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陈设豪华,却不失典雅的起居室。
紫衣妇人正背门面窗而坐,好像正在欣赏那湖中的景色。
当杜少彬缓步入室时,紫衣妇人头也不回地,娇声说道:自己随便坐,秋香,给杜公子沏杯茶来。
杜少彬恭应着,就在紫衣妇人旁边的一个锦敦上,坐了下来。
紫衣妇人幽幽地叹了一声,徐徐转过娇躯,杜少彬看得很清楚,紫衣妇人的俏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这情形,使得杜少彬也不好先开口,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正襟危坐着。
幸亏这时,秋香送去香茗,并娇声媚笑道:杜公子请喝茶。
杜少彬接过香茗道:谢谢!说声中,随手将香茗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这时,紫衣妇人才淡然一笑道:杜公子,放轻松一点,别那么紧张。
杜少彬讪然一笑道:小可知道了。
紫衣妇人轻叹一声道:杜公子,有关杜家的事情,本来我没打算这么快就告诉你的,但此刻,情况演变太快,我不能不提前你说明一下了。
杜少彬点点头道:小可正恭聆着。
还有。
紫衣妇人正容接道:在我说出往事之前,你必须先在心理上,有一个准备。
杜少彬苦笑道:我自信已能承受一切打击的了,太上请尽管说吧!紫衣妇人沉思少顷之后,才注目问道:有一个姓季,名云娘的女人,你听说过么?杜少彬蹙眉重复着:季云娘?季云娘?……那是我先祖的两位夫人之一啊!紫农妇人点着接道:是的,在名份上,你应该叫她奶奶。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认识我这位奶奶?紫衣妇人苦笑道:岂仅是认识而已!事实上,我就是季云娘啊!杜少彬禁不住身躯一震道:真的?季云娘正容接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毋须叫我奶奶,何况,事实上,你我之间是敌是友,都很难说哩!杜少彬蹙眉接问道:此话怎讲?季云娘叹一声道:说起来,可就话长啦!杜少彬剑眉紧蹙着,没作声。
季云娘扭头目注窗外,那遥远的蓝天白云,喃喃自语着:一晃眼就是多年过去了,但回想起来,却好像就在眼前……杜少彬轻轻叹了一声,还是没接腔。
季云娘幽幽地接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我才不过十一、二岁,但我对当时的情况,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她,一顿话锋,轻叹着接道: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被一片杀声惊醒了,当时的情景,我真不敢回想,我记得,当我吓得号啕大哭时,我父亲带着一个家丁,全身浴血的跑了过来,他老人家要家丁带着我,从狗洞中逃命,并告诉我,仇人是‘无极派’的掌门人杜行,要我长大之后,设法替他报仇……杜少彬蹙眉问道:贵府与我杜家有仇?季云娘木然地道:我不知道,但当时,我父亲说过那几句话之后,就倒地死了,三天之后,当我再回到家门时,已经是一片劫灰。
接着,她目注杜少彬笑道:虽然,你我都是灭门惨案后的劫后余生者,但比较起来,你却比我幸运多了。
杜少彬注目问道:何以见得?季云娘道:第一,你有一位吴伯同照应你,传你武功,虽然孤苦伶仃,却不曾吃过苦头。
这倒是实情。
杜少彬接问道:第二呢?季云娘道:第二,你杜家逃出生天的据我所知,除你之外,至少还有一个……杜少彬截口问道:那是谁?季云娘道:总而言之,有那么一个人就是,至于究竟是谁,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
杜少彬注目问道:我杜家于一夕之间,冰消瓦解,就是太上你的杰作?季云娘苦笑道:杰作是谈不上,但可以说,是我所一手促成。
她,一顿话锋,又叹一声道:一报还一报,仇恨已抵消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你的观感如何,我没法过问,但对我自己来说,已算是一笔勾消了。
杜少彬木然地接道:太上,你说的太简单了,我须要知道详情。
季云娘道:事隔多年,事情又是千头万绪的,我真不知由何处说起,我想,还是由你觉得哪儿须要先行知道,就由哪儿问起吧!也好。
杜少彬沉思着接道:首先我要知道的,是我祖父,为甚么要杀你全家?季云娘道:俗语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武林人物,除了仇杀与名、利之外,还多了一项武林瑰宝与武功秘笈。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的意思,我祖父之所以要杀你全家,为的是甚么宝物和秘笈?季云娘点点头道:是的,先父就是偶然之间,获得一本‘混元宝典’,而赔上了全家的生命。
杜少彬蹙眉接道:我想,我祖父不是那样的人。
季云娘笑道:是的,由你祖父那‘及时雨’的绰号来说,那委实是一个大大的好人,可是……一顿话锋,才冷笑声接道:这世间,披着羊皮的狼,太多太多了!不等杜少彬接腔,又立即接道:杜少彬,我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祖父是一个标准的两面人,好的那一面,仁德广被,侠名远播,坏的那一面却是无恶不作。
杜少彬真有点火了:有何证据?季云娘笑道:我自己亲身所经,以及由他在枕边,亲口向我所说的,难道还会假?杜少彬冷笑道:这是你的一面之词,此中事实,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不!季云娘接道:此中事实,目前至少有四个半人知道。
杜少彬道:何谓四个半人?季云娘道:第一个是我,第二个是本城太上护法,第三个是你所见过的那位落拓文士,第四个是你杜家逃出生天的另一个人。
至于那半个,就是那位将你一手抚养成人的‘吴爷爷’吴伯同。
杜少彬接问道:我吴爷爷怎么只能算半个?季云娘道:因为他只知道一部份的事情,所以只能算半个。
杜少彬道:可是,据我所知,我吴爷爷对过去的事情,根本不知情。
季云娘哼了一声道:那是他故意那么说的,只因他不知道全部事实,也不愿让你知道先人的劣绩才故意这么装迷糊。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我吴爷爷知道这百灵城中的事情么?季云娘唔了一声道:我断定他还不知道,但可能心里有点怀疑。
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你判断寒家另一位逃出生天的,是甚么人呢?季云娘沉思着接道:那是一个女的,如非是你姑姑,就是你母亲或婶婶,而且,那‘混元宝典’,也必然是她带走了。
杜少彬接问道:那她的武功,一定很高了?不错。
季云娘点首接道:她的武功,至少不会比我低。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前辈所怀疑的,莫非就是那位神秘的悟空大师?季云娘点点头道:正是。
杜少彬蹙眉接道:太上,你这一判断,可能并不正确。
季云娘注目问道:有何根据?杜少彬正容接道:我有两点理由,第一,悟空大师曾不止一次救过我,如果她是我杜家的人,一定会与我联络,但事实上,她却不曾……季云娘接道:还有呢?杜少彬道:第二,如果悟空大师是杜家的人,凭她那一身超绝的武功,不致于不替我杜家出面复仇。
季云娘笑道:少彬,你忘了她已是出家人。
杜少彬正容接道:出家人也是人。
季云娘道:是的,出家人也是人,正因为她也是人,所以才一再地,在暗中维护你。
杜少彬道:可是,她并没向你们寻仇,据你方才所说,她是知道当年全部事实的四个半人中的一个。
季云娘正容接道:正因为她知道得太清楚了,看得太透澈了,所以才没向我寻仇。
一顿话锋,又注目正容接道:少彬,有关你我两家的这一段血仇,不论谁是谁非,也不管谁吃亏,谁占了便宜,我都希望到此为止,我们应该打点精神,应付眼前这一个共同的最大强敌。
杜少彬接问道:你说的是谁?季云娘道:就是本城的这位太上护法。
杜少彬讶问道:你还正准备嫁给这位太上护法,怎么他又成了你的最大强敌呢?季云娘苦笑道:这事情,可真是一言难尽。
杜少彬正容接道:有关你我之间的这一椿公案,我可以暂时搁下,一切且等我向悟空大师查证之后,再作决定。
现在,我须要明了全部事实,还是请从头说起吧!季云娘笑道:是的,话题似乎越扯越远,是应该回到本题才对了。
接着,才沉思着说道:好!还是由你继续发问吧?杜少彬注目问道:太上是如何进入‘无极派’?并成为我先祖的如夫人的?季云娘苦笑道:这个,说来可就话长了。
她,顿住话锋,沉思少顷之后,才幽幽地一叹道:当我家破人亡之后不久,那位带我逃命的老仆,也相继去世,于是,我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儿,如果不是灭门惨案的惨景,以及复仇的意志,不时地刺激我,鼓励我,我纵然有一百条命,也不会活到如今了。
由十二岁到十六岁的这四年当中,我整整有大半年的时间,是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小叫化生活,以后,是一位好心的马戏班班主收留了我,我现在的武功基础,就是在马戏团中所打下的。
杜少彬接问道:如此说来,那位马戏班班主的武功,一定很高?季云娘点首接道:是的,对一般江湖上的人而言,那已经是很高的了。
她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你能想到,那马戏班的班主是谁么?杜少彬一怔道:难道也是我所认识的人?季云娘道:是的,此人就是本城的太上护法,复姓百里,单名一个玄字。
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百里玄目前这一身神奇的武功,又是那里来的?来自‘混元宝典’。
季云娘长叹一声之后,才正容接道:当百里玄收留我的时候,当然会查问我的来历,当时,我年纪太小,根本不懂得江湖上的险恶,于是,也不管他与‘无极派’是否有甚渊源,就一五一十地,完全据实告诉他了。
杜少彬接问道:当时,他怎么说?季云娘道:他问我想不想复仇,我当然说想复仇,于是,他用好言安慰我,要我好好地练功夫,他一定设法给我完成复仇的志愿。
杜少彬一挫钢牙道:原来都是这老贼在幕后捣的鬼!季云娘正容说道:这话是委实不错,但我不能不提醒你:物必自腐而后虫生,如果你杜家果然是仁德广被,侠名远播的正人君子,又怎会予人以可乘之机。
杜少彬轻叹一声,没接腔。
季云娘娓娓地接道:就当我满十六岁,武功略具基础时,百里玄夺去了我的贞操,于是,我成了他的有实无名的小星。
但他同时也告诉我,他已经替我铺好了进入‘无极派’的道路。
杜少彬注目问道:此话怎讲?季云娘道:他说,你祖父性好渔色,当时,他还只知道这一个缺点,他说,你祖父的原配已经死去,并未续弦,正式的如夫人虽然只有一位,但暗地里的黑市如夫人,却到处都是,凡是他所看中的女人,很少有例外,能逃过他的手腕的。
杜少彬冷笑道:于是,他利用你的美色,使我祖父上钩?季云娘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他替我安排的计划是这样的。
她一顿话锋之后,才沉思着接道:当时,距你们‘无极派’约莫三里处,有一座尼庵,那是你祖母生前所建的家庵,你祖母去世之后,那尼庵的主持,就成了你祖父的皮条客……杜少彬一怔道:甚么叫‘皮条客’啊?季云娘忍不住噗哧一声娇笑道:真是一个傻小子,所谓‘皮条客’,就是专门替你祖父所看中的女人,作穿针引线工作的人。
杜少彬禁不住哑然失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季云娘道:于是,凡是去那尼庵中烧香礼佛的女人,只要稍具姿色的,就难逃你祖父的魔掌。
杜少彬一蹙剑眉,没接腔。
季云娘沉思着接道:像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你祖父自然不会向别人说,那些吃了哑吧亏的女人,更不会向人家说,因而这些狗皮倒灶的事,对你祖父的侠名令誉,一点也没受到影响。
杜少彬插口问道:那么,太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季云娘道:详情是你祖父于以后亲口告诉我的,至于片断的传说,当时就传播开了,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须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说,是也不是?杜少彬点首苦笑道:不错!季云娘娓娓地接道:这情形,触发了百里玄的灵感,于是,他立即遣散马戏班,并落发当了和尚,而我就临时算是他的表妹,被送到那尼庵中带发修行……杜少彬截口苦笑道:于是,我祖父就这么被你们钓上了。
季云娘点点头道:是的。
杜少彬注目问道:当时,你是为了复仇,有理由委屈求全,但百里玄却是所为何来?季云娘笑道:为了那本‘混元宝典’呀!杜少彬道:方才,你不是说过,那‘混元宝典’,已被寒家另一位逃出生天的人带走了么?季云娘道:是的,那被带走的,是正本,百里玄所获得的,却是一个手抄本。
杜少彬接问道:那手抄本,是否还有其遗漏之处?季云娘道:那是很可能的,这也就是百里玄之所以费尽心机,希望将那持有正本的人,引出来的原因。
杜少彬冷冷地一笑道:目前这个百灵城,也是基于这原因,而组织起来的?不错。
季云娘点首接道:而且,即将于八月十五的举行大婚盛典,也是基于这一理由。
杜少彬接问道:那他为甚么不杀我以斩草除根呢?时机还没成熟。
此话怎讲?季云娘笑了笑道:目前,他要以你为饵,将那持有‘混元宝典’正本的人,和他心目中,所有的对头人物都钓上之后,再一并下手。
杜少彬一挫钢牙道:这老贼,倒真是设想得很周到。
他一顿话锋,又沉思着问道:百里玄这老贼,心目中的对头是些甚么人?季云娘道:最主要的,是你杜家那位逃出生天的人,其次才是吴伯同、上官伦、任侗等人。
杜少彬道:我上官爷爷,是否已遭了他的毒手?季云娘道:没有死,还被他软禁在本城之中,因为,上官伦的医术,还有利用的价值。
杜少彬蹙眉问道:我上官爷爷,会为那老贼所用?季云娘苦笑道:这个,只有等以后的事实来证明了。
杜少彬道:我可以见见上官爷爷么?季云娘苦笑如故地道:目前,连我都见不到,又怎能轮到你去见他。
杜少彬也苦笑了一下,又哦了一声道:太上,那位任侗,又是谁呢?季云娘道:那也是你曾经见过面的,就是那托你将半块玉佩带给我的那位落拓文士。
啊!杜少彬注目接问道:那位任侗,本来是甚么人呢?季云娘道:此人也是你祖父的手下,当时,我曾想利用他逃脱你祖父和百里玄二人的魔掌,所以,他也由我手中,分享到‘混元宝典’的秘密,可是,不幸得很,有一次,当我同他幽会时,却被百里玄适时赶到,两人展开一场恶斗,当时,任侗还非百里玄的敌手,如非是我拚命劝解,任侗是难逃一死的,可是,从那次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
杜少彬禁不住轻叹一声道:原来此中还有如此多的曲折。
话锋略为一顿之后,又注目问道:那么,目前这百灵城中,究竟是谁在作主呢?季云娘苦笑了一下道:原则上还是我作主,但百里玄的势力,是在逐日增长之中。
杜少彬蹙眉问道:事实上,你们已经有过夫妻之实,如今,却为何同床异梦,互相排挤起来?季云娘苦笑道:论关系,我和百里玄又岂仅是止于夫妻之实而已,事实上,现在的百灵城城主百里光,还是我们的儿子哩!杜少彬哦了一声道:那么,三小姐也是你们……季云娘截口接道:不!两个丫头,都是领养的孤儿,也都是从我姓季的。
杜少彬道:这情形,二位小姐自己都知道?季云娘点首答道:是的,她们都知道。
杜少彬沉思着问道:现在,百里玄去哪儿了?季云娘道:去高平城找任侗去了。
杜少彬身躯一震道:我们要不要设法通知任前辈一声?季云娘轻叹一声道:我看不必了,俗语说得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任侗既能找到这儿,并不惜自泄身份,而将那半块玉佩请你带进来,必然有所恃,至少他应该有力量自保。
杜少彬唔了一声:太上这分析,极有道理,不过,我认为……季云娘截口接道:这问题,我自有安排,不必再谈了。
现在,我们还是谈点别的吧!接着,扬声说道:秋香,请三小姐来。
门外传来三小姐的娇语道:娘,我已经来啦!眼前人影一闪,三小姐已俏立他们面前。
季云娘向三小姐说道:三丫头,你陪同杜公子各处走走,我必须出城一趟。
三小姐一怔道:几时回来?季云娘道:快则一二天,最多七八天而已。
三小姐嘟着小嘴道:娘,您可得尽快回来。
季云娘道:这还用你说,哦!对了,神机堂堂主,我会带他一道走,堂务暂时由首席香主栗天鹏代理。
接着,目光移注杜少彬道:杜公子,没事时,不妨要三丫头陪你去神机堂走走。
杜少彬点点头道:好的……但他心头却在电转着:难道说,栗天鹏的秘密,她已经知道了?还有,昨宵,春桃才告诉我,栗天鹏有升为首席香主的希望,而现在,季云娘都已称他为首席香主,难道说……他这里,念转未毕,三小姐已代他问了出来:娘!栗天鹏是否今天才提升的?不错!娘!您真好。
季云娘已出室下楼而去。
三小姐目注那呆呆地出神的杜少彬,娇笑着问道:杜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些甚么。
杜少彬笑了笑道:我不信。
三小姐娇笑道:你一定是在想,昨宵才听到栗天鹏要升任首席香主,怎么今天就……杜少彬忍不住截口苦笑道:春桃已经将所有的话,都告诉你了?三小姐道:是的,但春桃那丫头忘了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最初察觉吴世玉冒充栗天鹏的,就是我娘。
啊!杜少彬笑道:令堂可真够精明。
三小姐道:她老人家如果不精明,又怎能主持这么一个傲视武林的特殊组织。
接着,又幽幽地一叹道:女人毕竟是女人,始终难以逃脱男人的控制。
杜少彬注目问道:三小姐指的是百里玄的事?三小姐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平心而论,这是互为因果的事,她老人家如果没有百里玄,不会有目前的成就,也不会有目前的苦恼。
杜少彬笑了笑道:这倒是持平之论。
三小姐笑问道:方才,我娘甚么话都告诉你了?是的。
杜少彬含笑接道:但是,三小姐的芳名例外。
三小姐娇笑道:我的名字,倒没甚么秘密,只是俗气得很,说出来,怕你杜公子见笑……杜少彬截口笑道:只要人不俗就行了。
三小姐这才抿唇一笑道:我的名字叫巧儿。
杜少彬笑道:好一个雅致的名字,一点也不俗气呀!三小姐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瞧你这德性!一顿话锋,才注目问道:嗨!要不要去神机堂走走?杜少彬正容说道:如果没甚不便的话,我正想同吴叔叔谈谈。
三小姐道:走走瞧瞧,自然是没问题,但要想密谈,可还不是时候。
杜少彬站起身来道:且去到那边再说吧!两人走出那静楼之后,杜少彬才低声说道:有一件事情,方才我忘了问太上,三小姐能回答我么?三小姐漫应道:甚么事啊?杜少彬道:那就是‘碧云山庄’与百灵城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三小姐道:据我所知,本城与‘碧云山庄’,一向没有来往,所以谈不上朋友或仇敌……杜少彬截口接道:可是,‘碧云山庄’的人,对你们两位太上的往事,都知道得很清楚。
三小姐注目问道:是关于哪一方面的往事?杜少彬道:就是那曾经作过和尚和尼姑的往事……接着,他将前此在那山沟中,所听到的尼姑生儿子,和尚娶老婆的山歌,以及当时的经过情形,都简略地说了一遍。
三小姐黛眉紧蹙地接道:这事情,方才你为何不问我娘?杜少彬苦笑道:一时之间,我怎能想到那么多。
三小姐沉思着道:此中关键所在,我也弄不清楚,不过,百里玄这老怪物经常在外面走动,可能和‘碧云山庄’方面,有甚么勾结也说不定的。
杜少彬唔了一声道:不错,百里玄既然想争取百灵城的领导权,则借外力以自重,也是不无可能的。
杜少彬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关于令堂当尼姑的事,是为了要使我祖父上钩,而达成她复仇的目的,是可以说得通的,但当时的百里玄,又有甚么理由,要冒充和尚呢?三小姐反问道:有关这一点,我娘方才没同你说过?杜少彬苦笑道:如果令堂说过,我就不会问你啦!三小姐笑道: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冒充表兄妹,也是未婚夫妻,但是,作表哥的未婚夫,看破红尘当和尚了,你说,作表妹的是否该出家作尼姑呢?杜少彬点首接道:这倒真是匪夷所思的安排。
三小姐长叹一声道:如果安排不妥当,又怎能使当时炙手可热的你们杜家,弄得家破人亡。
杜少彬长叹一声,没接腔。
而这时,那位新任神机堂首席香主的栗天鹏(其实即吴世玉),正和总管朱千里迎面走了过来。
这两位,老远就避立道旁,躬身施礼道:属下参见令主。
朱千里并接着说道:杜公子好!假冒着栗天鹏身份的吴世玉,虽然认识杜少彬,但此刻却还故意装糊涂,只随着朱千里礼貌地拱了拱手道:杜公子好!杜少彬连忙还礼道:二位都好!季巧儿(三小姐)美目在对方二人脸上一扫,笑了笑道:二位准备何往?朱千里首先恭应道:回令主,事情是这样的,栗香主今天高升为神机堂的首席香主,等于是副堂主,也是本城中最具权威的香主……季巧儿蹙眉接道:朱总管,说话干脆一点!朱千里哈腰恭喏道:是!令主。
接着,他才满脸堆笑地说道:属下特地准备了一点水酒小菜,请栗香主前去共谋一醉,以示祝贺。
季巧儿笑问道:请不请杜公子和我?朱千里谄笑道:如果令主同杜公子肯赏光,属下是求之不得啦!季巧儿笑道:那你就带路吧!是!※ ※ ※朱总管朱千里,本来是有点倾向于百里玄那边的,只是为了季云娘身边的秋香,还没弄上手,因而态度方面,还不示便有显着的表示而已。
这情形,季云娘母女,自然心中有数,严格说来,季云娘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这椿婚事,也就是与目前这微妙的局面有关。
如今,三小姐季巧儿把握住这个机会,一口应承,关于朱千里与秋香的婚事,她一定于最短期间之内,促其完成,无形之中,加强了朱千里对季云娘母女们的向心力。
所以,他们这一次小型的宴会,收效却是在各方面都相当宏大,也是皆大欢喜的。
※ ※ ※又是高平城的黄昏。
一家小馆子内,张铁嘴张三正独据一张白木桌,面街背里,自得其乐地独自低斟浅酌着。
就当此时,一位身裁修长的青衫人,挡住了他的视线,原来是那位神秘的落拓文士站在他的对面,向他咧牙傻笑着:朋友,借光挤一挤。
不错,这几天,高平城中,形形色色的江湖人物,一天比一天多,因而使得各行各业,都空前的繁荣。
就以眼前这一家小馆子来说吧!除了张三的这一个座位还可挤挤之外,委实是找不到座位了。
当然!这位落拓文士——也就是百灵城太城主上季云娘的旧情人任侗,他之所以一定要挤在张铁嘴的座位上,也自然有其必须如此的原因。
张三正含着满口鸡肉,闻言之后,连忙含含糊糊地,笑道:行!行!请坐!请坐!任侗颔首致谢,在张三的对面坐下之后,堂倌也适时走了过来,哈腰笑问道:爷,您要吃点甚么?任侗随手朝桌上一指道:照这位客官的一样。
张三传音笑道:任兄是存心打秋风而来。
任侗传音答道:快点吃,我有最新的消息告诉你。
张三讶问道:这儿不能说?任侗唔了一声道:先去老地方等我,记着,不见不散。
传音至此,堂倌已端着酒菜上来,于是,两人都埋头猛吃起来。
当这二位先后离去之后,这空位立即被一位中年文士补充上了,而且,中年文士刚坐下不久,另一位短装老者也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那短装老者倒是干脆得很,人一坐下,立即开门见山地,沉声说道:你给我回去!中年文士哼了一声道:你跟谁说话?短装老者道:当然是跟你。
中年文士道:你以为我是谁?短装老者笑道:云娘,如果你不是季云娘,我立即自抉双眸!中年文士脸色一沉道:你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干吗?听这语气,这位中年文士,果然是季云娘所乔装的了。
同时,由那短装老者的坐相与神态推测,也显然是百里玄所乔装。
果然,由他的语气和小动作中又证实了他的身份,他索性蹲在橙子上了:咱们是夫妻嘛!老公不跟着老婆,跟谁?季云娘冷然接道:少来这一套!百里玄笑道:这一套可以不来,但你必须立刻跟我回去。
季云娘冷笑一声:凭甚么!百里玄低声接道:凭我是你的老公。
季云娘道:我们有协定在先,我的行动,你管不着!百里玄笑了笑道:那是过去,现在,我至少可以作一半的主。
季云娘拂袖而起,但却被百里玄拉住了:酒菜才送上来,怎么尝都不尝一口,就要走哩!来!坐下来,今宵这一顿,我作东。
季云娘又勉强地坐下了:你,还有甚么说的?百里玄慢条斯理地,斟好两杯酒,含笑举杯道:老弟台,我先敬你一杯!季云娘举杯一饮而尽,冷然接道:干脆一点吧!百里玄正容接道:云娘,我不能不再提醒你一次:你我是拴在一条线上的同命鸳鸯,合则两利,如果彼此之间,步调不一致,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季云娘冷然接道:你且说说看,是谁的步调不一致?百里玄又饮干了一杯酒,才注目问道:我问你,你出来干吗?季云娘漫应道:咱们彼此,彼此。
百里玄笑道:对了,虽然我们目的不同,但对付的人,却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倒也勉强算得上是步调一致的。
季云娘注目道:你找到他了?还没有,百里玄接问道:你呢?季云娘道:我也一样。
百里玄道:云娘,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季云娘接问道:如何商量法?百里玄道:那就是,以协商的方式,使我们的步调,也能一致。
季云娘冷笑道:是要我帮你把任侗杀掉?百里玄摇摇头道:你该信得过我,如果我要杀他,还不致于须要有人帮忙。
季云娘注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百里玄庄容低声接道:化敌为友,并成全你们的晚年。
季云娘注目问道:有何条件?百里玄道:你们高飞远走,别再过问武林是非和恩怨。
季云娘冷冷地一笑道:且等我找到了他,与他商谈过以后再说吧!百里玄道:此中关键,还是掌握在你手中,所以,你必须尽量发挥你的影响力。
季云娘站起身来道:我知道,我先走了!季云娘走后,百里玄也匆匆吃完,丢下一块碎银,起身向店外走去。
门外,一个劲装汉子,迎着他深深一躬,却是哭丧着脸,没说话。
百里玄脸色一沉道:追丢了?那劲装汉子苦笑着点了点头:属下无能。
百里玄轻轻一叹道:不能怪你,是那两个太以高明了。
劲装汉子注目道:那两个是甚么人?百里玄道:究竟是谁,目前还没法确定,总而言之,绝对不是我们的朋友就是。
劲装汉子一怔道:居然还有人敢跟本城作对?百里玄苦笑了一声之后,才神色一整道:立即秘密通知本城人员,对方才那两个,务必尽一切手段,尽速将其收拾掉!是!是……那劲装汉子连声恭应着,转身飞奔而去。
时近三更,高平城东大街一间颇为考究的民房中,那位张铁嘴张三,正绕室徘徊,那情形,真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直转。
因为,那位向他约好老地方等,不见不散的任侗,都一直没见到人影儿。
他紧蹙着眉头,又继续绕了十几圈之后,禁不住低声自语道:莫非出了事情不成……他,自语未毕,又立即喝问道:谁?窗外传来任侗的笑声道:猜猜看?张三禁不住苦笑道:你老兄怎么现在才来?任侗已穿窗而入,并顺手将案头灯火击灭,然后低声说道:你老弟知道自己的项上人头,值多少钱么?张三笑道:这是吃饭的家伙,价钱再高,也不能卖呀!任侗道:此时此地,恐怕由不了你我自己作主啦!张三一怔道:此话怎讲?任侗道:有人以黄金千两,外加护法的高职,以购买你我两人的人头……张三截口接问道:是百灵城出的价钱?任侗点首笑道:别的人,谁能有此种大手笔哩!张三举手拍着自己的脑袋,含笑接道:我作梦也不曾想过,这个脑袋,居然会有人肯出这么高的价钱。
任侗笑道:看情形,你老弟真有待价而沽的意思?张三正容问道:他们必然是把我当作别的高人了吧?任侗点点头道:是的,他们把你当作吴伯同了。
那就怪不得啦!张三笑问道:对于你阁下,想必是不会弄错的了?任侗唔了一声道:我,等于已托杜少彬代我投过名刺,当然不会弄错啦接着,又含笑问道:老弟台,你猜猜看,我为甚么到现在才来?张三注目问道:就是打听这些消息去了?不!任侗接道:这些消息,已在‘高平’城中的同道之间,沸沸扬扬地传了出来,用不着另外去打听,方才,我是去安排我们这笔交易去啦!张三讶问道:你真的打算出卖人头?任侗点首接道:不错。
张三笑道:脑袋卖掉了,我这张铁嘴,可就英雄无用武之地啦!任侗低声接道:老弟附耳过来……两人咬着耳朵交谈了一阵之后,张三才低声笑道:这办法倒是不错。
任侗得意地笑道:当然不错呀!算得上是三全其美,不但成全了这一笔交易,也成全了另两位和我们自己。
张三道:只是,对那个甚么‘秦岭双凶’来说,未免太以对不起他们了。
任侗苦笑道:老弟台,这是甚么时候,你怎么又兴起妇人之仁来。
话锋略为一顿,又含笑接道:想那‘秦岭双凶’,集淫、凶、狠、毒,之大成,算得上是两手血腥,罪孽等身,纵然将其锉骨扬灰,也算是罪有应得呀!张三苦笑道:别说教了,我已经懂得啦!接着,又注目问道:嗨!阁下,那黑白双姬,真会跟我们合作?任侗笑道:这是打着灯笼,也不容易找得到的好事,她们为甚么不乐得捡现成便宜。
不等对方开口,又立即接道:不过,以后的问题,就得借重你那巧夺天工的易容术了。
张三点点头道:这倒是好办,问题都在易容以后,难勉不碰上那二位的生前好友……任侗截口笑道: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那两个,除了他们这一对难兄难弟之外,生平没有知交好友,有的只是对头和冤家。
张三笑道:那也够你我受用的呀!任侗笑了笑道:目前,我们不能顾虑太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张三苦笑道:好,现在,只好一切听你的啦!任侗唔了一声道:时间已差不多了,那么,我们就快点走吧!※ ※ ※这是高平城东郊的一片树林中。
由于今宵是一个月朗星稀,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尽管这儿是树林之中,但在那林梢洒落的,星月清辉照耀之下,林中的一切,却也看得颇为清楚。
这时,林中正有两位若幽灵似的夜行人,显得有点不安的,在负手徘徊着。
这二位,一着灰衫、一着黄衫,两人中等身裁,面目平庸得不带一点特征,两人面目也有七成近似,显然还是一对兄弟,年龄方面,灰衫人约莫四旬上下黄衫人可能只有三十五六。
这二位,好像是在等待甚么人,两人就着一片三四丈方圆的,较为空旷的地面上,双双交错地,来回渡着方步,两人之间,谁也不望谁一眼。
两人足足徘徊顿饭工夫之后,年纪较轻的黄衫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嗨!老大,你说现在甚么时候了?灰衫人道:三更已过啦!黄衫人蹙眉说道:说得好好的,三更正,准时见面,怎么三更过了还没来呢?灰衫人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黄衫人忽然停了下来,目注灰衫人道:老大,看情形,我们上当了。
灰衫人一怔道:上甚么当?黄衫人道:那两个贱人,准是在寻你我的开心。
灰衫人哼了一声道:同‘秦岭双凶’寻开心,那她们是活腻了!原来这二位,就是恶名昭著的秦岭双凶,不过,由外表看来,却是一点也不凶恶,这倒真是人不可貌相啦!黄衫人神色一整道:老大,别轻估了人家,论名气,黑白双姬这块招牌,同咱们‘秦岭双凶’,一样的响亮。
灰衫人笑道:她们这招牌,是凭甚么闯出来的,你想过么?黄衫人道:不错,黑白双姬是凭天赋的本钱,闯出来的万儿,但平心而论,她们手底下的功夫,也委实是一流的。
灰衫人暧昧地笑道:老二,我所佩服的,还是她们床笫间的那一套功夫……黄衫人连忙嘘了一声道:有人来。
灰衫人话锋一转道:准是我们等待的人儿来了。
不远处,传来一串银铃似的娇笑道:二位还在等谁啊?黄衫人笑道:自然是等你们二位美人儿呀!灰衫人也同时笑道:听到这莺声燕语,我的灵魂儿,就已经飞上九天了啦!另一个娇甜语声笑道:灵魂儿飞上九天,倒不要紧,一旦下了地狱,可就麻烦啦!一阵香风轻拂秦岭双凶的面前,已现出两位全身劲装的俏佳人来。
这二位,外表看来,年约二十四五,一个皮肤白皙,一个肤色黝黑,论姿色,只能算是中上之姿,但眉梢眼角,隐含荡意,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更别具一番撩人的风韵,尤其是衬托上那一身剪裁得恰到好处的劲装,使得她们那本来就婀娜多姿的胴体,更是点线分明地,令人目眩神迷。
这情形,可使得秦岭双凶真的是灵魂出窍地,连眼光都发直了。
这二位俏佳人,就是艳名满江湖的黑白双姬。
黑白双姬是以肤色而命名,黑姬司马娇、白姬符玉霜,两人虽然是异姓姐妹,却是情同同胞姐妹一般。
由外表看来,这黑白双姬,才是花信年华的人物,但实际上,却都是三十四五的人了,不过是因为驻颜有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而已。
方才,第二个说话的,正是作为两人中大姐的黑姬司马娇,她一见秦岭双凶那一幅失魂落魄的神情,禁不住掩口媚笑道:怎么?二位不认识我们两姐妹了?秦岭双凶,倒是亲兄弟,复姓宇文,分别以雷、霆二字为名。
经过司马娇的这一声娇笑,总算使秦岭双凶的元神又归了窍。
宇文雷首先一个虎扑,张臂向司马娇抱来,口沫四溅地笑道:黑妞儿,先与我亲亲。
司马娇娇躯一闪,避过一旁,伸手一点宇文雷的额角道:亲甚么?谁是你的家主婆?宇文雷涎脸笑道:虽然不是家主婆,也算老相好呀!司马娇哼了一声,纤掌一伸道:拿来!宇文雷一楞道:黑妞,你要的是礼品?司马娇点点头道:不错。
一旁的宇文霆讶问道:方才,不是说得好好的,礼品后补的么?白姬符玉霜抢先笑道:现在,我们已改变主意啦!宇文雷注目问道:改变甚么主意了?符玉霜道:礼品改收你们身上现成的东西。
宇文雷蹙眉接道:我们身上,可没带甚么值钱的东西呀!司马娇含笑接道:马马虎虎,就将脑袋送上来吧!宇文雷苦笑道:那怎么行,脑袋送掉了,还有甚么玩的……他的话没说完,司马娇那伸着的纤掌,突然出手如电,接连点了他的三处要穴。
这情形,使得一旁的宇文霆蹙眉说道:黑妞,开玩笑也得有个分寸呀!符玉霜冷笑一声:谁有工夫跟你们开玩笑!话声中,也是出手如电,向对方的将台与七坎重穴上点去。
秦岭双凶与黑白双姬的身手,是在伯仲之间,方才,宇文雷是在完全无备的意外情况之下,才着了司马娇的道儿,目前,宇文霆因为有了乃兄的前车之鉴,已暗中提高了戒心。
因而符玉霜的这一蓦地发难,却被他轻易地避过了。
而且,他避过符玉霜的突袭之后,立即又横飘丈许,才沉声说道:白妞,你这是甚么意思?符玉霜笑道:方才,我司马姐姐已经说过了,要借重你们两个的人头呀!宇文霆冷笑一声道:原来这是你们有计划的阴谋!符玉霜也冷笑道:现在才想通,已经太迟了!宇文霆一声冷哼:我觉得还不迟!呛地一声,已亮出了腰间的青钢长剑。
但已经被司马娇制住的宇文雷,却沉声喝道:老二且慢,让我问她们几句话!宇文霆长叹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有甚么说的,老大,我不知劝过你多少次,今宵,果然栽在女人的裤裆里了。
宇文雷却向黑白双姬沉声说道:黑妞、白妞,以往我们之间,交情都不错!符玉霜抢先答道:这情形,我承认。
宇文雷注目问道: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人了呢?符玉霜漫应道:利害关系嘛!宇文霆长叹一声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皆不算毒,最毒妇人心,这话倒是一点都不错的了。
宇文雷却向司马娇问道:黑妞,究竟是怎么回事,看在过去的交情上,你总不好意思教我们作个糊涂鬼吧?司马娇笑了笑道:待会,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的。
宇文雷注目问道:谁?我!随着这一声我,任侗与张三两人,已像幽灵似地飘落当场。
宇文雷目注任侗问道:黑白双姬是受了二位的指使?任侗点点头道:不错。
宇文雷蹙眉接道:咱们兄弟,与二位素昧生平,当然更谈不上有任何过节,却为何要以这种手段来暗算我们呢?任侗笑了笑道:这个,在你们临死之前,我会对你们详加说明的……宇文雷向乃弟沉声喝道:老二,别管我了,快点逃命去吧!张三含笑接道:来不及啦!宇文霆一挫钢牙道:老大,我要先宰了这两个贱人再说!话没说完,唰地一剑,向符玉霜横扫过来。
但他这雷霆万钧的一剑,却被任侗的长剑架住了。
呛然巨震声中,任侗沉声喝道:宇文霆,我给你一个便宜,尽你压箱底的本领使出来,二百招之内,我不还手,只要你二百招之后,还能保持长剑在手,我可以放你们两兄弟离去。
话声中,宇文霆已有若疾风骤雨似地,攻出了五招。
果然,这五招中,任侗只是一味地闪避,连防守的招式都不曾施展过,而且,当宇文霆继续抢攻时,任侗仍然是连飘带闪地,在对方那凌厉的剑式中闪避着,不曾接过一招。
这种打法,对宇文霆而言,是太便宜了。
而且是便宜得太不近情理。
正在尽全力拼命抢攻的宇文霆,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他没法去揣摩个中经纬。
一旁的宇文雷,总算旁观者清,他,不但已大致猜出了对方的用意,也由任侗的身法上,看出了一点来历,但这时,已经是一百五十招以上了。
他,忽然扬声喝道:老二,咱们认命了吧!宇文霆扬声问道:为甚么?宇文雷长叹一声道:凭你我的身手,决非人家十招之敌,人家之所以要让你二百招,毋非是要学习咱们的剑法而己。
宇文霆忽然怒喝一声:匹夫纳命来!喝声中,手中长剑,脱手向任侗胸前射去,人却向相反方向,腾身而起。
宇文霆这处变的动作,够得上狠辣而又快速,但任侗的身手,委实太高明了,只见他双手齐扬,朗笑一声:回来!话声中,那迎面射来的青钢长剑,已被他的左手接住,而右手却施展大接引神功,将业已射出丈外的宇文霆,凌空抓了回来,并电疾扬指,点了对方的三处大穴。
宇文雷长叹一声道:我们兄弟,平常作恶太多,是该遭受报应的时候了。
任侗笑了笑道:你自己明白,那是再好不过。
宇文雷注目问道:有一点,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的武功,比我们高明得太多了,却为何还要观摩我们的剑法呢?任侗道:这个么,待会,我会向你们解释的。
还有。
宇文雷接问道:由你方才所显示的身法上判断,你应该是百灵城中的人?任侗笑道:这个,你却是猜错了,不过,待会,我也会有个合理的解释的。
接着,扭头向张三说道:张老弟,时间不早,我们该着手工作了。
张三点点头,目光向黑白双姬一扫道:这二位姑娘……任侗接着笑了笑道:对了,暂时请二位姑娘回避一下。
符玉霜首先蹙眉问道:须要多少时间?任侗沉思着接道:半个时辰之后,二位再来吧!符玉霜点点头道:好的——司马姐姐,我们走吧!第二天清晨,高平城中,传出了惊人的清息——以往无极派中一位姓任名侗的堂主,被人杀死了。
和任侗一起陈尸高平城东郊的密林中的,还有一位不知姓名来历的人物。
那另一位不知姓名来历的人物,原先以为是以往无极派中的另一高级人员吴伯同的,但事实证明,那不是吴伯同。
传说中,上述这两位,死状相当凄惨,是被人以重手法击碎半个头颅致死的,总算还留着半个完整的面孔,以供人辨认,如果那下手的人,手法再重一点,那就成了没法辨认的无名尸体啦!还有,据说先一天就有人出了黄金千两,外加护法高职的赏格,购买上述那两人的脑袋,没想到,重赏之下,果然就有勇夫出现,才一夜之隔,不!严格说来,只不过是半夜工夫,就有人将那两位给杀掉了。
当然!对于出此巨大赏格的人,大家都心中有数,但却没有胆敢随便说,而将传说的重心,集中在那杀死那两人的人的身上。
但事实上,究竟是谁杀死了那两人,即使是那悬出重大赏格的人,也不会知道,整个高平城中,只有四个人知道个中真相,那就是黑白双姬司马娇、符玉霜、和任侗与张三,不,任侗与张三,如今该暂时称他们为秦岭双凶才对了。
※ ※ ※黑白双姬与秦岭双凶,已共同获得了千两黄金的赏格,和百灵城中护法的职位,当然!这是武林中的一项大秘密,除了他们授受双方的当事人之外,谁也不会知道。
黑白双姬司马娇、符玉霜二人,已悄然进了百灵城,任侗与张三二人,如今是秦岭双凶的身份,自然也有百灵城给秦岭双凶的请柬,同时又具备了百灵城护法的身份,是随时可以进入百灵城的人物了,但他们却借口要在高平城中多玩玩,而住进了百灵城设在高平城中的宾馆中。
这些,都是那真正的秦岭双凶,被任侗、张三二人秘密处死之后,第二天一天中,所发生的事。
※ ※ ※这是一宗骇人听闻的大新闻,传播了一天之后的当天上灯时分,地点是百灵城设在高平城中,那座宾馆的秘室之中。
烛影摇红中,季云娘脸寒似水地,正在默然沉思着,她那美目之中,还显然孕育着晶莹的泪珠。
房门上,传来轻微的剥啄声,她怔了怔后,才沉声问道:谁?门外传来百里玄的语声道:云娘,是我。
季云娘沉声说道:进来!呀地一声,房门启处,百里玄脸含诡秘笑意地,走了进来。
季云娘不等对方落座,就冷哼一声道:你作得好事!百里玄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故意讶问道:我又是甚么地方得罪你了?还装糊涂!季云娘冷笑一声:我问你,任侗是谁杀的?百里玄讪然一笑道:这个,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哩!季云娘怒声道:昨天你是怎么说的?百里玄歉笑道:云娘,昨天我是故意那么说的,如果我不故意那么说,要与他化敌为友,以稳住你的心,又怎能杀得了那姓任的。
季云娘恨声说道:在我面前,你还要玩这种花枪,你到底还算不算人!百里玄笑道:云娘,你是知道的,我的身体内,有一半猿猴的血液,所以,我本来就只能算半个人的。
怪不得百里玄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一只大猴子,原来却是一个半猴半人的野人,想来他的身世,也必然很富传奇性的了?百里玄话锋一顿之后,又神色一整道:云娘,我之所以这样作,主要还是因为喜欢你,因为我不愿看到你,投向别人的怀抱中去。
季云娘冷笑道:喜欢我?你玩过的女人,还算少了?不!百里玄连忙接道: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你我已是数十年的老夫老妻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心中真正喜爱的只有你一个人。
季云娘冷冷地一哼道:说得可真好听,我问你,你将黑白双姬那两个妖姬引进来,是甚么意思?百里玄苦笑道:这是我对外所悬出的赏格啊!你又想到甚么地方去了?紧接着,又含笑接道:何况,另外还有一对‘秦岭双凶’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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