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李凉-百败小赢家 > 第一章 林中“出恭”杀保镖

第一章 林中“出恭”杀保镖

2025-03-30 07:34:01

你想溜呵?等等我!一美艳如花的少女突地从林中闪出来,一把拦住骑马而过的少年公子。

那少年公子皱着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象游魂似的缠着我,我是去办正事哩!你有屁的正事!那少女噘着嘴回道,你无非是想甩掉我,好毫无顾忌地赌一把是不是?那少年被揭了底,脸上一红,笑道:是又怎样?不是想甩掉你,实在是那些地方只适合男子汉去,你一个十四岁的女生是不适宜去的!不让我去我就告诉你爹!少女威胁道。

这金童玉女般的一对少年看似亲密无间,却原来并不是一家人。

少年无奈,只好拉她骑上马,一齐往前驰去,他们身后跟着一只大狼犬,再远处,则跟着一位面目丑陋的汉子。

出事?赵威武心里一惊,有些坐不住的挪动了一下身躯说:文师爷,不瞒你说,我担心的也是这个,不过这方圆一百里的地面上全是我‘四疯堂’所辖之地,应该不可能出事才对。

何况。

小豹子‘身边尚跟着敝堂一名高手,以及一头他自小所拳养的狼犬,如…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回不来,那头甚通灵性的狼犬一定会回来传警……可是……唉,从早上到现在已是足三、四个多时辰,赵老板一连派出数拨人马却……唉,其令人揪心……文师爷门怨自唉的叹道。

这话虽没明显表露出不瞒,可是听在赵威武耳里立刻脸上一阵青红。

杜省三——赵威武蓦然朝着大厅外吼声震天。

一位精壮汉子立刻进了来,单膝脆地,肃穆候令。

传我口谕,堂口内所有能走、能动的人统统给我出去找,妈个巴子,就是把左近的地儿翻个面你们也要找到‘小豹子’,否则你干脆死在外头不要再回来————杜省三机伶一颤,低首道是,便如飞而去。

他知道大当家这回是真正的火到了极点,因为他从十八岁入帮,十五年来就从没见过赵威武发过那么大的脾气。

他更知道今天要是找不到那个祖宗,那还不如在外头找棵歪脖子老树自己吊颈。

毕竟人人都知道四疯堂大当家铁狮子的话,甚至硬到可以上当铺当当,现在既然他说出找不到小豹子就不许回来,那么他的话就和挂在墙上的画没什么两样,同样是用钉子钉在那的。

再找————四疯堂二龙头那张白面黑须的脸亦因焦虑而涨得通红,他对着刚进门的家丁亦下达了第三道命令。

四老穿着四疯堂制式服装的家丁互觑一眼后,一位年纪稍长的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四……四老爷,小的们已把镇上每一块地儿都翻遍了,委……委实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小姐长了翅膀?她会飞?倏地,白鹰东方起云一掌震裂了身旁檀木茶几,目光森寒的对着说话的人阴鸷怒叱。

是……是……小的们再……再去找……一阵哆嗦,即四名家丁亡命似的奔出府邱。

因为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多说一句为自己辨护的话,就已多接近死神一步。

长年的接触,做下人的对主子的脾气,个性,习惯如果还不能摸清的话,那可是自己给自己找倒霉。

尤其伺候这位淮中第一大帮,四疯堂的二龙头,更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否则那才是自己在拿老命来开玩笑。

起……起云……中年貌美的东方夫人坐在一旁嗫嚅的开口喊了丈夫一声。

你管教的好女儿————东方起云没好飞的瞪了一眼冷哼。

有些无奈,亦有些畏缩,东方夫人小声的忧心道:我……我也没想到小星星她一大早出去……谁……谁知弄到现在还不回来……她平常会去些什么地方?又常和些什么人在一块玩?难道你这做母亲的就一点也不知道?东方起云紧盯着做妻子的那一张因惶恐而惨白的脸。

除……除了那头‘豹子’外好像前街几个同龄孩子也经常和她在一块,另外后街也有几个她私塾里的同窗也时相往来,至……至于她会去哪些地方,我……我行动不便,这……这我就不知道了……真会找时间,这种节骨眼里,你……你们偏偏给我添了那么大的麻烦,存心想气死我————一阵子沉默后,东方夫人几次想开口,但看到丈夫那阴霾的脸,及狡黠中带着狠毒的目光,硬把冲口想问的话给咽了回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悄然流逝。

踱着方步焦躁不安的东方起云望望天色,喟然一叹,有了决定。

你在家守着,记着我说的话,只要小星星一回来,你立刻要她带着你到后院那隐密的石室里,一直待到明天午后才能出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有了任何状况都不可中途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那么严重?你…你能对我说吗?终于东方夫人压抑不住心头的疑惑还是问了。

她不能不问,因为她这一辈子从来就没见过东方起云的表情这么严肃,行为这么怪异。

这里不是淮中第一大帮四疯堂的总舵吗?难道有什么重大的巨变要发生?明知道东方起云不可能和自己说,然而东方大人还是想要知道一些究竟即将发生的事,所以顾不得一切,用一种哀求的口吻问出了心中想问的话。

照我的话做,莫忘了你是女人,你是妻子————男人的事情,你最好少问。

果然,东方起云什么也没透露。

他取出一方黄色的丝绸,又从墙上拿下了一把极其普通用来装饰及避邪的钢刀,谨慎的把那方丝绸穿过刀柄的圆环,紧紧地,牢牢地打了两个死结。

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他从不用刀,为什么突然前两天会把这把没开口的刀拿去开口,而现在又系上了这一条应该是红色而不是黄色的丝绸。

东方夫人一点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也更猜不出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对一个不会武,只知道念经礼佛,侍候丈夫女儿的她来说,再是不懂江湖风险,也看出了有什么不对,甚至隐约感觉到一种不祥的信息正慢慢的逼进,即将爆发。

东方起云把钢刀包在早已预备好的蓝布套里,匆匆出门。

前后脚之差,由总舵铁狮子赵威武那派来的帮中弟子就进了门,在精致的花厅里见到了东方夫人。

禀东方夫人,敢问二当家去了哪?弟子好前去传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莫非有什么事?东方夫人艰难的站起身,拖着沉滞的步伐走了二步问。

是这样子的,总舵来了一位客人,大当家的想请二当家的过去见见。

哦?客人?什么样的客人?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好像是什么王爷的文案师爷。

东方大人微蹙着眉问。

王爷的师爷?……知不知道什么事?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你到镇上找找,或许二当家的在哪间酒楼里也说不一定。

在传话的人走后,东方夫人开始不安,因为她猛地发现东方起云和自己都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以往无论什么时候东方起云哪怕是出门转转,都会交代自己或下人他的行踪,然而今天;这一次的出门他为什么没说?是他忘了?还是他故意不说?偏偏自己也忘了问,也偏偏那么巧大当家的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找他。

她现在只希望那名传话的弟子能很快的找到他,否则误了时限,大当家那铁面无私的条例,可不是任何人能够破例。

想到这,她不觉想到了四疯堂里那高高在上的铁狮子,那威猛、刚直、令出如山的国字脸。

同时也想到总舵内半个时辰传闻不到者————鞭笞五十。

的铁律。

午后刚过。

莲花集来了一对金童玉女,男的十三、四岁,女的也约莫这个岁数,同骑了一匹矮种马,前头一只狼犬个儿挺大,几乎快赶上了那匹马。

噢,不,这两人一骑的后头还有一人正用小跑步离着十五、六丈远的距离,频频挥汗。

快到进集的路口,马停了下来,停在一棵大树下。

‘豹子’,怎么不走了呢?清秀得让人打心里赞叹的小女孩,歪过头露出苹果也似的粉脸问着前面的男孩。

你没瞧见咱们已经到了‘莲花集’吗?这里咱还是第一次来,这……这个‘人’境问俗,我看还是等等‘糊涂蛋’好了……前面有着一脸古灵精怪,一看就知刁钻成性,被称做豹子的男孩回头望着后头的人影说。

暖呀,‘入’境问俗,不是‘人’境问俗,你不要胡言乱语好不?小女孩忍不住纠正别人的白字。

明明我记得书上写的是‘人’你怎么念成‘入’?男孩显然有些不服。

‘人’上面的头在右边,‘入’上面的头在左边,你就是这个毛病,老是错把‘冯京’当‘马凉’,粗心大意—— 小女孩伸出了小手一面在男孩的背上用力的写着人和入一面解释。

好啦、好啦,你弄得我好痒。

妈的,什么左边右边的,又不是‘小儿麻痹’,头当然是长在中间才对……男孩一面嘻嘻笑道,一面混身扭动。

女孩嘟起了嘴,一副欲泣的样子闷不哼声。

又……又怎么啦!男孩轻拍了一下额头:姑奶奶到……到底又怎么啦?你……你又骂人。

我……哎呀!我不早就告诉过你我那是口头语,口头语……妈,马上就到了,嘿嘿,马上就到了。

女孩的脸刚一变色,男孩立刻惊觉,见风转舵的改变了即将顺口而出的粗话。

你……我不管你是不是口头语,反正和我说话我的要求就是这样……女孩也被他的机智弄得毫无办法。

好、好,我的姑奶奶,小星星,我这头天不怕,地不怕的豹子认识了你真是栽到了家,唉,这是什么年头哟,这往后的日子可又要怎么过哟……气得伸出粉拳,女孩轻锤着男孩的肩膀,娇声笑着说:认识你我才倒霉哩,害得我每天被娘骂一点女孩子味道也没有。

味道?哇噻,这我可是从来没想过的问题,来,让咱闻闻,看看女孩子到底身上有什么味道。

男孩子嘻皮笑脸的回过头耸动着鼻子直往女孩身上嗅。

吓得女孩直往后躲,同时一叠声的笑骂道:死相、无赖、色……色狼……这里正闹做一团,一个比叫化子好不到哪去的猥琐汉子,露着黄且黑的大板牙,气喘吁吁的跑到树下。

小……小豹子,咱……咱可是只有两条腿,你……你们可把我给追……追惨啦……看着对方伸着舌头,滑稽古怪的垮着双手下垂吊晃着,再也忍不住,这两个孩子笑得差些摔下马来。

糊……糊涂蛋,你……你真的像极了我……男孩捧着肚子说。

真……真的呀……糊涂蛋禁不住心喜问出了一句肉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来。

因为每一个人都夸赞这男孩长得俊,而且每一个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糊涂蛋更是有这种毛病。

你……你恐怕弄错喽——男孩眯着眼摸着耳朵。

长叹了一声,糊涂蛋知道当这位小主人有了眯着眼摸耳朵的动作时,他一定将要说出能呕得人吐血的话,或做出气得人跳脚的事来。

可是人总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倾向,不幸的糊涂蛋更也有这种毛病。

于是明知不会有好话,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你说我像……我说你像极了我的‘尼克森——话一说完糊涂蛋果真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

因为那只大号狼犬——尼克森,正摇晃着尾巴,吐着舌头摆呀摆的从前头跑来。

瞪着一双怪眼,糊涂蛋结舌道:我……我的小祖宗,你……你为什么老喜欢把话……把话说个半截?这……这不是整死人嘛……强忍着笑,男孩翻了翻眼珠:是……是你自己自鸣得意打断了我下面要说的话,这可不能怪我……想想也是,糊涂蛋只能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人家欠了他银子没还一样,朝前再走。

喂、喂,糊涂蛋、吴必发、吴大哥……吴叔叔……小豹子一声比一声叫得亲切,眼见人家不搭理,最后连吴叔叔也喊了出来。

糊涂蛋吴必发终于停下了脚步。

男孩的法宝果然有效,从小至大无论他做错了任何事情,说错了任何话,只要吴叔叔喊了出来,这糊涂蛋就像孙猴子套上了紧箍咒一点辙也没有。

回头对女孩挤了个眼睛,小豹子催骑上前,嘿嘿干笑两声摆出一脸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不知如何是好的笑容。

我的小祖宗,有什么事你……你就直说啦。

糊……吴叔叔,你可不能丢下咱两人,一个人头里先走,这……这‘莲花集’咱可是第一次来,何……何况说好的有乐子同享,你……你要失信于我的话,那么回去后出了纸漏你……你一人独扛,可不要说咱不够意思不帮你‘围事’……小豹子的话就像一记闷雷,震得糊涂蛋迷里马虎,七荤八素,也吓得他两腿差点发软,站立不住。

小……小祖宗,是……是你提议来这的,我……我是拗不过你才……才跟着来的,你可不能这个样子陷害我……‘四疯堂’的铁律,妈呀!咱一想起刑堂‘刀疤六’那张阎罗王似的门板脸……我就腿肚子发软……又叹了口气糊涂蛋说:好、好,有……有乐子同享……同享……对嘛,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噢、不、不……有难同当的好哥们,不、不,好叔侄,嘿嘿……好叔侄……对这个能把活人气死,和把死人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小祖宗,糊涂蛋可真不敢再有一丝不悦。

哪,前头就是‘莲花集’,集里面吃喝玩乐样样俱备,待会呢,我会找一间最大最大的赌档,嘿嘿……这仍须靠少爷那双‘奶油桂花小手’,等弄到了银子,这就……这就‘大家乐’啦。

眼里闪起一种兴奋莫名的光彩,小豹子啧啧两声,回头对着那女孩说:小星星,记着等下可千万要沉住气,不要在一旁给我乱出馊主意,以免影响了我的判断能力,这里可是大场面不比‘清河镇’,哇哈,我……我的手已开始痒了……好……好嘛,人家不说话就是了,不过你……你千万不能贪心,像前几天在‘清河镇’小秃子赌档里把人家赢得死脱,害得他差些上吊,末了连一个铜板也没带走,白搭了一下午……我如道,我知道……小豹子思维早已飘到爪哇国,口里漫声应道。

少……少爷,咱‘糊涂蛋’先把话说在前头,这外来的一切大小事情,牛鬼蛇神我全都罩了下来,这……这回去后堂口里狗屁倒灶的审讯,和那些捧着鸡毛当令箭的跳……跳梁小丑,妖魔鬼怪,你……你可要替我挡着些哟……糊涂蛋就算会糊涂得把自己姓啥给忘了,也不敢忘了这等要命的大事。

这当然、这当然……咱们可是菩萨和尚,一个招财进宝,一个念经驱魔,嘿嘿,两相辉映、两相辉映……这是什么比喻?没听过。

可是小豹子的意思大家都懂,于是拉开了步子,三人一骑外加一条吓死人的大狼狗,就像逛庙会般的进入莲花集。

铁梆子赵威武从来 没有这样难堪、局促、窘迫过。

这淮中第一大帮的龙头老大现在坐在那酸枝太师椅里,就像坐在钉板上,不时换动着坐姿;也没隔一会就站起身走两步再坐回去。

文……文师爷,您用茶、用茶……端起细瓷茶碗,做了做样子,文师爷又轻轻放下茶碗,面上忧虑的能把人急死。

铁狮子赵威武一看他那愁眉不展的样子,干咳一声,企图打破尴尬僵凝的空气:文师爷,王爷……王爷近来可好?身子骨可算硬朗?托赵老板的福,王爷一切都好,自从新帝登基赦了王爷前罪,洗了不白之冤后,还甚得皇上恩宠,如今大势底定,现在比从前还更威赫显名,所以……所以这回学生受王爷重托前来……文师爷说到这轻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师爷宽心,一切不会有事,不会有事,豹儿平日娇宠惯了,您知道没娘的孩子总是比较纵容,尤其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唉……不过他本性至善,虽然有时稍嫌顽皮和喜作弄人,但仍不失一个人夸赞喜爱的好孩子……谈起豹儿,赵威武眼中闪起一种慈祥的光辉,一张严肃的脸上也有了温馨的表情,不再像一个江湖中人人既敬且畏的巨豪、与霸主。

这是可想而知,他一定承袭了赵老板豪迈磊落的个性。

语锋一顿,文师爷又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如赵老板所说,会和东方二老板的千金一块在外玩耍……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尤其在这种刀口上,铁狮子赵威武更是脸上一阵青白,因为派去请东方起云的人已足足离开了一个时辰,就算用爬的吧,从东方起云的宅邱到总舵二个来回也足够了。

胸中怒火顿炽;在一个外人面前,而且还是在自己总舵内,这种散漫的办事效率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于是再也按捺不住——于是那张棘木太师椅的扶手,在赵威武的一掌击下已克擦一声碎成四、五块。

四疯四衙——暴吼声中赵威武派出了终年须臾不离一旁的四名贴身保镖;他已在急怒中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忘记了这四个人无论在任何状况下都能提供自己最好、最严密、最安全的一层保护网。

这个时候已开始掌灯。

掌灯的时候东方起云来到清河镇前一处少有人迹的杂木林里。

月牙只有弯弯的一线,在漆黑黝暗的林中一点用处也没有。

今天初三,嗯,这个日子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约定好,现在他们该来了吧?白鹰东方起云踩在枯枝败叶上脚步声一响起,不远处一只火摺子一闪突灭。

火光中任何一张人脸看起来都会显得诡异多变。

急切中他已看清了那人,同时也发现竟然有无数的黑衣人紧贴在一株株树干前,仿佛身躯已与树身合成一体,动也不动一下。

放下了心中的沉铅,平缓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会主久候了。

哪里,二当家早来了些,现在只不过刚掌灯而已。

两个人的话俱皆低沉、平淡,像是老朋友;却又少了老朋友那份热络劲。

要说不是朋友嘛,可是又像认识了许久。

想必会主接受了敝人的提议是不?当然,要不然二当家怎么可能此时此地看到葛莱,以及葛某人的属下。

说得是,那么一切也毋庸客套,不知会主对事成之后共同利益可有异议?二当家过虑了,葛莱决非那贪得无厌,不知进退之人,赵威武早已把咱们这些苦哈哈通人了绝境,今天承蒙二当家慨然允诺,方得一线生机,葛莱岂能再做非份之要求?好,会主果然快人快语,东方起云也非小器之人,今晚事成‘大东河’以北,‘褚城’以西,今后全是你‘黄绸钢刀会’所属,只要‘四疯堂’有我一日,绝不准有人越界一步,阁下可满意否?谢二当家大量,葛义重没齿不忘。

既如此,一切按计划行事,东方起云先走一步,午夜时分当候大驾。

月更淡、云更浓。

月淡云浓总是适合奇袭的时机。

四疯堂总舵是一座广大的宅院,它矗立清河镇里已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里只有一次,四疯堂,让它的敌人攻进了清河镇。

那次来袭的是百花盟——一个己有悠久历史的南边大帮。

也仅仅攻到了四疯堂的大门前,铁狮子赵威武就像一头猛狮,生生撕裂了百花盟盟主申无虑。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听说过有哪一门派,哪一帮会愿意与四疯堂为敌。

因此四疯堂也顺利的、正派的,在它势力所及的范围里,俨然成了一个商业集团,做起将本求利,锱铢计较的生意。

当然它经营的全是合法的、合理的各行各业。

于是乎原本包赌、包娼、贩卖人口、拦路行动、甚至靠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一些黑道门派,只要四疯堂有人的地方,全都消声匿迹,无他,只因铁狮子不允许有这类事情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想而易见,铁狮子赵威武一定是个一丝不苟,严肃刻板,直不隆通的硬汉。

刚走到一处转角。

东方起云看到了四疯四衙中的二人,东张西望的一面留意街上的行人,一面注意着两旁商家,形态仓惶与焦虑。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疑心生暗鬼,这是每一个想做坏事的人所有的共同通病。

迅急的贴墙而立,藉着阴影东方起云躲过了他二人,同时心里开始猜测。

思索了一会,仔细的把自己和黄绸刀会接触的每一环节再缜密的反覆推敲,东方起云行出了转角。

他虽不知道四疯四衙那两人找的是否自己,可是他知道今夜的行动计划决不可能露什么珠丝马迹。

因此像个没事的人,东方起云走入了大街,也只不过才行了五、六步,他已发现了一件难以相信的事。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从来就没见过四疯四衙会同时离开赵威武的身边。

现在他又看到了另二名四疯四衙,而对方也发现到了他。

二当家——镇定的等到来人行至跟前,东方起云才淡然的说:黄武,陈得海,你二人干嘛慌慌张张的?二当家,您……您可找苦了咱们——叫黄武的有些忧心亦有些许埋怨。

找我?心里一惊,东方起云戒惧的又问:谁找我?是不是大当家?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陈得海一叠声道:二当家,您老去哪了嘛?赶快、赶快跟我们回总舵,大当家的人冒得几乎要烧房子了,他足足找您快二个时辰了……知不知道什么事?东方起云试探的问。

好像为了总舵来的一位客人,也好像是为了‘小豹子’失去了踪迹……哎呀,不管为了什么,您老快走吧,再磨蹲大当家那脾气和铁律可是谁也担待不起……陈得海连声催道。

镇尾、黑竹林。

你们等等我,我……我方便一下。

东方起云停下了脚步说。

前行的二人也停了下来,纵然心里急得要命可也不敢有所表示,毕竟小解出恭是每个人都难憋得住的事,更何况他可是坐四疯堂第二把交椅的人。

他们能说什么?又怎敢说什么?只有等了;然而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渐渐地有些不耐,黄武小声的滴咕:二当家的还真磨人,怎……怎么蹲了那么久?该……该不会蹲出毛病吧?好像二当家有些痔漏的毛病。

陈得海也犯了滴咕。

喂!老陈,你去瞧瞧。

去你妈的,你自己怎不去瞧瞧?这里两个人正说着,后头远处传来东方起云的声音:黄武,你……你过来一下……嘻,老黄,二当家叫你哪……陈得海幸灾乐祸的取笑。

妈的。

黄武万分不情愿的低骂一声,走入黑暗中的竹林。

陈得海—— 你快来,黄武让蛇咬—— 竹林里当然有蛇,而且竹林里的蛇大多是剧毒的青竹丝。

所以陈得海一听东方起云急切的叫唤,立刻也进人竹林。

东方起云各个击破顺利的宰杀了黄武与陈得海。

他二人在死前也难以相信插人自己胸口的钢刀会是出自二当家的手。

四疯四衙的武功决不是浪得虚名,对东方起云来说他决无法以一敌之,更无法无声无息的杀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

然而他做到了,只因为他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出其不意,攻敌不备。

人家说铁狮子赵威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边的四疯四衙。

也有人比喻四疯西衙正像赵威武手中的剑,而剑才是让一个活人变成死人的最好利器。

现在东方起云已经折断了赵威武手中的剑,虽然他知道断剑亦能杀人,但是一把断剑的威力绝对没有一把完整的剑来得令人可怖。

不管英雄或枭雄,他们的忍耐力、容忍心一定是超人一等。

尤其一个想要成为英雄或枭雄的人,更需具备了能承受胯下之辱韩信般的胸襟。

当着帮中众人以及文师爷的面,东方起云就在总舵大厅二话不说脱下了上衣,捱完了五十鞭。

当然这五十鞭并没完全落实,否则东方起云一定早已晕厥。

这就是功夫,执鞭人的手上功夫。

通常每一个刑堂执事都有这种功夫,他们能把皮鞭抽的震天价啊,看似每一鞭都运了全力抽在人身上,然而那鞭子在着身的刹那已卸下了力道。

相反的,他们也能让看似无力的鞭子,每一下都能抽进人的五脏六腑,痛进捱鞭人的内心最深处。

这就要看执鞭的人要不要整你了。

这可真是铁律如山。

有谁听过一个帮会的二当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捱鞭?这该是种耻辱,一种无法忍受的耻辱,然而四疯堂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就是赵威武如果犯了他自己下下的铁律,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脱下衣服,承受那五十鞭。

所以东方起云穿好了衣服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回答着赵威武的问话。

他真的能放得下吗?起云,你坐,你坐,嗅,这位是文师爷,京里来的……赵威武也像忘了刚才板着脸下令鞭答的事,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他就是这种人——赏罚分明。

文师爷你好。

东方起云欠欠身,居然脸上还有一丝笑意。

你……你好,二老板……文师爷颇感窘迫。

起云,豹儿可和小星星在一块?他们去了哪?你……你可知道?赵威武忧虑的问。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一块,因为小星星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仍未回家……东方起云说的是实话。

这个‘糊涂蛋’、王八羔子、他……他是怎么照顾这两个孩子的……赵威武脸已开始阴沉。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或许‘糊涂蛋’被他们逼得没办法才玩到现在仍未回来。

东方起云对这两个孩子有太深的了解。

我知道不会有事,可是‘糊涂蛋’总该抽个空,或找个人回来传报一声呀!文师爷来敝堂是……东方起云礼貌的问。

噢,文师爷是我那至友‘洛阳王’特遣而来……赵威武抢过话代文师爷答道。

莫非……东方起云猜测道。

对,‘洛阳王’已经洗清了沉冤,而且现在也恢复了爵位。

点了点头赵威武说。

那么文师爷此番前来该是为了豹儿之事喽。

不错,偏偏人家第一天到,咱们就让人看了笑话,担足了心。

言重,言重,其实学生现在已不担心了……毕竟……毕竟我想应该没人敢捋‘四疯堂’的虎威……文师爷解围的说。

我想再过不久豹儿他们就应该回来了……赵威武歉然的说。

是的,是的,学生不急、不急……既然有贵堂高手随侍一旁,应该决不会出事才对……文师爷显然对刚才东方起云的鞭答仍不能释然,故而说话语气已婉和了许多。

在他想东方起云只不过迟了一个多时辰已捱了五十鞭,那么他们口中的糊涂蛋岂不是连命都得去掉半条?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小豹子三人站在这家对对胡赌坊的大门前,就看到了这付对联,再一抬头横批三个大字钱来也。

笑了。

小豹子笑得真像只豹子,他的眼里充满了兴奋、刺激、贪婪、仿佛已发现到一大片每只都这又肥又大的羊群。

哇噻,果真是大地方、大场面,光瞧这门面,这两付对联,我……我就知道今儿我一定可以大展雄风,再也不用担心赢了拿不走……说完他就上了台阶,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头拱进去。

轻轻扯了扯小豹子的衣袖,小星星轻声说:豹子,我……我觉得这家赌场有些不妙……为什么?小豹子一脸茫然的问。

因……因为那三个宇……小星星指了指横联。

钱来也……小豹子歪着买低声念了一遍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呀!暖呀,你不觉得这三个字好像在说我们捧着银子进去送给他们吗?小星星轻跺了跺脚解释。

呸呸呸,你说点吉利话好不?我们还没进去呢,你就说什么送不送的,你怎么不反过来想,那里面一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在等我们去拿呢?小豹子最忌讳的就是在赌博前听到什么送呀,输呀,之类的话。

其实每一个喜欢赌的人都有一些怪毛病,也都忌讳一些事情。

对……对不起嘛,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一看小豹子变了脸,小星星嗫嚅的赔着不是。

好啦,好啦!挥了挥手,小豹子厌烦的说:帮帮忙,我的大小姐你可不可以稍为有点笑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你苦着个脸,我一定输……输宇一出口,小豹子又呸呸呸了三声,然后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用脚底踩着连声祷告道:财神爷、土地奶奶,还有你们推着百宝车的五位散财童子,你……你们统统可要帮着点我,刚才我是不小心说溜了嘴,可不是存心的……放下了合十的双手,小豹子不再搭理她,昂首阔步进入了对对胡的大门。

喂喂喂,干什么的?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不知道?闷着头瞎闯想要找打是么?进了大门,来到天井,二个彪形大汉,胳臂比小腿还粗的拦下了小豹子和小星星。

糊……糊涂蛋,这……你……你该亮相啦。

终究是小孩,小豹子一见这两个铁塔也似的大汉恶声恶气的拦了路,立刻惊吓得语不成声。

两位。

糊涂蛋从后头快步上前,瞪起一双怪眼说:这里可是赌档?不错。

一名大汉双手抱胸回道。

那你们拦着咱们干什么?您……您误会了,我们是拦着他们……指指小豹子那大汉赔着笑说:我们怎敢拦您呢?我问你们,赌档可是赌钱的地方?糊涂蛋成竹在胸的问。

当……当然,我们这里当然是赌钱的地方……那你拦着他们作什么?看出了什么?那大汉有些难以置信的支吾道:他……他们和您一道……也……也是来赌钱的?废话,不赌钱咱进来干嘛?小豹子一见对方转换了语气,立刻又神气的从糊涂蛋身后走了出来。

你两位听好,这是咱的小主人,怎么?你们这有规定不准小孩子赌吗?不,不,我们这只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没钱莫入’,既然这位是您的少主人,我们欢迎,欢迎,对不起,请……哼了一声,拉了拉衣襟,小豹子趾高气昂的在他们躬身赔礼中穿过天井。

蓦然——这位,您等等。

头先说话的汉子又在身后大声的叫着。

怎么?你怕咱没钱是不?小豹子伸手人怀掏出了一叠银票,回身扬了扬道。

不,不,你误会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小豹子一脸不解。

是……是我们里面不准……不准带动物入场……瞄了一眼尼克森,那汉子说。

噢,应该的,应该的。

‘尼克森’来,你给我好好待在这,等我赢了钱给你买上几斤上好牛肉……只要准赌,小豹子就算要他光着屁股去赌他也恐怕会干。

把尼克森拉到天井中靠墙边,轻轻拍了拍尼克森的头,小豹子像哄孩子一样的哄着。

尼克森显然听得懂他的话,竟乖巧的蹲坐于地,伸出舌头添了添小豹子的手,低唔两声仿佛在说:咱知道啦——   这一整间大厅摆满了长的、方的、圆的,各式赌台;每一张台子面前也都挤满了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少的人们。

当然,每一张脸孔的表情不一,因为每一个人的运气决不可能一样。

望着挤动的人头,扑面迎鼻的各种异味,小豹子的眼睛开始发亮,血液迅急的直往脑门冲。

尤其那一声声开啦——离手——九自手——七对门——的术语,夹杂着欢笑,咒骂、叹息,已经把他的魂儿都勾跑了。

乖乖隆的咚,这……这种场面咱……咱小豹子可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碰上,妈……妈的,好像这世上所有的赌徒都聚到一块了……兴奋的咽了一口口水,小豹子简直看傻了。

小星星畏缩的躲在他的身后,一双像星星的大眼满是惊恐与不安。

豹……豹子哥,这……这怎么有那么多人?你怕什么?人多才过瘾,才热闹……刚想挤进人堆里,小星星又拉住了他说: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的气味实……实在难闻……当然难闻,汗酸味、脂粉味,再加上迷漫着整个大厅的烟草味,没有人被薰死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可是这种气味对小豹子来说却无异有种提神醒脑的作用,他猛吸了两下鼻子,然后说:没有呀,我觉得这儿的气味蛮清新诱人的。

好啦,好啦,你到底进不进来?再磨蹭下去,待会人家散场了,姑奶奶,我可就只剩喊天的份啦……可能吗?这时候才是午后没多久,大白天里这儿就挤都挤不动,要散场除非来一场大火把房子烧了才有可能。

小星星不敢再噜嗦了,因为她知道小豹子的脾气,这时候要拦住他,除非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悄悄地拿出小花绢,她捂住鼻子开始跟在他的屁股后头往里挤。

小……小祖宗,地买到了,咱……咱对这玩意实在没多大的兴趣,你呢?就在这发财,属下可不可以到外头溜溜……嘿嘿,至多个把时辰咱就回来接你如何?糊涂蛋把小豹子带到了大厅的中央,寡人有疾的混身扭动,搓着手涎着脸。

去去去,你那毛病咱还会不知道?记着,可不要再像上回一样弄得走都走不动知道不?好啦,你也不用急着回来,这儿花样多,咱也想好好过过瘾。

糊涂蛋一听他这样说,狗蹶屁股的一溜烟就从人群里消失。

豹子哥,糊涂蛋到底有什么毛病?他……他离开了我们似……似乎不太好吧!……小星星有些担忧。

噢,他有种‘马杀鸡’的毛病……小豹子两眼梭溜着四周曼声应道。

‘马杀鸡’?豹子哥,什么是‘马杀鸡’?又为什么会弄得他走都走不动路?小星星从没听过这名词,她当然好奇的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马杀鸡’,大概是一种马术吧,听他告诉我为了要克服惧马的心理,所以他经常会苦练这种功夫……小豹子已经看上一处押宝的台子,他一边往里挤,一边漫不经心的解释。

难怪他有时候宁愿走路也不愿骑马,原来他对马有种惧怕的心理……嗯,那马骑多了当然两腿会像打摆子似的走不动路楼……小星星自以为是的摇头晃脑说:骑在马上杀鸡,嗯,嗯,是不好练,不好练……个子小的小豹子只挤到一圈大人们的背后,就再也挤不进去,他用手左扒右推的惹得人家回头骂了几句X你娘后,只能苦着脸急得似欲上吊。

望望面前的人墙,一张张眼前晃动的屁股,小豹子被那三六四—— 十三点大,吃小赔的眩喝声弄得心痒难煞直跳脚,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

小星星轻轻的附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后,小豹子的脸由焦虑急躁开始转变为心花怒放。

开水,开水来啦——这位添茶啦,小心您的屁股。

小豹子一面大声吃喝,一面轻拍着前面两人的屁股。

这种声音,这种动作,就算前面的人是连体婴吧,也会被吓得自然分割。

你不信?你不信的话有机会试试,不灵的话找我。

小鬼—— 妈的蛋你找死——妈个巴子,开水怎么端到这来了?咦?——这前面的二人像火烧屁股的挪开一条隙缝后,待发觉哪有什么开水后,小豹子和小星星已经挤到赌台边,朝着他们裂嘴一笑。

这……这是什么年头,这么大的毛孩子也跑到赌场来了。

两人嘟嚷了一句后也就又全神贯注的开始押注。

毕竟每一个赌徒在这种时候就是发现他身旁站的是头猩猩,他也最多只是多看一眼而已。

押好离手,开啦——   宝官在开了三次后,小豹子拿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轻轻的放在大的位置。

五十两是个不大不小的数目,可是由一个小孩身上拿出来押宝,可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小豹子根本不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他挖挖鼻孔搓搓两手,一付十足赌徒的模样,可怜的是他的头刚好超过赌台而已。

百败小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