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阳真人金天观著名高手之一,武功路子纯以阳刚正宗,对付鬼谷三灵,显然胸有成竹,不但未退,反自斜欺上前,左手逼取胁下,一式拿云攫月飞出。
跟著右掌同时一式推波助澜迎著灵霸掌力而去。
两股潜力猛接,轰然大震,气流旋荡中,只见灵霸如中蛇噬,神色惨变.连退了两三步方始沉椿稳住。
灵霸只觉体内如同火焚,喧害有声,循著行血燃攻五脏六腑而去,体外附身绿焰渐趋黯淡微弱。
这一来,灵杰灵英二怪,不禁大惊失色,忙趋向灵霸身前出指疾点,替灵霸封住穴道。
三阳真人冷笑道:贫道三阳掌力正是你们鬼谷三灵阴脏尸毒克星,非俟体内阴脏尸毒被三阳真火烧尽,功力散失,还要灵药急救,否则无法活命。
灵杰灵英双双目露怨毒,厉喝道:贼道,我与你誓不两立。
四掌同攻,破空怒啸,势如山倒,雷霆万钧朝三阳真人猛推而去。
三阳真人哈哈大笑道:你们是不要命了麽?身形一腾,双掌疾分,三阳掌力劲风如轮,向三灵罩袭而下。
六盘殃神苏衙大喝道:二兄快退,由我接下。
喝声出口,人已穿空飞起,掌出一片阴柔潜罡。
这时,双方竞相找寻对手拚搏,刀光剑影,掌风如雷,乱成一片。
六盘殃神与三阳真人凌空一接即分,坠下倏又向前迫改,抢制机先。
凛冽寒风中忽传来一声森冷笑声道:狗咬狗,有什麽好争。
声音极沉,送入每人耳中清晰异常。
双方立时怔住,住手不攻,不约而同循声望去,藉著鬼谷二灵附身绿焰映射下,只见森森林木中冉冉冒出十数人影。
为首者正是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
身後同行者不言而知龙虎十二盟中高手,双凶死党。
还有北瀛岛主及血影手侯绍鸿呢?他们不急於捕获霓裳公主吗?不!他们两人正搜索肃藩故邸每一间屋宇。
两条黑影如鬼魅飘风般穿上霓裳公主楼廊上。
忽闻血影手侯绍鸿低声道:唔!好香,似是女人所用脂粉味,霓裳公主是在此居住。
刷拉一声轻响,侯绍鸿燃著一支夜行火摺,与北瀛岛主双双进人房内。
双凶艺高胆大,夷然无惧,昂然走入房内,瞥清房内布设,北瀛岛主不禁道了一声:好!侯绍鸿凶毒目光游射室内,忽见案上烛台下镇著一函,不禁一怔,诧道:严兄你看烛台下是什麽?北瀛岛主鼻中浓哼一声,身形疾迈掠在案前,伸手抽出信函。
凝目望去,只见封套上书有:书奉龙虎十二盟四位盟主阁下。
字体虽是簪花小格,却笔力清劲,令人一见有爱不释手之感。
北瀛岛主神色一变,忙抽出函内书笺展阅。
孟津久候,不晤为怅,贱妾在此节园偶动思乡之念,中土虽好,却不及故园人情淳朴,是以动身西旋,临别依依,不胜欷虚。
款留贱妾霓裳裣衽百拜。
北瀛岛主嗔目须发飞扬,怒气填膺,半晌长叹一声道:此女真个才智无双,不论品貌武功如何,就论她算准此封信函必落在我们手中,也堪称女中诸葛了。
侯绍鸿道:可惜严兄事事沉稳,然而在霓裳公主身上错下了一步棋,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贤弟之言愚兄不解。
当日孟津,倘不是严兄有意收他为妾侍,有为事卦误,她也不会离开,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垂涎她的美色,强人所难,我等礼之为上宾,那有今日之失。
北瀛岛主真名严陵逸,被侯绍鸿责讽得面红耳赤,怒剔眉梢,沉声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贤弟岂可如此相责。
侯绍鸿笑道:严兄不必心存芥蒂,我等虽心雄万丈,但前途艰危仍钜,料不到骷髅魔君田雨苍、死鬼巫翰林、金天观、还有隐伏巨患、尚有戎云虎温蔚翔两人离心,足令我等棘手知难。
北瀛岛主不禁一怔,道:贤弟,你说还有什麽隐伏巨患。
这一点严兄你尚未想到麽?侯绍鸿面现诡笑,正想说下去……忽闻窗外送入一个阴森冷笑道:对!还有阴阳圣指唐慕斌!双凶脸色不禁面目大变,怒喝同声。
侯绍鸿右手迅如电光石火疾伸,翻掌一扬,啪的一声一股劲风撞开窗页,双凶身形如离弩奔矢般射出窗外而去。
狂风吼啸,寒气如割,伸手不见五指,那有什么人影,分明此人早已离去………………肃藩邸园中一片混战,自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一至,金天观道众及六盘殃神苏衙不禁为之慑住,各自止手不攻。
天河鬼叟戎云虎面泛狞笑,目中凶光,逼射向六盘殃神苏衙沉声道:苏老师,老夫前次有事在身,不暇取你性命,今番遇上可不能再容情了。
苏衙哈哈狂笑道:戎云虎,你别大言欺人,六盘殃神也不是好惹人物,前次那有什么要事,分明心惧夺魄郎君巫翰林向你等寻仇,你等自问武功不是巫翰林的对手,哼哼,说不定巫翰林就隐在近侧。
天河鬼叟闻言暗中打了一个寒颤,面色微变,忖道:他怎麽知道,未必所言是假,并非虚声恫吓可比。
蓦地――身後发出一声凄厉惨嗥。
群邪闻声一震。
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面目一变,身转如风,望後掠去。
只见雪中倒著一具尸体,怒目口张,面色狰狞恐怖。
天河鬼叟认出是他心腹死党徐钦,五指一伸撕破徐钦上衣检视伤痕。
死者背骨上赫然呈显一只淡淡紫色掌印,乍睹之下极似侯绍鸿血影手法,但又非似。
天河鬼叟戎云虎脊骨上不禁冒上一阵奇寒,暗道:莫非这是巫翰林死鬼所为?骇惊目光望了温蔚翔一瞥。
温蔚翔亦有同一心意,暗中悚然凝神戒备,以防巫翰林偷袭。
忽闻六盘殃神苏衙大喝道:三阳道长,你我五日後在金天观前清结灵老大之仇。
绿焰一失,六盘殃神等人如风离去。
金天观道众亦纷纷窜起,电射出得邸园外不见。
邸园内一片漆黑。
戎云虎大喝道:速亮起火摺。
火光一闪,又闻两声惨嗥冒起。
又一双龙虎十二盟高手横尸在地,与方才死者一模一样。
温蔚翔神色狠毒,冷笑道:暗算偷袭,枉称英雄行径。
远处随风飘来一个森冷语声道:对付你们用不著正大光明,因你等均是见不得人鼠辈。
戎云虎气极,只觉心肺欲炸,大喝道:尊驾是谁?老朋友,怎么你两人有耳如聋。
温蔚翔戎云虎两人不禁汗毛皆竖,但又听不出语声是谁所发。
却又不似夺魄郎君巫翰林语声,谁?双凶不禁头昏脑胀。
那阴冷语声游走飘忽不定,无法捕捉那人究在何方向。
双凶顿萌逃念,暗中唿哨出声,率众遁空而去。
※ ※ ※天色微现曙色,寒气更自逼人。
兰州北关城厢上屹站著北瀛岛主严陵逸及血影手侯绍鸿双凶,四目相对,满面怒容。
侯绍鸿道:这是何人,有意戏弄我俩大半夜。
严陵逸苦笑道:此人身法飘忽如风,除非是他……侯绍鸿心神一惊道:他是谁?严陵逸摇首叹息道:愚兄也不能凭空武断,只是猜测而已,除非是夺魄郎君巫翰林,别人也无此功力。
侯绍鸿面色一变,道:那也未必!身法灵奇者比巫翰林高者不计其数。
严陵逸道:贤弟误会愚兄话中含意了,有此功力者尽可与我等明面相搏,何必暗中戏弄我等。
巫翰林真未死去吗?风闻如此,未能证实,但有人确亲眼目睹他在金天观外,神龙一现倏隐。
侯绍鸿默然无语,双凶伫立须臾,胸中为事困扰,并肩缓缓向城楼上走去。
叭哒一声,一颗拳大石头落在双凶之前,石上包著一纸,双凶面色一变,严陵逸探身抓起石头取下纸张。
只见纸上留有字迹:戎云虎温蔚翔两人已与巫翰林勾结,诡谋暗害二位,望二位千万莫返雁滩,免堕戎温两人妒谋。
双凶不禁骇然色变。
侯绍鸿道:此是何人所写,看来其中有诈?北瀛岛主摇首叹息道:不知是何人所为?但确然是实。
何以见得?戎贤弟种种作为我等虽未目睹,但武林传言断然有据,尤其柳凤薇之失踪,老君观及天水南关之事戎贤弟显然心虚,越描越黑,他知我等对他心怀猜嫉,如坐针毡,有道是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怎能不生心图害我等,拔却眼中之钉。
侯绍鸿鼻中浓哼一声,心下已信了一半。
但听严陵逸说下去:尤其我等四人所居之地,虽贴身心腹也不会知之,如非投书之人闻得戎云虎与巫翰林说话,他怎可知道我等临时总坛设在雁滩。
侯绍鸿略一沉吟,道:然则我等如何应付?严陵逸微笑道:我等且莫管它,亦不回雁滩,今午尚须在天水南关应吕松霖之约。
侯绍鸿盖世凶人,此时倒没了主意,唯北瀛岛主马首是瞻,跃下城楼,身形迅快如飞,转瞬杳入白雪无垠中。
…………黄河下游五里,河道分岐形成数千亩面积沙洲,兰州土著称之为雁滩,南来归雁,常常借栖其间,因以为名,每当春暖花开季节,南雁北返,翳空蔽日投宿此洲,不下数万只,啁啁欢呜,堪为奇观。
往昔雁滩芦苇丛生,水鸟出没其间,颇饶江南风味,如今芦荻翻白,长可及水,雪湮冰封,河水结冻,一派萧瑟凄凉景象。
黄河冻冰上忽现出一条迅快身形,疾如奔矢,向雁滩奔去。
临得近处,隐隐可见是一星冠蓝袍背剑道人,身形疾掠隐入芦苇丛中。
雁滩中心有一座竹架以芦苇搭成矮屋,深藏苇丛中异常隐秘,如今雪掩冰封更是不易辨出。
这座苇屋颇为宽敞,共是四间一厅,因寒风不侵,屋内温暖如春。
浓密芦苇一动,冒出那背剑道人。
道人年岁约在五旬开外,枣形长脸,面色腊黄,双目英华内蕴,太阳穴高高隆起,胸前飘拂著一部花白长须,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这道人行事异常谨慎,停步门前倾耳凝听屋内是否有人,再轻轻拔出肩上长剑。
一道雪亮光华疾晃,剑尖已伸向门缝内轻轻撬开,一溜轻烟似地闪入屋内而去。
四间一厅均已走遍,屋内仅榻几桌凳陈设,四壁徒然,道人不禁一怔,暗道:四凶在此设立临时总坛,摆设竟如此简陋,设无亲眼目睹,焉可置信。
忖念之间,猛感胸後命门穴上一麻,紧抵著一犀利尖锐之物,只闻身後冷笑道:胆大贼道,竟敢潜入老夫居处,你可是金天观主雷震子门下麽?道人只觉全身筋酸骨痒,逆血翻腾,不禁面色惨变,额角冷汗涔涔滴下。
你不说麽?身後话声森沉又起:老夫令你受尽筋萎骨缩之苦。
道人闻言不禁魂飞天外,知这酷刑非人所受,与其饱受凌辱痛苦,到不如速死。
但此刻身为人所制,求死不得,忙颤声答道:贫道实是金天观而来。
你叫何名?来此何为?实话实说。
道人答道:贫道道号五雷,为雷祖殿首座护法,奉观主之命,来此搜觅第三册紫府奇书下落。
背後飞起一声阴峭冷笑,在五雷道人命门穴上加了一指。
五雷道人应指仆倒,不能动弹,只觉酸麻袭体有增无减,禁不住呻吟出声,眼前金花乱涌。
但他双耳并未失聪,可闻零乱步履声走入左厢里间,至少是三人。
只听一个苍老雄浑语声道:戎云虎温蔚翔二人所作所为,私心忌刻,口蜜腹剑,非但不可共事,而且我等疏神失算之下必遭他们两人残害,严某忍无可忍,此獠不除,无法安枕,侯贤弟以为如何?立即有一尖锐刺耳嗓音应道:好,小弟之意已决,大丈夫行事应以快刀斩乱麻,速断速决,不能因循误事,他们既不仁,莫怨我等不义,但他们两人已知我等有猜嫉之心,遇事戒备谨严,打蛇不死反成仇,你我必须慎密安排不可。
好个不可因循自误,片刻之後戎温两人仍然转返,被他们听见反为不美,我等不如前往天水南关上从长计议。
屋内语声顿寂,仅有屋外芦苇迎风沙沙如涛。
五雷道人判明语声必是北瀛岛主严陵逸及血影手侯绍鸿双凶,暗道:他们四凶也是面和心违,难成大事……全身酸痛难忍,不禁怨毒在心。
只听门外起了一阵落足微声,他因仆身在地,无法动弹,不能窥见是何人,心料天河鬼叟戎云虎、乾坤钓客温蔚翔双凶。
忽地耳边惊噫一声,猛感身躯为一人足尖蹴得翻转过来,仰目望去,只见身前并肩立著一双面目森冷的老叟。
正是那戎云虎温蔚翔双凶。
戎云虎凶睛一瞪,冷笑道:你是何人?贫道金天观五雷真人。
你是何人所伤?北瀛岛主!你怎知我等居住在此?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戎云虎鼻中浓哼一声,右臂缓缓抬起,杀机毕露。
五雷道人惨笑一声道:贫道自知不能活命,死不足惜,只是两位亦将死无葬身之地。
温蔚翔闻言一震,说道:你说什麽?五雷真人便将严陵逸侯绍鸿对话所闻一一说出。
戎云虎满面杀气,厉声道:你此话是实?信不信全在两位,贫道不过就其所闻道出,事实真象如何,贫道一概不知。
就是他两人麽?戎云虎自知处境,心下自然信服,武林谣诼以莫须有之罪加诸其身,但与自己图谋暗相吻合,只是不从人愿而已,不禁凛凛自危,偷窥了温蔚翔脸色。
但见温蔚翔脸色阴晴不定,举措不安,可见其心情之惶悚。
五雷真人强忍著痛苦,道:贫道为北瀛岛主背後出指仆地不起,动弹维艰,只闻其声,却难见其人,据贫道耳力度测,当时室内并非两人,而有其他人在。
温蔚翔面色大变,忙道:戎贤弟,我等人立即赶往天水南关,窥听他们如何计议,我等也好筹定对策,迟则莫及。
戎云虎厉声道好,也不问五雷真人生死,与温蔚翔疾逾奔矢穿出门外。
五雷道人面现一丝得意狞毒之色,只觉气血一阵乱翻,喉头一甜,禁不住喷出一股黑血。
苇门突然一动,由外走入三人,一个仪容威穆长须老者,另一是面目怪异丑陋不堪白衣少年,还有垢首蓬发,混身破碎千创百补小叫化。
白衣少年目睹五雷真人情状,不禁叹息一声,道:大叔,这人不言而知是遭了四凶毒手。
随即弯腰五指弹飞而出,疾点了十数穴道,并取出一块伤药喂服五雷真人口中。
五雷真人药液入腑,只觉伤痛立失,缓缓爬起,向三人打一稽首道:幸蒙施救,解脱贫道一步大难,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白衣少年微笑道:拯难扶危,本我辈份内所应为,何谢之有,请问道长来历?四凶何去?五雷真人答道:贫道出身金天观,道号五雷。
继将四凶之事说出。
白衣少年不禁一怔,道:那么我等也须立赶往天水南关。
随即向五雷真人笑了一笑道:如在下臆料不差,道长来此用意莫非是为了窥探戎云虎那第三册紫府奇书藏在何处?五雷真人赧然一笑道:正是!蓦地――一声刺耳阴森冷笑传来。
四人不禁一怔。
人影一闪,只见当门立看一人,两道目光慑人心悸。
白衣少年暗惊道:鬼眼伽蓝姜煊。
鬼眼伽蓝姜煊还是从前那样装束,赤足芒鞋,身穿葛衣,三绺黑须,目中泛出神采,嘴角噙著阴谲险笑。
姜煊目光闪烁望了四人一眼道:严令主何在?白衣少年道:严令主方才外出,尊驾尊姓大名,请示来意。
姜煊面色猛然一变,冷笑道:老朽差点被你骗了,哼!你等并非龙虎十二盟中人,想蒙混老朽,你们究是何人?速说实话,免老朽辣手无情。
白衣少年面色一沉,缓缓说道:这就奇怪了,是尊驾自动登门,又非在下向尊驾无事生非,尊驾何所而断在下等非本盟中人。
姜煊不禁一呆,道:老朽从你们眼色中判断而出。
白衣少年仰面放声大笑道:俗狗眼看人低,仅凭衣著看人,智者不为,尊驾如此说话未免令人齿冷。
鬼眼伽蓝姜煊不禁脸上通红,目中怒光逼射,道:龙虎十二盟中职司稍高者,无不识得老朽,据此而知四位并非龙虎十二盟中之人,决非信口开河。
他强忍著一腔怒气,细心誉解,他本不怀好意而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兹事体大,不得已如此低声下气。
白衣少年微微含笑。
苍龙神鹰郝浩云与小叫化稽康则面寒如冰。
鬼眼伽蓝姜煊接著又道:其次,龙虎十二盟总坛决不轻易任人知悉,如非贴身心腹,职司崇高岂能来此,是以老朽确知四位必非龙虎十二盟中人。
白衣少年冷冷笑道:尊驾当真认为在下不认识你麽?那就大错特错,幸亏在下乃严令主手下,如换了戎温二位令主,尊驾已遭杀身大祸了。
姜煊不禁面色微变,乾笑了两声道:老朽方才发现戎温二位令主向东似有急事在身扑奔而去,所以老朽才敢斗胆前来晋谒严令主,有重大机密要事禀告。
说著一顿,又道:老朽来历姓名阁下显然已知,无须再作赘言,既然严令主不在……白衣少年紧接著说道:与在下说也是一样,在下可与严令主拿九份主意。
姜煊目光闪烁,口角噙笑道:有无信物可凭,因兹事体大,关系不小。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在怀中取出一面上镌龙虎风云令符,晃了一晃,道:尊驾见信了吧?姜煊一见令符,面上肃然,颔首道:老朽不得不如此慎重,望阁下勿见怪为幸,三位可曾听说过数十年前有一霞山神姥其人麽?白衣少年及小叫化稽康不禁一怔,只觉并无耳闻霞山神姥之名。
苍龙神鹰郝浩云穷思苦索之下,猛然忆起道:莫非就是当年独闯点苍,剑劈点苍卅七高手的钱晓莺麽?正是。
姜煊答道:钱晓莺就是今日霞山神姥……白衣少年突然面色一惊,向郝浩云道:有人侵入雁滩,有烦大叔同贤弟道长驱开。
郝浩云已知他的用意,为防五雷真人预闻机密,急一颔首率著稽康五雷真人掠出室外而去。
白衣少年目注姜煊微笑道:姜老师请说吧,迟恐不及。
鬼眼伽蓝姜煊心惊白衣少年耳力竟如此锐敏,听出有人侵入雁滩,而自己并无所觉,果然十二盟藏龙卧虎,网罗之人都是一时之选。
他在中州时身为外坛舵主,以自己武功和昔年声望似嫌屈就,未免心怀怨望,今日一见白衣少年年岁甚轻,虽未亲眼目睹其武功之深浅,仅凭眼中英华内蕴,耳力之强可见一班。
当下略一沉吟道:目前天下英豪云集甘兰,莫不是为找出留云别府女主人柳凤薇的下落,因第二册紫府奇书,骷髅魔君田雨苍得手的是膺本,真本显然仍在柳凤薇怀中……说著话音一顿,又道:不仅如此,其他三册紫府奇书下落柳凤薇亦了然於胸。
白衣少年睫毛屡屡上扬,但并未答话,倾耳凝听。
只闻姜煊说下去:今晨老朽发现两名少女行踪望西北奔去,其中一名面目被玄巾蒙住,近来传言啧啧,蒙面少女即是柳凤薇,但柳凤薇狡谲,使人屡屡扑空,是以老朽一发现二女,立即追踪下去……白衣少年眉梢一轩,道:不言而知,姜老师是追上了。
姜煊摇首苦笑道:正如阁下所料相反,二女身法极快,老朽可望而不可及,只见二女登上一片峻险雪山中,老朽暗暗蹑随在後,发现二女进入一座荒庵内。
後来呢?深山大泽,必藏龙蛇,荒庵孤零零座落在雪山中,庵主必为隐世异人或著名妖邪,老朽正在揣思入庵窥探与否,尚未拿定主意,忽见一条极快人影落在庵前,老朽认出此人就是武当掌门师弟浮萍子……白衣少年道:浮萍子为当今名门正派中有数高手之一,以‘太极分光’剑法独步武林。
姜煊冷冷一笑道:岂料浮萍子乃徒拥虚名之辈,他身形甫落在庵前,庵内突走出萧萧鹤发的老妪,怒声喝叱浮萍子来意为何?浮萍子狂傲自负,大言炎炎,命老妪交出二女,如敢违忤定将此庵踏为平地。
老妪岂是易与之辈,一言不合即动手拚搏,不出五招浮萍子长剑脱手,并点断了两臂筋络,老妪自道出就是当年声震武林的罗刹女钱晓莺,廿年前改名霞山神姥,嘲讽了浮萍子几句,纵之离去。
白衣少年目露惊容道:霞山神姥如此做法,岂非与武林结下深仇大恨,惹火烧身。
姜煊答道:老朽也是这样想法,但钱晓莺老奸巨滑,似成竹在胸,早有算计,二女一落在她的手中,必鸿飞冥冥,老朽自忖不敌,所以急赶来相寻严令主禀明定夺。
说著又道:老朽还有说明一事,以释阁下疑虑,老朽虽与田雨苍暗中相接,但仍奉严令主所命行事。
白衣少年忙道:此事重大,不容迟疑,姜老师请详加说明霞山神姥此去方向确处。
姜煊将路径细加说明。
白衣少年道:好,姜老师请去源远楼相候,在下片刻即至,因在下还须设法送信与严令主,尚须避免戎温二位令主知情。
姜煊颔首抱拳道:阁下万勿误事,老朽准在源远楼头相候。
身形一迈,出门而去,在芦苇中倏隐倏现,沿途发现三四滩血迹及断剑残刃,及一只道履,仍遥遥闻听喝叱激闹之声,知金天观已发现龙虎十二盟的总坛设在雁滩,率众来犯。
他因身份碍难不愿多事,向源远楼疾奔而去。
姜煊一离,白衣少年立即掠出,循喝叱之声南向流星奔电而去,寻至拚搏之处,只见五个金天观高手合殴苍龙神鹰郝浩云及小叫化稽康。
双拳难敌四手,郝稽两人已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白衣少年大喝一声,从空扑下,一招祥云四飞挥出。
这一招乃小乘伏魔九掌中最奇诡招术,掌出风生,潜劲由四面笼束罩下,犹若惊涛怒潮,威势骇人。
金天观五道见多识广,知掌势厉害,立时仰身疾射了开去。
白衣少年身形一占地,冷笑道:以众凌寡,大违江湖成规,何况我等无怨无仇,无端寻事生非是何原故?一道者怒喝道:龙虎十二盟均非善良,本观弟子被残害不少,怎可说是无怨无仇。
白衣少年哈哈大笑道:道长你错了,在下等并非龙虎十二盟中人。
那道长冷笑道:贫道不信,雁滩乃龙虎十二盟重地,怎能妄入。
白衣少年面色一沉,道:只准贵观与龙虎十二盟有仇麽?道者闻言呆住,望了苍龙神鹰郝浩云小叫化稽康一眼,道:两位施主何早不说明。
郝浩云道:诸位道长可容老朽有辩释的机会麽?道者不禁语塞,心中仍存有阴影,始终不信三人不是龙虎十二盟中党羽。
白衣少年两道眼神注视那道者,道:道长可是仍有疑虑麽?那道者点点头,正待启齿。
只听刷一声,苇丛中掠出五雷真人。
五雷真人忙道:五位师弟千万不可动手,这位少侠之言确是真话,如非这位少侠施救,愚兄早就命丧黄泉了。
金天观道众闻言,见五雷真人面色惨白无神,知所言是实,不禁同现赧容。
五雷真人同著郝浩云小叫化出外,走出不远就发现来犯者是同门,心中一惊,忙择地隐起。
他为如此做法,因心感白衣少年救命之德,又知白衣少年骗取姜煊真言必事关重大,不容惊扰,即存心隐在苇屋外不远与白衣少年暗中守护,万一同门入侵,自己亦可现身相阻。
郝浩云与稽康武功卓绝,神勇绝伦,将金天观道众诱往滩南,无奈寡不敌众,正欲现身解围,白衣少年已及时赶至。
他见同门仍不信三人不是龙虎十二盟中人,知不现身是不行的了。
五雷真人又道:四凶早易地设立总坛,雁滩已有名无实,我等又须耗费时日查出其址,师弟,你我赶回金天观覆命吧。
说著目注白衣少年微笑道:阁下有暇务请光临敝观一游,贫道当倒履相迎。
白衣少年道:在下日後一准晋谒。
五雷真人打一稽首,道:珍重再见。
率众疾奔离去。
稽康道:吕大哥,那人是谁?与你说了些什么?吕松霖忙将姜煊之语扼要转叙了一遍,并道:大哥与贤弟立即前往源远楼伴住鬼眼伽蓝姜煊,再通知风尘三侠向姜煌有意寻衅。
大哥,你呢?我立即赶往相救两位姑娘,天水南关请贤弟似计行事,不可自露马足。
…………源远楼临北山,在古长城之上,传为蒙恬所筑,楼高二层,北依黄河,浊水滚滚其下,南望兰垣,了如指掌,傍晚目瞩炊烟岛起,万家灯火,别有情趣。
鬼眼伽蓝姜煊凭栏倚望,久候不见吕松霖至,神色之间微露不安之色。
突然,古长城下现出两条人影奔向源远楼上而来,只见是苍龙神鹰郝浩云及小叫化稽康。
转瞬,郝稽两人登上楼上,抱拳笑道:迟来一步,累及姜老师久候,望请见谅。
姜煊抱拳答礼道:不敢,他们两位呢?郝浩云知姜煊是指吕松霖五雷真人两人,长叹一声道:四位令主互相猜忌已久,长此下去实非本盟之福,兄弟这位世侄须密禀严令主,而且不让其他三位令主知情,消息传到恐须耗费一段时光,并非一蹴即成,请姜老师稍候。
姜煊道:盛传留云别府女主人遭戎令主掳害,紫府奇书亦被得去,落在霞山神姥钱晓莺魔掌中,蒙面少女是否就是留云别府女主人尚不得而知。
郝浩云道:江湖之内最是云谲波诡,疑真疑假,议论纷纭,此事其中矛盾百出,莫衷谁是,戎令主又坚决否认,是以严令主亟欲查明,若传闻是讹,那田雨苍夺得亦是膺本。
姜煊点点头一笑道:田雨苍当姜某之面说是膺本,姜某也急欲查明其事。
正说之间,长城下如风奔上四条飞快人影,闪电之间登上源远楼来。
为首是个年方弱冠少年,星目胆鼻,鸢肩蜂腰,英俊轩昂,只嫌肤色略黑,两道浓眉带煞。
身後三人均是六旬开外年岁,系一僧一道一俗,长像清奇,飘脱洒逸。
郝浩云认出身後三人乃风尘三侠,天龙八掌秦昌南、遁光剑客鹤羽真人、金刚手大智禅师而为首少年却茫然不识,不禁一怔,望了稽康一眼。
稽康也大感莫明其妙,双目只是愣著。
鬼眼伽蓝姜煊一瞥清这少年面目,不禁脸色微变。
秦昌南向少年正色道:就是他。
手指向鬼眼伽蓝姜煊。
那少年闻言浓眉一剔,眼中怒芒如电,冷笑出口大步向姜煊欺去。
姜煊道:仇老弟!这少年正是仇宗胡。
仇宗胡闻得姜煊一声仇老弟出口,不由呆得一呆,目中怒芒更浓,暴喝道:谁是你仇老弟,速将偷去之宝剑交还,不然,你无法活命。
姜煊不知仇宗胡被李藩等人合击,身中一掌三颗铁蒺藜险些毙命,经金面人救回,服了迷魂药物後前事已不复记忆,那里认得自己。
此时一见仇宗胡故作不识,由不得怒血奔腾,喝道:仇老弟真个不认得老朽了麽,老朽怎会偷你宝剑,别信别人煽惑之词。
言尚未落,仇宗胡已一掌迅快递至,掌心吐出淡紫烟雾,不禁胆魂飞落,身形一斜,疾飘了开去。
那知秦昌南一掌黄龙抖甲按向肩头,冷笑道:鼠偷狗窃之辈,你还想走么?潜力如山,势如奔雷。
姜煊经前後夹攻,不禁杀机顿萌,两臂一抡,旋身攻出三式。
郝浩云稽康两人竟装模作样出手相助鬼眼伽蓝姜煊,却被鹤羽真人大智禅师接住,缠斗不休。
苍龙神鹰郝浩云暗笑道:这小叫化真鬼,不知玩的什么花样,使风尘三侠引著一个煞星找上姜煊晦气。
缠斗之时,郝浩云不禁瞟了小叫化一眼。
稽康已知他心意,暗道:小叫化还有更鬼的主意,你等会瞧吧!鬼眼伽蓝姜煊武功甚高,但经不起仇宗胡秦昌南两人前後夹攻,尤其仇宗胡招式诡异,变化莫测,不禁招架无方,迫得手忙脚乱。
他又为旁骛所引,骇异仇宗胡为何对自己视同陌路?反面无情,分明大有蹊跷,其中决不简单,百思不得其解,及见仇宗胡目光发滞,暗道:莫非仇老弟中了迷魂大法麽?世上竟有迷魂妖法之事,如自己所料不差,那真是匪夷所思。
心中略略一分之际,忽听仇宗胡一声大喝出口,掌风已欺至胁下,只觉右胁如中钢锤猛击,一声闷哼出口,不由自主地踉跄斜出一步。
小叫化稽康怪叫道:休伤我好友。
身形斜扑了过去,右掌一式灵犀分浪推向仇宗胡,右手三指一曲,暗中挥向鬼限伽蓝姜煊後脑不知名的穴道。
这一手飞快如幻,任谁均未发现。
姜煊为仇宗胡一掌击中右胁,痛极神昏,更不料小叫化会暗中使坏,只觉脑後风生,眼前发黑。
仇宗胡见小叫化一掌推来,鼻中怒哼一声,左掌迎出,右手迅如电光石火向姜煊捞去。
怎料小叫化稽康一招是虚,仇宗胡掌至半途,小叫化人已悬空翻了出去,口中喊道:好厉害!仇宗胡出手如风,一把将姜煊捞住,暴喝一声:走!人已冲霄腾空而起。
风尘三侠接踪奔空,如流星快矢般投向古长城下,转眼身影如豆。
小叫化忙道:咱们也赶去,别让那姓仇的混小子跑了。
郝浩云随著小叫化追下,一面说道:小化子,你究竟搞什么花样。
稽康笑道:稍时再说,法不传六耳,泄漏机密不是好玩的。
郝浩云笑骂道:小鬼头,小心老夫割了你的皮。
…………距兰州五十里郊外,雪地无垠,茫无边际。
乌鞘岭南麓六七十户人家被积雪掩盖住,如非炊烟袅袅,简直不知还有村落在此。
由这六七十户村落之後,是登山正途。
山路不高,但绵延斜伸,愈远愈陡,昔日青翠拥黛,如今面目全非。
这村落口上有一家山村酒店,与其说是酒店,毋宁谓之茅亭来得恰当些,一面靠壁,三面畅敞通风,寒气如割,店内设有三四张木桌儿,店主是一糟老头儿,缩著膀子,两手笼在袖管里,卷坐在一角。
仅有一个满面连腮虬须大汉在座,面前烧著一个泥炉沸腾著一锅山雉肉,香味四溢,大碗喝著自酿烧刀子,热呼呼地,大汉似自得其趣。
突然,自店外走入一群羽衣星冠背剑道人。
店主见有人来,赶紧趋前,道:道爷,要用些素酒麽?一个目若寒星,须发乌亮的中年道人微笑颌首道:打上几角素酒,来些豆鸡子,贫道等用了还有赶一段长路。
店主喏喏而退,道:诸位道爷请坐,老汉即刻送上。
虬须大汉发现道者之来,目中不禁泛出一抹异样的光采,却一现即隐。
一群道者占了三张木桌,他们都面色凝肃,默不出声,正襟危坐著。
一盏茶时分过去,店外又走入一个面目丑陋白衣少年,两道眼神微微一巡,迳向虬须大汉对首坐下。
这白衣少年正是吕松霖,他因急於赶去霞山神姥钱晓莺处寻觅柳凤薇陈玉茹两女,姜煊虽指明方向,但天寒地冻,无径可辨。
与其乱走乱闯,盲目摸索,倒不如探明确实路径为是。
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他深明此理,又知浮萍子遭霞山神姥钱晓莺点废两臂,武当派必兴师问罪。
却料不到武当道众来得如此快法,途中发现武当道众,立即尾随暗钉蹑著。
吕松霖俟店主走了过来,唤了几样现成酒菜,凝目店外出声吟哦道:记得去年别都城,花暮春去也。
都城东路,嘶马将行。
江南江北,十里五里邮亭。
几程程。
如今塞北岁寒雪重,不堪高城望远。
泪下沾襟,今夜何处。
冷落衾讳(衣+ 韦),欲眠时。
声如蚊蚋,舒感寄怀,不胜悲怆。
对面虬须大汉击节赞赏道:好是好,只是有点韵律不合,但无大病,词雅新隽,太凄婉。
吕松霖赧然笑道:学生信口胡诌,有污尊听,请勿见笑。
虬须大汉摇首道:彼此同好,何见笑之有,请问尊姓大名,意欲何往?吕松霖答道:在下吕松霖,不第秀才,蒙友人相召,前往凉州授馆,想来命中乖错,注定落泊终身。
大汉哈哈大笑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老弟不可失意怨望,但读书为求明理,富贵有如浮云,像俺一般也中过秀才,却深恶场屋故不求闻达,一肩明月,两袖清风,行脚万里,醉中自有天地,倒也逍遥自在。
吕松霖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老前辈。
大汉笑骂道:什麽老前辈,俺叫闻人达,托大几岁年纪,老弟就叫俺闻兄好了。
吕松霖改口称他闻兄,又问起闻人达原籍,有无家小。
闻人达闻言一怔,摇首答道:命犯孤寡,老弟你看俺这付长橡,没得糟塌了人家大姑娘。
吕松霖见他答话神色之间不禁流露出黯然之色,分明闻人达有一段疼痛的回忆,忙道:闻兄取笑,如今闻兄何往。
闻人达微微一笑道:同路!吕松霖讶异道:闻兄也是去凉州麽?闻人达微笑不言,望了武当群道一眼,便与吕松霖谈起诗词歌赋,诸子百家。
吕松霖觉闻人达博学强识,议论精癖,不禁大为惊服。
闻人达也觉吕松霖才华非凡,谈得异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吕松霖一面倾谈,却一面暗中留心武当群道举动。
他发现群道只埋首进食,被此不交一言,忖道:武当派似在等候什麽人偕往乌鞘岭向钱晓莺大兴问罪之师,此人大概并非武当掌门,湖广相距甘兰不下千里长途,就是得讯,也不可能朝发夕至,这是什麽人物呢?忖念之际,一个青年道者似忍不住,咳了一声道:怎麽金天观掌门人还未赶来。
另一道者面露忧容道:若金天观掌门人背信,我等只好暂按兵不动,守候掌门师尊到达,再作道理,唉,只恐远水救不了近火,老贼婆闻讯早鸿飞冥冥了。
武当派群道想是发觉邻座两人均是俗人,戒备之心尽释。
只见一个面目威严老道道:悟玄师弟说得极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等不如立即动身赶往,钱晓莺老贼婆武功再好也仅是一人,挡不了我等全力扑击。
闻人达突然目光一变,暗哼了一声。
又听另一道者道:暂候片刻,如金天观主仍未见来,我等立即起程。
这时,闻人达望了天色一眼,向吕松霖道:老弟,苍穹彤云加厚,片刻之後定降大雪,此去凉州,须越过四百馀里乌鞘岭,寒气难耐,又无人家,看来非待明日雪止方能成行。
吕松霖佯装搓手道:这怎麽是好?要返回兰州再住上一宵不可麽?闻人达点头道:只好如此,俺去瞧瞧村中有无可借宿之处,免得跋涉之苦,老弟暂请宽坐,俺去去就来。
说著已离座向店外走去。
吕松霖暗暗窃笑道:你鬼,没料到自己比你更鬼。
要知吕松霖机智绝伦,料事如神,与闻人达说话时察觉开人达身蕴武功,问起有无家小时,闻人达目光流露出惨痛之色,再武当群道提起钱晓莺之名,眼中射出一抹异样光芒。
种种迹象,表明了闻人达与钱晓莺大有渊源,说不定两人本是爱侣,为了细故反目劳燕分飞。
吕松霖知道闻人达藉口找寻宿处,是不会回来了,定赶去与钱晓莺报讯。
果然,闻人达并没有虚言,天空渐飘落鹅毛雪片,愈下愈密,风吼雪涌,茫茫一片,目力仅可瞧出数十丈外。
雪野中忽起了一声长啸,随风入耳,悠长劲沉。
武当群道闻得啸声纷纷扑出,一个中年道人扔了一锭银两在桌上,向店外奔去。
吕松霖一式鱼鸢入水,随著中年道人之後,如影随形追出。
他一身白色长衫与天地同色,无虞被人发现。
只见雪野中立著一个蓝袍道人道:敝观主因强敌环伺,有进袭敝观之意象,自顾不暇,是以不克前来,命贫道带信致歉。
说完,打一稽首,身形冲霄腾起,扑向漫漫风雪中不见。
武当群道转身扑向山麓,弹丸飞射,愈远愈杳。