,不禁有点诧然道:你是什么人?。

凌寒冰做笑道:在下名属神骑旅中第一部,神雷使者凌寒冰!柳树厉声道:神骑旅中有你这等人物,难怪能席卷江湖,称雄一时,只是你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你们的首领与夫人到了教主手中直如草芥,虽然被他们侥幸逃走,但是总有一天会双双授首的……凌寒冰微微一笑道:我对付你们那宝贝教主也许不够,对付你这种无胆鼠辈却足足有余!柳树怒喝一声,抢过去施掌暴袭,凌寒冰从容迎敌,立刻打成一片。

由于双方都知道对手很强,所以都用上了全力,凌寒冰使的是紫府秘籍中的神雷掌,发时轰轰有声,神态威猛,与他文弱的外型颇不相称。

柳树则除了家传武学之外,还加上新得自秦无极的传授,也是凌厉无匹,战来十分惊险,一时奇招迭出,热闹异常。

约摸过去四十几合,高下渐分,柳树奇技新学,虽然奥妙无穷,到底不足与凌寒冰自小打下的基础相比,渐有不支之态。

韦珊看得大是高兴,一时忘情,大叫道:寒冰!别客气!杀了这贼子!他可恶极了!凌寒冰乍然受到这种亲切的称呼,不禁大是兴奋,虽然他知道韦珊并不讨厌他,可是悬于身份,他始终不敢明白地透露,这次跟着出来,也是想在暗中呵护玉人安全,出尽一份心意而已,谁知韦珊在激动之余,竟然也透露出她的感情了。

心中一高兴,手下更凌厉了,掌掌挟着雷电般的成势,逼得柳树更狼狈了。

柳林一直在旁边冷静地看着,对兄长的劣势毫无关心表示,他的眼睛还不住扫着韦珊,刚是对她别具好感。

以前他们兄弟二人合力追求白纫珠失败了,他难过的程度轻小点,因为他的意力又被韦珊分散了。

韦珊不比白纫珠丑,而且别具一种可人的温柔,只是柳大木挟嫌于心,使他无法继续与韦家来往,刚才他挺身出来拦阻柳树,也是为着一部分的私情作祟。

柳树坚持要伤朱兰,他不愿因之兄弟反目,只希望哥哥在伤了朱兰后能消消气,然后再拼命要求哥哥放过韦珊。

柳树猝然变颜,他心中一样地焦急,幸好凌寒冰出手挡过了!可是他看了凌寒冰与韦珊的情形后,心中不禁一凉,呆呆地任在那儿。

唉,我又慢了一步!这一个暗叹未止,韦珊那一声呼喊将他惊醒了,突然对凌寒冰萌起无比的妒意,冷笑一声,闪步加人战圈。

韦珊怒喝:不要脸!两打一!说声捋袖欲待上前帮忙,凌寒冰却奋力逼退二人的攻势急叫道:你别上来!来了也没用!朱兰轻轻拉住韦珊道:孩子,你还是等着吧!以你的功力连圈子都进不去。

韦珊急道:娘1我们不能眼看着他吃亏呀!凌寒冰以一敌二,的确不太行了,他只比柳氏兄弟略高一点,单打独斗可以占先,以寡敌众却差多了,儿轮狠攻之后,险象丛生。

朱兰无可奈何地叹道:孩子!只怪我们功夫太差,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办法!凌寒冰咬紧牙关撑着,而忙中抽空叫道:韦夫人!你们快走吧!到总坛去通知一声,我大概还可以绊住他们一段时间。

韦珊急叫道:不!你为救我们而来,我们怎么能抽身一走呢?凌寒冰惨然道:俱死无益!只要你记住我曾经为你舍过这条命就行了,将来找到首领或韦大侠时,再请求他们替我报仇!柳树厉声狞笑道:你别做梦了,姓韦的早躲起来了,他们还敢出头?韦珊怒叫道:胡说!韦家不会有那种人,我爸爸和哥哥迟早会来找你们的!柳林也厉笑一声道:他们除非是现在就来,否则就算他们能力通神,也救不了这小子的命!韦珊急得流下眼泪道:娘,您走吧!我留在此地陪他死。

朱兰恻然叹道:娘也不走了,人生总不免一死,眼看着大好天下,尽是蛇鼠横行,活着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柳家兄弟得意地大笑起来,攻招更加狠毒,凌寒冰几乎是在挣扎了,他的神雷掌最耗体力,打了这半天已是奇迹,照理来说他早该脱力而死了,只是因为韦珊的鼓励使他支撑下去,过得一时算一时。

柳林厉笑道:小子!你认命吧!我们早就可以杀你了,只是因为你开始太得意,所以才要你受点折磨,活活地累死你!不过你总算死得不冤枉,临死前还赢得玉人几滴眼泪。

柳树起初还不明白,继而大笑道:弟弟!我知道,怪不得你先前要拦我,原来你看上那妞儿了。

柳林狞笑道:没有!我迟了一步!这妮子的心已经放到那小子身上,我们弟兄注定是失败的!不过我有办法让他伤一辈子心,要她像白家的那个贱人一样,抱恨终身……柳树大笑道:对!我们得不到,也不让人家得到,等一会我答应放过那妞,叫她跟白纫珠做伴去,让她们永远对着死人恋爱去!兄弟两人相与大笑,手下攻势更紧,逼得凌寒冰喘息不止,连口都无法开了。

韦珊咬牙疾声道:姓柳的!我先前还认为你是个好人,谁知你跟你哥哥一样,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本姑娘偏不叫你称心,我先走一步,死后做个厉鬼,祟得你一世不得安宁!柳林大笑道:好!生不得亲近你,死后有你鬼魂相伴,我倒是很高兴!韦珊呆了一呆,才惨声道:寒冰!我感谢你的情意,黄泉路上等着吧……一语未毕,身子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朱兰大惊失色哭叫道:珊儿,你……柳树与柳林也不觉一怔,自动地歇了手,凌寒冰口喷鲜血,也倒了下去。

朱兰伸手去抱韦珊,突然旁边有个冷冷的声音道:韦夫人不必紧张,令爱并未身死,我只是制住了她的穴道。

朱兰闻声警视,只见桥栏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中年妇人,神容冷竣。

柳树与柳林见了那妇人,脸色不觉大变,双双躬身道:紫娘!您怎么来了?那妇人冷哼一下,只是淡淡地道:我来给两位贺喜的!恭喜你们立下大功,至尊教还没有正式公告武林。

二位就已经立下赫赫声威了,我一定要告诉教主重重奖赏你们!二柳脸如土色,汗下如浆,呐呐地道:紫娘!您……妇人暴喝道:我都听见看见了,你们还敢强嘴!跪下!二柳立刻应声下跪,呆若木偶,那妇人飘身下了桥栏道:我叫袁紫,韦夫人大概听说过吧。

朱兰一怔道:我只知道你曾与谷飞共事过,后来在广成子陵穴中出现……袁紫被异道:尊夫没有对你说过我?朱兰摇头道:没有!拙夫与我极少在一起,只约略听过萧环师妹说起你与拙夫曾在峨嵋雷洞受困,共习伏度剑诀。

袁紫脸色微微一动道:她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要恨韦明远,为什么会脱离峨嵋跟谷飞在一起?朱兰摇头道:没有!我也在奇怪你何以弃正道不走,要与奸人作伴!袁紫冷笑道:奇怪了!萧环是目睹的,她会知道一些,我与韦明远的恩怨仇嫌,他只告诉了杜素琼却瞒着你。

朱兰苦笑道:我虽然与明远是夫妇,却只有山主能共享他的生活与一切隐秘。

袁紫也轻轻一叹道:你虽然嫁了韦明远,却与我一样的可怜。

朱兰奇进:你……你跟明远……袁紫冷冷一点头道:往事不堪重提,我在雷洞中曾经表示爱过韦明远,他拒绝了,我因之恨他一辈子。

但是我也会爱他一辈子。

韦明远为人忠厚,他没有说出我当日的那些行为,可能世上知道这事的只有几个人,韦明远、杜素琼、我自己与萧环。

朱兰道:环师妹已入空门,她再也不会理俗人的事了。

柳树与柳林在地上交换了一下眼色,袁紫已经看见了。

微笑地向他们道:你们知道了这项秘密,今后可以要挟我了是不是?柳树一整脸色道:紫娘放心!我们绝不会告诉教主的。

袁紫将脸一寒道:你们没有机会去告诉他了。

柳树大惊道:紫娘!你总不会要我们……袁紫冷冷一笑道:我在你们面前耿直言心中的隐秘,当然已经准备好保守秘密的方法,你们认为要想保守一件秘密,最好的方法是什么?柳树结巴地道:我们只当没听见,此后永远忘记此事。

袁紫微笑道:那不好,你们已经听见了,就该永远记得它,因为这是你们死的原因。

柳林的脸色也变了,抗声道:你不敢!杀了我们,你怎么去向教主交代?袁紫道:你们行止有违教规,出言藐及教主都是致死的理由,然而我的理由却不是这些,我认为保守秘密的最上策就是把它埋在地下,越深越好。

柳树跳起来,飞身就逃,刚跑出四五步,袁紫的手一扬,他立刻狂吼一声,扑地倒下,背上穿了一个大洞,深透前胸。

柳林厉叫道:我爸爸必定不会放过你!袁紫大笑道:柳大木那个老混蛋能奈我何?我回去第一个就通知他,看他敢对我怎么样?柳林呆了一呆,突地举掌反拍自己的天灵,扑地一声,血花四溅,立刻死于非命。

朱兰见状不禁吃了一惊,袁紫冷笑着将尸身踢开,然后朝凌寒冰望了一眼道:这小伙子是不错!恭喜你得了个佳婚!朱兰没有答话,半晌才道:你杀了两个人回去如何交代?袁紫冷笑道:这两个家伙猪狗不如!杀了就杀了,难道还会要我偿命不成!朱兰道:问题是柳大木。

袁紫大笑道:匹夫何足惧哉!他不敢找我的,不过这笔账他会记在你们身上。

朱兰淡然道:韦家人视仇恨成了习惯,再多几个也不在乎了。

袁紫望着她道:为了韦明远,我本该迁怒到你们,你们实在不值得我报复,你带着他们走吧!去通知神骑旅,至尊教开坛在即,他们只有三条路可走,一条是死路,两条是生路,由他们自择了。

朱兰道:生路又将如何?袁紫道:表示归顺,或者干脆解散了远远地躲起来!教主准备大展威势,也准备大开杀戒,逆者无幸,劝他们不必自投死路!朱兰又问道:你好像很得宠?袁紫冷笑道:我算是教主的姬妾,却不能作为他的夫人,那位置给你的儿媳妇留着呢。

朱兰怔道:是念远?袁紫冷笑道:不错!是她!那怪物对她倾心异常,不过她也真有本事,居然能在重重的禁制中救了韦纪湄逃走,教主正在到处访查她的下落,我倒希望他能找到。

朱兰脸色又是一变,袁紫见状笑道:你别以为我会跟她吃醋!老实说那怪物并不在我心中,他爱娶谁就娶谁。

我希望杜念远被他找到后,她一定不会甘心嫁他,让她出点刁钻古怪的主意整整那怪物!朱兰默然片刻才道:你大概还在爱着明远吧?袁紫脸色一变道:不错!我恨透了他,也依然爱他,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他,在陵墓中我却冒着危险把他跟杜素琼放了出去。

朱兰神色一宽道:那么他们是真的安全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袁紫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我希望他多做些令我伤心的事,伤透了我的心,那样我就可以毫无犹豫地杀他了。

朱兰轻轻一叹道:别骗你自己了,你不会有勇气杀他的。

袁紫厉声道:谁说的?我不像你这么痴心,在雷洞中我恨不得将他剁成肉泥!朱兰道:只有那时候你也许会这样做,经过这么久的岁月,你的恨已经磨尽了,只有爱却越来越强,天下女子无法脱出这个范畴。

袁紫略略一怔,才将声音变为异常冷漠道:我跟你们都不同,你不会懂的,以后等着瞧吧!朱兰不接她的话,于是改变话题问道:你能告诉我还有一个儿子的确讯吗?他叫韦光,也进了陵穴……袁紫道:韦明远自己也问过了,我没有看见过他,惟一的可能是落在化骨风穴里了。

朱兰潸然泪落,袁紫却又冷冷地嘱咐道:我还应该告诉你一件事,我与韦明远的事你最好不要宣扬出去。

秦无极是个怪物,他也许会原谅我。

却不会放过他,这样一来天下虽大,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朱兰点点头,抹着眼睛再问道:还有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白纫珠呢?袁紫道:白姑娘跟一个姓邢的女子被我放走了,她的父亲被怪物留着,因为他识得甲骨文,子午经上有一部分文字很深奥,怪物在利用他翻译呢,你想知道的我都说过了,但愿好好保重,今后最好不要再碰面,落到怪物手上,我可救不了你,怪物对韦明远还没死心,一直想收为他用,你给他发现了,一定会留为人质,逼使韦明远出头的。

说完她的身形一扭,像头夜莺似的消失了。

神骑旅果然再度解散了,这次做得很突然,每一个人都销声匿迹,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代之而起的是至尊教。

像深秋原野上的一把野火,将武林中搅得空前的血腥。

血!流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屈服的人都被杀光了,剩下的都是俯首听命的软骨虫以及那般甘心归附的下流江湖人。

教主秦无极是个喜怒无常的怪物,他的脸上始终蒙着一层黑纱,除了几个亲近一点的人外,很少有人敢去接近他,因为他随时随地会下个命令处人于死地!总坛设在无定河畔的一所古堡中,那是所阴沉沉的建筑物,一般人在暗中称它为地狱门,因为追到那儿的人,很少有生还的。

中南北设三个分坛,由三个摄人心魂的人物主持着。

北五省白龙分坛在长白山神骑旅旧址,主其事的是端木方。

中部朱雀分坛在开封。

主事者为柳大木。

南七省玄虎分坛在十万大山,主事者为蜉蝣生。

这三个都是以杀戮为儿戏的凶残之徒,由他们支配着分布天下的无数分舵,武林是被统一了,不过是被一股邪恶的势力统治着。

除了一部分趋炎附势之徒外,每个武林人都岌岌自危,大家都在怀念着早一阵的宁静岁月,也怀念着那批维持江湖安宁正义的英侠,希望他们能再度起来,将天下重作一番整顿。

两年过去了,这血雨腥风的两年,人们开始由希望变失望了!在神骑旅原址的白龙分坛中,端本方志得意地广排盛筵,招待着代表总坛派来巡视的逍遣散人。

秦无极以绝高的功力为他解除了杜念远留在他体内的尸毒,也进一步地替他打通了久僵的关节。

虽然尚不足与秦无极相较,但也不作第三人想,逍遥散人属秦无极庭中巡察使,职责上大了他一级,也不过蒙得他客气相待而已。

酒过数巡后,端木方微笑开言问道:逍遥兄来此有教主什么训示?逍遥散人淡淡地道:教主不过命兄弟来此随便看看,同时间问端木坛主有什么困难?端木方哈哈大笑道:普天之下,莫非至尊教之统辖,任何困难都只须一个杀字便可解决,再也不会有人敢来捋虎须了。

逍遥散人对他的一副做态殊为不满,忍不住蹙眉正容道:端木坛主不要太托大了,连教主本人也不敢如此想,目前本教虽然统辖天下武林,可是教主的心腹隐患未除……端木方继续做笑道:逍遥兄可是指那三个老家伙而言?逍遥散人正容道:不错!那三人武功高深莫测,年余前教主就吃了他们的亏,虽然教主此刻神功大成,不会再怕他们,可是三年之期将届,教主四下打听他们的下落,特命兄弟转告各分坛;要十分谨慎从事,再者还有那杜念远也是本教的一个威胁,这女子武功虽不甚高,机智却过于一切人……端木方大笑道:兄弟自从掌管此地分坛之后,一直也在打听这两件事,迄今没有消息,以兄弟揣测,这三个家伙必是慑于本教的势力,躲了起来不敢出头。

至于那姓杜的妖女,兄弟早先也受过她的害,恨之人骨,只要找到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现在本教的势力普及天下,她纵有诡计,只怕也难以施展。

逍遥散人哼了一声,没有答话,端木方却大为高兴,拍着桌子叫道:来人啊!上菜!底下的从人答应一声,推运两具木笼,这本笼的构造十分特别,四周俱是径尺粗细的木干密密相合,高有丈许,顶上一块厚木,开了一个圆洞。

在洞上露出两个人头,一老一少,闭紧了双目。

逍遥散人见状微异道:端木坛主!这是做什么?端木方大笑道:逍遥兄应该知道兄弟每天都有吃人脑的习惯,早先是为了补脑力之不足,现在虽已无此必要,却是越吃越有味,不可一日无此物了。

逍遥散人微微色变道:教主虽不戒杀,端木坛主此举也似乎过分一点吧!端木方笑道:逍遥见此言差矣!兄弟食人脑之事,向为教主所默许,已经两年多了,教主从不干涉,尤其是今天这两个人,教主更不会反对!逍遥散人色动问道:这两个人是谁?端木方得意地笑道:那老的一个是神骑旅从前的副首领人云流星徐刚,年青的一个韦纪湄的弟弟韦光,他们二人先后都曾进人广成子的墓穴,却一直行踪不明……逍遥散人神色一变道:你在哪里找到他们的?端木方笑道:说来也是他们命中该绝,在墓穴中不知他们藏在哪儿,居然未被发现,前天他们两人到这里刺探,困在埋伏中,被兄弟擒住……逍遥散人面现惑色道:端木坛主之言当真?端木方道:怎么会假!兄弟在神骑旅待过一阵,所以认得他们。

逍遥散人忙道:那这两人可不能杀死,由兄弟带回交给教主审问,他们在广成子墓穴中未曾丧命,又没有被我们发现,此事颇堪玩味!端木方大笑道:不劳逍遥见费心,兄弟早就问过他们,怎奈他们死不肯开口,兄弟只好点了他们的穴道,本来就要吃掉他们,因为听说逍遥兄要来,所以才留着与逍遥兄共享,逍遥兄是否有兴趣尝尝鲜……逍遥散人神色凝重地问道:他们真是在埋伏中被捉住的?端木方见他问得离奇,不禁也微惑道:是的!他们被困在迷林中已经筋疲力尽,兄弟丝毫不费力气就捉住了!逍遥兄有什么高明指教?逍遥散人庄容道:此事颇不寻常!此地的一切布置,大部分俱是神骑旅旧有设备,那徐刚既是神骑旅的旧人,一定识得窍门,怎么会被困住呢?端木方闻言也是一怔道:对啊!逍遥兄此言大有见地,莫非他们是故意的……逍遥散人尚未答话,端木方又大笑道:就算他们是故意。

的也不要紧,兄弟一见到他们之后,立刻出手制住了他们的穴道,那是教主传授的独门手法,他们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哈哈……逍遥散人凝眉深思道:此事仍有可疑处……端木方大笑道:逍遥见不必多心了,你看他们站在木笼中像两头病猫似的。

还有什么可疑呢,你我还是好好的吃他一顿吧!逍遥散人想了一下,才神秘地笑笑道:兄弟对人脑不感兴趣,坛主自己受用吧!端木方哈哈大笑道:此物别具佳味,尤其是练武的人脑子,吃下去有滋补之功……逍遥散人仍是不感兴趣地摇摇头,可是他的眼睛却盯牢了木笼的两个人,端本方一面大笑着一面做手势,立刻有人端着一桶冷水进来,对准二人的头上淋去。

逍遥散人又是用然不解地道:书这又干什么?端木方笑着解释道:冷水可以使他们清醒一点,而且逼得热血下降,食用时减少一点腥味—……他边说边笑。

一边伸出枯瘦的手指,虚空朝徐刚的头上抓去接连抓了两把,他的脸色突地一变,口中也不禁讶然出声。

逍遥散人平谈地问道:端木坛主有何不妥?端木方奇道:兄弟这虚无指功今天怎么失效了?,逍遥散人仍不动声色地道:兄弟坐得很近,并未感到坛主用功!端木方脸色激变,眼光盯着本笼中的徐刚道:不瞒逍遥兄说,这功夫系兄弟苦练而成,近来才小有进展,发时除接触的对象外,他人一无所觉……逍遥散人笑道:也许是坛主今晚的酒过了量,使功力打了折扣,要不然怎会失手呢!再不就是对方的禁制已解……端木方摇头进:都不对,兄弟纵然量浅,这儿杯酒还顶得住,至于说对方的禁制已解,那更不可能了,教主的独门手法知者无多,而且兄弟的指功施出去,并未遇到抗力,只是无形中被消解了……逍遥散人轻轻一笑道:端木坛主太相信自己的判断,照你这样说来,应该是什么原因呢?端木方脸色凝重地对木笼望了一阵,那二人仍是闭目垂首,神情痴迷,一无异状,他又把眼光改向四周搜寻,逍遥散人间道:端木坛主莫非怀疑旁边另外有人!端木方点头道:舍此别无其他可能!逍遥散人突地纵声大笑道:兄弟早就知道了,而且立刻可以将他找出来!端木方神色一变,正要出声动问,逍遥散人己将前面的那双象牙筷子,迅速无比地分射向徐刚与韦光,口中还大喝道:二位朋友可以停止装死了!那两根牙箸去势其疾,所射的部分正是额旁的天灵穴,惊听得两声暴响,徐刚与韦光身外的木笼忽地自动爆裂,两个人也飞速地恢复行动。

各自接住了一根牙箸。

端本方大惊失色,讶然喝道:混账!你们原来是装死!徐刚将牙着掷在地下,夷然一笑道:瞎了眼的笨鬼!徐老爷的脑子有那么便宜好吃的?今天要不是另外有人帮你发现了,包你有一顿苦头尝尝!端本方勃然色变,推开面前的桌案起立吼道:混账东西!居然敢愚弄本座……他还待骂下去,却被逍遥散人伸手按住道:端木坛主,你先别暴躁,让我来问他们儿句话。

端木方悻然不语,身形移到门口,提防二人逃走。

徐刚微微一笑道:老鬼!你别紧张,我们本就是为着收拾你来的,在没有取得你狗命之前,绝不会急着离开,你尽管放心好了。

端木方神色又变,但是逍遥散人已抢在他前面发言道:二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徐刚淡淡地道:先说你是什么人?逍遥散人微笑道:在下为至尊教主麾下天下巡察使!徐刚蔑然一笑道:官位倒不小,不过你能看出我们的伪装,倒还算不错!你想问什么?逍遥散人平静地道:我只想请问二位在广成子陵穴中是如何脱身出来的?你们进去后又躲在哪里?徐刚微笑道:这是两个问题,你要想知道答案的话,应该先答复我一个问题!逍遥散人立刻道:在下乐于先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刚想了一下道:这问题很简单,你是怎么发现我们伪装的?逍遥散人微笑道:这更简单了,阁下既是神骑旅的副首领,断不会受困在埋伏中,除非是故意中伏,所以我听得端木坛主之言后,立刻产生了怀疑,再一观察二位,虽是装出受制之状,然血脉运行仍十分正常,方才喷水之际,阁下的头颈居然随着水势一偏,阁下的本意是要表现出软弱无力的样子,却不知破绽就出在此处。

徐刚微异道:这怎么算是破绽?逍遥散人笑道:端木兄曾说以教主独门制穴法禁住二位,受这种手法之人,除了四肢之外,其余关节之处,一律僵直不能动,阁下一偏脖子,兄弟就看出端倪了。

端木方闻言脸有愧色,徐刚也不禁点头道:高明!高明!台端心细如发,不愧是号人物!逍遥散人微笑道:多承谬誉,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了。

徐刚朝旁边的韦光望了一眼,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韦光摇摇头,徐刚只得道:抱歉得很,在下未得韦公子同意,无法宣布!逍遥散人略略色变道: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我对你们有问必答,你们却……韦光突然道:那我就回答你好了,我们躲在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地方……逍遥散人讶然道:广成子陵穴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韦光道:当然有了,那么陵穴历时千余年,这十几代的经营,岂能事事都被你们知道?逍遥散人想了一下才道:这话有道理,你们藏身的地方在哪一个地方,那里有些什么?韦光笑道:那地方已经被毁了,告诉你也没有用,其中有些什么恕难奉告,不过我可以透露的是那些东西都是你们的克星,你要转告秦无极一声,叫他小心一点,迟早我们会找到他,给他颜色看的!逍遥散人做然一笑道:你们也许有一点发现,若说能强过教主,殊难令人相信!韦光也傲然笑道:信不信由你,你若是有点脑筋,就该想到了,刚才端木方自夸为无人能解的独门制穴手法,怎么奈何不了我们?他的虚无指功,我们怎么受之丝毫无伤……逍遥散人神色一动,熟思有顷道:我还是无法相信,总得亲自试上一试!韦光微微一笑道:闲下得了贵教主几分真传?逍遥散人略作思索道:在下与教主相比,不啻云泥,哪里敢说是几分呢!韦光大笑道:阁下自谦过甚,可也把秦无极抬得太高了。

逍遥散人移前两步,作了一个准备的姿势,微笑道:闲话说得再多也没有用,还是在手底下见真章吧,但不知是哪位先赐教!韦光欲待起步,徐刚抢着过来进:笨鸟先飞,马卒前行,公子身负荡魔重任,不可轻易显示虚实,这一阵由老朽出出风头吧!韦光轻轻一笑,未置可否地退过一旁,逍遥散人瞥了徐刚一眼道:神骑旅昔日名满江湖,三十年风水大流转,今日江湖已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徐刚微笑道:这个老夫当然知道,老夫若是还凭着以前的那点玩意,此刻又怎能安然在此!逍遥散人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望之全无劲道,徐刚也是随便地—挥手,两人相距约有一丈远近,当然不可能肉掌相接,可是空中居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徐刚脚下退了一步,逍遥散人身子虽未移动,口中却不禁讶然出声道:不错!你还真有几下子,除了至尊教中有数的几个人外,方今之世,能接我这一掌的人还真不多。

徐刚稳定下身形笑道:没什么了不起!老夫筋骨己硬,习起大元气功来,自然要较你们年轻人差点劲,再换换其它功夫,老夫倒并不一定服老。

逍遥散人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大元气功这名称的?徐刚笑边: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那广成子的陵穴中,你们并不一定都摸到了,还有许多事情恐怕连你们教主也不一定知道。

逍遥散人闷哼一声,突地骈指欺身前点;徐刚不避不闪,却伸手从旁边插过去,极巧妙地将他的手指推开了,同时又切他的右股。

逍遥散人喉间发出一声低吼,就势化招回招,两人贴身互搏起来。

无论是攻守,双方都是十分狠辣稳健,虽是贴近换招,二人也都用上了内力,因此四只肉掌都是在寸许距离处相触,劈拍之声,不绝于耳!每换一招时,徐刚的身子都要晃一晃,显见在内力上他是略逊一筹的,不过他始终都能撑下去,看上去没有力竭或是吃亏的迹象。

相持约二十招后,逍遥散人己大为震怒,掌发得更急,力量也用得更足,徐刚应付起来渐渐有点吃力了。

韦光在旁边有些担心了,忍不住出声问道:徐老英雄,还是由我接下去吧!徐刚微喘着道:不用!老朽还顶得住,公子不妨借这个机会多研究一卞,他们究竟到了什么程度!逍遥散人冷笑一声,蓦地双掌一错,拍向徐刚的两肩,徐刚的双手自然回抄,向他的关节上切去,逍遥散人姿势不变,继续接下去。

徐刚的双掌已沾在他的衣服,骤觉一股劲力涌上,贴着掌缘将他的切势弹开,而自己的肩井穴上,也感到一股劲力透进,只得顺势双掌再朝外一翻。

砰然一声问响后,徐刚的身于朝后猛退,脸色煞白。

逍遥散人也退了几步,神色一样地难看。

很明显,刚才一场硬拼是个两败俱伤的局势,不过以吃亏的情形而论,是徐刚重一点,韦光十分关切地赶上来问道:徐老英雄,您怎么了?徐刚摇摇头,表示不太要紧,可是他的嘴却闭得很紧,足见是在努力地压制翻涌的气血,不使它喷流出来。

逍遥散人镇定了一下,阴恻恻地一哼道:真没想到你的连移穴的功夫也学会了,可是你肩井穴的原位已被我的透骨煞手毁掉了,纵然你能保得性命,也无法再使用功夫了!徐刚闷等了一下,才吐出一口淤血道:你也别得意,我印在你胸上的那一掌是截脉手法,现在你也许没有感觉,再过半个月就有你受的了!逍遥散人闻言脸色一变,连忙又运目探视自己的受伤情形,韦光听见他们的对答之后,十分着急抢到徐刚身旁去替他搓揉。

默立在一旁的端木方这时脸上忽地涌上一阵杀意,探爪突袭韦光的后心,韦光的背心对着他看不见,徐刚却看得很清楚,连忙叫道:公子!小心!韦光闻声回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喀嚓!又是一声脆响,端木方捧着手厉嗥后退,他的手指抓在韦光后背上时,韦光已经运起护身真气,那股巨大的反震力将他的指骨全弹折了。

韦光猛地回身,剑眉剔竖,厉声叱道:无耻鬼魅,你居然敢施毒手暗袭!端木方捧着一只断手,目中凶光毕露,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韦光。

韦光接触到端木方睐睐的目光,不禁更激发了心中的怒气,抬起一只手,正想再次对他发动攻击时,忽地他脸色微微一变。

端木方立时发出一阵惨厉的阴笑道:姓韦的!一年多不见,你果然有点运气,能练成这一身好功夫,只可惜幸运没有经常地伴随着你!刚才你虽然震断了我的一只手,可你也中了我附在指尖上的剧毒,不管你练成什么神功也挽不了你的生命了!韦光脸色一阵激变,徐刚已大惊失色地扯着他问道:公子!是真的吗?韦光点点头道:大概是的!我的胸头好像特别难受……徐刚悲愤之极,扑上前就要跟端木方拼命,端木方哈哈大笑道:徐刚!你忘了你的肩井穴已被逍遥兄点破了吗?现在你想跟我拼命可是自己找死,我断了一只手,另一只仍足致你死命!徐刚不顾一切,还是要冲上去,韦光已拉住他道:徐老英雄,由我来吧!端木方白他一眼道:你目前或许还可以杀死我,不过只要一动真力,三天的寿命只能缩到三个时辰了。

韦光暴怒道:我即使只剩下片刻的生命!也要先杀死你这个贼徒!端木方悍然不惧地说道:那你就上来试试看好了,我不跟你硬拼!干耗也要跟你磨上一个时辰,时间越久,毒力越深,体力也越减,到最后不知道是谁杀死谁呢!韦光击出一掌,端木方狡猾地躲开了,韦光还要追过去时,却被徐刚拖住了,韦光大是着急叫道:你还拉我做什么,还不乘现在我体力够时杀了他!徐刚庄重地道:死一端木方并不能阻止至尊教作恶,公子还是保重此身为上!韦光急道:现在还有什么可珍重的?徐刚道:那老您所施的毒未必一定无救,我们能多争取一点时间总是好的!公子千万别忘了在密室中墙上的留语……韦光怔了一怔,忽地回身拖着徐刚喝道:走!我们先离开这里!两个人奔出大厅。

直扑门外而去。

逍遥散人直到他们整个地消逝了,才对端本方道:端木坛主!你的话是真的?端木方狩笑道:我在一百多年前即号称毒君,用的毒岂会有错!逍遥散人又追问道:你那指上的毒当真中人无救吗?端本方想了一下才道:天下一物克一物,绝无不可解之毒,不过那解方十分隐僻,我想他们一定找不到的。

逍遥散人呆了一呆才道:那就很难说了,我得赶紧将这件事禀告教主去!端木方眼珠一转道:逍遥兄认为他们的武功能胜过教主吗?逍遥散人道:教主的功夫高到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不过那小子能震断端木坛主的指骨,绝对是高过你我,而且他们的路数与我们所习的十分相近,足证他们也是得到了广成子的传授,详细情形也应该去查一下。

端木方想了一下才道:逍遥兄!兄弟有个要求,这件事最好是瞒住教主。

逍遥散人一怔道:为什么?端木方诡异地道:逍遥兄是聪明人,何必一定要兄弟多说?逍遥散人略作思索,即已了然,不禁也是一笑道:端木坛主可是想再到陵穴中去一次?那儿已经封闭起来了。

端彬摇头道:刚才那两人能在地穴中另有机遇,一定是刚离开地穴不久。

想来那地穴定未完全封死,我们不妨再找一趟,也许可以有点收获,就不需要再居人下了。

逍遥散人含有深意地望他一眼道:这是有违教主的行为。

端木坛主怎知我会同意?端木方谈谈一笑道:你我惧非甘心受人驱策之辈!这一点兄弟绝不会看错!逍遥散人随之哈哈大笑道:端木坛主,你虽是僵卧了一百多年,脑筋眼力倒是越来越灵活了。

端木方也跟着大笑道:逍遥兄太过奖了,事不宜迟,兄弟将事务略为交代一下,立刻与逍遥兄一起动身,逍遥兄不妨编套假话敷衍一下教主,兄弟则先潜入地穴恭候。

逍遥散人想了一下又道:此地已有部分人知道这件事了,怎能瞒得了教主?端本方冷冷一笑,用手比了一个手势,逍遥散人不禁一呆,半晌才道:端木坛主不愧为毒君之称,心狠手辣,兄弟倒是有点害怕,万一我们在地穴中有所发现的话,兄弟只怕也难得善终!端本方脸上也是一变,半晌才道:兄弟所以要与逍遥兄合作的原因,就是因为逍遥兄熟知地穴中的一切布置与埋伏,那两个家伙是运气好,兄弟可不敢存此奢望,所以兄弟若有一丝异念,逍遥兄大可利用那些禁制来对付兄弟!逍遥散人笑道:我说端木坛主怎会对兄弟特别关顾提拔,原来是有利用兄弟的地方……端木方只有随着尴尬地打哈哈,可是他碧绿的眼光中,却隐伏着无限的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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