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白云飞笑声未了阴阳女等已率众隐去,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众人竟不知他们从何处隐去,瞬息之间,无影无踪 !阎小凤与武卿云同时跃到长孙骥身边叫道:骥哥哥,那迷魂阵开始啦!长孙骥叫道:别嚷!小心四周。
众人齐而向两面一散,祇有洱海渔隐仙枴姥姥孔二先生灵鸷生五台一魔皮羽虎大同一怪湛无尘千毒人魔徐引这些老一辈的,仍坐在原地未动。
匡秀华已跃到白云飞身边。
仙枴姥姥一挥铁枴怒道:这鬼丫头耍的甚么花样,这场中一片平静,哪有甚么阵不阵的?灵鸷生一声朗笑道:大嫂就是这急性子,人家既能称得上八卦门多少总有点儿名堂,甚么八卦奇门术数、正反五行生剋、太乙九宫之巧、阴阳反覆之奇,哈!哈!我虽是谈理不谈数,但这些五花八门,到还知道一点!仙枴姥姥笑道:我就看不惯你这故作神秘的样子,你如知道,何不去破他一阵。
灵鸷生又是一阵朗笑道: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会讲会做,却不会说!铁笔生死判匡超闻言,回顾四周一下叫道:纪老爷子,你这次可走了眼啦!灵鸷生一怔说:难道不是五行术数排立的么!匡超正色道:这奇门术数之学,匡某人亦略懂一、二,在下居所,亦曾以此术略加布置,许多武林中人,怕因此迷途,但眼下情形,以及四周景物,皆不似那奇门术数之学,也许他这迷魂阵,是另有所指。
此际忽听得有人一阵咯咯媚笑道:匡堡主独具慧眼,竟然能看出贫道此阵,并非五行术数,贫道仰慕得很。
此语声显然出自阴阳女之口。
仙枴姥姥怒道:别藏头露尾的,可站出来说话!阴阳女又是一阵媚笑道:哟!姥姥!贫道已然打过赌,你们这是在破阵,而不是打架,姥姥祇要能将此阵破去八卦门总教所在地,就任凭你啦。
仙枴姥姥冷哼一声。
鄂逸兰甚是奇怪,这四周一片广场,数十丈以内,连草木皆无半根,哪有甚么阵势?驼龙伏雄向鄂逸云道:这阴阳女鬼祟异常,也许是故弄玄虚,让老奴试闯一下看看!鄂逸云身为鄂、皖、苏三省黑白两道盟主,从心底说,从未受过这种气,忙道:伏大叔既然愿去,可得小心一点!驼龙伏雄道:老奴晓得!但见他身影未作起势,人已疾飞而出。
驼龙伏雄三十年前,也是武林一霸,黑白两道,莫不畏若蛇蠍,自从太华一战,屈服於雪谷鹰叟的奇门武功之下,便答应为鄂氏兄妹守庄。
武林人士,一诺千金,将信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因此他三十年来,从未离过鄂家一步,武林中人皆以为他已失了踪 ,并不知他亦已归隐鄂家庄。
驼龙伏雄身影窜出十数丈开外之际,突然间眼前景色一变,彷彿自己又回到幼年的故乡,那童年旧友,白发高堂,正在向他呼唤:孩子!回来吧!流浪的岁月,是过不完的,故乡的泥土是芬芳的,孩子!回来吧!驼龙伏雄突感到自己似乎又回复到童年,那老母的慈容,童友的纯真,使他千头万绪,想起了自已凄凉的身世,眼角上流下两行泪珠,呆立一旁不语。
鄂逸兰叫道:哥哥你看,伏大叔呆立着做甚么?鄂逸云:也许他在察看情势!驼龙伏雄呆立半晌,突然一惊而觉,心想:我是在闯阵啊,怎这样糊涂起来!他这一惊觉之间,眼前景色,又恢复到原来样子。
不由冷冷一哼,右臂一环,轻飘飘的向四周打出一掌。
一阵柔和的掌风过处,有人发出一阵咯咯的媚笑,竟然是出自阴阳女之口。
驼龙伏雄虽然豪放雄浑的功力,闻名於世,但人却异常沉着,他知道这时不是动怒的时候,如果心气愈浮躁,则落入敌人的奸计之中。
因此祇是冷冷一哼!身影又向场边闯去。
驼龙伏雄连行了十余步,突见一个粗黑大汉,正向他狞笑。
驼龙伏雄冷哼一声:你笑甚么?那黑汉大笑道:我笑你这驼子不识好歹!驼龙伏雄大怒,他一身行道江湖,最怕人笑他驼背,也是他最忌的事,不由暗运内力,狠命打出一掌。
那黑汉竟经不起一击亦已倒地死去。
驼龙伏雄引发起当年豪情,手足齐挥,尽展生平所学,一连向四周攻出数十招之多,身影旋转,急如狂风!武卿云大奇叫道:骥哥哥,你看伏大叔在做甚么?她这是跟着鄂逸兰叫。
长孙骥道:他的本性被迷啦!忙用传音入密之术叫道:伏大叔定心为体,止念为用,心念不动,即是菩提,可驱万魔,可化千毒。
驼龙伏雄闻言一怔,心想:我是在跟谁打架?四周一片空旷,并无半个人影,他牙齿一咬,心想:我如此小心谨慎,仍免不了上敌人之当,这西凉山区的八卦门真是不可轻视。
他摇头叹息一声,又向外飞去。
驼龙伏雄两次上当,更加小心,足尖一点地面之间,已施出绝顶轻功,飞出十余丈开外,此时已接近广场之边,他心头一喜,突闻得耳边响起了一阵喧声:无量寿佛,善哉!善哉!驼龙伏雄抬头一看,只见八卦门中的八宫真人,四面八方,团团将自己围在当中。
驼龙伏雄冷哼一声道:你们是想以多为胜么?八宫真人同时一声朗笑道:阁下虽已闯过了两关,但我们这八绝剑法,也是迷魂阵中的最后一关,如能闯过,就算你胜利了。
驼龙伏雄怒道:你以为我闯不过么?挥拳踢腿之间,已发出三招。
这三招着着精奇,八道人一飘身间,齐是一声怪笑,一连环攻出八剑,每一剑皆攻向驼龙伏雄的要害之处。
鄂逸兰看得真切,叫道:哥哥,伏大叔被敌人包围啦!以他一人的功力,怎敌得住八人的围攻!鄂逸云道:我去助他一臂之力!不,哥哥,你在这儿,我去!她语声一了,人已向前飞去。
鄂逸兰深得雪谷鹰叟的秘传,轻身功力,不在人之下,但见她娇躯微晃之间,已下去七、八丈远,身影临空划起一道弧影,刚一沾地之际,小足就一点之力,又前窜了十余丈。
她两次腾跃,身如天马行空,就在第二次身影一落之际,突然发觉到脚下是一座无底深渊,黑洞洞的一片,竟不知此渊有多少深度。
鄂逸兰心想:适才这里明明是一片广场,怎地突然会现出一座深渊来!莫非是那迷魂阵中的变化!她这样一想,果觉眼前一清,幻景俱无,足下仍是一片广场,她想:祇要我定下心神,不怕你甚么迷魂阵!足下一点地面,又向前跃去。
哪知她晃身之间,突见面前站着一白衣少年,面如冠玉,唇若朱丹,正对她微笑。
鄂逸兰面色一红,正待回身,那白衣少年一闪身间,已拦在她的面前叫道:兰姑娘!你想煞小生了?鄂逸兰一拧长剑怒道:少废话,谁认识你?白衣少年又是朗声一笑说:兰姑娘,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果然不认识小生了么,你仔细看看!鄂逸兰微微一愕,不觉有些迷糊起来,半晌才道:你是后山的傻小子!那少年一笑道:不错!你还能记得我!嗯!不对,那傻小子可没有你这么漂亮。
白衣少年神秘的一笑道:人大了总是要变的是么?嗯!你这话没错,记得我小时候人家都叫我黄毛丫头。
但如今你却出落得亭亭玉立啦!鄂逸兰娇笑道:你说得是,人本来是要变的!白衣少年又道:兰姑娘!我们好久未见面啦!嗯!十几年了!咳!这十几年来我怪想你的!鄂逸兰点点头道:可不是,我们总是童年旧友呀!白衣少年又是一笑道:到底兰姑娘是明白人,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们捉迷藏,弹石弹。
那少年一转身间,突然衣服尽脱,全身露出男性的魅力。
鄂逸兰面色一红说:我不去啦!你这人真坏!少年一笑道:怕甚么,我们既是童年旧友,何不以真面相见!鄂逸兰心想:这也是的,既是老朋友了,何必带假面具!她心神一乱,竟无主宰,突然间想到自己也应脱去衣服,方现待之诚。
长孙骥自鄂逸兰一出场之时,便注意她的行止,现今见她神情恍忽,举止有异,知已为阵式所迷,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叫道:兰姊姊,别上当啊!他这一声,虽是用传音入密之术,但却贯足了内力,在鄂逸兰来说,无异是石破惊天,一惊而醒,再看眼前,哪有甚么赤身少年?她想起适才之事,脸上发出一阵红晕,心想:要不是长孙弟弟及时提醒,险些着了道儿,如果真的将衣服脱光,这大庭广众之下,将来如何见人!她想到这里,不由对长孙骥飘过一眼,娇躯一转,又向驼龙伏雄受困处飞去。
此际又传来一阵咯咯媚笑之声。
灵鸷生冷眼旁观,已发觉出这笑声有异,也许那阴阳女所谓之迷魂阵,正与这笑声有关,忙叫道:兰儿守定心神,不可为笑声所动!他这仍是用传音入密之功发出。
鄂逸兰心头顿起了一阵警惕,不再听那笑声,娇躯如脱矢之箭,向前面急飞而去。
就在她落入圈中之际驼龙伏雄已被八宫老道累得汗如雨下,要不是他内力深厚,早已作了剑下游魂。
鄂逸兰一落之际便叫道:伏大叔!我来帮你!长剑一挥,划起一道银虹,绕目生辉。
驼龙伏雄叫道:姑娘小心,这八个牛鼻子,个个功力深厚,不可与他们硬拚!鄂逸兰应了一声,剑泛彩虹,出手之间,已向八个老道,一连攻出八剑。
驼龙伏雄经鄂逸兰一加入战围,精神一提,又呼呼劈出两掌。
十人团团打在一起。
仙枴姥姥怒道:咱们不闯过去,难道坐在这里等着饿死不成!灵鸷生一笑道:区区的迷魂阵,尚有何闯不出去的道理,但我们也得布置一下,分批闯出,以便首尾有个接应。
匡超站起来道:纪老爷子的话很对,今日这件事,皆匡某人身上而起,我当领本堡兄弟,第一批为诸位打个前站!他语声一了又道:本堡兄弟,我们闯出去!顿时六堂堂主,与白云飞夫妇,皆随着铁笔生死判向场中闯去。
铁笔生死判匡超回头笑了笑,说:诸位老爷子,匡超是笨鸟先飞了!身影一晃间,已超过诸人,与笑面罗刹走了个并肩。
孔二先生摇头叹道:匡堡主的功力,不同凡响,难怪他领导一堡,威震江湖!正说之间,那阴阳女又发出一阵咯咯的媚笑之声,这声音与前两次,可有些不同,但听音浪起伏,浩浩如江潮勃发,声雷动天!孔二先生点头道:老纪说得不错阴阳女这迷魂阵,完全是靠她的笑声所操纵!洱海渔隐道:你们听得出来么,这笑声可有点奇怪,它是用内力发出,但在人的感觉上,却是变化万千。
千毒人魔徐引正色道:正因如此,才显得八卦门的阴险之处!五台一魔冷冷一哼道:以皮羽虎而言,这种雕虫小技,可没把它放在眼中。
仙枴姥姥一挥铁杖叫道:老魔头,你这句话又是对了我的胃口,眼前明明是一片广场,有甚么闯不过去的。
众人正说间,忽见匡家堡的人行至中途,突然喧哗起来,此际听姜虚叫道:堡主,这五陵墓道星宿躔图,可是千古奇珍,丢不得啊!匡超哈哈大笑道:姜贤弟,你迷着啦!这儿哪有甚么五陵墓道星宿躔图?只不过是八卦门教徒的屍首。
匡秀华叫道:爹!不对!这里全是活人,呀!他们怎的都不穿裤子!她一语道出,满脸绯红。
笑面罗刹阎凤娇道:华儿别胡说,这里哪有人?都是一堆堆的乱石、丘陵。
白云飞却是在喃喃的道:啊!姑娘!你好美!美得像天上的云,海中的萍,面上发出月亮的光彩,肌肤散着玫瑰般的芬芳!啊!姑娘!你别走啊!他如梦呓似的说着。
场中一片混乱阴阳女的笑声,愈笑愈厉,直窜长空,令人听得神魂巅倒。
阎小凤奇道:骥哥哥,他们虽皆为幻象所迷,为甚么各人所见不同呢。
小和尚未等长孙骥答话,已呵呵笑道:相由心生,亦随心灭,因场中人每人想法不同,故所见各异,匡堡主恨不得杀尽八卦门故所见皆八卦门屍体,姜堂主为主心切,甚想为匡堡主取得那五陵墓道的星宿躔图,故所见尽是图形。
阎小凤恍然哦了一声:灵鸷生纪一非朗声笑道:小师傅,想不到你已悟透真空性理,可喜可贺!小和尚慧性笑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使弟子得渡彼岸!讲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寿头大小的木钵,右手执鎚,秃秃敲起,口中念道:须菩提!一时佛在舍利国……他竟在这迷魂阵中,大念金刚经。
武卿云不解何意,抿嘴而笑。
此际那阴阳女的笑声,竟似受到阻力的一般,声音已不太自然,听来甚是吃力。
众人皆感奇怪,祇有灵鸷生微笑不语。
小和尚这时已念到: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寿相!……。
场中突然恢复一片沉静,匡家堡人,忽然清醒过来,齐向驼龙伏雄与鄂逸兰围身处闯去。
驼龙伏雄与鄂逸兰这时正是危机一瞬。
铁笔生死判匡超怒吼一声,啪啪击出两道掌力,这两道掌力,是他用尽平生之力打出,但见急风呼呼,声威惊人!顿时闻得一声惨叫坎宫真人与离宫真人顿被他这雄浑的掌力打得腑脏离位,气血倒流。
坎、离两宫真人一死,八绝剑法已失效,其余六宫真人,一分之间,各凭全力与众人打在一起。
洱海鱼隐一笑道:小师父你这佛门的降魔心法,已能与阴阳女匹敌,真是不易,老渔夫以前小看你啦!小和尚慧性一停木鱼笑道:这是我佛慈悲,家师恩典,尚託诸位的福!陈宽仁笑道:谁不知你小秃驴嘴巴甜得很!正说间,忽听阴阳女一声媚笑道:道人面前不说假话,这迷魂阵算是被你们破啦,区区八卦门弹丸之地,任凭各位处理,咱们后会有期。
仙枴姥姥怒道:鬼丫头你别走,咱们尚未打个痛快!阴阳女一笑道:我已经认输啦,还打甚么?接着一声长啸,划天而起,四山回响。
八卦门教徒,一闻啸声,立即撤退得无影无踪 ,却不知他们从何处而去。
众人适才团聚一起,商讨处置八卦门教坛之法。
灵鸷生道:此种地方,留着终为祸患,乾脆让匡堡主放一把火,烧得他片甲不留,也可以报了他放火烧堡之仇。
千毒人魔徐引突然想起一事道:慢着北极老人曾託诸位一件事,他那徒孙无极道人李文玄,至今尚未寻着呢。
灵鸷生道:前辈交代之事,大家皆有责任,我们分头在他们总坛中找一找。
他一语才了,各人已展开绝顶轻功,向广场边不远处的一片屋宇飞去。
这八卦门曾经网罗了许多武林豪傑,隐逸之流,声威震惊一世,此教坛所在,自是宏伟之极。
长孙骥举目看去,只见屋宇连云,琼楼高耸,一道曲折的围墙,环绕庄宇,庄门上书着三个大字:八卦门。
孔二先生道:这三个字虽是极普通的柳公权体,但笔力苍劲,至少也有数十寒暑的功力,这八卦门人才济济,真是不可轻视。
灵鸷生笑道:难道孔二先生又动了爱才之心不成!孔二先生一笑道:儒门之道,讲求的是骨气与骨力,骨气含蓄於内,骨力舒导於外,书生本色,不过如此,但这两者要真的做到家的,还是少见,比如说书写这人,这三字以骨力而论,已是苍劲通达,铁划银?ㄐA但其中有许多不必要的废笔,自以为可以增加字迹之美,但未免有讨好观者之处,故以个性而人,此人尚不够正派。
阎小凤笑道:难道从笔迹上也可看出一个人的造化来么?孔二先生一笑道:岂独笔迹上面,凡是由人所表於言语举动,行止仪态之间,皆可看出一个人的品行性格来。
阎小凤好奇的哦了一声,随着众人走入院门,见院内石径纵横,花草密佈,一片芬芳,不禁拍手叫妙。
此际突从身后飞过一人叫道:各位小心,这花草之气有毒!来人就是淮阳唯一遗人通齐道人。
五台一魔皮羽虎叫道:牛鼻子,你不是说那松子茯苓酒可以增功力、驱百毒么?怎的怕起来啦!通齐道人正色道:话虽如此,总以小心为上。
千毒人魔徐引朗声一笑道:诸位但请放心,要叫打架练功,我徐引骨头可没有诸位硬,若说是练毒袪病,倒是拿手好戏。
仙枴姥姥一笑道:要不然你这千毒人魔之名,从何而来!众人一笑,已进入第一道大厅,那双人合抱的大柱,顶着丈余高的屋面,但见画梁交错,峨巍辉煌。
灵鸷生一皱眉道:八卦门设立了这所总坛所在,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财物,岂肯就这样任人家一把大火,焚得片瓦无存?铁笔生死判匡超道:就看他们这种诡异的行动,其中定有毒诈!仙枴姥姥怒哼一声道:管他甚么毒诈,先捣毁这鬼窝再说!她语声刚了,已飞起一枴,向壁间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